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老西待价而沽(1 / 1)

冯玉祥和阎锡山虽久蓄不和,但他们之间为了共同的政治利益,也曾经有过八拜之交。阎锡山因小冯玉祥一岁,每逢见面,一口一个大哥,叫得颇为亲切!

冯玉祥抱定单刀赴会的决心,偕妻女随李书城人晋见阎,共商反蒋大事。令冯玉祥感动不已的是,他和妻女刚刚由渡关过黄河,进人山西境地不久,阎锡山竟然亲自赶到介休车站迎近。一见面,阎锡山就拱抱双手,颇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

“小弟自应过河去接大哥和嫂夫人,只是公务缠身,未能如愿,尚乞兄嫂鉴谅!”

冯玉祥一见阎锡山亲赴介休迎近,心里就禁不住地说:“看来,不虚此行!”他再一看阎锡山的热情劲,再一听这令他高兴的话语,他的心湖中立即就泛起情感的涟漪。便也学着阎锡山的样儿,双手拱抱额前,由衷地说:

“自家兄弟,不必客套,让我们携手同心,共除国贼!”

阎锡山陪同冯玉祥夫妇来到太原晋祠,安排在“江瀚花园”下榻。他客气地说:

“兄嫂是知道的,三晋是个穷地方,只有这晋祠还小有点名气,委屈你们暂时在此小住。”

“百川贤弟这样客气,就显得你我兄弟生分了嘛,再说,”冯玉祥环顾了这一千多年的建筑和古树,“这是文人墨客出诗词歌赋之地,我等武人在此下榻,就要增添些灵气了!”

晋祠,位于古称并州的太原市南郊,东濒汾河,西依龙山,为晋水发源地。晋祠原名唐叔虞祠,原为纪念晋国开国君主唐叔虞而建,犹以周柏、唐槐闻名遐迩。所谓“江瀚花园”,原是山西大学闽籍教授江瀚的寓所,是座平房四合大院,位于“晋溪书院”以东,非常幽静。这对沾满战火风尘的冯玉祥来说,的确是一处静心独思的好地方。翌日清晨,冯玉祥照旧鸡鸣起舞,旋即又习惯地察看晋祠一带的方位和地形。不时,他又被那一幅幅精彩的楹联所吸引。尤其他读了晋祠东岳词对联:“举念时明明白白,毋欺了自己;到头处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顿时颇有感悟。竟然也想试一试自己在楹联方面的才华了。他吃过早饭之后,依然望着晋祠发呆。当他想到自己时下的处境,以及阎锡山的为人,真是不胜感慨!也可能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他文思碎开,得一副丘八对联。他匆忙赶回卧室,提笔展纸,一挥而就:

家居好山好水地;

人在不夷不惠间。

正当冯玉祥掷掉手中的狼毫,乘兴欣赏自己书写的丘八对联之际,阎锡山偕夫人悄然走进,李德全刚要启口,阎锡山急忙示意静声。接着,阎锡山踞着脚尖走到冯玉祥的背后窥视,他突然鼓掌喝彩:

“对子对得好,字也写得好。我看可与燕人张翼德的诗、书媲美了。哈哈……”

冯玉祥早年率部人蜀,从历史遗留下来的张翼德的诗、书中,深知传说中的毛张飞与史不符。因为张飞是一位文武齐集于一身的大将军。当他听到阎锡山把自己和张飞相提并论―且含有某种贬意,心中自然不快。他肃然正色地说道:

“我可不敢和张翼德相比!你们晋人关云长的诗未读过,字也没见过,可我们河北张翼德的诗、字真迹,都留在了四川,一个字:好!”

阎锡山由冯玉祥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心中虽也生起一阵不快,可他却竖起大拇指,笑着说:

“我请人把大哥亲笔书写的这副楹联刻在晋祠,两千年以后,河北人―或者是大哥的祖籍安徽人到晋祠一游,也一定会说一个字……”

“什么字?”

“好!”

