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战003(1 / 1)

“雪竹兄,这正是我要请教于你的。”蒋介石对用得着的任何人都是十分客气的,更何况这位何成浚既是他在日本留学的师兄,又是当今他的重要谋臣呢!另外,他知道何成浚这次求见.一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故越发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简单地讲述了阎锡山和反蒋实力派汪精卫、李宗仁、唐生智等人的使臣秘密交往的情况以后,遂又为难地说道:“阎百川为人狡绘,不像冯焕章那样一触即跳,若想除他这个隐患是很难的啊!”

何成浚听了蒋介石这番话语之后,又看了看蒋介石那企望他排解疑难的表情,认为可以借此提高他的谋士身价了,故有意绕弯子说:“介公所言之难,盖源于阎锡山手中有个冯玉祥。在阎看来,只要冯玉祥握在他手中,就等于他增加了几十万西北军。中央不仅奈何不了他,而他还会向中央索要更高的价码。”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稍顷,他表情更加沉郁,心绪不快地说:“山西人经商有道。他阎百川自然懂得奇货可居的妙用。”

“但是,他阎百川忘了这样一条生意经:奇货在一定的条件下,是会变成滞销品的。”

“那必须等到冯玉祥的身价变得不值钱的时候。”蒋介石一般是不打断别人说话的。可他今天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急于想快一点知道这位谋士有无真正的解疑排难的妙方,故接此话题断然下了结论,“把话说白了,只有冯玉祥的西北军归附了中央,冯玉祥才真的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何成浚依然没有按照蒋介石的思路说下去,他几乎是异峰突起地说:“介公,我看阎百川这位囤积居奇的政客,破产的机会到了!”

蒋介石闻听一怔,但他也没顺着何成浚的话题照直说下去。他为了尽快掏出何成浚的“奇货”,相反淡然一笑,为难地摇了摇头说:“谈何容易!”

“我看也没有多么难吧!阎百川想借手中的冯玉祥,让几十万西北军官兵听命于他;可他就没有想到,也正因为他软禁了冯玉祥,和几十万西北军官兵结下了不解之仇!”

蒋介石有意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另外,近几年以来,尤其是今年春末,西北数省大早,庄稼颗粒不收,别说几十万官兵的粮响没有来源,据悉老百姓连树皮、草根都快吃光了。”

“这就加剧了西北军官兵人心浮动,进而更加痛恨阎锡山,对吧?”

“对!”

“可中央给这些嗽嗽待哺的西北军官兵发粮、发响,他们要吗?”

“要!”

“真的?”

“我岂敢哄骗介公,”何成浚认为火候到了,应该揭锅了,“西北军将领对于阎扣冯向你买好的做法,甚为愤慨,又因经济方面没有办法,穷困万状,哑待接济。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向中央靠拢才有生路。同时,也唯有依靠中央,才能图报阎锡山扣押冯玉祥之仇。”最后,何成浚看了看蒋介石用心听讲的神情,又接着说,“但是,他们又怕介公结记前仇,不肯收容这几十万弟兄。”

这是蒋介石最希望出现的局面。因为西北军和平地归附了中央,不仅冯玉祥失去了应有的凭藉,而且阎锡山也得夹起翘到天上的尾巴,听命于他的整编。这样,即可按照他的既定方针,着手进行第二次裁军会议。他操着请教的口吻说:“雪竹兄所言极是,但不知是为兄的推断,还是西北军官兵的真实想法?”

“当然是西北军官兵的真实想法。”何成浚说罢又加重口气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就欠介公应允西北军官兵归附中央了。”

“他们应当知道我的为人嘛,”蒋介石蓦地变得肃然正色,极富感情地说,“春天的战事,罪在祸首冯玉祥,与下边的弟兄没有关系。就说是冯玉祥吧.他只要认错.我也原谅他,而且还尊他为大哥。”

“介公真是虚怀若谷,这下西北军弟兄就放心了!”

“雪竹兄,他们无情,我不能无义,一句话,你告诉他们:既往不咎!”

“不用了,”何成俊笑了笑,说明西北军派出的现任参谋长已经抵达南京,并给他带来了原参谋长刘骥的亲笔信,希望他从中斡旋。最后,他又以商量的口吻说,‘’如果介公没有疑义,你看在什么时候接见一下这位陈参谋长啊?”

“就定在今天晚上,陪同接见者,唯雪竹兄一人。”

蒋介石秘密召见西北军使者后.认为西北军向他屈服了。换言之,他认为冯玉祥这颗举足轻重的棋子,在全国这张大棋盘上从此失去了作用。自然,原来依靠阎锡山瓦解冯系西北军的战略,也到此结束了。为此,他十分得意!为了借收拢冯系西北军,进而打击晋系阎锡山,于是派和西北军有着历史渊源的于右任先生,以及贺耀祖到西安宣慰与点编冯玉祥的部队,安抚冯的部将,供给军响。下令把已经被他免职的鹿钟麟、薛笃弼等请回南京,召见、宴请,予以厚遇,特任命鹿钟麟署理军政部长,任命冯玉祥另一亲信李鸣钟为全国编遣委员会遣置部主任。从此蒋介石和冯系双方往来不断,阎锡山反被搁置在冷板凳上。

这时候,蒋介石以为他的“各个击破”计谋已经得逞,于是决定召开全国第二次编遣会议,彻底实施他的“削藩”策。这次编遣会议,蒋介石一改上次“谦谦君子”之风,而是盛气凌人、大加讨伐,连所谓的阎副总司令也不予以理睬。8月1日,在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礼堂召开正式会议,蒋介石把裁兵做了进一步指令性的发挥,宣称:“裁兵为义务,为天职”,是“保持革命历史与功绩”的必要条件,军人“唯一必要的出路”,必须“牺牲权利,服从命令”,谁的兵多,谁就是新军阀,就是罪人。总之,谁不裁兵,准就是反革命,就要被歼灭。这次会议共开了六天,所有文件决议都是蒋介石授意事先写好的,只有举手通过的义务,没有讨论修改的权利。闭幕时发表了《国军编遣实施会议宣言》。结果,蒋介石一方面强令各实力派交出军队,饭依中央;另一方面他自己的军队由于采取增加编遣区的办法而大大扩充了。

第二次编遣会议,使阎锡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坐卧不宁。他倩测蒋、冯之间可能有了新的交易,深有自身难保之感。他开始觉得嵋蒋压冯的方针有些失策,于是先投石问路,试探蒋的态度:呈请辞去晋省主席职务,不料蒋介石马上发布命令,准阎锡山免去本兼各职,调商震为山西省主席,徐永昌为河北省主席。蒋介石虽然还没有派其嫡系掌握晋冀,但已经给了阎锡山一个当头棒喝。阎锡山为了自保,只好又来一个大转变,再走拉冯反蒋的道路。

1929年中秋之夜的月亮分外圆,格外亮。

冯玉祥自被软禁以来,从没有这样高兴。他派人购来了上等的月饼、鸭梨、葡萄、杏花村的汾酒,还有刚刚宰杀的活猪、活羊,在他的院落中隆重庆祝今年的中秋节。阎锡山派来的卫队惟恐是计,放走了冯玉祥,谁也不敢参加这如此丰盛的中秋佳宴。宴会开始以后,冯玉祥亲自倒了一大海碗汾酒,用力泼向夜空,含着激动的泪花,近似便噎地自语:“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让我们在这共有的月光之下过个团圆节吧!”

