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会的将领不知冯玉祥内心的愤慈,都被他绘声绘色的讲演说得大笑不止。但是,狡猾的阎锡山,已从冯的讲话中感到了不祥的兆头,灵机一动,又有意地说:“冯副司令的两把丈八蛇矛之见,实在是高明得很!为了能使这两把丈八蛇矛协调对敌,我提议,加委鹿钟麟为二、三方面军前敌总司令,徐永昌为副总司令,以便统一指挥陇海线方面的作战。”
阎锡山为了做出总司令的姿态,并且想掩盖他欲登九五之尊的意图,于6日返回太原的前夕,紧紧握住冯玉祥那双又粗又大的手,真诚地说:“大哥这里有什么困难,请随时吩咐,不要客气,我一定竭力办理。二、三两方面军是一家人,我希望做到有苦共尝,有福同享。”
冯玉祥一听阎锡山这些所谓肺腑之语,恰好排解了他的隐忧―由于西北数省连年遭灾,粮铜、弹械补给异常困难,怕难以支撑这场空前的大战。再说战斗尚未打响,惟有共同对敌,携手前进,不好再挑剔阎锡山打这场内战的私心,故也信心百倍地说:“有贤弟这句话,二方面军的弟兄们,就不会饿着肚皮打蒋某人。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共进,那两把丈八蛇矛就一定会发生威力,并置蒋某人于死地!”
郑州军事会议结束之后.阎、冯联军以石友三为左路,由考城向菏泽、定陶搜索前进;以万选才为中路,孙殿英为右路,分别由归德、毫州向场山、徐州搜索前进。徐永昌、杨爱源指挥的三个军及炮兵部队开到陇海线之后,徐即设司令部于兰封,并以大部兵力策应万、孙两部。
5月11日,双方开始大规模的接触。因蒋军来势甚猛,且有空军配合作战,激战数日,万、孙两军逐渐不支,节节后退,孙部退往毫州,万部退至归德附近。蒋军以顾祝同、陈继承、陈诚等师乘胜进攻,蒋介石于巧日亲赴马牧集督战,并以教导第一师围攻归德。适于此时,刘茂恩因不满阎、冯而投蒋,以开会为名,诱捕万选才于宁陵,万部即陷于包围之中,归德被蒋军攻破,师长万殿等被俘。其余部队由石振清指挥突围西撤,代理万选才军职。这样一个突然的变故,立即造成了军事上极大的混乱。首先是原由刘茂恩防守的宁陵、唯县被蒋军掌握。晋军的杨效欧部、孙楚部都受了一定的损失,而关福安部在混乱中失去掌握,损失尤大。蒋军占领归德后,其先头部队复乘胜占领归德以西的柳河车站,蒋鼎文部亦逼近祀县,企图与蒋军正面部队配合围攻兰封。至此,退往毫州的孙殿英,遂与友军失去联系。鲁西方面的石友三部亦被陈调元部所阻,不能前进。由于刘茂恩的投蒋,战争一开始联军就遭到了很大的挫折,从而打乱了预定的计划。
阎锡山闻变大惊,急调驻石家庄一带的杨耀芳军驰往增援,并抽调张会诏军的于镇河师增加到陇海线。先遣部队郭宗汾师于掩护大军集中完毕后,正拟攻略山东曹县之际,及闻刘茂恩之变,乃停止向曹县进攻,改为抵御由徐州方面前来进攻的蒋军顾祝同、张治中部,掩护大军重整战线,晋军的后撤部队才又转过头来向前推进,恢复了原阵地。于是涂永昌的总指挥部即进驻于兰封。同时,他又紧急致电冯玉祥:立即派出精锐之师星夜东驰,阻挡住蒋之嫡系部队西进。
刘茂恩的哗变,实出冯玉祥所料。为了不使自己的精锐之师初战受损,他急忙电令吉鸿昌迅速率队固守祀县,等待孙良诚所部挥师东来救援。蒋、冯双方遂在祀县展开了空前壮烈的大战。
蒋介石因初战颇为得手,遂亲自偕夫人宋美龄,以及一班随行的文武官员赶到归德前线督战,以期所部一鼓作气,把陇海线正面的晋军打垮。借此,在夫人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国人面前,显示他的指挥天才。但是,战争是瞬息万变的,更不会以蒋介石的主观愿望为转移。相反,继祀县争夺战之后,战况却朝着不利于蒋介石的方面急骤地发展着。由于晋军预先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并且阎锡山把预备使用在津浦方面的一个军调来增援,兵力既有增加,兼之采取守势,而且发挥了炮兵的威力,使得蒋军的进攻难于进展。蒋介石看到攻坚不利,乃向晋军的右翼扩张,以陈诚的第十一师由陇海路南侧挺进,致晋军右后感到很大威胁。冯玉祥看到这方面的情况十分紧急,不得不把控制在郑州一带的机动预备队孙良诚部早期地投入战斗。阎冯联军做了新的部署之后,全线即开始发动攻势。冯玉祥为了给正面的蒋军精锐陈诚部以迎头痛击,又派吉鸿昌率部协同孙良诚从祀县方面展开猛烈的攻击。孙、吉二人素以晓勇善战著称,而他们的部队又是刚刚加入战斗的有生力量,一经接战,陈诚部就遭到很大的挫折。几度被孙、吉两部包围,杀伤很多、只以陈部装备优良,机枪火力炽盛,得以突围而出。孙、吉两部紧紧跟进,陈部则节节后退。与此同时,全线其他各部亦有进展。激战十余日,蒋军全线为之动摇。直至6月上旬蒋军援兵开到,将全线撤至定陶、曹县、民权、河阳集之线,方始稳住阵脚。这一战役,孙、吉两部进展最快,只以两翼之晋军和庞军前进迟缓,配合不够,致未能予蒋军以更大的打击。当孙、吉两部攻击前进时,前敌总司令鹿钟麟曾要求晋军积极配合进攻。副总司令徐永昌说:“我们的军队你还不知道么,叫他们守在一个地方,倒是有些办法;要是叫他们一往直前地进攻,那就不能和西北军相比了。”
从此,陇海一线的战斗呈胶着状态。
冯玉祥为了打破陇海一线的僵局,电令前线总司令鹿钟麟赶到自己的指挥所,商议破敌之策。鹿钟麟详细地报告了双方的军事部署之后,又说道:“由于兰封、考城地区为黄泛遗址,河堤重重,沙岗连亘,南北百里柳墩密布,最宜掩护。我军藏在河柳中间,可以从三个方向射击敌人,使之寸步难进。”
“可我们也躲在柳树丛中寸步难进了,对吧?”冯玉祥不满地质问。
对此鹿钟麟微微地点了点头。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柳树丛,直下徐州呢?”冯玉祥几乎是责问地说。
“恐怕近期很难。”
“为什么?”
“一,兰封、考城一带沙多柳密,易守不易攻,贸然出击,必然会造成重大的伤亡;二,蒋军的武器优于我们,尤其是他们的飞机可以随时起飞,如我军走出柳树丛追击蒋军,会对我军构成重大的威胁。”
“蒋军的飞机,是停在归德机场吗?”
“是!”
“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飞机吗?”
“没有!”