“哈哈……”

冯玉祥和阎锡山相继大声笑了起来。这时,走进一个送茶水的男佣,冯玉祥顺手拿起墨迹未干的楹联递给男佣,近似自我解嘲地说:

“我这丘八对联丘八字,只配送给他们看!”

阎锡山本想利用吹拍术讨得冯玉祥的欢喜,没想到“拍马未成,反而挨了一蹄子”。一时,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李德全匆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

“看你们这老兄弟俩,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没了,连落座都忘了。”

“就是嘛,”阎锡山的夫人操着浓重的山西腔,“‘老是这么站着说咋行,都快坐下。”

阎锡山和冯玉祥相视一笑,遂分主宾落座。

“我提议,”李德全希望冯玉祥和阎锡山尽快进人联合反蒋的议题,故有意地说,“今天咱们分开谈,你们兄弟俩在这屋说,我们姐妹俩边逛晋祠边说。”

“好!好,…”阎锡山伸手指着屋门,“听嫂夫人的,你们老姐妹俩去看晋祠吧!”

李德全主动地挽着阎锡山的夫人走出屋门。不久,冯玉样把脸一沉,严肃地说:

“百川贤弟,咱们书归正传吧!”

“不用这样急嘛,”阎锡山分外关心地说,“几个月来,大哥吃够了戎马佼惚的苦头,现在既然来到小弟这一亩三分地上,就要听小弟的吩咐,先好好休息!”

“我休息不下去了!”冯玉祥痛苦异常地,“蒋某人不打倒,贤弟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我还不清楚吗?”阎锡山蓦地站起身来,十分随便地,“今天一起身,我就通知有关新闻单位,把大哥来山西的事,向海内外广为传扬!”

“你……”冯玉祥惊得不知所以,“你这样干是为什么呢?”

“我是让他蒋某人的日子不好过!”阎锡山望着震愕不已的冯玉样,好不惬意地说,“大哥想想看,蒋某人知道咱兄弟俩同游晋祠,他能睡得好吗?”

“当然睡不好!”

“另外,我喜欢后发制人。蒋某人既然睡不着,就一定要想对付咱兄弟俩的办法。到那时,我们再商量对策,岂不更有的放矢?”

冯玉祥觉得阎锡山说得在理,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这样做,用军事术语说,叫以逸待劳,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阎锡山完全估计对了,蒋介石获悉冯玉祥突然到达太原,并受到阎锡山的热情款待后,十分震惊!因为此举实出意外,且又打乱了他的以武力完成“削藩裁兵”、“一切权力归中央”的计划。

蒋介石精心策划的编遣会议失败之后,他认识到通过和平的手段,完成他的“削藩策”是不可能的。当今手握重兵的诸地方实力派,都懂得有兵就有权的道理,因而历朝历代完成“削藩”,都要伴随着一场流血的混战。近两年以来,他通过政治手腕,再次逼得汪精卫亡命国外,右派元老逐渐俯首称臣;通过军事手段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把他视为最危险的敌人共产党逐出国民党,把被共产党掌握的一部分军权夺过来;通过军事和收买的双重手段击垮了桂系,又利用收买的策略,促使韩复集和石友三倒戈,逼得冯玉祥通电声明退隐山林……正当他思忖采用何种手段消灭阎锡山的时候,冯玉祥突然到了太原,和历史上的宿敌阎锡山握手言欢。对此,蒋介石非常清楚,一旦冯、阎结成反蒋联盟,不仅受挫的冯玉祥所部会重振雄威,就是李宗仁、白祟禧的桂系也会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万一冯、阎、李等地方实力派共同结成反蒋联盟,他蒋某人的日子就难过了!为此,他连日来召集军政要人开会,由于与会者莫衷一是,始终未达成共识。 自然,破冯、阎结盟的良策就更谈不上了。

南京的六月是很热的。加之连日来无风少雨,这座火炉就显得越发的炎热了!蒋介石吃过午饭,按照他的生活习惯应该午休了,可他因为燥热怎么也睡不着。他提前喝了一杯冰镇的鲜桔子汁,似觉得凉爽了许多。但是,当他一想到冯玉祥和阎锡山在太原做些什么的时候,体温又拌然升高,刚刚喝下去的鲜桔子汁,逐渐地化成了汗水。他被迫起床下地,边整眉踱步边自言自语:

“太热了!实在是太热了……”

这时,宋美龄手持一份英文报纸,笑盈盈地走进屋来,她有意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半开玩笑地说:

“达令!我这儿有一服专门为你开的驱热散津的药方,你看……”

“少在这种时候说笑说!”蒋介石驻步原地,用手绢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生气地说,“你就是唤来雷公电母,下一场暴雨,也治不了我心头的燥热!”

宋美龄并没因此而生气,相反,她走到蒋介石的身旁,笑着说:

“我的驱热止津的药方,可不是雷公电母,而是专门治你的心头燥热病的。”

蒋介石忽地明白了,宋美龄送来的药方,一定是英美诸国对冯玉祥突然赴晋的评论。他破怒为笑,故意做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郑重地说:

“夫人,快告诉我吧,欧洲人,美国人,他们是怎样看待冯玉祥人晋朝拜阎锡山的?”

每逢这时,宋美龄知道应该抬高自己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了。她当即扮做一位女政治家,把西方评论家对中国时局的看法,巧妙地化为自己的观点,很有分寸地说给蒋介石盯:

“蓝眼珠的西方人,也不一定比黑眼珠的东方人看得深邃。其实他们的一些评论,也并没有超过我们的地方。 自然,和大令的见解比起来,就更不能同日而语了。”

蒋介石完全清楚宋美龄这时的特殊心理,他为了尽快获得美国人的看法,也就有意故装糊涂,从而满足宋美龄的所谓虚荣心。说道:

“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对: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再能,也很难看破这道道迷津;再说,夫人不仅是旁观者清,而且还能把欧美诸国的见解翻译过来,引我快些走出迷津。”

宋美龄得意地笑了,这才满怀喜悦,为蒋介石指点迷津:

“在美国人看来,冯玉祥赴晋是被迫的,因为只有拉住阎锡山,才有抗衡我们的力量;阎锡山欢迎冯玉祥人晋,并不希望冯玉祥再从韩、石倒戈的失败中崛起,因为老谋深算的阎锡山,决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强大的冯玉祥。”

“说得在理犷说得在理……”蒋介石近似自言自语地,“可他们并未道出阎锡山为什么迎冯玉祥人晋的真谛啊!”

“美国人已经说了,”宋美龄瞥了一眼手中的英文报纸,却有意收住了话题。

“快告诉我:美国人,不!是夫人,你是怎样看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阎锡山此举的目的,是做给达令你看的。”

“什么?是做给我看的一”

一对!冉说得准确一些,他阎锡山是想利用手中的冯玉祥,和大令你做一笔政治交易。”

蒋介石突然陷人了沉思,似在品味这笔政治交易的具体内容。

“达令,你想想看,他若真的和冯玉祥结盟反对中央,是决不会到处声扬他欢迎冯玉祥的。”

“对!”蒋介石挥动右拳猛击了左掌一下,“我怎么就没看穿阎老西这步棋呢!”

“美国人说,阎锡山还有一步棋,你也没有看穿。”

“是步什么棋?”

“他想取你而代之,只是感到自己的力量太小,时机也不成熟。”

“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桂系发难的时候,他曾秘密接待过李宗仁的代表;编遣会议结束之后,他还曾秘密迎冯玉祥去他的老家商量对策。另外,他和唐生智、张学良一直保持单线联系。”蒋介石如数家珍地说罢,又不无鄙夷地笑了笑,“这方面的事,他是瞒不住我蒋某人的!”

“大令,现在不是谈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用美国人的话说,你应该尽快地想一想,如何与阎锡山做成这笔政治交易。前提嘛……”

“表面上让他多占些便宜,实际上要埋下让他赔本垮台的伏笔!”

