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在治军方面动辄训人、罚跪、打板子,在部属中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他在如此严肃的决策会上发这样大的脾气,而且还声言枪毙韩复集,也实为罕见。另外,由于类似家长骂孩子的事情时有发生,诸将领们给自己的老上司个台阶下,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因此,有的借机给冯玉祥戴高帽子,有的对韩复集采用小骂大帮忙的办法为之解脱,顷刻之间,一个严肃讨论反蒋的军事大会,变成了“刀下留情”的讲情韩复集自从秘密会晤蒋介石之后,对冯玉祥这种家长式的治军办法越来越不满了!当他听冯玉祥说:“把姓韩的给我拉出去枪毙”以后,满腔的怒火险些进发。可是,当他一想起这位老上司栽培自己的恩德,遂又理智地忍了下来。 自然,他是了解这位老上司的脾气的,他说得到也做得到。假如他不当面认错的话,即使不枪毙,也一定会关他十天禁闭。这时他又条件反射似地想起了一件同类性质的事情……那是在这次“北伐”结束不久,韩复集刚刚登上河南省主席宝座的时候,坐镇洛阳的冯玉祥,下令调韩复集最精锐的手枪队去洛阳,韩不愿,于是冯玉祥派参谋长李兴中把韩叫到洛阳来,当面对他大发雷霆说:“你现在当了主席,很威风了,在家里有人守卫,出门有人保驾,你们都不管我了。好啦,我这里没有人守卫,你给我站岗去!”韩复集敢怒不敢言,只得老老实实走到冯玉祥的司令部门外,站了两个多钟头的岗。后来经过一些人再三求情,冯玉祥这才饶了韩复集。
冯玉祥一时气愤,声言枪毙韩复集,但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言行过了头。尤其当他想到夫人李德全对他的批评,除认识到“儿大不由娘”这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也清醒地感到自己太不给昔日的部属―今天的封疆大吏们点面子了!在与会的部属纷纷为之讲情下,他也急忙顺坡下驴,但说话的口气,依然保留着我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姓韩的,你光知道自己现在是省府主席了,忘记了二十多年以前,跟我吃粮创业的日子了,是不是?"
“不!不是,…”韩复集一听老上司改口了,忙又起誓似地说,“苍天作证,我到死也不会忘记冯先生的栽培!”
“还算有良心,”冯玉祥听了这话,他那碎起的怒火熄了一半,就说他那一家之主的尊严,也似得到了应有的维护。故又操着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教训说,“你不会不知道吧,姓蒋的借我们的手统一了天下,现在又变着法子想消灭我们。没有我们几十万西北军的存在,你这个省府主席还当得成?姓蒋的一句话,不就给你扒拉掉了!”
“是,是……”
“浪子回头金不换。明白了就好,赶快回河南,部属向撞关撤军!”
正当冯玉祥自视统一了内部,继续贯彻他的反蒋决策的时候,代冯在南京当官的鹿钟麟又发来密电:蒋介石对冯玉祥所部突然西撤提出了疑问。冯玉祥阅电自语:
“当他蒋某人完全明白了我的撤军意图之后,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蒋介石绝不像冯玉祥说的那样愚笨。相反,他正在利用一切手段,置冯玉样于不利的地位。五月十三日,蒋介石致电冯玉祥,促其来南京。在电文中,蒋介石承认了“前此一、二两集团发炯未能一致”,又解释说:“纯为环境关系,非有珍域存在。”十六号,蒋介石又致电冯玉祥“劝阻部下反动”。蒋介石列举了冯部在“向后撤退”、“隧道铁桥被毁”、“埋布炸药”等行动后说:“弟深信此必非尊意,务速查明,伤令恢复原状。”二十五日,蒋介石致电冯玉祥做所谓“最后忠告”:“护党救国军西北总司令之电已出,于公为作乱,于私为背信,足不惜自续其革命之历史与人格,至此己极”,“但追念往昔之交谊,自咎规过之未周,惋疚交萦,觉犹有不能己于言者,爱作最后之忠告,犹冀能保全始终也”,劝冯玉祥不要重蹈桂系的渡辙,蒋介石又劝冯玉祥可以出国考察,声言对于冯玉祥的部队,“中央必爱护备至”,对于冯的意见,“亦当代陈中央,充分采纳,中正亦必保证其实行”。与此同时,蒋介石却又致电第二集团军各将士,大骂冯玉祥说:“冯玉祥已甘为叛党叛国之军阀”,“冯氏叛迹昭著,已自绝于革命,即不音自毁其历史”,又煽动第二集团军将士说:“不甘以性命供冯氏之孤注,更宜及早图之。”
正当蒋介石不知从何下手,一举消灭冯玉祥数十万雄兵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以韩复集、石友三等十二名将领发来的拥蒋反冯通电:“国家多难,不能再战,兹率十万大军自甘棠东进,主持和平,与民休息。”蒋介石阅毕电文激动不已,大声地说:
“夫人!我们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谋略有了结果,冯玉祥必败无疑!”