冯玉祥似被激怒了,他霍然起身,在自己的指挥室中快速地踱着步子,思索着消灭蒋军飞机的办法。鹿钟麟也坐不住了,只好站起身来,走到悬挂军事地图的大墙下边,望着那标有密密麻麻军事符号的地图消磨时光。同时,也是在等待冯玉祥这位老长官下达新的攻击命令。
“报告!”
鹿钟麟闻声转过身来,只见机要参谋手持密电走了进来,他看了看继续踱步思忖的冯玉祥,迎上去接过送来的密电,迅然阅罢,声调愈加沉重地说道:“冯先生,.困守毫州的孙殿英将军,发来了紧急求援的电报。”
孙殿英退守的毫州,是苏鄂皖三省的边区,可以威胁津浦、陇海两条铁路线,又在蒋军的左后侧,具有很重要的军事意义。阎锡山和冯玉祥为了稳住远离联军的孙殿英,许为安徽省主席之职。但是,孙知道自己并非阎、冯的嫡系,视安徽省主席为权宜之计。为保存自己的实力,仍悄然派出好友周延龄、阎凤浩向蒋接洽。“周、阎都是蒋的保定同学,蒋答应了他的要求,由周、阎送新委令给他。孙在毫州持骑墙态度,想因利乘便,可左可右。到了蒋军突然攻下商丘,孙部即孤悬一隅。那时他奉冯密令持灰色和缓的态度,相机应付,期建奇功。他的心意早被蒋识破,派王均率五万人要取毫州”。孙殿英面对强敌,惟有向冯玉祥求援。
冯玉祥阅完孙殿英的求援电,大步走到军事地图的前面,一看部署在陇海、津浦两线相交的三角地带的双方兵力,愈显毫州其战略地位的重要。换言之,毫州决不能落于蒋军之手。他沉吟良顷,转身问鹿钟麟:“你有解毫州之围的妙计吗?”
“时下没有!”鹿钟麟边说边摇头,复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冯玉祥一听就来了火气,他几乎是指着鹿钟麟的鼻子,大声地质问:“你何时才有解毫州之围的妙计呢?”
“只有打破兰考一线的僵局,我们尚可派出重兵驰援毫州。”鹿钟麟说罢看了看冯玉祥那不悦的表情,又继续直言,“但是,我们如何突破横在兰考一带的防线呢?又如何应付停在归德机场的蒋军飞机呢?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又是飞机!又是飞机!难道我们就没有治它的会飞的黄鼠狼嘛!”冯玉祥一时又火冒三丈,大声地自语着。
鹿钟麟自然明白冯玉祥这话的意思―冯利用飞机的谐音飞鸡,而引申出吃鸡的黄鼠狼。鹿钟麟忙说:“冯先生说得对啊!只要我们有了能治飞机(鸡)的飞黄鼠狼,不仅兰封一线的对峙僵局可破,而且也为解毫州之围扫清了道路!”
“好!你我先坐下来想想,有没有治蒋介石飞机的飞黄鼠狼!”冯玉祥说罢独自坐在了椅子上,紧整着眉宇,微合着双眼,微微地晃动着脑袋想了起来。他突然惊呼一声:“我有了飞黄鼠狼了!”随即从椅子上腾地一下跳起,吓得鹿钟麟一哆嗦,也下意识地站起来,惊愕不已地看着颇为得意的老长官。冯玉祥有些神秘地指着内室说:“事关重大,谨防隔窗有耳,你我进里屋,悄悄商议吃掉蒋介石飞机(鸡)的妙计。”
同样,蒋介石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他正在为无计攻破阎、冯联军的防线而伤脑筋,同时还为一时难以攻克毫州而责骂部属无能!是日深夜,他依然伫立在指挥车的中央,望着那张军事地图苦思冥想。他无意之中转动了一下身子,想活动活动身躯,看见宋美龄正在虔诚地做祈祷。他或许是被僵持的战局搅烦了心,竟然以嘲笑的口吻说:“如果上帝帮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我回到南京就阪依基督!”
正如世人所知的那样,宋美龄和蒋介石结婚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蒋介石必须答应宋母的要求―饭依基督。蒋宋完婚已近三年,可蒋介石依然没有洗礼,饭依基督。对此,宋美龄是十分不高兴的。另外,在宋美龄看来,使蒋介石阪依基督不单单是改变其信仰,而且是把蒋介石拉向西方,尤其是拉向美国的一种手段。所以,她在婚后两年多的时间里,经常要求蒋介石早日洗礼。但蒋介石却因军政大事太忙,终未践行其诺言。今天,突然听到蒋介石这挑衅性的话语,她针锋相对地问:“你这话可是真的?”
蒋介石逢场作戏似地点了点头。
“好!今晚就让上帝来保佑你吧!”
事有凑巧,恰好就在蒋介石和宋美龄刚刚就寝之后,不远的旷野中突然响起了激战的枪声和巨大的爆炸声。蒋介石和宋美龄从梦中惊醒,匆匆起身,听辨交战的方位。不时,由侍卫长王世和的口中获悉:冯玉祥派郑大章的骑兵夜袭归德机场,并且还声言活捉蒋介石。蒋听后大有魂不附体之感,连连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当他转身看见宋美龄颤栗地跪在地上,乞求上帝保佑的时候,他也身不由己地跪在宋美龄的身边,并喃喃自语:“上帝啊!快保佑我逃出这死地吧,我一定洗礼!我一定版依基督!
冯玉祥实施口袋战术,稳操胜券;蒋介石被迫准备总退却时,石友三倒阎电被蒋截获,局势逆转;阎冯联军矛盾凸现,逐渐各自为战蒋介石突遭奇袭,完全是冯玉祥和鹿钟麟为炸毁归德机场的飞机,打开东进的通道,进而援解毫州之围而谋划的。但是,蒋介石命不该绝,竟然靠着“上帝”的保佑,侥幸逃生。对此,时任蒋介石的随侍官员,后成为大汉奸的周佛海在《往矣集》中有如下这段记载:
当我们在归德的时候,有天晚上,我从梦中被枪声和很大的爆炸声惊醒,只听见侍卫长王世和大声呼道:“火车头呢!”因为不预备开车,所以离开了火车头,当时火车欲开不得,枪声响了半个小时始息。后悉是冯玉祥的骑兵郑大章部来袭击飞机场,他们的任务是烧了飞机就回去,谁知我们车上只有两百多卫兵,车站上又没有其他军队,如果骑兵到达车站,主帅以下都要被俘,那么,那个时候以后的历史又是一个写法。蒋介石或许是有此死里逃生的经历,于是像他母亲笃信佛教那样,真的开始信奉基督教了。这场中原大战结束后,就在江长川牧师的主持下洗礼,正式饭依基督教。
是夜,蒋介石由归德仓皇逃往商丘,受惊之心尚未平静下来,又收到了来自各个战场的战情通报。他镇定一下情绪,像往日那样走到军事地图面前,命令作战参谋边汇报战况的变化和进展,边在军事地图上移动不同的军事符号。
“首先报告广西方面的战况!”蒋介石阴沉着脸,小声命令道。
“是!”