冯玉祥今晚所为,表面上看,是借庆祝中秋佳节,表一表他思念远方部属的情思。但他真实的用意呢,是为蒋介石中了他的韬晦之计而高兴。自然,他也为阎锡山软禁他的计谋失灵而庆幸。因为西北军将领借秘密归附中央,一举拆散蒋、阎联盟的行为,完全是遵照冯玉祥的谋略进行的,而且真的骗过了蒋介石,加剧了蒋和阎锡山以及其他地方实力派的矛盾。他从全局分析,认为自己回陕西的日子不远了,他怎能不高兴呢!

他看着自己的随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时候,感到十分痛快,竟然哼唱起了由他填词的原《西北军军歌》。这歌声就像激发大家回首往事、昂首向前的精神酵母,很快在每位随侍的心中产生了反应,他们一个,两个,三个……相继站起身来,每人手中端着一大海碗醇香的汾酒,像一头头引颈长啸的猛狮,借这军歌之声,表达压抑在心的愤怒!明月下的碰杯声,瞬间变成了近似狂吼的大合唱,把一个中秋节变成了出征前的誓师大会!

“阎总司令驾到!”

一声拿腔拿调的吼叫,惊断了这热血奔涌的大合唱。顷刻,全体愕然,院落中出现了死一样的寂静!似乎大家都在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阎锡山这时候来干什么?……”但是,当大街上、院门外再次传来“阎总司令驾到”的吼叫声时,大家顿时又窃窃私语,寂静的院落中又开始乱了起来。

“请安静!”

一声赛过铜钟轰响的声音,再次把躁乱的院落震得平静下来。大家循声望去,冯玉祥早已跳到他就座的太师椅上。大家下意识地屏住气,听自己的老上司发布命令:“弟兄们!散席!”

冯玉祥说罢跳到地上,一手挽着妻子李德全,一手领着可爱的女儿,愤愤然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只听吮当一声,屋门被紧紧地关死了。

数十名随侍也奉命相继散去,一个偌大的院落,只有数桌吃得杯盘狼藉的残宴剩席,显得空**极了!

有顷,阎锡山亲手挽着一位年逾古稀的长者走进院中,一声“立正―!”房上、房下持枪监护冯玉祥的卫兵闻声立正,向阎锡山和那位长者行军礼。这位长者巡视了一遍空**的院落,操着浓重的五台话,惊愕地说:“锡山,这是咋啦?怎么光有酒席没有人啊?玉祥他们一家子,咋也没有出来圆月呢?”

这位长者就是阎锡山的父亲阎书堂。他早年“方在乡塾,即耽玩易象卜笠,涵濡既久,于阴阳否泰、盈虚消长之理,深有所悟,而善观时变。”他看中了河边村这一带的风水,在他的心目中,河边村东边依偎着的文山,因盛产“文山石”,且能制精美的“台砚”,他们阎家应出一位以文安邦的伟人;河边村西边濒临的滤沱河,蜿蜒千里,穿过太行山,流过京徽重地,注入大海,这就预示着阎家必然要出一位威慑京徽的大将!可借,民国取代了皇权,要不然阎家理应有九五之尊的皇上问鼎北京。果然,阎锡山成了山西省都督,最近又当上了“华北王”。阎书堂逢人便说:“这是天意!”子荣父耀,他忽而以杨家将的家主杨令公自诩,忽而又以李渊“太上皇”自比。而附近的乡里乡亲都尊称他“阎老太爷”。说来也有意思,他自从见冯玉祥第一面起,就被冯那魁伟的身躯,菩萨般的面相所惊倒,他认为冯玉祥的福相,可以补合他儿子阎锡山的天庭亏乏、地阁尖长的不足。所以,他当时就对阎锡山说:“锡山,你和玉祥换帖换对了,从面相上看,你们在一起相辅相成,分则两败俱伤。”

阎锡山可能是受其父亲的影响,他是十分相信阴阳八卦的。但是,他在仕途的进取中更相信机遇和权谋。因此,在对待冯玉祥的问题上,多次和父亲相悖。这次软禁冯玉祥,阎锡山欺骗其父是“共同倒蒋”,阎书堂信以为真,并预卜说是大事必成。在这期间,他经常来看冯玉样一家,而且每次必谈冯、阎同心,天下必定的道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听说儿子借软禁冯玉祥,讨好蒋介石的事,他急忙修书太原,说明此举有悖天意,时久必败。三个多月过去了,阎锡山逐渐被蒋介石逼入绝地,使他再次认识到唯有联冯,方能自保。到这时候,也只有到这时候他才想起老太爷的话;几经权衡,遂决定亲回故里,利用中秋佳节,和冯玉祥修好。

冯玉祥虽说是出了名的基督将军,但他在领兵打仗、战胜政敌方面,却从不征询基督的圣见。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更相信自己在西北军中的家长地位。尤其是从五原誓师,到二次北伐的胜利,他自信当代中国,唯有他才是“振臂云集天下英雄好汉”的大将军。韩复榘、石友三等人的倒戈,动摇了他家长式的统治地位;遭受阎锡山无端的软禁.使他再次认识到“信义”二字对政治家而言,只不过是一块欺骗他人、达到私利的遮羞布。他痛恨阎锡山是自不待言的;对阎专程造访飨以闭门羹,也是在情理中的事。

“焕章大哥!嫂夫人!我赶来和你们过团圆节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冯玉祥拒不开屋门,且又不给一点面子,“叫我说啊,你还是飞到南京和蒋某人过团圆节去吧!”

“焕章大哥,先消消气,我是学着廉颇的样子,前来负荆请罪的。”

“算了吧,你还是飞到南京,向蒋某人邀功请赏去吧!”

阎锡山不愧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对冯玉祥拒之门外的言行毫不动气。他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步棋,故把老爷子也带了来。他转过身来,小声地说:“爹!都是我不好。现在,只有你老人家出马,才能解围了。”

阎书堂虽然生儿子违背自己教诲的气,可他出于血缘的关系,自然也是为了确保自己老太爷的地位,很快就原谅了“知错就改”的儿子。他一看冯玉祥坚拒儿子入室赔罪的局面,再一听阎锡山那可怜巴巴的乞求,于是把头一昂,大声说:“焕章,你要再不原谅盟弟的无知,我就在门外给你下跪了!”

“千万使不得!不孝的焕章开门了!”冯玉祥是有名的孝子,又十分注重孝梯之道。他既然和阎锡山曾经有过八拜之交,阎书堂理应就是他的异姓父亲。因此,他一听阎书堂要下跪,吮当一声打开屋门,双手抱住阎书堂那颤栗的身躯,诚惶诚恐地说:“不知您老人家驾到,我这个异姓儿子失礼了!”

冯玉祥是位传统的军人,对待政敌,历来是按宽大的办法行事的。时下,阎锡山父子亲自登门认错、谢罪,“杀人不过头点地”嘛,更何况他也需要和阎锡山结成反蒋联盟,以报韩、石倒戈之仇呢!因此,他们这两位老冤家,又在同一政治利益的前提下握手言和了。

“大哥,万事开头难,你看这反蒋的第一步,我们如何迈出呢?”