宋美龄接电阅毕,自然也十分高兴,更何况这飞来的喜讯中,还凝聚着她的一份心血呢!但是,她毕竟涉足政坛太浅,对这大起大落的政坛风云变化,感到十分震惊。她有些愕然地问道:
“韩、石二位将军,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归附中央呢?……”
这还得从冯玉祥召开的军事会议说起:
虽说枪毙韩复集的风波结束了,但这形同儿戏的风波,却种下了冯玉祥未战先败的种子。而且在这几天以后―韩复集一俊回到又称甘棠的陕州,这种子就开花结了果……韩复集忍受不了冯玉祥的当众污辱,更不愿在冯玉祥的亲信将领石敬亭、孙良诚等人之下受窝囊气。当他想到蒋介石和宋美龄对他优礼有加的秘密会晤,他就暗自定下了叛冯投蒋的决心。韩复集暗自盘算了自己的分量,他的突然叛冯投蒋,可使冯玉祥发动的新的反蒋战争未战自败。 自然也就等于帮助蒋介石未战而胜。这对蒋介石而言,可谓是功不可没。此时,他又想起和他有着同样的叛冯投阎历史的石友三,也经常和他发冯玉样的牢骚,说蒋介石的好话。尤其当他想到钱大钧奉蒋之命慰问石友三所部之后,石友三一见他的面就竖起大拇指说:“蒋主席比咱冯老总的气魄大多了,一出手就给我五十万元!”因此,他认为石友三有可能和他同行共动。他回到陕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石友三等人发了一份共同叛冯投蒋的电报。不出所料,很快得到了石友三的复电:“愿与向方兄共同行动!”这样,他就有了更大的资本。换句话说,他叛冯投蒋,但又和石友三结成军事同盟,虽算不上奇货可居,也可待价而沽了。到这时,他决定通电声明:拥蒋反冯,支持和平建设大业。
韩复集自陕州到到洛阳以后,他认为可以向部属宣布叛冯投蒋的军事行动了,遂决定在西工集合部属,发表讲话,大意谓:“豫陕两省,连年灾旱,百姓全没有吃的,这次大军西撤,人马众多,将如何维持生活呢?总司令命将陇海铁路沿线的粮食全部查封西运,河南的百姓又吃什么呢?总司令集结兵力,听说要打山西。我知道晋军善于守城,山西有近百的城池,一个一个地进攻,不知要消耗多少兵力和时间,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占领山西全省?我们打了几年的仗,官兵伤的伤,亡的亡,受的罪不小,我看不能再打了。我要主张和平,才由陕州回来。你们想一想,愿意跟我走的,蹲着别动;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站起来,我决不勉强。”等了一会儿,韩复集见大家并没有动的,就说:“好!全愿跟我走,我们就一齐走!”
韩复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叛冯投蒋的军事行动搞得大大的!他分析了冯玉祥的部属中遭受排挤的将佐,遂又想起了庞炳勋曾痛哭流涕地对他说:“总司令排外,我的部队打过多少次硬仗,损失很大,不给一点补充,总司令待人不公平……”当即决定再给马鸿速、庞炳勋拍发密电,争取一齐行动。如此事成功,他手中的资本就更大了!
两天以后,马鸿述回电同意。韩复集阅完电文往桌上一掷,得意地说:
“只要庞瘸子的电文一到,冯先生你的全部家底就丢了一半!”
然而,就是这位瘸了一条腿的庞炳勋,不仅不随韩投蒋,而且还在韩复集东撤必经之地黑石关部署重兵,阻止韩部东进。同时,他一边急电报告冯玉祥,一边和孙良诚所部取得联系,从东西两面夹击韩部,打破韩复集率部投降蒋介石的目的。韩复集闻报大骂:
“庞瘸子这小子不是东西,我非揍他不可!”