接着,作战参谋指出:李宗仁在出发前,为了迷惑陈济棠、朱绍良,故意以小部兵力进扰平南。陈、朱果中计,他们以陆海空主力于5月11日向桂平大举进攻。桂平守军只一营,支持到13日才撤退。陈、朱后闻佳、张联军主力北上,又以为将袭北江,即将在桂兵力全部调回广东,陈、朱于16日回到广州坐镇。只留吕焕炎部守备悟州、桂平、玉林一带,并以蒋光绷为北江前敌总指挥,准备迎击。最后,作战参谋昂起头,毕恭毕敬地请示:“时下,桂、张联军入湘的意图已明,他们电请总司令,决定迎敌之策。”
蒋介石闻报大骂南线总指挥何应钦:“十足的笨蛋!上了李宗仁、张发奎这些人声南击北的当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骂娘于战事无补。当他看见作战参谋把代表桂、张联军的蓝色箭头插在军事地图上,并直指长沙的时候,他再次懂得李宗仁、张发奎挥师北上的目的,就是要和沿平汉线南下的冯玉祥所部会师武汉。一旦李宗仁和冯玉祥实现这一战略目的,神州大地变色,他占有的地盘仅有东南一隅,他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为此,他果断地下达命令:“立即命令朱绍良亲率三师人马船运武汉,转湘迎敌,阻桂、张联军于湖南;再电令陈济棠亲率粤军由韶关向衡阳挺进,与朱绍良所部对桂、张联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再电令何应钦,南线战斗必须速战速决,把桂、张联军消灭在湖南境地,然后再移师北上,集中优势兵力,消灭阎、冯联军于中原大地!”
作战参谋应声记下,并在军事地图上插上相应的可移动的调兵符号。
蒋介石深知阻止冯玉祥所部沿平汉线南下,直取武汉三镇对战争全局的影响。他显得颇为沉重的样子,低声地问道:“何成浚的第三军团,在平汉线上的战果如何?”
“双方呈胶着状态,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说得详细些!”蒋介石显得很不高兴,“把双方的军力部署复述一遍。”
“是!”作战参谋照本宣科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由于何成浚部均非嫡系,战斗力较差。加之王金饪、徐源泉和冯逆历史上的渊源,传闻他们和冯逆之间有信使往还,时下多为保存实力,意存观望之念。”
“电令何成浚,严肃军纪,坚拒冯逆所部入鄂!”蒋介石说罢似嫌不够分量,又加重语气补充,“如战况发生逆转,我将拿他们是间!”
“是!”作战参谋记下蒋介石的口谕,又在军事地图上插上有关的符号。
“津浦线上的战况如何?对阎逆所属晋军的情况,要尽量说得详细一点。”
一‘是!”接着,作战参谋扼要地指出蒋介石明令发表韩复榘为山东省主席,并电令马鸿透协同韩复榘守备山东之后,遂又详尽地报告了阎锡山在津浦线上的军事部署。
作战参谋报告完毕,看了看蒋介石整眉不语的表情.又焦虑不安地报告:“据可靠的情报:冯逆迭电韩主席,让他向晋军倒戈,挥师南下,直取徐州。”
蒋介石听罢如闻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十分震恐。他清醒地知道,一旦出现这种局面,等于津浦一线全局不战而败,涂州一丢,国府南京自行洞开了北大门。结果,陇海一线的嫡系部队,必将三面受敌,即使全军不覆没在中原,长江以北的半壁河山必失无疑。他近似发疯般地在室内飞快地踱着步子,思忖着应变之策。随着他踱步的节奏逐渐舒缓,一个完整的离间之计趋于完成。待他再次驻步军事地图前,遂严厉地命令:“通知我们的谍报部门,以阎逆锡山的口气给晋军诸将领拍发密电,大意谓:活捉韩复榘,以报当年在郑州谋杀之仇;同时,再以我的名义给韩复榘拍发密电,大意谓:要加强戒备,注意安全,严防阎锡山的秘密信使是刺客。”
“是!”
“还要命令我们的情报单位,设法离间倒戈将军石友三与阎逆锡山、与冯逆玉祥的关系。”
“是!”
非同寻常的军事通报就这样结束了。虽说来自各方面的军情和战况进展均不尽蒋意,但一时也不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正当蒋介石暗自思索如何拔掉打入腹地―毫州这颖钉子的时候,侍卫长王世和走进:“报告!张访先生到了,您何时安排召见?”
“我立即召见张舫先生!”蒋介石愁颜顿失,边说边站起身来,手指屋门,迫不及待地说:“快去!就说我有请张妨先生。”
张妨 1909年毕业于保定陆军速成学堂炮兵科,虽和蒋介石有同窗之谊,不过识面而已,旧日并无深交,北伐后也少往来。他在辛亥之役打响以后,毅然参加陕西辛亥起义,并于1911年11月任秦陇豫复汉军东征大都督,率兵东征。 自此以后,相继参加讨伐袁世凯称帝、反对张勋复辟等义举。1918年就任陕西靖国军副总司令之职。由于他二十余年的戎马历程,和西北军的高级将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者,他最近和冯玉祥由友为敌,发展到冰炭难容的地步。
蒋介石一见张妨的面,遂拱抱双手,格外热情地叫了一声:“师兄!久违了。”旋即又主动挽着张钻走进临时的客室,敬请上座,亲自献上一杯香茗,方才说道,“伯英兄久居中原之地,又有孔明之才,今天我是专门聆听师兄高见的。”
张纺出于对冯玉祥的报复心理,同时,也是为了在蒋介石面前显示自己的军事才能,直言不讳地说道:“冯性多猜忌,手段毒辣,他对苏联.对国民党,对友人,对部下都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实,使人对他只有畏惧,而没有信仰,所以自韩(复集)石(友三)倒戈以后,他们团体已经破裂。这次战事开始,战略就错了。河南四战之地,宜战不宜守。他布防平野,不知据险,又把杂牌军队置做外围,自己的主力军队不肯牺牲。豫西、陕西又是灾区,内防民而外防敌,乱在肘腋而不知,一处破裂,全盘动摇矣。阎为人柔奸欺诈,乃是多年为人所共认的大滑头,冯对他本怀忌恨,只因去年受了种种挫折,才陷入阎的圈套和他合作,但是他们二人各有怀抱,势孤则暂时相顾,力充则互争雄长,他们这种貌合神离、各怀异心的结合也决不能持久。现在如果能把冯的外围杂牌军队收编,冯的主力也自然分化。”
蒋介石认为张舫侃侃所谈,从战略上讲无疑是正确的。然而时下中原大战刚刚开始,而且从纯军事的视觉去看,冯、阎联军还占有一定的优势,不仅阎、冯之间的协同作战,会掩盖他们各怀异志的矛盾,就是那些见风使舵的杂牌军队,也不会贸然倒戈。所以,蒋介石称道了一番张纺的宏论高见之后,又故做为难的样子说:“时下,我是事多人少,尤其是像伯英兄这样文武全才的人更少。我就像是伸出十个指头去按十个跳蚤那样,一个也没有按着。伯英兄,你看我该如何是好呢?”
张舫是位绝顶聪明的纵横家,他已经完全清楚:蒋介石暂时不会采纳他的意见。另外,他也清楚蒋介石的为人,召他前来绝非是要听他的泛泛清谈,必有更为实在的重要使命相托,故冷静地答说:“我想蒋先生不仅会收拢十个指头,去按一个跳蚤.而且请我来的目的,恐怕还要借我的十个指头,帮着蒋先生去按这个跳蚤。我说的对吧?”