冯玉祥知道阎锡山这句问话的潜台词是:反蒋的第一步由谁先迈出呢?对此,冯玉祥不知想过多少次了!阎锡山刚刚受任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突然揭起反蒋大旗,一是在全国缺乏号召力,也容易引起国民的非难;再是不符合阎锡山的性格,他是绝不肯打第一枪的。所以冯玉祥痛快地答说:“由我们带头发蒋介石的难,只要百川贤弟不袖手旁观,此次反蒋必胜。”

“我已经被蒋某人逼得无路可走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让你们一家独任其艰呢!”阎锡山认为自己胜算了冯玉祥一筹,遂又拍着胸脯表白了一番反蒋的决心。但是,当他想到现在仍不是放冯玉祥的时候,又故作为难的样子说,“你身在千里之外,如何指挥部属打出渔关呢?”

听话听音,冯玉祥由此听明白了,此次冯、阎联合反蒋,他仍被当作人质扣在三晋。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好歹毒的阎锡山!”但是,他自被软禁迄始,早就把自己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了,只有一个念头:打垮蒋介石就是一切。遂又把仇恨阎锡山的情绪压在心底,坦**地说:“一,我秘密任命宋哲元为讨蒋总司令,按照我的意图部署反蒋;二,请百川贤弟放心,我仍旧呆在你的老家河边村,以留回旋之地。”

“好!好……”阎锡山急忙接过话茬,他稍许停顿片刻,又有些矜持地说,“虽是两家联合反蒋,但军中不能有二主啊!”

“这我也想好了。我的部属虽然率先讨蒋,但他们必须拥戴百川贤弟为反蒋领袖。”

“好!好……我只要听见你的部属打响了反蒋的枪声,立刻就命令我的部属起而响应。”阎锡山突然来了兴致,郑重其事地说,“为了向全国人民表明你我兄弟已经捐弃前嫌.我提前选个黄道吉日,同游五台山。”

“这就对了,”久坐未语的阎书堂笑着说,“你们兄弟联手,天下无敌。不信,你们到五台山可以抽签相验。”

是年9月26日,冯玉祥和阎锡山相偕同游五台山,昭示海内外,二人重归于好。最后,他们来到佛殿向长老问卜,遵嘱各抽一签交于长老。出他二人所料的是,这位长老阅罢俄语久久未言,仔细打量这两位非同寻常的求签人。冯玉祥被看得不耐烦了,有情绪地说:“老和尚,我们不是来相面的,快给我们说这签上写的邂语吧!”

“是!是……”长老复又打量一番冯玉祥和阎锡山,依然是疑心甚重地说,“一个是心异求同,一个是求同心异,合在一起为上上大吉,下下大凶。我弄不清这是什么意思!”

冯玉祥听后一征,暗自思付起“心异求同”、“求同心异”的俄语来了。

或许是阎锡山的心中有鬼,深谙滋语内蕴,忙有意打哈哈地说:“信神有神在,不信神是坷拉块,不要受徽语的干扰,误了你我兄弟的大事!”

“对!对……”冯玉祥有点言不由衷地说罢,转身大步走出庙门。

这位长老越发地糊涂了,他望着冯玉祥和阎锡山的背影,笃诚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冯玉祥回到建安河边村以后,就真的成了一位“运筹帷幌中,智取千里外”的大将军,遥控留居在陕的部属打出渔关,和阎锡山所部结成浩**的反蒋大军,重燃反蒋的战火。

10月9日,宋哲元等先致电阎山、冯玉祥,列举蒋之罪状,声言他们被迫起来反蒋。阎、冯即于10月10日回宋哲元等一电,称:“应从长计议,以求政治趋于正规,仍望先行切实编遣,冀达诸同志救国之初衷,国事当由国人解决也。”宋哲元与阎、冯电报往来的目的,是要造成阎、冯与此次反蒋无关的假象,以掩护他们在幕后指挥。

1929年10月10日,宋哲元等二十七名西北军将领,联合发表拥戴冯、阎,讨伐蒋介石的通电,列举了蒋介石的六大罪状,把蒋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历史罪人。通电最后宣布:“蒋氏不去,中国必亡”,“即日出发,为国杀贼,万死不恤”。

宋哲元等人的讨蒋通电慷慨激昂,所开列的蒋介石之罪状均为事实,有一定的号召力。西北军分兵三路,同仇敌汽,打出渔关,浩浩****向河南进军。

正当宋哲元率部东指,一路奏凯的时候,阎锡山派出亲信出晋入豫,打探攻入河南的宋哲元所部,是真的拥戴他为反蒋的领袖,还是借他这个钟馗打鬼。如是前者,他遵约迅速出兵,共同讨蒋;如是后者,他就违约罢战,坐视宋哲元等的失败。不久,他派出的侦探“从豫境内揭回宋哲元的出兵布告,文内并未提到拥护他的话,大不高兴”。遂通令三军:按兵不动!

正当冯玉祥翘首盼望晋军入豫,大破蒋军的时候,突然惊悉阎锡少失信毁约,举兵不动的消息,他气得捶胸顿足,愤然大吼:“我又上了阎老西的当!”待到他获悉宋哲元率部完全败退渔关以内的消息后,他再次落下了悲痛、伤心的泪水。同时,他为了抗议阎锡山的不义之举,从即日起宣布绝食。

冯玉祥绝食的消息传出以后,惊动了自愿留在河边村“坐监”的李书城先生,他急忙赶到冯玉祥的下榻处,多方进行劝解,希望冯玉祥打消绝食之念。最后,他义正辞严地说:“一,多行不义必自毙,阎锡山绝无好下场;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大丈夫,绝不向失败低头,而应从失败中寻出教训,继续运筹新计划,冯玉祥很快被李书城说动了心.当即宣布恢复饮食,并诚恳地说:“李先生说得对,咱们吃饱了,喝足了,再重新起步,继续反蒋!”

为报冯玉祥旧恩,韩复架密谋扣钾阎锡山;一个惟利是图,一个过河拆桥,阎蒋多次合作,多次分裂;困境中,阎锡山决定联合各派反蒋,冯玉祥于软禁之中,冷静综合来自各方面的消息,除去阎锡山背信弃义,按兵不动,导致宋哲元率部反蒋失败的原因以外,他还逐渐醒悟到如下的原因:

一、蒋介石在财力、物力、兵力上都占优势。宋子文在宁、沪、浙一带筹集军响,甚至把编遣公债也拿来打内战,因为中央掌握国库,财力充足。宋美龄组织的慰劳队,带着二十万现金到前线奖励官兵。而西北军穷得不能按月发晌。蒋介石还能得到帝国主义的装备,武器弹药充足。还有德国的军事顾问献计献策。蒋介石以嫡系军队为骨干,还有许多投靠他的杂牌军,兵力也超过西北军。

二、在政治策略上蒋介石也压倒了西北军。新军阀之间的混战,本无正义可言。宋哲元的讨蒋通电固然产生了一定的政治影响,但是,蒋介石回敬了一篇《告全国将士书),称西北军“本属利害结合,封建集团。只知有集团,不知有国家;只知有利害,不知有主义”。“此种封建集团,一日不消灭即国家统一一日不能成功。”宋哲元等对蒋介石的责骂也无法回答。

三、西北军内部不团结。冯玉祥不在军中,宋哲元与孙良诚争当首领,互不相让,互不服气,指挥不能统一,作战各行其是,因而削弱了战斗力。

宋哲元和孙良诚这两员晓将,历来都为冯玉祥所器重。但二人在智勇两方面相比较,宋哲元于智方面高孙良诚一筹,而孙良诚于勇方面高宋哲元一筹。因此,冯玉祥认为统驭全局应由宋哲元负责,故任命宋哲元为总司令;负责具体作战,应由孙良诚挂帅,故任命其为前敌总指挥。但是,孙良诚部自五原誓师、兵出渔关以后,被冯玉祥封为第二集团军中的铁军,而孙良诚本人又被冯玉祥赞誉为第一功臣。相比而言,宋哲元奉命固甘定陕,建立西北军的后方根据地,难以和孙良诚辉煌的战功相比拟。冯玉祥在时,宋、孙之间各挡一面,从不发生横的关系,即使他们之间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也不失和气。时下,冯玉祥这位“家长”被软禁在山西,宋、孙之间的矛盾就凸现出来。尤其是这次讨蒋兵出渔关以后,宋哲元这位总司令想统驭全军,要求按自己定的战略计划进行;而孙良诚这位前敌总指挥目无总司令,经常借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独行其事。这怎能不毁掉全局呢!