韩复集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将,他决不会坐以待毙。他为了免遭东西两面的夹击,决心向峨岭口转进,命令大家下车,只带重要物品,笨重东西和行李一律抛弃,由骑兵团掩护,徒步人山,一面派人探询前方的消息。当日挺晚到达峨岭口,住在一个庙里,静候前方消息。
韩复集一行在庙里休息,不过几十分钟,忽闻枪声,有人报告说,庞的骑兵已跟踪而来。韩等不便停留,即命誓卫掩护出发,星夜徒步东进,第二天下午很晚才到小禹外。韩复集等在此休息两天,向各方面联系,和石友三、马鸿逮等约定在郑州会面。韩复集带着总部必要的人员经许昌乘火车赶赴郑州,命其他随从人员徒步经许昌径赴开封。
韩复集到达郑州后,蒋介石立即发表他为讨逆军第三路总指挥兼河南省政府主席,并汇发巨款五十万元,勉慰有加。韩复集接受蒋介石的任命后,由郑州乘专车回到开封。火车进站时,韩复集已伫立窗口,向欢迎人员招手示意,面色极为憔悴,好像多日没有睡觉似的。这时韩复集已不戴西北军的大草帽,换上了蒋介石军队所戴的大檐帽了。车刚停住,韩复集的手枪队即飞奔下车,如临大敌似地在车站内外布成了警戒网,注视着欢迎的人群。
翌日上午,韩复架在省府礼堂召集文武人员讲话,里里外外警卫森严。韩复集本来有点口吃,今天的讲话更显得拉杂,主要说明他叛冯投蒋的苦衷,使大家有所谅解。他说:
“我这次回来,是冯先生把我逼的,我实在无法呆下去了……我这个臭主席真对不起河南三千二百万老百姓。我当了主席就贴布告禁烟,为民除害,但是财政厅厅长傅正舜跟着也贴出布告要征收鸦片烟税,满街都开起了大烟馆,叫我的脸往哪里放呢?……我当主席要用五百块钱,还得写印领让财政厅厅长批准才能拿钱,换个县长要得到民政厅厅长的同意,处处给我过不去……我当师长,但更换一个营长也做不得主,须得打电报到南京请示冯先生……几个月不发经费,官兵伙食都无法维持,不要说发津贴啦,我一连打了几个电报给冯先生都没有回电。后来逼得我没有办法,我又去了一个电报说,如再不发钱,部队就无法维持了。这时冯先生回了我一个电报说,我这里没有钱,你如果要钱,可以到太原找阎总司令,这不明明是揭我短,对我不信任嘛!后来叫我当主席,把部队交给石敬亭,石到差后公开向二十师的官兵说,韩复集的部下都是土匪,要不得,接着就把我的人都换了……尽管冯先生是这样对待我,我心里并没有什么,这次去华阴本来想把心里话说一说,让冯先生有所了解,也就算了,多年长官部下有什么呢。谁知一见面,冯先生就把我骂得个狗血淋头,叫你不能开腔,我想这样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我这次回来是迫不得已……”
与韩复集叛冯投蒋,大骂老上司冯玉祥的做法相反,冯玉祥这位宽厚的“家长”听到孙良诚报告说韩复集和石友三叛变投蒋了,他决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是,“等到被证实以后,他感到痛心无以复加,多年来的家长威风至此一扫而光了,他对于其他虽未倒戈的将领也都失掉了信心。因此,他日夜哭泣,咒骂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当他获悉孙良诚没有遵照他不要追击的指示,愤而率部猛进,在绳池一带打得很激烈的时候,遂流着泪说:“那一个小舅子要走,这一个小舅子要追,追吧。”等韩复集脱险到了郑州,蒋介石立即发表韩的新职,冯玉祥依然不责备韩复集半句话。相反,他却说了如下这段史有所记的话:
“如果不是孙良诚、庞炳勋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蒋介石还不会这样相信他,我们还可以设法喊他回来。”
冯玉祥和韩复集有如此不同的言行,一是人品、性格使然;再是说明了冯玉祥的确应该革除封建家长式的治军作风了!