“哈哈……”蒋介石大声地笑了起来,转而又十分谦恭地说,“伯英兄真乃旷世奇才,一语就道出了我请师兄的本意。”
“那就请蒋先生直言相告吧!”张钻说罢,又觉得自己出口有些唐突,故又补充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还应有知人之明,我能为之则为,否则,就请蒋先生另选高明。”
“伯英兄一定能为,一定能为……”接着,蒋介石说明受困毫州的孙殿英,再次派老同学周延龄、阎凤浩来到商丘,点明要请张舫去毫州和孙殿英商谈,并允说可决定向背,表示态度。最后,他有些为难地说,“我是出于万般无奈,才把当今的孔明―伯英兄请来,代我赴毫州完成此项重任。”
“依我之见,这项重任一时难以完成。”张妨断然地说罢,看了看蒋介石并未动容的表情,进而解释道,“我以为,这是孙殿英缓敌待援的花招。因为刘茂恩俘获了万选才,孙和冯的联系中断,要想图存。非敷衍蒋先生不可。”
“师兄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我以为……”蒋介石有意停顿片刻,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俗话说得好:万事都有个一。在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危势中,孙殿英有倒戈的可能。果然如此一定会起连锁反应的。其次,冯逆获悉我们的联系,也会起到离心之效。”
张舫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好硬着头皮代蒋赴毫州做说客。但是,当他想到自己和冯玉祥难解的矛盾,不禁寒从心起。他沉吟良顷,不无沉重地说:“昔日,孔明赴东吴联孙抗曹,自己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如今,我赴毫州说项,还望蒋先生保证我的回归。”
“请放心,师兄的安全,包在我的身上。”
蒋介石送走张舫之后,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陇海线主战场上。特别令蒋忧虑的是:由于西北军战力的坚强,他的将士对西北军产生了恐俱心理,士气大为低落,固守阵地,不敢再作出击的尝试。蒋介石曾为此写信给顾祝同、蒋鼎文和陈诚等人:“我军始终诱人来攻,而并不反攻一次,不惟逆焰日张,而且为革命军人之羞也。”……观近日各将士恐怖之心,忧兵力不足之念,使中正为之悲愤,何我革命军人之精神竟至不振如此耶?”在他写了这封信以后不久,便在陇海线又发动了新的攻势。他以刘峙、蒋鼎文、陈诚各部及教导师三万余人,并配备大部炮兵,由祀县、太康之间攻入,企图经通许、陈留奇袭开封。待他部署完毕之后,又获悉直下长沙、岳阳的南线桂、张联军,因黄绍兹所率后续部队未能及时进抵衡阳,贻误军机,致使衡阳为第十九路军蒋光、蔡廷错等部于6月10日占领。这等于拦腰截断了桂、张军的退路,动摇了桂、张联军继续挥戈北指,与冯玉祥所部会归武汉的决心。蒋介石望着那张军事地图不无得意地自语:“我嗜你冯玉祥将如何动作!”……冯玉祥获悉桂、张联军顺利北指的消息之后,他为了配苍桂、张联军作战,于6月10日下令向平汉线蒋军发动全面进攻激战仅两昼夜,蒋军即纷纷向课河以南渍退。恰在这时,冯玉神获悉桂、张联军失利的消息。他急忙召集鹿钟麟、刘骥等高级物领商量对策。为此,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刘骥记述道:
在平汉线击溃蒋军之后,冯即将孙连仲、张自忠、葛运隆等部调回,并令张维玺所率各部停止向南追击,两军即相持于课河之线。冯军将领多主张乘胜直追,径取信阳,将蒋军逐出武胜关以南。冯则认为蒋军主力不在豫南而在豫东,如攻取信阳,其事虽易,但战线拉得太长,兵力过于分散,一旦蒋军主力从豫东进攻,势必陷于首尾不能相顾的危险处境。且豫南之敌,遭此挫败;短时期内决不敢进犯,正宜抽出大部兵力使用在豫东方面,以便再一次地给蒋军主力以歼灭性的打击。于是冯便根据这样一个情况,决定了新的战略方针,就是:对豫南“杂牌军”采取监视的办法,而对豫东蒋军精锐则予以狠狠的重创。当时我和平汉线的将领们都不同意这样做,我们所持的理由是;第一,内线作战,要力求各个击破,而乘胜追击,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并且不需要很大的兵力,效果则是很大的。第二,将战线向南推进,声势上既可发生极大影响,而且使敌人在平汉、陇海两线上转用兵力有困难。第三,对平汉线的“杂牌军”可起分化作用,使其转向我方。如果放弃了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是十分可惜的。平汉线的将领们曾托张允荣(冯的军事参赞)回郑州向冯陈述了这些意见,冯说:“现在我们要在东路布置一个口袋大战。至于平汉线方面,因桂军已退出长沙,纵然我军打到武汉,对桂军也起不了支援作用,对整个战局也不会发生重大影响,反而有可能使我军陷于被动。还是集结兵力,针对敌人主力,痛痛快快地打它一仗,才是解决战局的上策。”虽然冯把他的战略方针作了说明,但是我和平汉线的将领们总以(为)这样办是个大大的失策。
但是,在西北军这支部队中,还是冯玉祥这个当家人说了算。他对自尽构想的口袋战术满怀信心,大有战局一开,就必定稳操胜券之慨!正当他继续运筹这袋战术之际,情报人员送来了张舫出使毫州,以及孙殿英迭电求援的电文。他一见老友新敌张舫倒戈助蒋,并诱劝孙殿英降蒋的消息,怒火碎燃,当即命令:“立即给孙殿英发报.把张妨老贼解到郑州,可得赏洋三十万元!”
“是!那孙将军求援之事……”
“要他再坚守几天,战况必有大的变化,到那时,我将派孙连仲所部驰援。”
冯玉祥针对蒋介石在陇海一线新的攻势,不声不响地实施他的口袋战术:命孙良诚、庞炳勋、吉鸿昌等部迅速后撤,闪开祀县、太康之线,诱敌深入。蒋军屡派飞机侦察,以为这方面的冯军多已参加平汉线的进攻,正是乘虚捣隙的大好时机,便令各军**,向开封方向挺进。冯玉祥按预定计划令孙良诚、庞炳勋和吉鸿昌部从正面堵击,孙连仲、张自忠部向高贤集蒋军左侧背兜抄,左翼依靠陇海正面晋军的防堵,孙殿英部则在鹿邑、拓城方面扰敌蒋军后方,形成了一个口袋形的包围形势。适在这时,蒋介石得到冯玉祥抽调孙连仲等部参加这一会战的密电,临时变更部署,急抽上官云相部由平汉线前来应援,并令平汉线积极反攻,以分冯军兵力,蒋介石还亲赴柳河车站督战,以振作士气。但是,西北军的孙良诚、庞炳勋、吉鸿昌等部已将蒋军在高贤集、龙曲集等处截成数段,接着就发生了白刃战。蒋军损失惨重,仓皇中一部经太康向周口溃退,一部经唯县向商丘溃退,张治中师掩护退却,损失尤巨。这一战役,虽然给了蒋军以沉重的打击,但是由于各部对冯玉祥的命令执行得不够彻底,又加之蒋介石临时变更部署,以致包围计划未能彻底完成,使蒋军获得突围的空隙。这一役的战果,除截获汽车一百余辆和大批锚重物品而外,对蒋军的有生力量则未能予以大量的歼灭。
正当冯玉祥饮恨口袋战术未能完全奏效之时,他收到了阎锡山发来的一份急电:“晋军已下济南,刻日挥师南指徐州。”冯玉祥为了配合晋军作战,当即命令孙连仲驰援毫州,然后和孙殿英合兵一处,乘胜东进,威胁蚌埠、徐州。他一想到阎、冯联军攻克徐州后的乐观局面,又情不由己地自语:“蒋介石啊蒋介石,我看你这台戏怎么往下唱!