正当冯玉祥苦于宋、孙失和致使反蒋失败的时候,又传来蒋、阎再次联合,以及汪精卫西渡归来,暂居香港策划反蒋的消息。冯玉祥遂找来李书城先生商议对策。

李书城作为纵横之士,一直像当年的苏秦那样,和各方反蒋派系保持联系。他高兴地对冯玉祥说:“为了争夺国民党的党权,在野的党内元老和有识之士,共同组成了旨在反蒋的改组派。但他们缺少和蒋介石抗衡的领袖人物举旗,始终未成气候。时下,汪精卫又回来了,等于改组派不仅有了理论导师,而且也有了和蒋介石分庭抗礼的领袖人物。我敢断言,一场新的反蒋大战就要爆发。”

冯玉祥是绝对相信“有枪便是草头王”这句俗话的。在他看来,汪精卫和蒋介石斗法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只相信理论,不要军队。加之,他对汪精卫一伙人脱离实际的清谈印象不佳.遂微微地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汪先生会充当反蒋派的领袖?”

“我当然相信。”冯玉祥叹了口气,“在中国,最终说话算数的是拿枪杆子的。可这位汪先生呢?老是迷信他的思想,还有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这能有什么结果呢?”

“如果汪先生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呢?”李书城加重语气强调说,“而且还有反蒋的大将,自愿充任汪先生的领兵大元帅呢?”

“谁?”

“唐生智。”

冯玉祥十分清楚,唐生智和蒋介石历来不和,矛盾由来已久,真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唐生智,北伐时是第八军军长兼前敌总指挥,北上打下湖南后,被任命为省政府主席;武昌攻陷,又被任命为武汉卫戍司令,并当选为军委委员、国府委员。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唐与汪精卫、邓演达、张发奎等想要联冯讨蒋,于9月和汪精卫成立武汉政府分会,任常务委员,与蒋记中央特别委员会对立。10月,蒋以通敌叛国罪免唐各职,唐被迫逃往香港。翌年2月复出,当选为国民党三届中央执行委员,蒋介石利用唐赶跑了白崇禧,唐遂任第五路军总指挥。他客居河北,受阎锡山的牵制。及至冯玉祥在河南反蒋,蒋才把唐部调往河南前线与西北军作战。在战场上,蒋把唐部摆在主要战场与西北军硬拚,而蒋的嫡系部队却摆在南阳及平汉线南段,目的是既防西北军南下湖北,也防唐部乘机南下湖南。唐部打败西北军后,蒋在郑州见唐分外热情,声称要委任唐为西北边防件事情引起唐的瞥惕,他曾收到蒋介石的电报,说韩复柒不稳,如到郑州开会.将韩扣留。这封电报使唐惴惴不安,联想到自己在蒋介石手下供职,不知儿时也落得同样下场。另外,唐生智的政治倾向.本来就是拥汪反蒋的,可以充任汪精卫的反蒋大将。但是,当冯玉祥想到唐生智的军事实力,复又叹而摇首:“单靠唐生智一家怎么行呢!和蒋对垒,我看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了。”

“冯先生所言极是,”李书城打量了一下冯玉祥专注的表情,“据我所知,桂系李宗仁,粤系张发奎,还有叛你附蒋的石友三等实力派,也都愿听命于汪先生,共同举起护党救国的大旗,和蒋介石决一雌雄。”

冯玉祥并未因此而高兴起来,因为他知道能和蒋介石抗衡的军事集团,一是他冯玉祥,二是张学良,三是阎锡山。张学良自打易帜之后,一直追随蒋介石其后高喊统一,反对分裂。加之最近因挑起中东路事件,被苏联打得大败.他时下无心,也不可能参加倒蒋的军事行动;他自己的部属刚刚兵败中原,退入淹关。由于他这位主帅被软禁在干里之外,宋哲元和孙良诚谁也不可能再代他举起反蒋的帅旗;目前的阎锡山又必然借机自重,向蒋介石讨要更多的好处。同时,蒋介石为了震慑汪精卫和久蛰欲动的实力派,也会主动地给阎锡山更大的甜头。所以他再次仰天长叹:“不行!还是不行……”

李书城似乎猜到了冯玉祥的心事,他微然一笑,开门见山地问:“冯先生最大的一块心病是阎百川。我猜得对不对?”

冯玉祥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对此可是乐观的.”李书城把头一昂,成竹在胸地说,“虽说蒋某人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但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消灭阎百川.对此,阎百川更是了如指掌。所以说,蒋、阎之间的合是暂时的,斗是必然的。一旦阎百川感到了自危,他就会参加倒蒋的行动。”

冯玉祥知道李书城和阎锡山、唐生智同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而且交情也不错,时下李又是代表唐来做阎的反蒋工作,所以冯玉祥有意地说:“如果李先生第一步做到蒋、阎反目为仇,进而再做到阎、唐携手,在汪先生的领导下共同反蒋,此举胜算在手。”

“若想稳操讨蒋胜券,冯先生还必须委任一位能团结宋哲元、孙良诚这些将领的主帅,并听命于冯先生的幕后指挥,.参加反蒋阵营。”

“请李先生放心,我已派人迎请代我指挥西北军的主帅了。”

“谁?”

“鹿钟麟。”

“好!鹿为人憨厚,忠于冯先生,且又能文善武,是一位合适的主帅。”

“那李先生……”

“我即日启程赴太原,请冯先生静听阎、唐携手反蒋的好消息。”

“可我最为关心的大事,是李先生首先要拆散蒋、阎之间的同盟。”

“这用不着我姓李的去操心,蒋某人会很快把阎百川推到我们这一边来的!”

