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早就从萧红的口中获知,她和萧军结合后共居在道里商市街二十五号。为了救济遭受水灾的难民,他们一块参加了助娠画展。萧红画的《两只胡萝卜》、《一双傻鞋和两个杠子头》,起了很大的宣传作用。年终报社征文,在大家的鼓励下,萧红写出了第一篇小说《王阿嫂的死》,从而开始了文学创作活动。不久,她和萧军合着编选了一个集子:《跋涉》。
正当萧红和萧军欢庆第一个收获的时候,他们二人由情感的不谐和,发展到对抗日救国的看法分歧。萧军面对日本的侵略想弃文习武,进山做一名有血气的义勇军。萧红认为萧军是一个有才华的作家,投笔从戎太可惜了。争论许久,萧红伤心地说:
“你是一位念过讲武堂的学生,是可以从军打仗的,而我呢,却是一个病态的女人……”
萧军的良心是经受不住女性的哀求,遂违心地服从了萧红,逃往青岛找舒群去。
鲁迅先生又听了一遍萧军讲的这些事,长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
“还是那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我还要说这样一个道理:女人只有母性、女性,而没有‘妻性’,所谓‘妻性,完全是后夭的,社会制度造成的。所以男女结合,组成家庭之后,夫妻之间要相互谦让,也就成为必须了。”
萧军抬起头,很有些情绪,直言说萧红就是这样一位没有“妻性”的女人,并声称自己从来没有向她要求过这样一种“妻性”。对此,鲁迅先生是很不高兴的,说罢“好啦!不要再说下去了。”遂又大声地咳嗽起来。此刻,许广平和老聂投来抱怨的目光,萧军认输地低下了头。鲁迅先生停止咳嗽之后,生气地说:
“都不要呆在这里了,快分头去找红姑娘吧!”
萧军和老聂会意地点了点头,愁眉苦脸地离去。鲁迅先生看着伫立在一边的许广平,询问这批《海上述林》的清样校完了吗?许广平微微地点了点头,鲁迅先生有些焦急地说:
“你立刻把清样送书局,完了之后不要回家,设法去找找红姑娘。”
许广平同意了,回身收好校完的《海上述林》的清样,快步走下楼去。
再说萧红与萧军吵完嘴后,一气之下走出了家门,翌日改名换姓,考上了一座只收未婚女子的美术学校,寄宿在学校里学习美术。由于萧红心情过分悲痛,虚弱的身体终于酿成大病,被送进上海一家医院里治病。一天上午,萧红甚为凄然地倒在病**,暗自思忖人生的道路,淌下一串串多愁善感的泪水。一位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色罩衣的女护士轻轻走进病室,小声地、且又很有礼貌地说:
“太太!有人来看您啦。”
萧红有些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说:
“您搞错了,不会有人来看我的。”
“不会错的!他们要看的病人就是您。”
“那……就请他进来吧!”
女护士离去不久,许广平提着一小竹篮水果,老聂拎着一匣高级糕点走进了病室。许广平把水果竹篮放在床头柜上,看看盛眉合眼的萧红,小声地说:
“红姑娘,我来看你啦。”
萧红猛地睁开双眼,叫了声“大姐……”抓住许广平的一只手就泪如雨下地哭起来。
许广平看着萧红那虚弱的病体,听着这揪心的哭泣,她就好像是受了传染似的,两只眼睛也禁不住地淌下泪来。
老聂把手中的糕点匣子放在床头柜上,很是动感情地劝说:
“红姑娘!你要节制自己的情感,养好身体,不然让先生知道了,又会加重他的病情的。”
“老聂说的对!”许广平伤感地说,“当先生听说叶紫的肺病发展到咯血的地步时,他难过地加重了病情。”
萧红仰起泪脸,哀痛地询问鲁迅先生的病好了没有?许广平摇了摇头,取出手绢边擦脸上的泪痕,边哀叹地说:
“先生上次感冒之后,高烧就一直没有退下来。自从听说红姑娘你失踪以后,他急得一夜不眠,这病……”
萧红急得喊了一声“先生!”蓦地撩开被子,倏地翻身溜下床来,欲要迈步,头一晕险些倒在地上,她匆忙扶住床沿。大声地咳嗽起来。顷许,额头上又渗出了黄豆狡大的汗珠。老聂扶住萧红,哀求地说:
“快上床去吧,你的身体要紧。”
“不,不!我要去看先生……”萧红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向门口移步。
许广平和老聂费了不少口舌,才迫使萧红倒在病**。许广平善意地批评说:
“红姑娘!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对先生说呢?”
萧红轻轻地握住许广平的手,说先生病得很重,不愿用这些无聊的生活琐事,去加重先生的病情。最后,啼泣着说:
“这次,我对不起大姐,更对不起先生……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老聂批评萧红,说她和萧军是患难夫妻,又都是先生一手培养起来的作家,纵然发生了天大的裂痕,也不应当采取这种不辞而别的做法。萧红说明自己不想把夫妻间的争吵扩大,只想离萧军远一点,让他一人好好地反省反省,所以自己偷偷考进了美术学校,学习作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病倒,又加重了先生的病,害得大家不得安宁。许广平淡淡地叹了口气,批评萧红太任性、太孩子气,做事不顾后果。萧红听后感到委屈,有意反驳地说:
“大姐!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难以忍受他那种自负、傲慢的样子。尤其当他骂我没有‘妻性’的时候,我气得发抖了,昔日的恩爱和幸福全然化为乌有,而在青岛那次大的争吵,又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