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日子的确是十分难过,但他对前途,却充满了信心。
蒋介石一向注重情报工作。他从各种渠道获悉,阎锡山和冯玉祥私下议定,未来取代他的政治格局是:“汪主党、阎主政、冯主军”。对此,他付之一笑,似乎是在说:“这是乌合之众的一厢情愿,决无实现的可能!”
提到“汪主党”,在蒋介石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书生的形象。 自孙中山先生仙逝之后,他和汪精卫争权夺利斗法了五年,他认为自己无论是在驾驭党权方面,还是在玩弄权谋方面,都高出汪精卫一筹。想到此,他有些鄙夷地笑了笑,暗自说:“冯玉祥、阎锡山这些土皇帝,他们连我的帐都不买,难道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汪精卫?”
不久,蒋介石又获悉,汪精卫、陈公博的改组派和邹鲁、谢持等人的西山会议派,虽因反蒋走到一起来了,但他们各立门户的渊源是,国共合作时期一为左派,一为右派,一提到“党统”都十分敏感。陈公博认为,既然要反对蒋记御用的三届中央,那就应该以广州第二届国民党中央的名义,组织党的领导机构。西山派立即提出反对,认为改组派是要否定西山派的合法性,要求依据一届中央委员会产生临时领导机构,但又不够法定人数。他们则勉强提出以西山派的沪二届为“党统”,陈公博等则又不答应,坚持广州二届法统是最基本原则。汪精卫主张尽量调和矛盾,不要分裂,以期早日组成党中央机构。而陈公博、邹鲁等则在太原争来争去,阎锡山的调和也没有效果。于是成立反蒋派的党中央,就遇到了严重困难。而且,在蒋介石的身边,还有一大批资深德高的党国元老,一旦发生所谓“党统”之争,胡汉民、吴稚晖等人足可与汪精卫匹敌。所以,蒋认为“汪主党”,时下不过是一句难以实现的空话,实不足道哉!
提到“阎主政”,蒋介石也承认阎锡山的确有点老谋深算。但他又认为阎锡山只是玩点小权术的高手,并无统驭全国―进而战胜他蒋介石的特殊高明的心术。蒋介石作为一个讲求实力政策的政治家,他明白全国的反蒋派为什么拥戴阎锡山为领袖:因为阎的实力最大,不仅有二十万军队,而且还有巩固的山西、河北以及平津地盘。他的兵力、经济力都足以使他成为反蒋派的霸主。冯玉祥的兵力雄厚,但经济实力差,西北军缺乏装备,又遭到蒋的两次打击,力量已相形见细;至于其他派系,更不能同日而语了。这样,阎锡山的首领地位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然而,当蒋介石一想到这些拥兵自重的实力派联合的目的,他就有些轻松地笑了,暗自说:“他们连中央政府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会竭尽忠诚地拥戴你阎锡山?”于是,他的结论是:“阎主政”,不过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笑话,实不足评论!
提到“冯主军”,蒋介石自然会想到他这位大盟哥严于治军的形象。但是,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位大盟哥的政治素养不足、知识层次较低的弱点。当他再想到冯玉祥那因袭世传的家长式的治军作风,连自己的部属韩复集、石友三都团结不住,让阎锡山、李宗仁这实力派的部属听命于冯玉祥的?真是白日说梦!当蒋介石想到自己借“编遣会议”实现军政统一,结果导致了一起又一起的战争以后,遂不无蔑视地笑了笑,摇着头说:“时下,我蒋某人都难以统驭全国的军队,你这位丘八将军还想主军?真是太无自知之明了!”
蒋介石完全把握了反蒋实力派之间的矛盾后,遂召集谋士、重臣吴稚晖、张群、宋子文、孔祥熙、方本仁、吴铁城等人到官邸开会,商议对策。蒋介石简单地介绍情况之后,故作沉重地指出:当年有个赤壁大战,曹孟德率八十三万大军南下,和刘玄德、孙仲谋战于长江岸边的赤壁,结果曹军大败。而决定赤壁之役胜负的是什么呢?是谋略!而今,冯、阎、李、汪等叛逆联合进攻中央,未来主要战场是在黄河中下游的中原腹地。我们要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靠什么呢?除去军队以外,我看还是靠谋略。最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拱抱双手,分外恳切地说:
“当年,决定赤壁之战胜负的,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会议,叫群英会。而周瑜和孔明这两位关键人物,又是在相互斗智中决定破敌之策的。今天,我们这个会议,也可以叫群英会。所不同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像周瑜和孔明那样动心计,留一手。下边,就请诸位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把所有的聪明才干都贡献出来!”
