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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名人逸事 王朝柱 1372 字 2个月前

南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马路两旁店铺里的伙计,摆地摊的小商小贩,争着招徕生意。

萧红和萧军并行在人流之中。饥肠辘流的萧军,经不住商贩吹喝的逗引,他不时侧首看看饭店的美酒佳肴,或低首瞧瞧摊贩经营的可口小吃,无奈囊中空空,只好把欲滴的馋涎送回肚里。萧红每逢看见萧军这种狼狈像,心里总是很不好受。但是,经常与饥饿打交道的流浪汉,也会苦中作乐的,她时而羞操地一誉或嘲弄地一笑。二人走到一家小店铺前,伙计热情地迎过来,操着上海话咄喝着践卖花生米。萧军小声地说:

“红!买两包花生米吃吧。”

萧红稍经思索,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取出一张钞票,向伙计面前一扔,拿了两小包花生米,顺手递给萧军一包。他们自嘲地笑了笑,又无言地向前走去。

萧红左手拿着包装花生米的纸袋,右手精选一颗,先剥掉红皮,然后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品尝滋味。萧军也是左手拿着包装花生米的纸袋,右手却不停地抓花生米向嘴里扔,饥不择食似地嚼着、咽着,一袋花生米很快就吃光了。他将纸袋一团,抛掷于地。看了一眼萧红手中还有多半袋花生米,又把饥饿的馋虫引了出来。当他看着萧红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哀求:

“红!再给我买一包吧。”

萧红早已观察到了萧军吃花生米的样子,把脸一沉,有些矛盾地说:

“不行!咱们的钱剩的不多了,再过几夭,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到时就等着喝西北风?”

萧军无话可答,欲要昂首向前走去,饥饿却收住了脚步,他又自我解嘲地笑着说:

“乐观些嘛!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从不饿死没眼睛的麻雀嘛户

生活的苦酒,把萧红灌得可没有这么乐观,她有些生气地说:

“瞎说些什么!你自己变些钱来去买吧,我这点饭钱是不准再花了。”

萧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径直向前大步走去。

萧红是很理解萧军此时的心情的,为了不使生活变得过于沉闷、严肃,她有意从纸袋中选了一颗花生米,开玩笑地说:

“三郎!给你,解解馋。”

萧军一听高兴地侧过头来,欲要伸手接,发现萧红的右手中只有一颗花生米,他迅然把头转回,装出不屑一理的神态,昂首挺胸,加大了步子向前走去。

萧红将这颗个大的花生米往嘴里一扔,用力地嚼了两下,故意有声有色地品尝:

“好香的花生米啊!把口水都快引出来了。”

萧军向前走了数步,身不由己地停下了,难为情地向萧红伸出了手。萧红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剩下的那多半袋花生米递给萧军。萧军沉吟片刻,只取出一半,萧红硬全塞给了他。

萧红和萧军继续穿行在人群里,没有目的地流浪着。萧军很快又把花生米吃光,将纸袋一团,再次弃之地上。他抹了抹嘴,侧过脸来,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萧红,不解地问:

“红!你的脸上怎么又生起了阴云?”

萧红过了一会儿才说出真情:一个是老问题,鲁迅先生待他们这么好,为什么迟迟不见他们?对此,萧红百思不得一解,实在是急得慌;一个是新问题,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的钱快花光了,如何度过这断炊的日子。对此,萧军抖了抖肩,胸有成竹地说:

“你想的老问题,我还是老意见。先生的做法自有先生的道理,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至于你所想的新问题,我看比较严重,不容乐观。当年在哈尔滨、在青岛,因为有地利、人和诸多条件,你我赶写几篇稿子,就能换钱糊口。如今你我在上海,可谓是人地生疏,文海茫茫,连挤进文坛的路子都没找到,靠写稿换饭吃就更谈不上了。”

管家的人才知道柴米贵啊!萧红心事沉重地思索着,停下脚步:

“三郎!我们只好去借钱了。”

萧军听后一征,漠然地笑了笑,说:

“红!俗话说烧香也得找着庙门啊,这偌大的上海,你我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找谁去借?”

“找先生去借!”萧红斩钉截铁地说。

“找先生借钱?”

“对!”

萧军愕然地望着萧红,过了一会儿,歉疚地指出:为了帮助他们创作,鲁迅先生挤时间读萧红写的中篇小说《生死场》,同时还来信索取萧军写的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这样一来,就要占用鲁迅先生多少宝贵的时间啊!像吃饭、填饱肚子的小事,怎么好向鲁迅先生呼救呢?他坚决表示反对!萧红却执拗地坚持写信借钱。萧军生性自负,把两手一张,痛苦地说:

“找先生借钱,这多难为情啊?像这样的信又怎么写呢?”

“哪有那么多的难为情!”萧红说罢瞪了萧军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地黑了,霓虹灯五颜六色,四处响起洋腔怪调的音乐,把大上海变成了花天酒地的世界。萧红和萧军结束了一天的流浪,疲惫不堪地回到了拉都路亭子间的门前,萧红开门锁,二人无力地走进了昏暗的斗室。萧红习惯地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有一封信。她匆忙俯身拴起一看,惊喜地大声喊着:

“先生来信了!先生来信了……”

萧军急忙打开电灯,要求看信。萧红双手捧着信,有些激动地捂在胸口:

“不要急嘛!老规矩:我先看。”

“今天破破例,你念给我听,行吧?”萧军央求地说。

萧红说了个“行”字,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双手轻轻地展开,有感情地读着:

刘 吟 先生

本月30日(星期五)午后两点钟,你们两位可以到书店里来一趟吗?小说如已抄好,也就带来,我当在那里等候。

那书店,坐一路电车可到。就是到终点(靶子场)下车,往回走,三四十步就到了。

此布,即请

俪安

迅上

11月27日

萧红读完信,突然张开双仲,用力抱住了萧军,激动的热泪从眼里滋出,不住声地说着:

“就要见到先生了!就要见到先生了!我真幸福啊!幸福啊……”

萧军蓦地抱起了萧红,原地旋转着。突然,他停止了旋转,放下萧红,俯身从床底下取出一只破旧的皮箱,匆匆打开,拿出一件横格的上衣,飞快地穿在身上,随手又拿起一块绣花的围巾系在脖子上,得意地走到萧红面前,很有些稚气地说:

“红!我穿这件衣服去见先生,你看可以吗?”

萧红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地说:

“行!神气得很。”

萧军兴奋地就地转了一圈,一把拉住萧红的手,有些着急地问:

“你想穿哪一件衣服去见先生呢?”

萧红冷静下来了,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往桌前的凳子上一坐:

“我想还是赶快给先生写信!”

这太出萧军的意料了,他有些扫兴,也有些茫然,漫不经心地问:

“你想给先生写些什么呢?”

“一是向先生借钱瑚口,二是问问他的夫人许广平女士是不是一名交际花。”

“什么?你连这个都要问!”萧军惊诧地看着十分认真的萧红,制止地说:“我看一定是谣传1这件事就不要写了。”

“为什么是谣传就不写、不问了?我看更应当问!”萧红瞪大质疑的双眼,又说:“这样间的目的,就是要让先生知道:有人在背后造谣、诽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