蒋介石一生最精通的行业,就是进行政治交易,并在政治交易中变着法的吃掉对方,壮大自己。他为了测试阎锡山在这次政治交易中的索价,当即以国民政府主席的身份签署命令:委任阎锡山为西北宣慰使,全权处理西北善后事宜。蒋对阎此次任命的潜台词是:不要和冯玉样结盟,听我蒋介石的话,帮助中央消灭冯玉祥以后,你的势力可由华北发展到西北。这样,长江以北的天下就都姓阎了!

阎锡山接到蒋介石的任命后,认为这是蒋介石为拆散冯、阎联盟,有意开的一张空头支票。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不起一点作用。因为冯玉祥的部属全部龟缩进撞关以内,西北数省的事情,不仅他阎锡山鞭长莫及,就是他蒋介石也说了不算。但是,他从蒋介石的这次任命中,越发看清了蒋介石最怕他和冯玉祥携手。由此推论,他和冯玉祥越是打得火热,蒋介石就越是寝食难安,因而他也就会开出更高的价码。于是,他对蒋介石的委任采取未加可否的态度。同时,又以更坚定的态度向蒋介石提出,一定要与冯玉祥同时出洋。如果中央不批准,则坚决辞去国民政府委员的职务。他为了表示去意坚决,派人四处活动,积极准备出国的服装和用具。给国人的感觉是:阎锡山和冯玉祥真要联袂出洋了。

蒋介石一看就明白了:阎锡山的要价是很高的!他为了满足阎锡山的要求,当即发电太原,恳切地挽留阎锡山。为了完成拉阎打冯的政治交易,他精心设计了三步棋:其一,派说客张群、吴铁城、孔祥熙等人携带大量金钱人晋,从不同角度打探阎锡山的真正动机;其二,蒋介石有意抬高阎锡山的身价,决定屈尊赴北平与阎锡山晤面;其三,为防万一,秘密请在北戴河休假的张学良进北平相见,坚固已经初步结成的蒋、张联盟。

蒋介石于六月二十五日驱车到达北平,住进中南海。接着,又于六月二十七日派党国元老吴稚晖、孔祥熙,以及阎锡山派驻南京的代理人赵戴文三人,带着他的亲笔信去太原见阎锡山,请阎赴北平与蒋会商处理西北诸省的善后事宜。

阎锡山分析了全国军政形势,认为蒋介石不仅不敢把他扣做人质,而且还需要他安定华北和西北的局势。因此,他毅然决定亲赴北平和蒋介石会商。行前,他为了安慰留居晋祠的冯玉祥,同时也是继续向蒋介石施加压力,电请国民党中央撤销对冯玉祥的一切处分。接着,就随吴稚晖、孔祥熙、赵戴文等人动身,于六月三十日安抵北平。

蒋介石和阎锡山都是工于心术的,且又都是政治交易所里的行家里手,自然都知道这次会商纯属政治交易,因此他们相见用不着客套,寒暄过后开门见山,一下就进人了会商的正题:

“百川兄,你比我更了解这位丘八将军吧?有他在,西北数省会平安吗?你的山西会太平无事吗?再说,他对我耿耿于怀,还不就是没把华北三省、平津二市交给他吗?”

“这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我看就不谈这些了。”阎锡山不愿听哄小孩的话,转而直奔会商的主题,“我这次来北平,就是想听听蒋先生的高见: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确保华北、西北,乃至于全中国的和平。”

“首先,为确保华北、全国的和平,必要解决西北数省的和平。”

阎锡山没有答腔,也未做任何表示,只是微眯着他那双表情丰富的眼睛,做出洗耳静听的样子。

“如何才能确保西北数省的和平呢?第一,必须把冯玉祥这个太上皇拿掉;第二,需要委任一个德高望重,且又没有私心的政治家接替冯玉祥,出掌西北军政大权。”

阎锡山有意微微地点了点头,但他依然表情不变,继续倾听蒋介石把话讲完。

“拿掉冯玉祥这个太上皇,中央已经下了决心;委任新人一事,中央再三慎重研究,认为非百川兄莫属。所以,在未征得你的同意之前,就决定委任你为西北宣慰使。”

对此,阎锡山依然没有表态,因为他既不想画饼充饥,落个虚名,更不想在西北问题上代蒋受过,日后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他望着等待他回答的蒋介石,突然把话锋一转,绕开了西北这一棘手问题:

“对华北的安全,对平津二市的管理,不知蒋先生有何设想?”