再者,与冯玉祥如此简单的反蒋行为相比,蒋介石因势利导,设法一步一步地消灭冯玉祥的手段,那就要高明多了!在他发表韩复集为河南省政府主席的同时,并应许所有驻陕甘部队概归韩指挥,又再送现款五百万元作为搞赏。把列名于韩的通电中的石友三委派为讨逆军第十三路总指挥,并送三百万元,马鸿透为第十五路总指挥,也送三百万元。蒋介石有了韩、石、马的归附,便于五月二十五日用南京政府的名义,明令讨伐冯玉祥。
蒋介石授命国民党中央常委会做出决议:革除冯玉祥的一切职务,永远开除党籍,下令查办。旋即,在国民党中央发表的各项文告中,称冯玉祥为“统一之梗”,“破坏革命”,“阴险成性”,“反复无常”,“勾结苏俄”,“背叛党国”,总之是“十恶不赦”。蒋介石对他这位“死生不渝”的“如胞兄”的冯玉祥,大有寝皮食肉而后快之意。文的、武的,正面进攻与内部瓦解一齐向冯玉祥的西北军打过去,使冯玉祥的处境十分困难。
冯玉祥面对蒋介石的强大压力,不敢贸然迎战,他突然宣布:“自五月二十七日起,所有各处电文,一概谢绝。从此人山读书,遂我初衷。”冯玉祥下野当然不是为了读书,其目的是使蒋介石失去进攻西北军的借口,以保存实力。
冯玉祥陷人了失败的极大的痛苦中!每逢这种时候,夫人李德全必定相伴其侧,为之分忧解愁。望着冯玉祥仰天长叹,自责自难,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难受。每当她看见冯玉祥难以人眠,对着星空自叹自语:“姓韩的,姓石的,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啊!”她唯有强把悲愤的泪水咽到肚里,给冯玉祥更多的妻子的柔情。可是韩、石投蒋的行为,对冯玉祥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这种失败的伤痛绝非柔情所能治愈。李德全历经痛苦的思索,遂决定把以柔制刚的策略,改为以刚克刚,或许对冯玉祥能起到振聋发啧的作用。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她对依然望着星空叹息的冯玉祥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永远不败的常胜将军?再说,你光这样怨天尤人生闷气,就能转危为安,打败蒋介石了?”
每到这种时候,冯玉祥最爱听夫人私-F地指责,因为这种私下指责不仅没有半点恶意,而且还能使他有些昏然的头脑清醒起来。另外,根据近年来共同生活的经验,他知道夫人突然改变柔情相伴的做法,准是给他想出了指点迷津的办法。他匆忙坐起,伸出又粗又大的双手,紧紧握住李德全那双柔软且又纤细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不是我冯某人经不起失败,这次败在我最信任的人手里,而且又败得这样惨……”
“难道比你访苏期间那次南口大战,败得还惨吗?”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冯玉祥不胜感慨地说道,“那次我们是伤了元气的。”
“你也不要忘了,那次韩复集和石友三也离开了你。”
“是啊,是啊……可那次我一回到五原,他们又带着部队回来了。可今天。一”
“他们虽然又投降了蒋介石,我敢担保,蒋介石也不会信任他们。”
“这正是我痛心的。几十年来,有盐同咸,无盐同淡,我待他们的心还是诚的吧?”
“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做些什么―或说应该做些什么才有用呢?”
“拿出当年五原誓师的勇气来!只要还有那么一口英雄气,就是再有天大的难处,你也顶得住!”
李德全这番话击中了冯玉祥的要害,立时他的脊梁骨硬了,满腹怨气散了,他更加用力地握住李德全的双手,像是宣誓似地自语:
“对!人没有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志气!我冯玉祥就不信斗不过你蒋介石一”
翌日,冯玉祥突然收到阎锡山发来的电报,大意劝冯玉祥出洋,并表示一同出国游历。这对陷于苦闷中的冯玉祥而言,无疑是一种友好的表示。但是,当他想到自己和阎锡山恩恩怨怨的历史,又很自然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阎锡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对此,史学家做了如下的评述:
阎锡山在蒋、冯冲突中,既媚蒋压冯,又拉冯抗蒋。媚蒋压冯,是想借蒋之实力把西北军挤出像、陕,他好称霸中国北方;拉冯抗蒋,是因他知道蒋介石不能容纳异己,只有联冯,才能有力量杭蒋。特别在蒋介石向冯玉祥下手的情况下,只有拉住冯,才能在蒋介石面前抬高身价,以便讨价还价;同时也进免了蒋介石先进攻晋系的危险。蒋介石的算盘,是一打一拉,各个击破,只有紧紧拉住阁锡山先把冯玉祥赶下台,然后才好收拾晋系。冯玉祥呢?要想抗拒蒋介石,又,必须联合阎锡山,方能站住脚跟。这就形成了蒋、冯、阎三角追逐的微妙关系。