蒋介石的这台戏,的确是有点唱不下去了!
陇海线主战场惨败东退,使得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如惊弓之鸟,大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之态;津浦线上连吃败仗,军事重镇泉城济南不战易手,晋军貌将傅作义正以胜利之师挥戈南下,一旦攻克曲阜、徐州就无险可守了;另外,冯玉祥抽调精锐之师驰援孙殿英,毫州之围一解,孙殿英和孙连仲合兵一处,必然挥兵东指,一旦攻下蚌埠,就等于截断了退守江南之路,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蒋介石召来刚刚出使北戴河南返而归的军师张群,二人密商对策。一见面,他就焦急地问:“你在北戴河见到张汉卿了吗?”
张群微微地点了点头。
“南京国府任命他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他接受了吗?”
张群又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送给他的那笔巨款收下了吗?”
“收下了,”张群说罢面带难色地叹了口气,“可他……就是不同意率部出关,从背后袭扰阎锡山和冯玉祥。”
“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的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一些话了,什么不愿参加内战了,愿做和平调停的使者了,但实际上呢?……”
“他是坐山观虎斗,待我和阎、冯二逆打得两败俱伤以后,他再来重整天下!”
“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张群看了看蒋介石欲要暴怒的表情,又说,“不过,张汉卿也有他的难处,阎锡山、冯玉祥都派出了说客到北戴河,就说晋军名将傅作义,也因当年琢州之役的关系,亲自到北戴河见了张汉卿,力主张助阎一臂之力。时下,战况正朝着有利于阎、冯联军的方面发展,张汉卿公然宣称中立,我看就很不错了!”
蒋介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似乎认同了张群的见解。但是,他一想到那不利的战况,就又歇斯底里地大发作:“不行!不行!一定要让张汉卿站到我这边来……”
“那……只有再遣派使者,去北戴河面见张汉卿。”张群沉吟片刻,复又加重语气,“不过,所带的祛码,一定比我带的要重才行。”
“可以,可以……只要张汉卿允以出兵,真的把山东青岛送给他行不行?”蒋介石望着微然摇头的张群,又补充说,“那就这样办,阎、冯二逆垮台之后,江北半壁河山交给他张汉卿,这总该行了吧?”
“那还得看形势的发展!”张群感慨万端地指出,“时下,汪精卫准备北上,在北平召开旨在取代南京中央的扩大会议;阎锡山野心勃勃地准备就任取代你的国府主席;至于冯玉祥嘛,也跃跃欲试,准备取你而代之出掌三军统帅大印……总而言之,欲想扭转战局,还必须依靠我们自己才行。”
“我们一定能行!一定能行……”蒋介石有些神经质地大声叫喊着,“我们的手中只要有钱,有权.他们就会主动地找上门来要官!”
这话是蒋介石的口头禅!对此,张群也不止听过一次了。然而,他这次听后却没有随声附和。因为他清醒地知道,蒋介石正处于不利的地位。按照传统的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的规律,降将是强者的奴才,谁会在这种时刻投降他蒋介石呢!
这时,机要人员手持电报走进,双手把两份译出的电文呈交到蒋介石的手中。蒋介石迅然阅毕,连声大喊:“不好!大事不好……”旋即又把两份电文交给张群,焦急地问:“你看我们该怎么力、吧?怎么办吧,!!……”
张群阅毕第一份电文,是报告曲阜一线吃紧;接着,又很快地看完第二份电文,是报告孙连仲所部已进抵毫州,与困守毫州的孙殿英所部,内外夹击蒋介石的部队,围困毫州的败局已定。张群这位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自然知道丢掉曲阜,毫州二地对战局的影响,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为了保全实力,以利东山再起,我提议:立即下达南撤命令!”
蒋介石面对危厄的战况,陷入了悲枪的凝思之中。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只想通过战争的手段,去实现裁军会议上没有完成的“削藩”策,以便建立大一统的蒋氏王朝。然而战局的发展,又迫使他不得不正视各线失败的现实。怎么办呢?他只能舍弃虚幻的妄想,含着滚动欲出的悲债的泪水,枪然嘶哑地说道:“也惟有撤退一途了!令后方轴重先行后擞,然后再准备全线总退却。”
蒋介石一声令下,为这场战争所备的轴重,迅速向津浦线大小车站集中,准备装车南运。蒋为了不做俘虏,悄然登上南去的指挥专列,他隔窗望着夜馒中的旷野,碎然又想起了军旅生涯中的辉煌历史,泪水无声地沿着面颊滚落而下……
“介石,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为一城一池的得失而伤怀。”张群低沉地劝慰着。
蒋介石没有说什么,只是悲枪地叹了一口气:“这哪是一城一池的得失啊!”过了一会儿,他心不在焉地问,“岳军兄,就要开车了吧?
张群默然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天一亮就到了徐州,吃过中午饭―不!我们能赶回南京吃午饭了。”
张群听了这些话语能说什么呢?他和蒋介石相交二十多年了,从未看见蒋的情绪如此低落! 另外,他非常了解蒋介石的个性,即使是在失败的时候,也只允许自己仰天悲叹,说些败兴的话,而决不愿意看见部属有一丝失败的情绪。所以,他把头一昂,故意做出一种无所谓的样子,强作笑颜地说道:“我是相信否极泰来这句名言的。如果苍天真的要阎锡山、冯玉祥这些乌合之众得天下,那苍夭也真是瞎了双眼!”
“就是西方的上帝,也绝不会答应的!”紧紧依傍着蒋介石的宋美龄,也愤慨地补充说。
蒋介石闻言顿感自己绷得很紧的心弦,蓦地震颤了一下,他侧首看了看宋美龄,也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她的面孔,显得是那样的红晕,而那两只传神的眼睛,瞪得滚圆,令他感到更有一番女性的魅力。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他竟然想起了历史典故(霸王别姬),一种无脸见江东父老的情潮涌向心头。他真想把宋美龄紧紧拥抱在怀中,借以填补他那莫名的失落感……然而,一是张群等人相伴在侧,再是不愿使宋美龄过于失望,他还是理智地保持了他的领袖风度,十分动情且又带有某种希冀地说:“谢谢夫人,愿西方的上帝,保佑我这个即将洗礼的中国教徒吧!”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在这时,侍卫长王世和持一份机密电文走到近前:“报告!我情报人员截获了一份石友三致张学良的密电,请从速酌处。”
蒋介石听后一怔,遂一扫颓唐之色,肃然接过电文,迅速阅毕,他有些失态地摇着手中的电文,大声地命令:“下车!下车……”
宋美龄、张群等随行人员惊得不知所措,全都望着蒋介石手中的电文,猜想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情况。奇怪的是,谁也没想到问个为什么,一时间,专列中静得有点疹人。有顷,还是宋美龄第一个打破了这种静寂,优喜掺半地间:“大令,是上帝为你带来了胜利的喜讯吗?”
