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果真回到祖国来了。
萧红回到上海,被更大的悲哀所包围着,她心中失去了主心骨,不能将自己心底的话语讲给先生,反而还要强装笑颜去安抚许广平,去引逗可爱的海婴;叶紫的身体越来越坏了,看到他去会见先生的日子为期不远。为此,她也暗然自问:“我何时去拜见敬爱的先生呢?”
一天,长空跑着片片的流云,不时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芒。萧红右手拿着一束鲜花,踌姗地向万国公墓走去。当她走到万国公墓的雨路上,看见片片的墓地,稀疏的扫墓人,眼睛完全地迷糊了。当她痴痴地站在鲁迅先生的墓前,她那早已哭干的泪泉,又飞滋出了滚滚的泪水。她蓦地喊了一声“先生广旋即扑到了墓上,她双手抚摸着石棺,哭喊着“先生”,眼前出现了昔日生活的幻影,耳边回响着鲁迅先生的话声:
“去吧一定要养好身体,因为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一代人的身上!我等着你的信来,我预祝你一帆风顺。”
萧红无力地抬起头,跪在墓前,把手中的鲜花恭恭敬敬地奉献在石棺前边,继而三拜九叩,遂吃力地站起身来,又虔诚地鞠了三躬,神态恍惚,一步一回头地离去。萧红为了记述拜墓时的心情,同时也是为了追怀鲁迅先生的功德,她写下了这首著名的《拜墓诗》:
跟着别人的脚迹,
我走进了墓地,
又跟着别人的脚迹,
来到了你的墓边。
那天是个半阴的天气,
你死后我第一次来拜访你:
我就在墓边竖了一株小小的花草,
但并不是用以招吊你的亡灵,
只是说一声:“久违。”
我们踏着墓畔的小草,
听着附近的石匠钻刻着墓石
或是碑文的声。
那一刻,
胸中的肺叶跳跃起来;
我哭着你,
不是哭你,
而是哭着正义。
你的死,
总觉得是带走了正义,
虽然正义并不能被人带走。
我们走出墓门,
那送着我们―
仍是铁钻击打着石头的声音,
我不敢去问那石匠,
将来他为着你将刻成怎样的碑文?
萧红心中萦绕着缕缕的悲丝,又回到了空****的家中。她就像是所有与丈夫不和的女性那样,心中又生出了凄楚的情感。俄顷,萧军和老聂愤然地破门而入,萧军惧怕萧红那不信任的面部表情,仙汕地说:
“很对不住J我没能陪你一起去。”
“事情是这样的,”老聂忙解释说,“原来计划是一起去拜渴先生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一个混蛋在小报上咒骂先生……”
“这个混蛋是谁?”萧红怒不可遏地问。
“就是那个骂《八月的乡村》的狄克―张春桥!”老聂忙答说。
“先生已经去世了,他又为何咒骂起先生来了呢?”萧红愤然不解地问。
“说来也简单!”萧军气愤地说,“先生逝世后,我无法解脱思想深处的悲痛,我便把先生曾经支持过的杂志,纪念先生的文章、照片,一起带到先生的墓前烧了。想不到张春桥却利用这件事做起文章来,骂我们是‘鲁门家将’,‘鲁迅的孝子贤孙’,更不能容忍的是还咒骂先生……”
“混账之极!”萧红一把抓住萧军的衣襟,愤怒地说,“你不是自称拼命三郎吗?怎么不打上门去,找这些混蛋算账
“刚才我和老聂打上门去啦!我对张春桥,还有一个他的保镖姓马的说:我没有工夫写文章回答你们,我们打架吧,如果我打败了,你们此后可以随便地侮辱我,我不再找你们;如果你们打败了,再写这类文章,我就来揍你们!”萧军怒气冲冲地说。
“他们同意了吗?”萧红急忙问。
“同意了!”萧军顿感轻松地说,“由姓马的出面和我对垒!他的见证人是张春桥,我的见证人是你和老聂。时间,今晚8点钟,地点,法租界拉都路南端。”
萧红蓦地抓住萧军的手,格外激动地说:
“好样的这才像是我的三郎,你要狠狠地教训教训这帮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