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东去的客车飞驰在江南雪原上,像一条巨蟒,在银色的大地上飞腾。
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是专供外国游客和国内的党政大员和所谓的高等华人乘坐的。车厢内设有考究的包间,厢廊之中走动着保安人员,一般的乘客是无权涉足的。许弋夫、高剑宇乘坐的包间,位于这节客车的中段,按照往常乘车的习惯,他们关闭房门,隔窗而坐,少于言谈,各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许弋夫似乎是坐累了,他熄掉了雪茄,品呷了两口香茗,侧身躺在舒适的床铺上,习惯地伸出了右手,再次摸了摸左边的胸房,微微合目,打起了如意算盘:抓住沈杰,就等于全部破坏了中共的中枢机关,也就等于破获了中共的全部特工人员。自然,潜入中统组织的共党分子也可一网打尽……当他想到沈杰在中共党内的重要性时,觉得奔驰如飞的列车实在是太慢了!
高剑宇隔窗远眺江南雪后的旷野夜景。出于职业的原因,他一向沉默寡语,但是周围发生的一切情况,哪怕是很细小的活动,也难于逃掉他那犀利的目光。比方许弋夫用右手去摸左边的胸房,上车后共摸了三次。
许弋夫行踪诡秘,做事从不预先告诉他人。高剑宇对此从不过问,只是机械地惟命是从。这次上海之行,引起了高剑宇极大的好奇心,他缓慢地侧过身来,破例地小声询问:“许先生,此次上海之行,有意外的收获?”
许弋夫微微睁开双眼,笑了笑:“眼下只有一点小的收获。”
高剑宇不便再间,只好继续眺望窗外的雪原夜景。
列车缓慢地驶进了上海车站。站台上接车的男女熙熙攘攘;但是,在站台的尽端处,没有普通的百姓,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辆军用吉普,四下站着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刑瞥。
车轮终于停止了转动,一位约有30几岁年纪,着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人迎上前去,紧紧握住走下车来的许弋夫的手,热情地说:“许先生,今晚在何处下榻?”
许弋夫淡然地:“之侠啊,还是住在老地方。”
“是!”这位叫林之侠的接车人迅速回身,指着那辆黑色轿车:“请上车吧!”
许弋夫微微摇了摇头:“谢谢!今天我想乘坐那辆吉普车。”
林之侠用力握住高剑宇的手,打趣地说:“老兄,看来这辆轿车得优待您了J”
“哈哈……”高剑宇会意地大声笑了。
许弋夫的下榻处是林之侠精心设计的。根据他留学美国多年,逢人就吹嘘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林之侠将卧室设置成典型的美国样式,连**用品,都是专门从美国运来的。林之侠知道这位上司自幼喜欢国画,曾随国画家泼过墨,所以在墙上挂了几幅晚清临攀的画轴,许弋夫第一次走进这套卧室时,拍着林之侠的肩膀说:“知我者,之侠也……”
昔日的常规,许弋夫踏进这间可心的卧室,高剑宇就可以去看望留居上海的老母了;然而这次却破了例。许弋夫十分严肃地说:“之侠,给高秘书安排住处。至于看望伯母的事,不用急,过几天一块儿去。”高剑宇听后心里明白,这是要他待命,二话没说就随林之侠去住下了。
许弋夫自诩为学者,平时注重衣着,打扮得道貌岸然,堂堂君子,然而,却是一个出了名的大色鬼。他所信奉的色情哲学是:想要得到的女人,就一定要弄到手。为此,林之侠除了负责中央党务调查科上海站的工作外,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业务:在上海滩寻觅高级的妓女,供许弋夫来沪行乐。可是,许弋夫这次来沪却回绝了林之侠的好意,独卧牙床到天亮。
第二天吃过晚饭之后,许弋夫仍然闭门谢客,独自倒在**大口地吸着雪茄,焦虑地在等待着什么。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他倏地跳到地上,掷掉手中的雪茄,急忙拿起了耳机:“喂!我已经准时抵沪,快报告情况!”
话筒中传出纤细的女声:“今夜沈杰在东洋纱厂住宅区参加特别会议,门牌五十五号!”
许弋夫激动地说:“亲爱的,我真诚地谢谢你!今夜沈杰果真落在我手,我一定把你带回南京,向老头子请赏!”
话筒中又传出了娇滴滴的女声:“这还算你有点良心!好,快行动吧,记住:门牌五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