“不,不!还谈不上是胜利的喜讯。”蒋介石一看宋美龄那有些失望的表情,复又笑着说,“不过,上帝给我们带来的,是预示即将胜利的佳音。”
宋美龄顺手接过这份电文,看后不解地摇起了头。
“夫人,请把电文转给岳军,他看后一定会告诉你佳音所在的。”
张群接过电文,仔细看了一遍,大意谓:“阎锡山狡猾无信,排斥友军,万难与共大事,愿率部北上,听张指挥,共同打阎,等语。”张群是一位胸有全局的战略谋士,自然懂得石友三叛阎、冯投张的重大意义。后来,他曾对阎锡山的心腹爱将周砒说过如下这段话:
“你们错过了一个机会,就是你们把熊式辉的部队击溃后,中央军极为震动,蒋亦认为此最后一着已归失败,实难再挽垂危之局,当即决定下令总退却。你们当时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乘势出击猛攻,中央军马上就崩溃了。但是你们没有这样做。恰在此时截获了石友三致张学良的电报,要倒阎的戈,蒋见电大喜;同时又发现你们内部起了变化,津浦线的傅作义迟迟不进。蒋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转机,才改变了总退却的计划。”
接着,蒋介石召集各将领开会,说明情况,令各部队苦撑,以待局势的变化,并下令将阵地向后收缩,缩小正面,把部尸户了调整,实行“固守待机,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方针。
蒋介石的“固守待机,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方针,果真得到了应验。他很快收到南线战场主帅何应钦的报告:蒋军在衡阳大败桂、张联军。蒋介石从此已无后顾之忧,而且所谓会师武汉,己化做泡影。他立即电令蒋光鼎、蔡廷楷,率第十九路军急驰北上,参加未来的津浦线上的会战:
紧接着,蒋介石收到毫州围困战就要失败的报告。当获悉冯玉祥出赏洋三十万元、阎锡山出赏洋二十万元要张舫人头的消息后,他立即给孙殿英发去电报,大意谓:既请张去,就不应卖友,望即日将张放回,允给洋五十万元。同时,蒋怕孙窜扰津浦及淮北,即令王均进围毫州,飞机日必数次来扰。蒋又派靳云57、王翰鸣先后到毫州向孙游说,终于迫孙于7月1日放走张舫。
张钻获释不久,蒋介石又利用内线关系,离间冯玉祥和孙殿英,为孙连仲驰援毫州制造人为的麻烦。对此,张妨实录如下:
2日拂晓,果闻枪炮声自西南传来,据第十师杨胜治师长报告,敌人来势凶猛。约两小时后.杨部不支,因两孙一自西来,一自城内冲出,杨部两面受敌,师长负伤。毫州西南两面围解,两孙当晚已经会师,但城北和城东两方面的“中央军”仍在坚决对抗。蒋电王均即派兵增援,击溃二孙。
第三天,二孙计划驱逐城东城北两面敌人,约在夜半发动进攻,但侍至拂晓,毫无声息。孙殿英尚在城内等候,天明,才知孙连仲的队伍已向西撤退,城外冯军已无影无踪。孙殿英仓皇失措,即乘汽车追到鹿邑,向孙连仲质问因何来去飘忽,为什么撤退不让他知道一点消息。孙连仲将命令交孙殿英阅看,命令说:“速退太康、祀县之线,万勿通知殿英。切切。”孙阅毕也莫名其妙:投蒋而援来.围半解而援去,左右无所适从。再投蒋既不可,蒋反攻又独力难支。他恳求孙连仲在鹿邑候他一天。他打算放弃梦想中的安徽主席不要,舍去毫州的地盘,即日退出,以保全实力。孙连仲许之。孙殿英回到毫州,向蒋军进行了一次佯攻,天黑便俏悄撤出,向西逃跑了。孙的撤退,实出蒋军意料……当时谁也摸不透其中的底蕴……等我回到商丘,才知道当我被放出毫州的时候,蒋令多方传出这个消息,说张某出毫,孙殿英业已投降,故意使阎、冯知道。果然冯得到这项消息,恐怕孙连仲吃亏,才发了上述给孙的电令。
随着中原大战胶着不前,旷日持久,阎、冯联军之间的各种矛盾逐渐凸现出来,成为制约取胜蒋介石的重要因素。仅就毫州解围一役,就足以说明之。刘骥曾记述:
当时不少人认为.这次毫州解围是一误再误:孙殿英部由皖北撤往豫东,为蒋军解除了后顾之忧,因而得抽出一定的兵力以转用于其他方面,这是一误;奇袭蚌、宿,在战略上是动摇敌人津、陇两路军事的重要步骤,但又中途变计,这是再误。因此,大家都把失掉这次奇袭蚌、宿机会的主要原因归答于阁锡山的支持不够。事实也确是这样。……阎锡山对冯军的补给,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还比较充分,可是越到后来,不但数量少,而且不及时。尤其是弹械和战斗器材的补充,渐渐到了百呼不得一应的程度……阎军在兵员的补充方面非常及时,按月发愉,给养充足,并且发有罐头食品。而冯军则以军费困难,士兵生活极为艰苦,甚至连咸菜也吃不到,当他们看到一罚军朽掉的空罐头,就犬另阎锡山不止。
这时,阎锡山对冯玉祥也产生了疑虑.使阎、冯联合讨蒋的态势,逐渐变成各自为战的局面:请看周袱的如下记述:
阎锡山侦知蒋介石调十九路军北上增援的消息.感到十分焦急.亚想乖十九路军夫到前速战速决,将蒋军击溃。……称我商谈了一番,便亲目修书,长达十余页,派我携带现款五十万元和大批面粉、弹药,到兰封以西穷王车站见冯,告以蒋调十九路军的消息.并说:“若是这样相互对峙,旷日持久,殊非良策。现在敌人后方异常空虚,请抽掉六至十个团的有力部队,组成大纵队,以孙殿英部为前导,向徐州实行大迂回,抄袭蒋军后路,陇海、津浦两路之敌必然发生动摇。此举若得成功,纵然不能活捉蒋介石,也可平分天下,隔江而治。”冯看罢信又听了我这番话,却一语不发,泪如雨下地哭起来,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对我说:“百川老弟不知我后方的队伍都是新兵吗?‘不教而战,是谓弃之’,这不是叫他们白白送死吗!”我再三辟解,冯置不答,乃顾左右而言它。……我先到兰封向徐永昌谈了这种情形。徐说:“冯现在又动野心,方顺桥撤兵的把戏,可为前车之鉴,今后没有好戏唱了。请你回去赶紧在黄河铁桥上铺好木板,并多架设浮桥吧。”我返回石家庄向阎详述了见冯的经过,阎甚感焦急。
就在阎锡山这位总司令和冯玉祥这位剧总司令相互拆台的同时,阎锡山的后院起了火。当年,阎的部属商震任河北省主席期间,商为了扩充自己的军队,曾派人秘密从东北兵工厂买到一批武器,事为阎知,即密电时任天津警备司令的傅作义将这批武器扣留,使震大为不满,遂和蒋介石拉上关系。自从阎发动倒蒋和在整个作战期间,商在太原经常将阎的活动情况以密电向蒋报告,这些密电都是派专人送到顺德拍发的(因为山西全省和石家庄都有阎的密电检查机关)。特别重要的情报,商即将密函派人径送南京,以防泄露,因此蒋对阎的许多活动情况知道得很清楚。
更有甚者,当傅作义在津浦线作战进展顺利、攻占济南的时候,北平警备司令张荫梧忽然给阎锡山拍来了一个密电说:“张学良和张群、吴铁城、方本仁等在北戴河开会时,傅作义秘密参加了这个会议,请注意。”阎锡山得电立即派张荫梧为第四路总指挥,率领两个军参加津浦线作战,并以张为二、四路联军总指挥,意在对傅监视。因此傅、张二人大闹意见,傅作义当然会疑心这是阎锡山对他不信任,不免泄气,直接影响了津浦线的战局。
张荫梧率部到达济南后,阎锡山所发往前方的给养、弹药等,都责成张荫梧分配。不久,傅作义即来电说:张不发给养弹药,无法打仗。张荫梧则来电说:傅不听指挥。由于他两人互相攻评,致战事迟滞不进。对此,谋士周砒十分焦急,问阎锡山:“津浦线方面,我们是主攻。济南攻下以后,应当乘胜急速南攻才对。他们这样争吵,战事迟滞不前,如何是好?”