蒋介石当然清楚阎锡山此问的目的,遂答道:

“这中央也做出了决定:委任一位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坐镇华北,节制长江以北的半壁江山。”

阎锡山听后愕然一征,刚要启口询问由谁出任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又本能地闭上了嘴。就连方才那受到震惊的异样表情,也转瞬即逝。他就像一位跳出三界的老和尚,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阎锡山如此表演,实在是太出蒋介石的所料了!他本想施此钓饵,诱引阎锡山上钩,可阎锡山见此难得的钓饵,却又做出了不屑一闻的样子,使蒋介石的谈话都难以继续下去了。他暗自骂道:“真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最后,他只好汕然而问:

“百川兄,你看谁出任此职合适啊?”

“这是中央决定的事”,阎锡山毫无表情地答说,“我作为中央的命官,只有完成好中央的付托,从来―也不会去想这样的事情。”

蒋介石又碰了一个软钉子。他似有准备,轻轻地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状:

“关于人选问题,中央讨论过多次,终无统一。最后,我说:北方的事,还是交由熟悉北方的军事领袖来管。冯玉祥和中央分庭抗礼,自然不能当此大任;张汉卿心向中央,可他出掌的东北政局未稳,身旁又有两个野心勃勃的大国凯砚东北,还是留在沈阳为好;我看,唯有百川同志是出任陆海空副总司令的最佳人选。我一提名,全体一致通过。”

阎锡山内心非常清楚,自己出任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在军队中的地位,遂成为蒋介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认为此次北平之行的最高索价兑现了,自然是高兴得很!接下来,蒋扩阎会商的气氛碎然大变,开始时只听不讲―或少讲的阎锡山也打开了话匣子,十分爽快地答应蒋介石,帮助中央尽快解决西北军。 自然,蒋、阎之间也就很快达成了共同对付冯玉祥的秘密协议。

阎锡山为了欺骗舆论视听,同时也为了走下一步棋,先做给冯玉样看,借口生病住进了德国医院,并且继续打着出国检查身体的幌子。当然,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躲在医院中,静观蒋介石留在北平期间的政治活动。

对此,蒋介石是从不防范的。因为在他的观念中,自己就是君临北平,可以天马行空,不受制于任何人。 自然也包括阎锡山。就在阎锡山住进德国医院的当天,蒋介石按照此行的既定方针,把在北戴河休养的张学良召到北平晤谈。

蒋介石为什么这时要召见张学良呢?一,他不仅害怕冯、阎合作,更害怕张学良和阎、冯连成一气。为了实现他各个击破、消灭异己的阴谋,他和阎锡山见面之后,又密召张学良到北平;二,张学良虽然宣布易帜,归附中央,可他新改编的东北军和当年的奉军一样,依然是张家军,中央无权过问。长此以往,尤其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像李宗仁、冯玉祥一样,还是一个不小的祸患。怎么办?蒋介石便想借中东路和苏联的矛盾,挑起东北军和苏军的战斗。这样,无论是胜是败,东北军都会受到削弱。蒋介石的计谋得手了,张学良返回沈阳不久,遂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中东路事件。结果损兵折将,惊呼“上了蒋介石一个大当!”此乃后话。

阎锡山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华北王”了,他在北平安插的耳目是很多的。由于张学良到北平行踪甚秘,与蒋介石会面之后,即匆匆离平返沈。因而使生性多疑的阎锡山大动肝火,对其左右说:

“蒋介石与张学良见面,不知干了些什么?他们行动诡秘,不叫我知道,其中必无好意。看样子,蒋是要来对付我们了。”

从此,蒋介石利用封给阎锡山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之衔换来的蒋、阎合作,又埋下了分裂反目的种子。