蒋介石话音一落,年过花甲的右派元老吴稚晖又像往日开中央会议那样,第一个争着发言。每逢这时,蒋介石就以尊老敬贤的口吻毕恭毕敬地说:
“吴稚老是党的财富,几十年来,他把自己的智慧,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了党国。今天,又第一个慷慨赐教,真是一片忠心为党国啊!大家欢迎。”
在蒋介石的带领下,与会者情愿或不情愿的都鼓掌欢迎。
吴稚晖有些飘飘然了!惟有这时,他才有着一种老年政治家的满足感。他倚老卖老地大骂了一通汪精卫、阎锡山等人以后,又进而指出:不久以前,冯玉祥的爱将鹿钟麟曾向中央输诚,并表示愿在中央的领导下讨伐阎锡山。他认为时下的阎、冯结盟,只不过是冯玉祥用的金蝉脱壳之计。冯一旦回到渡关,他,一定会报阎锡山软禁十个月的深仇。最后,他非常自信地说道:
“我以个人的名义,给冯焕章写封信,晓以大义,指明是非,我想他会汲取以往的教训的。”
对于吴稚晖的分析,蒋介石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似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也清楚冯玉祥决不会原谅他忘恩负义,策反韩复集、石友三,两次打击西北军的往事。因此,他比吴稚晖多一种想法:冯玉祥有可能和仇人阎锡山结盟。时下,真假不知,把吴稚晖给冯玉祥写信作为问路的石子,测试冯氏的真实态度,应当说是可取的。但善于利用元老为自己服务的蒋介石,有意隐去自己的真意,奉承地说道:
“吴稚老一言九鼎,我看焕章只要不是冥顽不化,吴稚老的信,就一定能起作用。”
蒋介石等于赞同了吴稚晖给冯玉祥写信。其他的与会者既然拿不出更为高明的良策,也就只好默认。吴稚晖一看自己的主张获得了通过,他的表现欲愈加强烈6遂接着又夸夸其谈:
“阎百川为什么要领衔和中央作对呢?这其中必有缘由。解铃还需系铃人嘛,大家都想想看,阎百川和中央结了哪些扣子?要尽快地解一解,甚至让他出出气,我看这场兵戎相见的大战就能避免。”
对此,宋子文是有同感的。他冷静地指出,去年把平津二市的税收划归中央,等于括掉了阎锡山最大的军费来源,阎自然心怀不满。同时,他又指出,各地的税收不由中央统一管理,就不能从根本上消灭全国各地的土皇帝,真正完成一切权力归中央。最后,他为难地说道:
“这件事,利弊得失我全都讲了,应该怎么办?必须由中央做出决定。”
“这很好办嘛,”蒋介石未让其他与会者发言,就抢先做了结论,“只要阎百川同意取消发动这场战争,平津二市的税收还可以归还他。”
与会者听后谁也没感到震惊,这些年来,蒋介石为了达到某种政治功利,不知拿着原则做过多少交易,不知私下封过多少官,给过多少钱。同时,与会者谁都知道,一旦政治形势变了,他封过的官可以罢免,他许过的愿也可以不算数。所以,谁也不说些什么。
“据我所知,”孔祥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北伐那年,百川曾拿出三千万元资助国民革命。中央既然没钱还给他,就应该允许他通过其他手段解决这些亏空才是。不知何故,中央就是不允许他发行债券,…”
“不是中央允许不允许的事,”宋子文这位财政部长坐不住了,针锋相对地说,“如果各地都随意发行债券,全国的金融市场就一定失控!”