“好办,我派参谋处长辜仁发带上我的银质私章前往代我指挥吧!”
阎锡山认为,他的私章有如令箭一般,他们谁敢不听指挥呢。但他完全估计错了,第二天辜仁发就跑了回来,对阎锡山说:“我指挥不了。傅作义还听指挥,说怎么指挥怎么打;张荫捂实在莱鹜不驯,无法指挥。他只一味说傅的坏话,不和我研究战事。我告张现在我是前来代总司令指挥作战的,何必总说博的不好呢。张认为博不听指挥,是不能打的,就是总司令来,也得讲理。和我大吵起来。这样,我怎能指挥得了呢?所以我回来了。”
周堆一听急上加急,忙问阎锡山怎么办?阎锡山说:“你去吧。”周袱说:“辜仁发比我精明能干得多,还指挥不了,我如何能行呢。”阎锡山说:“他的威望不够,你去了他们不敢不听。”周狱经过考虑后即向阎锡山建议:张、傅两人既已成水火之势,不能协同作战,莫如把两人分开。况且韩复榘已向胶济路方向东撤,我军如南下进攻。颇有后顾之忧。不如令傅率重兵南攻,令张率本部东进,把韩逐下海去。阎锡山同意,命周袱立即付诸实施。
周耿即到济南与张荫悟面商,按所定计划实行。张也同意。但要求把傅指挥的第四路军所属的张鹏袁军归还建制。周也照力、了。
这时,傅作义在大坟口,周瑕便用电话通知他按计划迅速南进。当晋军进至大汉口的时候,蒋军马鸿逢、夏斗寅等部即向南溃退;因晋军未能及时地乘胜追击,马、夏等部退至曲阜附近,即占领阵地,准备抵抗。傅作义部进攻至此,即展开激烈的战斗。因晋军附有三个炮兵团,共百余门大炮,经炮兵集中轰击.蒋军不支,退至曲阜城内。傅部将曲阜包围进攻,战斗极为激烈。攻城部队几度爬城,均被击退。李生达军的段树华师,在此次攻城战役中,就牺牲了两团之众。战斗数日,迄未攻下。与此同时,晋军的一部向充州进攻,亦未能得手,形成了胶着状态。
张荫悟率第二路军沿胶济路向韩复榘部进击,到达临淄河岸,为韩部所阻,于是在临淄河西岸占领阵地。王靖国军在右翼山区,冯鹏翁军在中央依托铁路线,李服膺军在左翼的开阔地区。张荫捂令李军从左迂回到韩复榘部后方的贾涧村,令冯军从中央铁路线出击,会师贾涧村。因李军安锡瑕师行动错误,致未达成任务,双方在临淄河上对峙二十余日。后由张荫悟亲率轻装部队绕袭昌乐,韩军惊慌失措,始向坊子、潍县撤退,晋军一直追击到高密县。
傅作义部对曲阜、充州等地久攻不下,形成对峙之局.因而不能大举南下。
蒋介石的确以空间换来了时间,追到陈诚部以及蒋光效和蔡廷错的第十九路军运抵津浦线以后,他又得到张学良如下承诺:蒋军攻下济南城之后,东北军将正式表态拥蒋反阎、反冯。为此,蒋决定以一部箱制陇海线上的冯玉祥所部,以主要兵团集中津浦线和阎锡山的晋军决战。其作战部署、战线区分和作战行动是:以陈诚的第十一师、朱怀冰的第十三师、胡宗南的第一师和马鸿遴军编成中央军,沿铁路线进攻;以蒋光浦、蔡廷错的第十九路军和张乔龄骑兵旅编成右翼军,沿新泰县西方间道抄袭晋军;以教导第一师、第三师、杨胜治的第十师和山东警备旅编成左翼军, 由铁路西方地区向演上、宁阳线上晋军进攻;另以许克祥师附骑兵一个团为左侧纵队,威胁晋军侧背。刘峙于7月下旬到达充城就任总指挥职,决定于7月31日在津浦线上开始全线总攻,并命韩复榘指挥所部协同津浦线部队同时并进。
阎锡山也在津浦线上摆出了决战的架势,他亲自制订的鲁区作战的总方针是:放下鲁东的韩复榘所部,而将兵力集中使用于津浦方面,先击败北上的蒋军。但晋军行动过于迟缓,未能达到预期目的。
面对蒋军强大的攻势,晋军难以抵挡。加之适值大雨,山洪暴发,给败退的晋军带来极大的困难,为蒋军的飞机轰炸提供了条件。追至8月13日,蒋军将晋军完全击溃。
这时,津浦线上的晋军已撤至归德镇、党家庄之线,张荫悟部下的第五、第九两军退到济南,王靖国部则在小清河方面做好了退过河北的准备。张荫悟、博作义急传口令,仓皇渡河,14日已过黄河北岸。8月巧日早,蒋光鼎、蔡廷揩所部开始入城.至下午2时,蒋、蔡完全占领了济南。
就在蒋、阎在津浦线大战犹酣的同时,冯玉祥一方面为了策应阎锡山的晋军,另一方面为了抢先拿下战略要地徐州,于8月上旬在陇海线上又发动了全面的攻势,以徐州为目标分七路总攻。在陇海路以南,以冯军为主分为左、中、右三路,左翼孙良诚、吉鸿昌部进出唯县,向宁陵以北地区进攻;中路孙连仲部由太康进攻归德;右翼孙殿英部由拓城进攻马牧集。并令铁路正面的晋军、铁路以北的刘春荣部及鲁西的石友三部同时出击;郑大章部的骑兵深入敌后,展开活动;以宋哲元部为总预备队,8月61,全线开始总攻。中路孙连仲部首先将防守河堤岭之蒋军击溃,进至勒马集;孙殿英部亦逼近马牧集,迫使蒋军左翼不得不变更阵地,向后转移。惟宁陵一带因靠近陇海路线,蒋军有重兵防守,加以连日大雨,宁陵以北,河水泛滥,平地水深数尺,以致孙良诚、吉鸿昌部进展较慢。冯玉祥随即将宋哲元的预备队加入左翼,协同孙、吉两部冒雨进攻,在泥水中展开猛烈的战斗。终以连日大雨不停,士兵疲劳过甚,给养又极困难,攻势受阻,遂胶着于宁陵以北、归德以西、以迄野鸡岗、内黄之线。蒋军阵地被迫由原来的一条直线,变成了一个直角。
在冯军全线猛烈攻击的时候,蒋介石鉴于情势危急,为了确保退路,乃分电各将领固守各城,攻时能固守不失者,准各升二级,赏洋五万元,借以激励士气。蒋介石并在柳河召集会议,研究结果,都主张将控制在柳河附近的仅有的两个营加上去进行重点突击,侯稳住阵线后,再看情况的发展变化,一面调留守南京的教导师火速开来,解除左后方的威胁,然后再做新的部署。当时参加会议的陈调元向蒋介石自告奋勇,建议从右翼反攻.以分陇海线晋军兵力,即可保正面无虞。至此,蒋介石才开始中止了执行退却的计划,并悬赏全线各军,固守原阵地。恰逢大雨不止,冯军停止进攻,蒋军颓势才有了扭转。
结果,由于晋军仓皇退出济南,撤往黄河以北,使蒋军得以抽出大部兵力转用于河南战场,攻取徐州的时机便被这些无情的现实所断送。当冯玉祥谈到这些情况时,真痛心到了极点,不由得说出这样一句话:“阎百川这个老弟真不是好东西。”
津浦线上济南的得而复失,以及陇海线上8月攻势的受阻,是中原大战整个战局的转折点。这是蒋介石的结论。历经四个月的血战,蒋介石在南线打垮了桂、张联军,在津浦线击溃了阎锡山的晋军,他接着又筹划消灭冯玉祥西北军的软、硬两手计划。所谓硬的一手,即集中优势兵力,把冯玉祥所部击溃在陇海路一线;所谓软的一手,是收买冯玉祥属下的杂牌部队,以及寻机策动冯玉祥的嫡系主力兵团叛冯投蒋。为落实软的一手计划,他又请来了河南通张舫:“师兄,我记得你曾向我建议:如果能把冯的外围杂牌军队收编,冯的主力也自然分化。时下,我以为时机成熟了,不知师兄愿否当此重任?”
