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8时,法租界拉都路还是热闹的。但是,拉都路南端那片收割完了的菜地上,却是黑洞洞、空****的。萧军和萧红、老聂准时赴约,站在夜幕笼罩的菜地上东瞧西望,空气还是蛮有些紧张的。行前,萧军为了防备张春桥之流暗器伤身,曾准备了一根铁棍护身,当然也有教训对方之意。但被善心的萧红和老聂夺下了。在决斗的对手尚未到来之前,萧红的心里又打起鼓来,后悔地说:
“三郎!你若把铁棍带来就好了。”
“为什么?”萧军问。
“我真怕这些混蛋带着棍棒来和你决斗。”萧红懊恼地说。
“不会的!”老聂善良地说,“虽说左联解散了,他毕竟还是左其阵线的人,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用暗器伤人的地步。”
“我同意老聂的看法。”萧军豁度地说,“我和他们决斗,也不想下毒手打伤他们,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看!他们来了。”萧红紧张地小声说。
萧军和老聂顺着萧红注目的方向看去,只见大路上快步走来一胖一瘦两个黑影,很快就走到了他们的跟前。萧军就像登台打擂的武生载抱双手,擎举到额前,彬彬有理地说:
“按规矩,先通报姓名,我是决斗人萧军!”
萧红也学着女侠的风度趋步向前,虽说心里咚咚作响,可还要装做坦然的样子说:
“我叫萧红,是萧军的见证人。”
老聂是个十足的学究,温文尔雅地说:
“我人称老聂,也是萧军的见证人。”
“我是决斗人!来者中那个姓马的胖子傲气十足、不可一世地说。
“我是他的见证人张春桥!”来者中那个瘦子拿腔拿调地说。
萧军骄首昂视,目空一切,就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厉声厉色地说:
“请教:令天晚上的决斗,是赤手对空拳?还是准备刀枪相见?”
张春桥伸出右手摆了摆,笑嘻嘻地说:
“今天晚上,我们是在开创中国文人的决斗,而不是俄国的普希金,莱蒙托夫搞情杀,所以还是赤手对空拳的好。事后写成文字,也显得比俄国人、欧洲人文明些。”
张春桥的提案被双方接受了。萧军问:“决斗的时候,何以为胜者呢?”
“将对方打倒在地,直到失去抵抗力的时候为胜者!”姓马的傲气十足地说。
他的方案也被通过了。萧军又问:
“需要几个回合决定胜负?”
“三战两胜,一决雌雄!”张春桥显得是那样的平静、且又如此公允地说。
萧红是个急性子,对这种问答毫无兴趣,当张春桥说罢“一决雌雄”后,便急不可耐地说:
“好!开始吧。”
萧军、萧红、老聂站在一边,退后五步;姓马的、张春桥站在一边,也是退后五步。萧军和姓马的各自做了一阵准备活动后,一个雄赳赳、一个气昂昂地走到中间,相互打拱致意,遂交手开打,拳去手迎,脚来闪身,双方打得很有些招数、门路。
萧红站在一边,紧紧地握着拳头,瞪大那两只俊俏的眼睛,屏住气,异常紧张地观看决斗。当她看到姓马的主动进攻,萧军躲身的时候,她口不由己地喊着:
“别后退!要进攻,要主动进攻……”
老聂书生气十足,微俯前身,暗自替萧军用劲,不停地说着从书本上看来的名词:
“用力……当心……加绊……好……”
开始,张春桥微笑着,故做平静状。少顷,萧军和姓马的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解,他的神经禁不住地紧张起来。待到他泄气地“咳”了一声,只见萧军已把对手打倒在地。正当萧军欲要举手痛打之际,张春桥急忙赶到近前,双手抱住萧军的拳手,战战兢兢地说:
“勿下毒手!快进行第二个回合。”
萧军闻声住手起身,姓马的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纵身跃起,冷不防,对准萧军的胸口就是一拳。萧军闪身躲过,二人就又开始了第二个回合的决斗。萧军越打越勇,姓马的处处设防抵挡,很快就只剩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萧军卖了个破绽,一个箭步跳到对手的身后,倏地伸出双手,卡住他的身躯,用力一举,悬在空中,大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吧!”拼力一掷,把他摔到五步开外的菜地上。只听他“啊”了一声,躺在地上挣扎着、哀叫着。萧军趁势跃到他的身边,骑在身上,对准头部重重地打了几拳。姓马的双手抱头,大声哀求:
“饶命啊!饶命啊……”
随着粗野的喊声:“干什么的尸两个法国租界的巡捕持枪走了过来。萧军机智地纵身跃起,站到一边,张春桥也匆忙扶起伙伴。老聂一步跨到巡捕跟前,若无其事地说:
“巡捕先生!他们是在练习摔跤的。”
“对,对!是在练习摔跤的。”
大家齐声附和,就是挨了揍的姓马的也只好承认是摔跤的。两个巡捕看看这几个书生,不像是滋扰社会治安的分子,生气地说:
“夜深了,都该回去睡觉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答说“马上就走!”两个巡捕离去之后,萧军走到姓马的面前,厉声地问。
“服不服输?不服就再打第三个回合!”
姓马的吓得后退了两步,拱抱双手,笑嘻嘻地求饶说“认输了!认输了……”萧军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张春桥面前,晃了晃拳头说:
“你们的小报再写文章骂我,侮辱鲁迅先生,我就用拳头揍你!”
张春桥蓦地抓住伙伴的手,说了句“快走!”二人就像是两条落水狗逃走了。
突然,菜地的夜空响起了萧红、萧军和老聂的笑声。准确地说:这是小奴隶们保卫自己的恩师,所取得的第一个胜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