无为而无不为,是老子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
老子认为,万物芸芸,都在不停的变化之中,每一件事物皆无实性,所以凡于事物有所固执,都是不明白至道的表现。
老子说:“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六十四章)。
什么意思呢?意思很明白:作为的将会失败,把持的将两手空空。因此,圣人无所作为,也就不会失败;无所把持,也就不会落空。
老子还强调:“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四十三章),老子说:我因此知道了无所作为是有益的;“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二章),圣人以无为的态度来处事,以不言的方法来实行教化;“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五十七章),所以圣人说,我无所作为而人民自行发展。
这里的无为,并不是“没有作为”或“不作为”,而是指自觉心不陷溺于任何外在事物。事物皆在“反中”,故不可执,“为”者必“执”,亦必成陷溺。所以“无为”的第一层意思即从“破执”而言。
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正是针对西周末年以来统治者的所谓“有为政治”而发,他看到统治者所们越“有为”,越“干预”,这个天下就越乱的没法收拾,因为他们不遵从事物发展的本身规律,甚至逆历史潮流而动。
他劝导人们回归纯朴的本性,减少私心利欲,不要玩弄花样技巧,他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这里的“圣智”即小聪明,老子认为,人的私欲是由小聪明导致的,有了私心利欲,就会引起纷争,人世就会大乱,百姓就会遭殃。故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这里所讲的“仁义”,是指强制人们遵守的宽心待人、严以律己的行为规范。老子认为,人与人之间原本存在着自然的亲和关系,用不着人为的规范来制约,越是强制,人与人就越是疏远,人与人之间的孝慈也就越虚假,所以说“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老子认为,容许以巧取利,就会刺激人的利欲之心,利欲没有止境,欲而不得,就会为盗,故“绝巧弃利,益贼无有。”
老子认为,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这三绝三弃,有助于帮助人们返朴归真,节制日益膨胀起来的欲望,杜绝臆想,消解忧愁,一旦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也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老子推崇“圣人”的标准是“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去甚”——去掉过分的追求;“去奢”——去掉过分的欲望;“去泰”——去掉过分的企盼。简而言之,就是顺随自然,消除迷执。
因此,老子说“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四十六章)“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四十二章)。“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六十四章),###第7章“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十二章)。
意思是说,没有比不知足更大的祸患了,没有比想得利更大的过错了。不知足会引人进入没有止境的求利之路,没有止境地追求利益,恰恰会损失利益。正因为如此,圣人不珍惜那些难得的奇货,那些东西帶了上路,会时时刻刻出现危险,命好点的或许会让小偷偷了,命不好的,还有可能连自己也断送于它。所以无私才是立身之本。所以老子强调“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惟不争,故无忧”(八章)。“江河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六十六章)。“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八十一章)。
老子“不争”的理论,讲了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不争”则“无忧”,人有所“争”则必有所为“敌”者,有“敌”,则难言必不败;唯不争则无所为敌,亦可无忧。
二、就“容”言不争,即“江河为百谷王”之意。人以容天下之心临天下,不与天下争,则天下之人转为己所用;此不必是直接用人,但能不与人争,则天下无为我之敌者,即所行不与我冲突,即为我“用”。
三、“为而不争”。这又进了一步,道者之自处,非求己之所得,而唯尽己力以“为”,此“为”即与“无不为”之“为”相接,盖属由“无为”转至“无不为”后之义,虽“为”但是“不争”,因不欲占有也,这同老子讲的“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二章)是一个意思,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则你就超越了众人之“争”而上之,于是天下“乐推”,而莫能与之争。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按照了这个说法,我们主动放弃了“争,”那些“争”的人难道不是该会所向无敌了吗?因为所有想“争”的人都不会有对手了呀。这个问题在老子的思想中是很容易找到答案的,老子从见“反”之理,视一切勉力以为之事皆为“无常”,惟持“不争”之态度而守柔弱,乃能常胜。常人以“争”心而求“强”,于是“为者败之”。见道者以“不争”的态度而守柔弱,故“为而不争”。
这种“无为”的思想,展开以后,即派生出了“小国寡民”的观念。
《老子》第八十章: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业,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国土要小,人口要少。即使有各种先进的工具也不使用;使人民爱惜生命而不远离故乡,虽然有车船却没有乘坐的想法,虽然有武器装备,却不去陈列。使人民再用古代结绳记事的办法。饮食香甜,服装漂亮,住的地方安适,并且乐其习尚。邻国彼此相望,鸡鸣狗叫声听得很清楚,而人民活到老死却不互相往来。这是老子心目中的“理想国。”但这是不可能取得人类的共识的。
老子讲的“小国寡民”,在周初,部族国家还相当多,号称万国,大国方百里,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大县,中等国方七十里,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大乡镇,小国方五十里,相当于现在一个一般的乡镇。当时人口稀少,确是“小国寡民”。到了东周以来,人口逐繁衍,大国兼并了许多小国,到了老子的时代,已不再有“小国寡民”的旧观,所以前些年一种说法,说老子理想的政治是回到西周初年的奴隶制,虽不全对,但也有一定道理。老子心目中这个“小国寡民”的社会是什么样子呢?