诚如李书城先生所估计的那样,蒋介石见机又对阎锡山进行拉拢。除多次派人到太原与阎锡山面商外,10月11日南京政府以五院长的名义致电阎锡山,请其就近负责处理西北问题。10月28日,南京政府下令,特任阎锡山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把蒋介石在北平对阎的许诺公布于众。10月31日。何应钦、方本仁、刘正陆等到太原,代表蒋介石连日与阎锡山商讨解决西北问题的方案。阎锡山再次耍两面派,表面上声称主张和平解决,暗中却惟蒋之命是从,布置采取压冯的措施。11月5日,阎锡山宣布就任全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同时在北平、太原等地召开“讨逆大会”,以表示晋系完全拥护中央。阎、冯再次分离,蒋、阎重又勾结。

但是,注重情报工作的蒋介石,对阎锡山的幕后活动知之甚洋。他认为阎锡山只要远离京城,不仅他无法控制这位善工心术的对手,而且这位对手还会借机向他讨要更高的官职,索取更大的地盘。因此,他于11月16日发表讲话,指出“在中央有职务者不得再兼省职。国务委员应驻京,无公事不能离京”。史家称蒋介石采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逼迫阎锡山就范。

这自然骗不了阎锡山!他反复考虑,再次醒悟到:自己迟早会被蒋介石消灭掉,不反蒋没有出路,媚蒋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若要反蒋,必须联冯,于是他又被迫选择了联冯反蒋的老路。正当他考虑如何请求冯玉祥再次捐弃前嫌的时候,李书城不失时机地请求会见,并明确地向阎锡山指出:“时下反蒋,必须联汪,而联汪的具体表示,就是和唐生智携手反蒋。唯有如此,冯先生才会不记前仇,重新和你结成反蒋的统一战线。”

阎锡山早就分析了全国的政局,认为李书城的见解是对的、当即果断地说:“我听李先生的,先和唐孟潇师弟携手。”

唐生智作为政治家,必须特别重视联络阎锡山。除李书城长期驻晋外,又派袁华选专程到太原会晤阎锡山与冯玉祥。此时阎锡山因受到蒋介石的猜疑,存心再度联冯反蒋,唐生智的请求正合阎的打算。袁华选转达唐生智的意思.只要阎同意反蒋,即拥护阎为领袖。于是,唐、阎达成协议,阎锡山并派延国符为驻唐生智部联络员,并答应开出五十万元的支票,充作唐的军费。还应唐之请,答应代拟反蒋通电。经过这一番准备,唐生智认为已经联络成功,万无一失,石友三也感到有恃无恐,大功可成。

但是,蒋介石先动手了。他对付石友三的策略是投其所好,诱其就范,而后聚歼。蒋介石借口抽调石的部分军队到广东支援陈济棠打桂系,并指令其到浦口集中,企图将石军在沿长江东下途中缴械。石友三了解蒋介石的阴谋后,遂密电唐生智,相约同时举兵:石友三由浦口进攻南京,唐生智南下直取武汉。由于石友三突然发难炮轰南京,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险些当了俘虏。

蒋介石很快从碎起的炮火中镇静下来,他谋划的结果是,争取阎锡山、张学良是解决间题的关键。对唐、石二部,重点打击唐部,对石部除派兵追击外,主要利用韩、马二部牵制,而不予以重点攻击。于是,派昊铁城以劳军为名去东北拉张学良,派赵戴文回山西劝说阎锡山反唐,调蒋系主力进击唐生智部。

再说,阎锡山是否履约出兵呢?.阎锡山参加唐生智倒蒋除去自保而外,很重要的是想借助唐生智、石友三等部的军事实力,把他推上取蒋介石而代之的地位。唐生智率先讨蒋以后,阎锡山仍然像上次宋哲元出兵淦关那样,派出侦探潜伏唐部,揭回的告示上边写的是“尊重阎先生”,没有表示拥阎当领袖。他暗自骂这位昔日的同窗唐生智:“想让我阎某人为你做嫁衣,白日做梦!”旋即命令待机而发的部属:“按兵不动,静观战局变化!”

恰好这时,蒋介石的使臣―阎锡山派驻南京的心腹谋士赵戴文赶回了太原。

赵戴文和阎锡山同乡。早年留学日本,加入同盟会,为山西革命的誉宿。辛亥之役打响以后,秘密与阎锡山策划革命,后一直追随阎锡山之侧,为之出谋划策。阎锡山出任南京国民政府内政部长,亲荐赵戴文为副部长.代行他的部长之职。蒋介石设监察院,阎锡山又推荐赵戴文为院长。简之,赵戴文既是阎锡山在南京设置的耳目,又是蒋介石和阎锡山中间的联系人。由于他书生气十足,经常上蒋介石的当,时人戏称他是当代的蒋千。他一见阎锡山的面,就火急火燎地说:“百川老弟,你怎么列名反对蒋先生呢!”

“次陇兄。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阎锡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看见一个三晋弟子反蒋了吗?”

赵戴文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取出一份通电,指着阎锡山的名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唐孟潇想借我的名字有什么办法?这年月,像这类事情,恐怕连中山先生都干过吧?”

赵戴文是老同盟会员,且又和孙中山是同代人,自然清楚中山先生借用军阀之名、行革命之实的历史,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次陇兄,你是奉蒋先生之命,回故里做说客的吧?”

赵戴文没有否认。

“请转告蒋先生,不管社会上有何风吹草动,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即我,凡事看我的行动为好!”

阎锡山为什么又这样出尔反尔呢?从根本上说,他为了保存自己和发展自己,时刻不断地窥伺形势,衡量各方面的力量对比和变化,怎样做对自己有利,就怎样做,全然不顾什么信义和诺言。另外,阎锡山是出了名的“不见兔子不撤鹰”的政客,换言之,他决不做蚀本的买卖。当石友三炮轰南京失败之后,唐生智的反蒋等于失败了一半。即使他再令三晋子弟倾巢相助,也难以挽救唐生智的覆灭。再者,阎锡山最怕蒋介石和张学良联合。所以,他一直和张学良保持着友好的来往。唐生智请阎锡山拟写反蒋通电的时候,阎曾秘密致电张学良,征求联唐反蒋的意见。张学良的答复是:决不介入内争。他几经权衡,又悄然改变了联唐反蒋的路线。为了混水摸鱼,再次捞个拥蒋的英雄,他又联合张学良发出通电:“毅然决然拥护中央”。阎在太原召开万人大会,大造反唐声势。

阎锡山决定讨唐后,蒋介石不断给阎一些实际利益的引诱,允许他支配河南省政权。12月6日,蒋介石在国府纪念周上讲话,要坚决以武力平定唐部,并立即调集刘峙等嫡系部队沿平汉线北上,进攻郑州。阎锡山派孙楚、杨爱源部从河北、山西向南推进。12月19日蒋介石电令“讨逆军”全部归阎锡山指挥。这样,河南境内的王金任、刘春荣、韩复榘、石友三等统统都在阎锡山的魔下作战了。南京政府又特地购买六架飞机参加了战斗。讨唐各路军连战皆捷,唐部一部退许昌,一部沿铁路以西逃遁。

当晋军出动之初,各方就盛传阎锡山将亲赴郑州督师,但其因讨唐初期尚在观望成败,未即成行。到这时,阎锡山知道讨唐战事即将获胜,无须多虑,当即就任蒋介石封给的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并在太原总部举行了誓师典礼,当晚即偕何成浚、赵戴文等乘专车离开太原,于1930年1月3日到达郑州,翌日即召开军事会议。阎锡山以副总司令名义委韩复榘为北路军前敌总指挥,王金饪为中央军司令,统率其他各部。不久,阎锡山电请蒋介石准予唐生智出洋,并给川资五万元,委刘兴为第八军军长,负责收编唐部。至此,唐生智的反蒋之战彻底失败了。

阎锡山借机要求蒋介石兑现允以河南的地盘,这对蒋来说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等于阎锡山的势力由山西、华北伸到了中原腹地。然而如何冠冕堂皇地赖帐,且又能除掉阎锡山这只老狐狸呢?蒋介石一时没了主意。为此,他又从河南请回了何成浚。“雪竹兄,你一定能为我解难,对吧?”

