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峰不仅是蜚声文坛的诗人、评论家,而且还是党中央与鲁迅先生的联系人,素有鲁迅先生忠诚的学生、战友之称。他离开上海进入中央苏区,投笔从戎,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红军战士,亲身参加了反“围剿”斗争、举世闻名的长征。到达陕北之后,他又受党中央的委托赶到上海,完成如下的四项任务:(一)在上海设法建立一个电台,把所能得到的情报较快地报告中央八二)同上海各界救亡运动的领袖沈钧儒等取得联系,向他们传达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并同他们建立关系;(三)了解和寻觅上海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替中央将另派到上海去做党组织工作的同志先做一些准备;(四)对文艺界的工作也附带管一管,首先是传达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冯雪峰遵照党中央的指示:“到上海后,务必先找鲁迅、茅盾等,了解一些情况后,再找党员和地下组织……”他到上海的第二夭就移居鲁迅先生家,顺利地开展工作。两个多星期以后,经鲁迅先生同其弟周建人商量,由周建人出面租了一幢房子,与冯雪峰同住。重病在身的鲁迅先生,紧紧握住即将离去的冯雪峰的手,颇有些激动地说:
“这两年,我被他们摆布得可以,我一面作战,一面培训新的战士,不管你做得多么起劲,总觉得背后有鞭子抽来!你来了,我心里也亮堂了。”
冯雪峰对形势估计比较乐观,虽说斗争是复杂的、艰巨的,有鲁迅先生在总会好起来的。下一步怎样开始,可再仔细地商量。普迅先生点了点头,深沉地说:
“好吧,你应当事事留心,注意安全。”
“您也要注意身体健康,我会经常来看您的。”冯雪峰深情地说。
鲁迅先生站在卧室的楼梯口,望着冯雪峰下楼而去的背影,久久地伫立着、沉思着。突然,他双手捂住胸口大声地咳嗽起来,许广平匆忙赶到,扶着他躺在了躺愉。稍息片刻,他又关切地问:
“近来,叶紫的身体好吗?”
“很不好!”许广平哀叹地说,“他的肺病很厉害,近来老是咯血不止,可是他……”
“还是不停地写、写,对吗?”
“对!”
“你要代我去看看他,告诉他要爱惜身体,健康的体魄,是一切战斗的本钱。”
许广平答应了,遂又伏案校对粗秋白的《海上述林》的清样。鲁迅先生沉思有顷,强打着精神,很不放心地问:
“红姑娘好几天没来了,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不会的!说不定啊,过一会儿又抱着她写好的稿子来请您审改呢。”
“但愿如此!红姑娘写作是用功的,就是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啊!像叶紫病到这步就不好办了。另外,我总有一种预感,红姑娘很可能是个悲剧的结局,想到此……”
“不会的!我看起码现在不会的。”许广平似乎有意掩示内心的同感,故做轻松地说,“她天天忙于写作,几乎每天都来看你,和你谈起来就又说又笑,真是无优无虑得很。”
“我看,问题就出在这里。”鲁迅先生心情沉重地说,“一个和谐的家庭,是不会有到他人家寻求幸福的成员的。起码,不会产生像红姑娘这样反常的家庭成员。”
急促的上楼梯的脚步声,惊断了鲁迅先生和许广平的交谈,很快,萧军和老聂惶然地闯进了卧室。鲁迅先生急忙询问:
“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聂看了看神态沮丧的萧军,又望了望心情焦急的鲁迅先生,小声地答说:
“先生!萧红已经失踪两天了。”
鲁迅惊得惶恐不安,大声地咳嗽起来。许广平惊得起身,严肃地询间萧红失踪的原因。萧军情绪低沉地说:
“前天早上,我们两人拌了几句嘴,她一气就离开了家……”
“你没去找她吗?”许广平着急地问。
“找了!”老聂代为答说,“我们分头找了一天,连个影子也没找见,不得已才来告诉先生的。”
鲁迅先生终止了咳嗽,脸上掠过伤感的阴影,无力地摇了摇头说:
“对此,我早有预感,也观察到了你们夫妻之间的分歧,我想多给她一些家庭温暇,尽量弥补她精神中的痛苦,希望她发挥自己的才能,多写些东西,现在看来是无济干事了。”
萧军和老聂都慢慢地低下了头。站在二边的许广平,出于女性那特有的同情心,说:
“红姑娘的命运太悲惨了1萧军,你们夫妻间的分歧由来已久了吗?”
“是的!”萧军缓缓地抬起头,吟哦片时,异常痛苦地说,“我的主导思想是喜爱侍强,而她的主导思想是过度自尊,说句老实话吧,在我们二人戏剧性地结合不久,在感情上,尤其是在人生道路上就产生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