“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这里“什伯人之器”,解法很多,有人解作兵器,胡适则解为“十百人之器”,他说“什,是十倍”,“伯”是百倍,文明进步,用机械之力代替人工,一车可载千斤,一船可装几千人,这就是“什伯人之器”。这个解释是正确的。在老子看来,民众智慧一开启,就要诈伪蜂起,天下大乱,而新式工具又会启迪民众的智慧,所以他说过“民多利器,国家滋昏”的话。老子在这个问题上的逻辑,《庄子.天地篇》的一则故事,可谓互揭其底蕴。那则故事说:子贡在汉阴见到一位老人抱着罐子提水浇菜,“用力甚多而见功寡”,于是子贡向这位老人推荐新式工具,说这一工具乃是“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一日可浇灌百畦,用力甚少而工效十几倍。这位老人却“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谁不知,羞不为也。”
这位老者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人用了机器,就是讨巧,就会生讨巧的心。就会有欺诈,心地就不会再那么纯洁,心灵上有了一些复杂的东西,就会心神不宁,而心神不宁,自然也就远离了“至道。”所以他说:因为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拒绝了那些有可能产生机心的机械,不是我不懂得用了机械会省力气,而是羞于那么做。
“有机心”即“智慧出”,所以要产生大伪,这里是老子反对新技术的焦点,也是解开“小国寡民”这一章的一把钥匙。
“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老百姓把死看得很重大,而不迁往远方,这是古代的一种习俗,所谓“狐死首丘”----狐狸这种动物家园意识非常强,据说它死了头要朝着它窝巢的方向。
“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这就是说要废弃车船,蔽塞交通,甲兵也不用,即不再有战争,回到结绳记事的野蛮年代,文字索性也不用了。老百姓的生活呢?怎么提高生活质量?社会怎么进步?有人说老子说甘其食,美其服,是说那里人民吃的好穿的好,这就行了。把先进的生产工具,交通工具,甚至先进文明都不要了,怎么能吃的好、穿的好?其实,老子的意思是说,在那至治之国里,人民各甘其食,各美其服,各乐其业,各安其属,并没有人人吃的好,穿的美的意思,也不是大家都平等、吃穿都一样的共产主义的意思。
老子为什么异想天开地设想出了“小国寡民”这样一个情“理想国”?不妨先从历史背景上看。
进入春秋以来,民众开始吃了“智慧果”,第一次吃了一个小小的智慧果,他们聪明了,难治了。为什么能吃了智慧果呢,他们使用新式生产工具,聪明了,有了小小的私有财产,有了车船或乘车船的条件,不远百里千里地乱跑,交往频繁,互通信息,变得聪明了。他们也学起文化来,这更让他们变的耳聪目明。这样的人就不好管了,所以必须让他们愚下来才行。“民可使之不可知之”,这同老子的愚民主张是密不可分的,也是他“无为”观念的一个必然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