但是,阎锡山借冯压蒋,抬高自己身价的目的达到了。在他当时的心目中,起码达到了自保的目的。也正因如此,他如何处置手中的冯玉祥,遂又成了不小的难题。放冯吧,蒋介石不干,而且他刚刚得到的全国陆海空副总司令这顶乌纱帽,也会随之丢掉;不放冯吧,也不能交给蒋介石,因为这样做,他在国人面前从道义上就失败了!况且他还会随之失去压蒋的硅码。怎么办?他几经思索,终于想出了所谓妥善处置冯玉祥的办法―把冯软禁在自己的故乡建安村。

阎锡山返回太原之后,虚意哄骗冯玉祥说,由于形势有变,他不能不暂缓出洋,为了防范蒋介石派人来晋祠对冯玉样下毒手,他亲陪冯玉祥去他的故乡居住。并说他在河边村建了一座“西汇别墅”,是一座避凶就吉、风水极佳的圣地。他们二人可以躲在这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密商反蒋大计。

冯玉祥虽然对阎锡山的为人有所了解,但由于他生性憨直,从不愿往坏处猜度他人,所以欣然应允,在阎锡山的陪同下离开晋祠,分乘两辆汽车,向建安河边村进发。当晚,被安排住进了舒适的“紫金楼”。翌日清晨,冯玉祥在阎锡山的陪伴下用过早点,遂又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百川贤弟,我们应该商讨反蒋的大事了吧?”

“非常不巧,”阎锡山故作歉意的样子,随手取出一纸电文,“大哥,昨天夜里,太原发来了一份特急电,要我今天必须赶回去,说有军政大事垂待我处理。”

“那反蒋的大事……”

“一定要填密研究!”阎锡山十分严肃地说,“大哥在此小住,我不日即回。”

然而,阎锡山驱车离开建安河边村以后,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就没有回头。换言之,阎锡山就这样连哄带骗,把暂住晋祠的座上客冯玉祥,软禁在了建安河边村。

“阎自从到北平见蒋以后,就不谈出洋,也不谈反蒋,更进而不与冯见面了。冯所住的建安村,周围皆住有阎的卫队师,由师长杜春沂负责监视冯的行动。冯要见阎,阎总是托词不见。冯忍无可忍,有一天,坐上汽车开出建安村外,声言要去太原见阎。杜师长阻拦无效,跪在冯的车前,求冯不要出村。冯怒置不理,仍命开车前行。杜师长赶忙电话沿途驻军,把公路挖了一条大沟。冯车到时,无法过沟,不得已只好折回建安村。冯感到受阎诱骗,非常愤慨,曾经计划化装跑回渔关,又因他的身材魁梧,无法改装隐蔽而作罢。李书城因为是他劝冯到晋与阎共商反蒋的,现在阎对冯如此,李心甚为不安,每日打坐习静,表示一定要在建安村住下去,与冯一同‘坐监’。”

冯玉祥于软禁之中,恨自己又吃了不识人的大亏。蓦然之间,他憎恶蒋介石的仇恨又移到阎锡山的身上。每当他看见李书城“打坐习静”,或大骂阎锡山不讲信义的时候,就恨不得“食尔肉,饮尔血”。一天深夜,他悄悄地对夫人李德全又说道:

“我还是想化装逃回渔关,你看行吗?”

“不行!谁有你这样魁梧的身材?”

“我们的医生,他长得和我有点像。”

“那也不行!如被阎老西的卫队抓获,或中了他们的黑枪,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在这儿坐以待毙吗?”

李德全无言可答。顿时,这舒适的卧室中又显出疹人的静寂。突然,院中传来李书城自言自语的骂声:“袁大头软禁蔡松坡的后果是什么?是全国兴起讨袁护国的运动!你如此失信于国人,绝不会比袁大头的下场更好!”李德全听后似感悟到什么,沉吟片时,小声地说:

“我看李先生的话是对的。很快就会有反阎的人出现。”

冯玉祥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