因此,阁锡山对蒋介石的电谕,还要讨价还价。他表示和平解决,并扬言他要和冯玉祥相偕下歼出洋。随后,阎派人到天津仃购船票,到日本安排住处,摆出一副决心引退的样子。这一着果然见效,蒋介石着了急,使用各种手法,甚至亲自出马,劝阎锡山千万不要出洋。……蒋介石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呢?原因就是阎与冯相偕出洋的说法,意味着西北军和晋军仍然会合为一体,蒋介石就达不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冯玉祥和他的亲信部属宋哲元、邓哲熙等经过反复磋商,大家一致认为阎锡山的这种举动,既是说给蒋介石听的,也是做给冯玉祥看的。对于善工心术的阎老西的真实目的,还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或许是冯玉祥太恨蒋介石了,也或许是韩复集、石友三倒戈,对他精神上打击太大了,他时时都在想报这一奇耻大仇。但是,他一想到军事实力的对比,就知他的第二集团军难以完成此任。和谁结盟反蒋呢?他想来想去,唯有向阎锡山指明:蒋介石下一个对手就轮到你了!和阎结盟反蒋。冯玉祥说干就干,立刻就开始了拉阎反蒋的统战工作。他派邓哲熙、曹浩赤到太原找阎锡山,希望阎共同反蒋。阎闪烁其词,主要的意思就是约冯过河到晋面谈。冯玉祥又派邓哲熙到太原找阎。冯玉祥面告邓说:“只要阎能够共同反蒋,除去不能应允亲到山西这一个条件以外,阎其余的条件,都可接受。”邓受命后,由撞关渡河,刚到对岸风陵渡,遇见李书城正要去见冯玉祥,请其赴晋。邓告李,冯不能考虑赴晋。李书城说,他已与阎说好,马上过河见冯。
李书城与阎锡山为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这时他是唐生智的总参议,由北平到太原访阎,代表唐与阎商议反蒋之策。他听到阎部重要将领孙楚等谈起,冯玉祥不接受阎锡山的劝告,无意出洋,当即表示,如果阎锡山决心与冯一同出洋,他可以去见冯玉祥面劝。孙楚等立即把李书城的话报告阎锡山,阎大喜,第二天就派汽车送李到风陵渡过黄河见冯。李书城与冯玉祥原是旧友,早在一九二四年间,冯玉祥联合胡景翼、孙岳发动北京政变,倒吴囚曹,曾由黄邪出来组织摄政内阁,李书城就是由于孙兵的推荐而担任内阁中的陆军总长的。从那时候起,李与冯成为相识。李书城是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时他曾任黄兴的参谋长。冯玉祥对他向来很尊敬,此时冯玉祥遭韩、石之变,正在伤心愁苦的时候,见李书城远道而来,非常欢迎。李书城与冯玉祥长谈,大意说:“蒋自打垮李宗仁以后,排除异己,更见毒辣,唐生智和两广方面,连阎锡山在内,都想反蒋。但是唐生智一定要先打垮你,才反蒋。 目下桂系新败之余,蒋的气焰正盛,你要反蒋,没有帮手,形势对你不利。况且韩、石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无异于自己的亲子弟,竟至突然叛变,如果马上兴兵反蒋的话,那你就不能不考虑对自己军队的把握问题了。我看阎锡山的为人尚称诚实,他现在约你一同出洋,你何不趁此机会,躲闪一下,和他出洋走走,我也可以陪你们同去。这样做法,于你有利。你在军事上威望很高,但在政治方面还须要树立威信。你出国后,把军队交给将领,力量还是整个的,蒋决不敢打他们。你在国外与外国的政治家往来接触,取些联络,有时对国内发表一些政治言论,借此增高声望。不出半年,国内反蒋之战必起,那时你回到国内,重新掌握自己的军队,其他反蒋的势力,一定会推重你。你振臂一呼,蒋介石非垮不可。”
冯玉祥和李书城会谈之后,联阎倒蒋的信心倍增,遂改变和亲信部属商定的“走着瞧”的初衷。几经和李书城会商,毅然做出决定:亲自赴晋见阎锡山,面商反蒋大计。
冯玉祥赴晋的消息传出后,很多高级将领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其中,宋哲元闻讯赶到冯玉祥的下榻处,急匆匆地问:
“冯先生!你真的要去山西见阎锡山?”冯玉祥坚定地点了点头。“冯先生,你去不得啊!”“为什么?”“阎老西为人奸诈,他的承诺更是不可信的。冯先生!万“不会有这样的万一,”冯玉祥扼要地讲述了和李书城会商的经过,遂又十分自负地把头一昂,“再说,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宋哲元深知冯玉祥的个性,为自己无力劝阻老上司赴晋而懊恼。他沉吟片刻,又退一步说道:
“为防万一,我看还是多派些精明强干的弟兄,随你同行吧!”
“不!”冯玉祥的个人英雄主义主导了他的一切,遂一挥手,堂堂正正地说,“我要学当年的关云长,单刀赴会!”
“这……”
“这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坐在一旁的李德全站起身来,十分平静地接着说,“为了给你们的冯先生以壮行色,我带着女儿和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