“不敢说能为蒋先生解难,我只是赶来献借刀杀人之计的。但不知是否可行?”

“一定能行!”蒋介石顿感这句话有失领袖之尊,忙又客气地说道,“请说说看。”

何成浚神秘地把除阎所用的借刀杀人之计说完之后,蒋介石沉吟良顷说:“好!但能否如愿,关键在于保密二字。”

“请蒋先生放心,我所借之人,绝不会给阎百川通风报信的。”

“好吧,”蒋介石握住何成浚的手,“祝你顺心如意,马到成功。”

何成浚到达郑州以后,当天下午拜会了阎锡山,虚意转述了蒋介石对阎的称赞。又说:“蒋先生因国事繁忙,让我陪阎先生到处走一走,尽快把唐部点编完毕。”

“我实在难以应命,晋地事多,我必须于明日驱车返回太原。至于点编唐部之事嘛,.”阎锡山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由雪竹兄操办点编就行了。”

何成浚听说阎锡山翌日返晋,他回到住处拿起电话,接通了韩复榘:“向方兄,蒋先生有要事让我代他和你在电话中相商,方便吗?”

“方便!请讲吧,我一定遵办。”

“蒋先生让我问向方兄,对阎百川有什么看法?”

韩复榘一听就明白了所谓要事是指什么。韩自叛冯投蒋以来,感到对不起一手把他栽培成一方诸侯的冯玉祥,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他听说阎锡山扣押了冯玉祥之后,真想带兵打进娘子关,救出冯玉祥。遗憾的是宋哲元、孙良诚这班当年的哥们弟兄,不仅不攻打阎锡山,反而联合阎锡山打蒋介石。如果此次借蒋之命扣阎于郑州,然后再以阎换冯,也算是对冯玉祥栽培之恩的报答了。所以,他答说:“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果蒋先生借扣阎解决晋军,我一定遵办。”

何成俊遂和韩复榘在电话中商定了扣阎方案:派部队秘密包围阎锡山的“龙车”和住地,由韩派出特种部队将阎逮捕。何成浚意在押解南京,韩复榘暗自决定押往自己的防地,用阎换冯。韩复榘美美地睡了一夜,天刚亮,他就穿好戎装,准备亲自把阎锡山押回自己的防地。这时,联络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大事不好了,阎老西……跑了!”

韩复榘惊得霍然站起,本能地答说:“不可能!除非他长了翅膀,会飞!”

“他……真的跑了……”

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韩复榘拿起听筒,气呼呼地问:“喂!你找谁啊?”

“我找韩主席,我是何成浚。”

“雪竹兄,阎老西是真的跑了吗?”

“是真的跑了!”

韩复桨惊得险些扔掉话筒,难以置信地自语:“他是怎么跑的呢?……”

阎锡山是真的由郑州逃回了太原。其经过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当事人有如下两段记载,大体符合历史实际:

蒋介石满以为他一手策划谋杀阎锡山的计谋,已是手到擒来的了。但是,阎锡山对蒋介石派出的以何成淡为代表、会同韩复榘所耍的这种表面热烈欢迎而背后所掩盖的鬼域伎俩,早有提防。

阎锡山一到郑州,便找来他的参事张象乾(字健功),面授机宜,叫他常驻郑州电报虎话局,任务是检查来往电报,暗中偷听电话,获取情报。

果然,阎锡山守护“龙车”的誉卫发现,车站上,四处布满了便衣特务;1930年的1月14日这天,大约在下午八九点钟.张象乾满头大汗地赶采成锡山的住处见到梁航标。

梁问:“有何急事?阎在卧室休息,可能在做好梦哩?”

张象乾把偷听到的何成浚打给韩复渠电话的意思告诉了梁航标。

梁说:“我马上向阎报告,你也即刻回电信局,有情况及时报告。”

阎锡山为防备蒋的暗算,已经早有对策,当阎得到这一重要情报后,立即下命令给驻新乡的第九军军长冯鹏需,要他马上弄一个火车头挂一节车厢,带一个连的队伍到郑州来。阎同时命令第六军军长杨耀芳守好铁桥,并控制黄河南岸所有民船,另派部队进驻郑州西的黑石关,以防不测。

冯鹏需乘坐开来的火车,到达郑州车站,立即掉头北向。这时,阎锡山换装身着便衣,扮成商人模样,围一条大围巾,面部遮去一半,带了三四个护兵,上了火车。汽笛一鸣,离开了郑州。他原来乘坐的“龙车”,停到郑州车站,仍然在何成浚便衣特务的监视之下。

不久,阎锡山到了郑州,韩(复榘)与刘春荣均到郑州车站迎接,阎下车后即住陇海花园,以为时太晚,约定次日开会。此时韩又改变了与阎合作的初意,密谋将阎扣留在郑州。不料第二天一早,陇海路督办张连甲慌慌张张地向韩报告:“不知阎锡山为了什么事,在夜间十二点多钟,即已化装逃走。当时阎的副官说,阎命他回去取要紧的东西,用车头挂了一辆铁闷子车,车站上不明底细,也不知阎锡山就在车上,在站外就开走了。”韩听说甚为愕然,后经调查,才知道当刘春荣与韩一同送阎到陇海花园时,曾以密函一封交与阎的随从,把韩计划扣阎的事向阎告密。阎闻悉后,即命副官告诉陇海花园服务人员说:“总司令要安静休息,有事再叫你们。”阎即责夜逃走。韩回开封后,对他的僚属谈到此事说:“我要扣阎老西儿的事,大概都听说了,因为冯先生在山西受尽了委屈,这次我才想把阎老西lL扣住,要求他放出冯先生,否则我也不放他,以此报答冯对我旧日的恩情.不料事机不密,一下子跑掉了,全怪我谈话不留神,真是可惜得很。”

正当阎锡山由联唐反蒋转而拥蒋反唐,进而把手伸向中原腹地的时候,软禁中的冯玉祥也加快了自救的步伐。一天上午,他正在庭院中龋龋踱步,暗自思忖讨蒋大将唐生智变为宋哲元第二以后,蒋介石对阎锡山将做何处置的时候,高秘书持名片走进:“报告!一位姓赵的参议求见冯先生。”

冯玉祥闻声止步,接过名片一看,整眉沉思片刻,摇首自语:“在山西,我并不认识一位姓赵的参议啊!”

“为了安全起见,我就回了他吧!”

“慢!”冯玉祥复又想了想,“你见到这位赵参议了吗?”

“没有!是阎老西派来的那些狗们,把这张名片转给我的。”

“我看就这样办:你就说我传见这位赵参议。出于礼节,你代我亲迎贵客。”

“是!万一发现这位赵参议可疑,我随机应变,当即回了他。”

“不!还是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万一他是蒋某人派来的刺客呢?”

“你我是吃素的吗?”冯玉祥摸了摸腰中的匣枪,“再说,你的身上不也带着家伙吗?”

高秘书转身离去之后,冯玉祥又仔细地想了一遍山西姓赵的朋友,依然想不出有官居参议的。有顷,高秘书快步闯进院中,惊喜地大喊:“冯先生!贵客赵参议驾到―!”