张舫因被扣毫州四十余天,险些丢掉了老命,故不愿再为蒋介石冒此风险。但是,他十分清楚蒋介石的为人,如果他一旦说个不字,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他出于这种极其矛盾的心理,一时不知该做何答复。
“师兄,”蒋介石似乎完全猜透了张纺的矛盾心理,他碎然变色,十分严肃地正告,“战事胶着不能解决,实为国家之害。地方人民都受其害。你纵然不放一枪,冯也不会对你原谅,公谊私恨,你都应该尽力,希望你本着辛亥革命的精神,为国家效劳。”
张钻一方面慑于蒋介石的**威,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位不甘寂寞的军人,不免见猎心喜,遂答应了蒋介石的要求。接着,他又向蒋介石提出两项要求:“一,准备大宗款项子弹,由我自由支配;二,变更战略,从豫西、豫南入手。”
蒋介石送走张钻之后,针对西北军拖在陇海线上待遇低、生活苦、士气低落的这一特点,大搞“银弹”、“肉弹”的攻势,命令办起“阵地俱乐部”,用火车车厢,或者汽车,布置成流动酒店,备以中、西大餐,陈设烟枪、赌具,雇用舞女、妓女,令其万般受用,分文不取,并对西北军来玩者,按官阶高低、对蒋军作用大小,赠以不等现金,进行收买。饱尝艰苦生活而又无革命理想的西北军,自然就被软化降服了。蒋介石看着来自前线不战而胜的捷报,不无得意地笑了。他禁不住地自语:“冯玉祥啊冯玉祥,我看你还能在中原腹地支撑几天!
冯玉祥还想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阎锡山好景不长,只做了九天“皇帝”;冯玉祥兵败中原冯玉样失败在即,但他还想做破釜沉舟一战,企图置死地而后生。但是,蒋介石绝不给冯玉祥以喘息的机会.而是乘胜追击,欲一举把冯玉祥的主力消灭在河南。刘骥的有关回忆如下:
从这时起,蒋介石便将津浦线方面的大部精锐部队分别调到平汉、陇海两线,并且把进攻重点放在平汉线,以威胁陇海线阎冯联军的后方,并进扰陇海路西段,以截断西北军的退路。冯玉祥鉴于战局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一面将宋哲元、葛运隆、赵登禹各部撤退到洛阳一带,以保持通往陕西的归路;一面将平汉、陇海两路防线缩短,以便集结兵力对蒋军做最后的抗拒。蒋介石于8月24日下令各军,先占领巩县者赏洋二十万元,先占领洛阳、郑州者赏洋一百万元。蒋军由津浦线抽调的部队开到河南境内之后,一方面从考城经兰封、祀县、太康集中主力于淮阳、周口进行攻击;另一方面,从平汉线以西分许多纵队,分途向登封、洛阳挺进,并于9月6日开始总攻。张维玺以两翼均遭到威胁,乃从许昌后撤。
玛玉祥面对失败的危局,依旧不愿承认失败的结果,他召心腹爱将鹿钟麟、刘骥等来到司令部,一见面就焦急地大声说:“由于阎百川这个老弟不是东西,把一个本来可以打胜的仗打败了。现在是爹死娘嫁1”个人管个人的时候,我找你们来,就是要商量一个转败为胜的办法。”
鹿钟麟和刘骥一听震惊不已: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仗不能再打一F去’户时下,绝无转败为胜的战机,而是应该赶快安排善后之书。他们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遂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
“你们都哑巴了吗!”冯玉祥发怒了,他蓦地站起身来,快速地踱着步子,又突然停在鹿钟麟和刘骥的面前,操着训斥的口气大声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被蒋某人的枪炮声吓破了胆,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熊包,窝囊废?!”
“没有!”鹿钟麟和刘骥几乎是同声答说,又不约而同地站起。
“那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对战争全局的看法,没有冯先生这样乐观。”鹿钟麟硬着头皮说。
“我认为时下不是研究转败为胜的问题,而是应该研究如何完成退入渔关,保存实力的大事。”刘骥也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鹿钟麟和刘骥说罢都很习惯地相继低下了头,就像往常那样,准备挨冯玉祥的骂。
这次,冯玉祥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训斥辱骂,相反,却亲自请鹿钟麟和刘骥落座。他或许想到了“和能胜敌”,遂又沉痛地自责:“咱们在一起滚了几十年,你们都知道我这个狗熊脾气。现在,西北军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们二人可要对我说实话呀!”
刘骥作为参谋长,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上策,避免和蒋介石决战,迅速把西北军退入渔关,励精图治,东山再起;中策,以郑州为中心和蒋介石打一仗,胜则趁机追击,败则迅速西退,这就必须确保郑州到淹关这段交通线的安全;下策,破釜沉舟.在郑州外围和蒋介石决一死战。最后,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冯先生,我希望你取上策.万不得已才取中策,而下策是绝不能采纳的。”
冯玉祥也曾想过这上中下三策,但他基于传统的义字,认为取上、中二策,等于出卖败退黄河以北的阎锡山的晋军,必将遭到今人,乃至于后人的嘲笑。只要这场中原大战没有结束,只要阎锡山没有公开出卖西北军,他就应当履行阎、冯联合讨蒋的战略诺言。因此,他断然答说:“我冯某人绝不干出卖朋友的事,上策不能取,中策可做预备方案,惟有使用下策,方可死而复生!”
刘骥听罢惊得瞳目结舌,沉吟片时,他几乎是啥着泪水问道:“冯先生,你为什么这样信任阎百川?难道我们上他的当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