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帷慢死死地笼罩住山川大地,铅似的浓云遮住了满天的寒星,整个世界都沉沉地熟睡了。我站在丝绸古道中的一座车站上,静候着东来的客车,回忆着假期中和家人团聚的欢欣。一声汽笛长鸣把我惊醒,侧身望望铁路沿线那道穿透夜幕的灼光,心中禁不住地说:“啊!又要回到那个沙尘滚滚的鬼地方去了。”
客车像是一条黑色的巨龙静卧在我的面前,上下车的旅客拥挤不堪。为了多看几眼生养我的新兴城市,我在原地凝思眺望。此时,一位年近古稀的学者风度的老太太走到我的身旁,望着耸立在黑夜中的高楼大厦,如林的烟囱,感叹地说:“变了!真是大大地变了……”她由于过分激动,心脏病突然发作了。我急忙把她扶进一间舒适的软卧车厢里,请她静卧在整洁的铺位上。因为我是位女同志吧,列车员请我呆在软卧包厢里,充当义务护理员。
老学者的心脏病很快就好了,十分乐观地和我谈古论今。由交谈得知,她是一位勘探石油的专家,为祖国摘掉贫油的帽子,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她和其他有才学的知识分子一样,曾蒙受过不白之冤,前不久才彻底平反。领导留她在部里当顾间,可她要求回到戈壁滩,为祖国的石油事业再尽最后一份力量。刚才在车站上,看到她所熟悉的古道小城,已经变成初具规模的工业城市,因过于兴奋引起心脏病复发。我是一个定居在戈壁滩上与风沙、石头打交道的女知青,深深感到我们之间的思想距离,越来越近,变得亲密起来。
老学者似乎发现了我的情感变化。很自然地把话题一转,慈祥地笑着问我:“姑娘!你喜欢看画吗?”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回身打开手提皮包,小心地取出一幅变了色的画稿,原来是古道人家都曾有过的敦煌石窟中的佛爷拓片。所不同的是,画面上是一位**上身的青年纵身跃起,欲要投入到饥饿难忍、卧地不起的一只大老虎和数只小老虎的口中。我出于好奇心,小声地问:“这也是敦煌壁画的拓片吗?”她深沉地点点头。
“您保存多少年啦?”
“四十多年啦。”
“它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研究敦煌艺术的专家,给它起了个什么学名,这些年来我一直叫它《饲虎图》。”
“饲虎图……”我惊得一怔,沉思有顷,又间她:“您能给我讲讲《饲虎图》的故事吗?”
老学者吟哦顷许,深情地点了点头,便很动情地讲起了《饲虎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