“失控也不要紧,总比打仗要好得多。”蒋介石未和宋子文这位财政部长商量,又断然地下了结论,“如果阎锡山真的听命于中央,我就同意他通过发行债券,收回这笔钱。”
这样做的结果,无疑等于变相从国库中取钱,身为财政部长的宋子文自然不能同意。他愤然说罢:“照此行事,我请辞财政部长。谁能变出钱来谁当!”遂起身拂袖离席了。
与会的不少人是赞成宋子文之见的,对孔祥熙袒护他的同乡阎锡山、无原则地迎合蒋介石是不满的。但一是碍于蒋介石的**威,再是谁也不愿因个虱子烧件袄,进而殃及自己的地位和前程,故都取中庸之道,十分明智地缄默不语。眼下,宋子文以财政部长做赌注,公然反对蒋介石和孔祥熙。大家转而又取偏袒宋子文―但又不伤蒋、孔自尊心的立场,以出难题的软办法,迫使蒋介石收回自己的意见。每逢遇到这种情况,吴稚晖就起身为蒋介石打圆场,说出蒋介石想说―而一时又说不出口的话:
“今天的会,既然叫群英会,自然英雄所见就不尽相同。怎么办呢?择善而取之。假如尚且不知善者为善,那就只好先试试看,行不能,再开群英会嘛!”
与会者都是国之政客精英,岂有不知吴稚晖的解决办法?故又相继表态:“同意吴稚老的高见!”吴稚晖心中暗喜,看了看示意他“说下去”的蒋介石,以商量的口吻说:
“既然大家都赞同先不破国家的法律,以改变阎百川反叛中央的行为,那就应该先派几个孔明去太原,在向阎百川晓以大义的同时,再摸一摸他的真实想法。如果大家没有疑义,就请蒋主席赶快选派合适的使者。”
蒋介石召集的所谓群英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由此,蒋介石更加坚信这样一种看法:秀才们坐而论道是不会有结果的,大主意还得自己拿。
当天,吴稚晖十分自信地给冯玉样发去劝“降”的电文,大意谓:希望冯玉祥认清是非,辨明前程,力主和平,屏弃干戈,以艰苦卓绝之精神,努力建设,并谓如此去做,将来“成功必不在禹下”云云。但是,大出吴稚晖所料的是,第二天就收到了冯玉祥以游戏笔法,表明他坚决反蒋的回电:
顷接先生元电,回环读之,不觉哑然失笑!假如玉祥不自度量,复先生一电,文曰:“革命六十年的老少年吴稚晖先生,不言党了,不言革命了,亦不言真理是非了,苍算老城,皓首匹夫,变而为一人之走的,立志不问民众之疾病,如此行为,死后有何面目见先总理于地下乎?”等语,岂不太不好看乎?请先生谅之。
不日,蒋介石派往太原的使臣方本仁、何成浚、吴铁城也很快返回南京。报告阎锡山提出,要发清平津卫戍部队的欠炯,并以后按月发放,同意山西省发行公债,以收回北伐垫付的三千万元款项。由于使臣只有劝阎不要发动战争的使命,没有授权他们解决这些财政的任务,惹得阎锡山十分生气地说:“蒋介石毫无一点诚意!”蒋介石听完之后,也十分生气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子文光知道金融,不懂得政治!”
自此以后,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汪精卫联合反蒋的调门越唱越高了,唱得蒋介石坐卧不安。他一边筹谋未来的战事部署,一边继续思索运用权谋的破敌之策。不久,自太原传来消息:张学良准备接受阎锡山赐予他的全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这下可把蒋介石吓坏了!他立即召来当年说服张学良易职的何成浚、吴铁城、方本仁三人,未经国民党中央讨论,就断然决定许给张学良中华民国陆海空副总司令职,同时还把青岛这样重要的港口,交由东北军管理。最后,他又对这些使臣们说:
“只要说服张汉卿不追随冯、阎之后反对中央,要权,中央给;要钱,国府拨;要地盘,我也答应给。”
出使东北的使臣们刚刚离去,宋美龄从室内走出,笑眯眯地说:
“达令,请放心,张汉卿不会轻易站在阎、冯一边的。”
蒋介石一看宋美龄的表情,知道她又在玩英、美的牌。他沉重地问道:
“美国人是怎样看待中国政局的?”