冯玉祥闻声蓦地抬头,只见这位赵参议身穿狐皮大衣,头戴一顶水獭皮帽,颈项之上系有一条银灰色的围巾.手拄着一柄入时的文明手杖,两只亲切而又明亮的眼睛朝着他一眨一眨的,他刚要脱口喊出来客的真实姓名,只见这位赵参议示意住口,遂举起手杖向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圈。冯玉祥循手杖向空中一看,只见站在房顶上的晋军监视哨正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们。冯玉祥暗自倒吸了口凉气:“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他理智地掩饰着那陡然而起的激越表情,大步迎上前去,紧紧握住来客的双手,有意提高嗓门,大声说:“我说今晨的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百川贤弟亲点的赵参议到了!”

这位姓赵的参议更会逢场作戏,先是代表阎锡山问候冯玉祥,接着又话中有音地说:“提起来看冯先生和嫂夫人,全家老的少的都争着要来,足见冯先生在家中的地位了!”

冯玉祥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寓意,心里一酸,许久以来,那双只会喷射怒火的眼睛,几乎涌出大颗的泪水。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深情地说了一句:“我也很想他们啊!”旋即转身指着屋门,“请进屋再谈吧!”

聪明的高秘书,每逢这种时候,就吃喝持枪站在屋上的卫兵下来,帮他去附近的集镇购买猪羊招待来客。这些卫兵们一听赵参议的来头,立即就解除了警戒的武装。加之,中午能蹭油吃一顿,巴不得出去走走。所以,这座被卫兵严密把守的庭院,转瞬之间又变得非常安全起来。

这位借“赵参议”之名,前来探望冯玉祥的贵客是谁呢?他就是冯玉祥朝盼暮想的鹿钟麟。

在宋哲元领衔讨蒋的前夕,蒋介石为了制造消灭阎锡山的条件,接受西北军的输诚,遂恢复鹿钟麟代理军政部长的职务。是年8月6日,鹿钟麟参加蒋召开的编遣会议第七次大会,又补任常务委员。16日,被任命为署理军政部长。他返南京后,为防不测,每到星期六就回沪,星期一再赴宁。

不久,阎锡山与冯玉祥联合反蒋。9月下旬,西北军将领刘郁芬前来南京,一方面表示拥蒋,另一方面要求军响给养。鹿钟麟见时局十分紧张,迅速将二十列车皮给养配好,将军响汇走。10月10日,宋哲元等将领发出讨蒋通电,他知道南京不可再留,在设法将二十车皮军晌发往西北后,鹿同刘郁芬以观钱塘江潮为名赴上海。蒋介石为监视他们,派侍从室主任贺耀祖同往,并在上海饭店设宴招待。酒至半酣之时,鹿钟麟假称酒醉上厕所混出门外,登车直往黄浦江而去。他事前已令人买好船票,随即登船赴日本横滨。蒋获悉后,即下通缉令,称其“图谋不轨,离职潜逃”,“均免去本兼各职,着京内外各机关一律体拿”。鹿钟麟在日本稍事逗留,又搭船至天津。天津码头戒备森严,特务警察盘查甚紧。他化装为阔商人,身着绸缎马褂,带着四个装满石头的红木箱子,大模大样上了岸。随后,避居于天津日租界内。

1930年1月,鹿钟麟接冯玉祥密令,从天津赴山西。他为防遭冯之命运,精心筹划,印制假名片,冒充阎的“赵参议”,顺利地通过阎的监视,见到了冯玉祥。

冯玉祥听罢鹿钟麟的遭遇,颇受感动:一是鹿钟麟对自己,乃至对西北军忠诚不二;再是鹿钟麟不愧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干才。另外,他似乎由鹿钟麟的出走,到冒险来建安村的经历,看到了群龙无首的西北军又有了代表他行事的当家人。内心的高兴是自不待言的!他语调十分真诚地询问道:“钟麟啊,”你是我派到蒋某人身边的人,一定知道蒋某人打败唐生智以后的真实想法,给我这半个瞎子挑挑灯,半个聋子擂擂鼓,让我先心明眼亮一点,好吗?”

鹿钟麟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他指出蒋介石的最终目的,是在全国建立唯蒋氏之命是从的一统天下,这就必然要和反对他的人发生矛盾。从党内来说,以正统自居的汪精卫绝不甘心屈居蒋氏之下;最早揭起反共大旗的右派元老―西山会议派,也不愿做蒋氏的臣民。从军事来说,各地的诸侯凭仗手中的军队称霸一方,没有一路诸侯拱手把自己的军队交出,支持蒋氏建立军事独裁统治。怎么办?只有战场上见。结果,就必然引发一场又一场反蒋的军事战争。同时,蒋氏看准了各路诸侯反对他所代表的中央的私心,熟练地运用软硬兼施的两手,相继打败了桂系李宗仁和白崇漓,收买了西北军的叛将韩复柒和石友三,分化阎锡山,打败了反蒋大将宋哲元,而唐生智兵败蒋氏手下也在预料之中。最后,鹿钟麟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沉重地说:“我们家乡有句俗话,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蒋介石这只无处不到的苍蝇,叮坏了一个又一个鸡蛋,唯有阎锡山这个鸡蛋尚无从下口。从常理去分析,蒋介石这只苍蝇能放过阎锡山这个鸡蛋吗?”’

“当然不会!”冯玉祥断然地下了结论,“钟麟,依你之见.蒋介石这只苍蝇,将从何处对阎锡山这个鸡蛋下嘴呢?”

“这……恐怕蒋介石自己也没想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蒋介石这只苍蝇的下一个目标,是一定要叮坏阎锡山这个鸡蛋的。”

“我们能不能做点手脚,让蒋介石这只苍蝇,快点叮坏阎锡山这个鸡蛋呢?”

“这很容易,”鹿钟麟胸有成竹地说,“但我的想法是,在促使蒋介石这只苍蝇叮坏阎锡山这个鸡蛋的同时,首先让阎锡山主动放冯先生回陕西。接着,我们再设法打死蒋介石这只苍蝇。”

“好!好……”冯玉祥激动了。“钟麟啊!这正是我请你来河边村的用心。”

接下来,冯玉祥和鹿钟麟经过反复磋商,决定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先联蒋倒阎,再待机反蒋。

方针大计定盘以后,冯玉祥如释重负,顿感轻松了许多。但是,鹿钟麟在就要走马上任,落实这“远交近攻”的大计之时,内心的负荷却是异常沉重的。尤其当他想到宋哲元和孙良诚因闹矛盾,而贻误战机的教训,又信心不足地说:“冯先生,此项大事能否成功,我以为关键在一个和字上。”

“对!和为贵,和生财,和能打胜仗。”

“我指的和字,有两个含义:一是我们自家人的和,再是与外部的和。”鹿钟麟说到此处,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的第一项重任,就是把各行其是的弟兄们团结起来。咳!难啊……”

对此,冯玉祥早就想到了,他转身取来写好的委任状,以及写给诸位部属的亲笔信,郑重地交到鹿钟麟的手中,又严肃地说:“你回到陕西以后,把哲元、良诚这些小兄弟们召到一处,当众宣读,我想他们还是会听我的话的。另外,你长他们几岁,我想他们也会听你这位兄长的调遣的。万一有个把调皮捣蛋的,你就行使我的委任大权:军法从事!”

鹿钟麟十分感激老上司对自己如此信任,为了更好地完成冯玉祥托付的重任,他又以试探的口气说:“我是永不原谅韩、石二人叛主投蒋的!但我在南京的时候,他们都曾派人找过我,再三说明,他们永世不忘冯先生的栽培之恩。”

“就是因为和石敬亭、孙良诚这些弟兄们争宠,就坏了我的大事!这……”

“这自然是他们的不对!如果……”鹿钟麟打住了话头,看了看冯玉祥那极度痛苦的表情,“冯先生能原谅他们的过错的话,我想和他们联系一下,万一能回来,我们的实力不就更大了吗?”

关于策反韩复榘、石友三的事,冯玉祥不知想过多少次了。由于他们二人的叛变行为,铸成了西北军的厄运,他很难原谅他们。另外,请他们二人回来,必然得罪石敬亭这些忠心无二的部属。因此,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付诸行动。而今,他决定走“远交近攻”之路了,既然能和蒋介石握手言好,为什么就不能请回韩复榘和石友三呢?他思忖良顷,非常痛苦地说道:“我同意了!给他二位捎句话:我冯玉祥很难过,但从没忘了他们,二十多年的情份,我怎么能忘得了呢!……”

冯玉祥这个铁塔似的汉子,突然硬咽地哭了。鹿钟麟也不禁鼻子一酸,热泪潜然而下,无限凄楚地说:“放心吧,我一定把冯先生的话带给他们。”

“为了他们回来得体面些,”冯玉祥紧紧咬住下嘴唇,停了好一阵子才说,“我决定免除石敬亭的一切职务。”

“可石敬亭他……”

“会理解我的苦衷的。”冯玉祥说罢大步走到桌前,提笔展纸,匆匆草成一信,沉重地交给鹿钟麟,“这是我写给敬亭的亲笔信,当面交给他吧!”

鹿钟麟双手捧着这封沉甸甸的信,许久许久没有说出话来。他抱定决心,为完成“远交近攻”的战略大计去献身!

鹿钟麟告别了冯玉祥,直抵风陵渡口,仍以“赵参议”的身份,通过阎锡山在此设立的警备,抵达渔关西北军驻地.就任代理总司令,立即提出“拥护中央,开发西北”的口号。不久,鹿钟麟又收到冯玉祥烦人捎来的一本(三国演义),上边用米汤密写了一封信,大意谓:“你们一定要设法对付阎,能够联合韩复榘、石友三一同动作更好,干万勿以我为念,而且只有你们这样做,我才能够有办法。”云云。鹿等照着冯的指示去做,并且派人与蒋方联系,企图联蒋反阎。

再说西北军的老将领鹿钟麟、宋哲元、韩复榘、石友三等对阎锡山都痛恨已极,计划用武力解决阎锡山,救出冯玉祥。他们认为:第一,多年来的内乱,阎锡山是个祸首。第二,西北军必须以西北为根据地,但是如不除掉阎锡山,不把山西拿到手,则西北军就永远要受威胁;如西北军能占据山西,则进可以战,退可以守。第三,西北军不能甘心看着冯玉祥受阎锡山的囚禁。要想拯救冯玉祥就必须武力解决。因此,鹿、韩、石密谋向蒋介石献策,用武力驱逐阎锡山,西北军愿为此效劳。鹿钟麟随即派代表去南京见了何应钦陈述这项计划。蒋介石表示采纳,要求西北军照计而行,中央一定全力支持。

与此同时,鹿钟麟派李沂、闻承烈二人到开封,联合韩复榘、石友三共同讨阎。韩复榘问明来意之后说:“好极了,我们正计划着捉老西儿呢。”随即电鹿云:“集等认为不打倒阎锡山.国家就永远不会太平。”鹿曾复电说:“我弟如果出兵打阎,我愿听老弟的指挥。”当即共同商订了联合打阎的计划。

正当鹿钟麟秘密执行“远交近攻”战略的时候,蒋介石和阎锡山的矛盾终于再次暴露于天下。

1930年以前,桂系、冯系、唐系都先后受到蒋介石的致命打击,惟独阎锡山一直像游蛇一样,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使晋系得到了保存和发展。但阎、蒋多次合作,又多次破裂,原因就是阎锡山所总结的“利害关系同扩终究趋于一致,利害关系不同,终究形成分歧”。蒋介石要利用他打击别人时,给他一些好处,但总是过河拆桥,使阎空欢喜一场。在蒋、阎的长期交往中,互相利用,互不信任,彼此都是知道的。天津易帜后仅仅半年,蒋介石即派宋子文到北平,把平、津的税收收归“蒋有”。当时约定的以平、津卫戍部队的军恫由中央财政部发给为交换条件,宋子文只履行了一个月就取消了。阎又申请发行省公债来抵补山西银行垫付的“北伐”军费,蒋介石却不予批准。阎对蒋的经济卡压,极为气愤。阎锡山帮蒋打败了唐生智,蒋自食其言,没有把河南省交给晋系,反而给了向蒋悔过的石友三……特别是蒋密令韩复榘扣押阎锡山,使阎更感到免死狗烹。危在旦夕,必须尽快地在反蒋、拥蒋这两条道路上抉择:

蒋、阎之间从“打笔仗”开始,双方喋喋不休地展开了两个月的电报论战。就在蒋介石派吴铁城让阎补行副总司令就职f义式以表示服从中央的时候,阎锡山借机发表了反对蒋介石的演说,论争就从此开始了。阎锡山的主张在反蒋派中产生了重大影响。

阎锡山的一套主张,为反蒋派的统一战线提供了舆论准备。改组派和西山会议派都和他亲近起来。因为反蒋派要寻找政治出路,不靠军队不行,没有共同的政治要求不行。这次阎锡山要与蒋记中央相对抗,须要另立“合法”中央,也非纠合这些政治人物不可。而且改组派在南方军事相继失败,蒋介石又封禁了改组派在上海的总部,改组派在南方已无法立足……总部转移到北平,正需要北方军阀的支持。改组派得知蒋、阎关系恶化,陈公博、王法勤即分别由香港、上海北上夭津,表示愿拥阎锡山为盟主.以改组派的二届中央相号召,组成反蒋联合阵线。紧接着,西山派首领邹价、谢持、傅汝霖也来到了天津,联络阎锡山反蒋。

在阎锡山看来,无论改组派还是西山派都只能在政治上起作用,组织党和政府需要他们.但如果以实力相拼.真正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实力派只有冯玉祥的西北军。他认为冯是坚决反蒋派,不至于中途妥协,西北军与晋军地域毗邻,又便于协同作战;更何况此时冯玉祥已久处逆境之中,如果主动和好,携手反蒋,冯玉祥会完全与他密切合作,并可推自己为首领。

恰好在这时,鹿钟麟和蒋介石、韩复榘、石友三的联系,被阎锡山侦知了。阎锡山心里十分明白,即使他不反蒋,蒋也不会容许他的势力存在下去的。尤其是历年来各方面的反蒋,背后都有阎的活动,其中内幕蒋完全明白。如果阎迟迟不表明反蒋态度,一旦西北军联合起来向山西进攻,阎就会陷于十分不利的地步。

这时,软禁中的冯玉祥,获悉阎锡山已经掌握了西北军的动向。他审时度势,认为自救倒蒋的时机完全成熟,遂遣人赴太原向阎做了三点声明:“一,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二.我同阎先生要合作到底反蒋;三,事态紧急,请阎先生相信我,放我回去,我去说服他们。现在他们已向山西出兵了,如不相信我,顶多就算我带领他们打山西,而我冯玉祥绝不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