“在美国人看来,阎锡山留学日本,按照日本治国的经验治理山西,从本质上说,他是代表日本利益的;冯玉祥嘛,他是苏俄在中国北方的代理人,也为英,、美所不容。”宋美龄突然把语调一转,反问道,“张汉卿易帜之后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日本侵占东三省。”
“他难道不怕背后―一直在凯叙东北三省的北极熊吗?”
“他当然怕了!”蒋介石叹了口气,“自从中东路事件之后,他就更害怕这只北极熊了!”
“由此我们可以断定:张汉卿决不会和亲日的阎锡山,亲苏俄的冯玉祥结盟。”宋美龄为了证实自己的结论是对的,转身取来一叠英文报纸,“美国人,英国人,都是这样看的。”
“外国人看的,只能做参考。我相信的是这样的事实:只要张汉卿不公开拥阎反我,我也就相信万能的上帝了!”
“这可是真的?”
“我蒋某人从无戏言,果如斯,我一定同意洗礼,阪依基督教。”
蒋介石在决定军政大事之时,他只相信自己,因为他自认为是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上帝。
就像是万能的上帝会遇到麻烦一样,蒋介石怎么也想不出拆散阎、冯联盟的招数了!就说企图阻止张学良和阎锡山结盟吧,也仅仅停在想当然的地步!然而他的战略方针却是:首先促使张学良中立,其次是听从他的指挥,从阎、冯的背后出兵,收南北夹击之效。因此,每当想到如何实现这一战略构想的时候,他就禁不住地啃叹自语:
“难啊!……”
蒋介石自幼爱看的古典小说是《三国演义》。最近,他经常把当今的蒋、冯、阎三家,比做昔日的曹、孙、刘,希望能从历史的鉴镜中找到为他所用的东西。一天,他又倒在藤椅上翻阅《三国演义》。当他看到周瑜利用蒋干盗书的良机,暗自订下破敌之策的时候,他的脑海屏幕上突然闪现出一位当今的蒋干―阎锡山派到南京充任坐探的国民党元老赵戴文。
赵戴文长阎锡山十五岁,和孙中山是同代革命家,为三晋政坛革命元老,素为阎锡山所倚重。对此,蒋介石心里是清楚的。但蒋介石更清楚这样资深位尊的元老,既能起阎锡山的“耳朵”作用,也能起影响阎锡山决策的作用。对于后一种功能,蒋介石一向采取信任、敬重的态度,希望赵能在阎的面前多说他几句好话,对稳定阎锡山将会起到特殊的功效。所以,每逢开会,蒋总是把赵戴文请到前面,和吴稚晖元老同坐;他对赵戴文的称谓,向来取其号次陇的第一个字,尊称赵次老;每逢步人会场上台阶,他就急忙赶到身边,搀扶着赵拾级而上;每次座谈他的讲话,他总是先请赵次老发言……总而言之,蒋介石在赵戴文心中的形象,甭提有多么完美了!
蒋介石历经深思熟虑,终于设计出了利用当代蒋干―赵戴文完成他的战略构想的方案,遂邀请赵来官邸晤谈。
赵戴文在此时刻获悉蒋介石传见,心里忐忑不安。在他想来,蒋介石一定是为阎、冯联合反蒋之事拿他问罪。他诚惶诚恐地驱车来到蒋介石的官邸,举目一看,门口没有候等他到来的身影,他禁不住暗自说:“蒋介石不来搀扶我进门,就是一个不祥的兆头啊!……”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无限悲凉地向门口走去。令赵戴文惊愕的是,他刚刚推开官邸的大门,就听见了蒋介石那亲切的话声:
“实在抱歉得很!张汉卿突然派来专使,说有要事报告,我就急急忙忙会见、处理,没想到,慢待了赵次老。”
蒋介石边说边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赵戴文身边,一手挽着赵的臂膀,一手掂着文件,非常诚恳地解释说:
“赵次老,您看,张汉卿带给我的材料,都没顾得上放下,我就赶来接您了。”
赵戴文借机扫了一眼蒋介石手中的材料,原来是张学良密报蒋介石:阎锡山要他通电反蒋。他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暗自说:
“百川啊百川,现在是证据在手,叫我可怎么做人啊!
“其实,我是不相信百川兄会真心反对中央的,”蒋介石边说边把手中的材料交给赵戴文,“我给张汉卿回电话:祸根是冯焕章,阎百川充其量是上了人家的当,请他不要公开通电骂百川。”
赵戴文仔细地看完材料,暗自骂阎锡山:“人家张汉卿自打易帜后,一直是拥护中央的。你怎么会干这种鑫事呢!人家悄悄地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赵戴文落座之后,未等蒋介石说出邀见他的本意,他就主动地说;
“如果蒋先生还信得过我这位老朽,我愿即刻动身回太原,说服百川服从中央。”
“那我就代表中央和国府,向赵次老道声谢谢了。”蒋介石转身取来一封预先写好的信,“这是我写给百川兄的亲笔信,请赵次老当面转给他。一句话:我蒋某人是力主和为贵的。”
历史竟然是这样的巧合:正当阎锡山将拟妥的讨蒋通电文稿送交张学良,并请张署名后由沈阳发出的这当口,赵戴文携蒋介石的亲笔信赶到太原。赵一见阎的面,就以治罪的口吻,声色俱厉地说:
“百川,听说你也造反,有这事吗?”
阎锡山不明赵戴文兴师问罪的原因,遂十分平和地解释说:
“次陇,你干吗发这样大的火,坐下来慢慢地说。关于讨蒋的事,是大家的意见……”
“你为什么同意人家的意见?”赵戴文没等阎锡山把话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委座率军北伐,业已成功;统一了中国,威信已孚;他是政府,你们是他的部属,你要领头打他,这不是造反吗!”
正当赵戴文说到火头上的时候,阎锡山的谋士贾景德偕薛笃弼走进门来,赵即气势汹汹地以手杖指贾景德说:
“我听说全是你怂恿总司令造反,以后你再说,我要拿手杖打你的头!”
贾景德和薛笃弼见势不妙,二话没说,就赶紧退了出去。赵戴文接着又说:
“委座正在治理国家大事,全国人都很厌战,希望过太平日子,你这样做,就不怕挨天下人的骂?再者,我在南京一年多,深知他的内部对他信仰很深,已经成了铁桶子,军队力量也很强大。你以为联合的人不少,这不是乌合之众嘛。这些人见利则争,见害则避,哪能靠得住。你要打他,不是自取灭亡嘛!你看,来太原劝你的这些人,多半是一些流氓政客和失意军人,你怎能听他们的鬼话呢?这不是叫他们把你迷糊透了!”
阎锡山“听了这些话,讨蒋的决心便发生了动摇,于是电告张学良暂行停发通电。张学良不知阎在捣什么鬼,就派他的秘书长王树翰到太原察看动静,并表示自己对国事息事宁人的主张。阎当时对张缺乏尊重。王树翰在太原了解了阎的真实情况向张报告后,张认为阎是在拿他耍着玩,对阎深致不满。”特别出人意料的是,阎锡山和赵戴文见面之后,竟然在山西日报上发表了“我听了赵次陇的话,才大彻大悟”的谈话。
至此,蒋介石的目的完全达到了,为未来中原大战取胜,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棋。
晋军将领见阎锡山如此举动,都惊疑莫定,认为一定是赵戴文的一番话把阎说变了心。这时,各将领均纷纷议论此事,许多人深恨赵戴文替将做说客,以致动摇了阎的决心。但是大家对阎锡山也拿不出什么好主张。徐永昌比较有见解,对阎锡山的心腹爱将周术说了如下这段话:
“赵次陇实在误了阎的大事。这回分明是蒋介石先以造反的罪名打动赵的腐儒之见,阎居然上了蒋的当,决心发生了动摇,我很着急。阎、蒋既已决裂,势成骑虎,如果叫蒋给吓回去,也太窝囊了;无论对内对外,他的威信都要一落千丈。况且蒋介石早已抱定消灭阎、冯、李等各大实力派,以实现他的独裁政治的野心,我们若是这样软下来,蒋必得寸进尺,各个击破,我们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看现在打起来,纵然失败了,还可以退守山西;如果在双方打得精疲力竭时,讲和也容易。况且我们不一定失败。他为什么不在这些方面多考虑考虑呢?我是新媳妇,不好说话,还是由你力谏才好。”
周术听了徐永昌的这番话后,遂向阎锡山陈述了徐和各将领的意见。阎深为动容,随即召徐永昌进行了详细的商讨。接着,留住太原的各方代表相继见阎,有的指出赵戴文上了蒋介石的当,有的指出蒋的内部矛盾重重。至此,阎锡山才拿定了打蒋的最后决心,随即发出通电,宣布讨蒋,并下动员令。
这时,阎锡山已不便再请张学良在通电上署名,深悔赵戴文贻误了联合张学良的大事,他说:“咳!次陇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这时来,太不利了!太不利了!”只好派薛笃弼、贾景德等前往沈阳向张学良解释。但蒋介石早已抢先派遣吴铁城、何成浚、方本仁等到沈阳做了多方的拉拢工作,而阎所派的代表根本不受张学良的重视。
正当蒋介石为自己导演的新蒋干盗书取得的胜利沾沾自喜的时候,阎锡山于一九三0年四月一日在太原宣誓就任总司令。同日,冯玉祥在渔关,李宗仁在桂林分别就任副总司令。阎锡山发表就职通电,揭露蒋介石的罪恶。称:“党国不幸,三全大会指定过半数之代表,致使党权高于一切,党变而为一人之化身。专制独裁,为所欲为。而政治上之一切错误,其责任悉归之于党。以致贿路公行,国人不敢话责;土匪遍国,政府不加过问。筹巨款,借巨债,无非成全其篡窃之具。张挞伐,行暗杀,无非私张其篡窃之威。党不党矣,政不政矣,国不国矣,民不聊生矣。”
蒋介石决计迎战,用军事的手段战胜冯玉祥和阎锡山、李宗仁。他为了给调兵遣将创造更多的时间,同时,利用手中掌握的各种舆论工具,展开了一场宣传大战。他首先用国民党中央宜传部的名义,编了(讨伐叛党祸国殃国的阎锡山冯玉祥)一书,将《国民政府拿办阎逆锡山令》、《讨伐阎锡山宣传大纲》、《讨伐冯逆宣传大纲》等予以公布。历数了阎锡山、冯玉祥的所谓罪恶,结论是:阎、冯二人死有余辜。接着,蒋介石又发布了(为讨伐阎冯告将士》、《告国民革命军全体将士文》等文告,继续揭露阎、冯的所谓罪恶之后,还声言讨伐阎、冯的决心。蒋介石在大造讨伐阎、冯舆论的同时,还亲自在汉口召开平汉线作战各部队将领军事会议。他在会上对各将领发表了如下这段训话:
“作战的关键问题,是对敌人兵员的杀伤。只有对敌人兵员的大量杀伤,才能解决战事。……你们应当大胆放手地尽量利用我们的优势炮火,予敌人以重大的杀伤。”
据与会者事后回忆,当时,蒋介石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挥着拳头,声色俱厉,特别是对于“杀伤”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与会的将领,深感杀气腾腾。
面对所谓联军的进攻,蒋介石利用一个月的时间,把迎战的部队部署完毕。南线委派何应钦为帅,指挥广东陈济棠部、朱绍良部和湖南的何键部,以较优势的兵力与南方李宗仁的桂系所部、张发奎部作战,希冀迅速解决南方战斗,再挥师北上。与此同时,他把对付阎、冯联军的部队编为三个军团。第一军团由韩复集统率,扼守黄河南岸以阻津浦路晋军南下;第二军团由刘峙统率,分防徐州、杨山、宿县;第三军团由何成浚统率,与马鸿透部布防于鲁西济宁、曹州,拒止石友三部;此外,以杨虎城部警备南阳一带,范石生部警备襄樊一带。
一九三0年五月一日,蒋介石通电发表(讨阎誓词》之后,突然于五月三日收到阎锡山、冯玉祥在郑州举行军事会谈的消息,他惊得下意识地自语:
“这两个同床异梦的难兄难弟,会谈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