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位科学家去世了,他曾为人类知识做出过杰出贡献。在下文对他的生平回顾中,我希望你能指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
他的母亲怀了孕,并将他健康地生了下来。在4岁那年,他患上伤寒,从此心脏变得较为脆弱。男孩7岁时,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不得不去工厂工作。邻居们都十分照顾他,但他依然营养不良,瘦小羸弱。
有一天,他独自在街上闲逛,不慎被车撞倒,双腿骨折。于是他被送进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回家后也继续卧病静养。他通过读书来消磨时间,当时,他读的书比同龄男生多得多。他10岁开始研读哲学,14岁时决定成为一名化学家。尽管她的母亲工作十分努力,却依然负担不起他的学费。
后来,他养好了腿脚,开始做一些打杂跑腿的差事,晚上也开始上夜校。17岁时,他发表了一篇关于生物化学的文章,赚了25美元。18岁时,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识得他的潜质,决定资助他上大学。
他不仅学业突飞猛进,也很快结识了人生伴侣,并成了家。这令他的赞助人十分不满,撤回了对他的资金支持。于是,他只得找了份化工厂工人的工作。20岁时,他做了父亲,但他的薪水根本无法养活自己的家庭。他不得不加班加点,赚取更多的收入,结果导致压力太大,精神崩溃了。后来,他的妻子带上孩子回了娘家,他感到很痛苦,甚至考虑过自杀。到了25岁时,他又重新回到夜校,继续完成学业。这时,他的妻子与他离了婚,他虚弱的心脏也开始不断折磨着他。
30岁时,他再婚了。这位姑娘比他大5岁,是一名老师,十分理解他的雄心壮志。他在家建了一座小型实验室,开始钻研自己的理论研究,并很快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有一家大公司开始资助他的发明。在60岁直到去世时,他已是业界公认的最多产的发明家了。
问与答
我:现在,你认为在他的人生中,哪个阶段最重要?
年轻女士:当然是遇见女教师的那段时间。这使他有机会进行后续的实验,最终取得成功。
我:你觉得导致他双腿骨折的那场事故是否重要?那时他差点失去性命。
年轻女士:对啊,如果当时他就去世了,后续的故事就不会发生。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阶段。
我:那你又如何看待他的前妻与他离婚这个阶段?
年轻女士:我知道了,如果她不与他离婚,他就不可能再婚。
我:你记得吗?他还经历过精神崩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前妻也不会想要跟他离婚,如果他的心脏没有因为伤寒而变得虚弱,他就可以同时做好几份工作,这样他的前妻就不会离开他,他们甚至会有更多的孩子,于是他也只得继续做着一名苦力。现在,你觉得哪一个阶段最重要?
年轻女士:他的出生。
我:那么你又怎么看待他母亲的受孕呢?
年轻女士:我知道了,那才是最重要的阶段。
我:稍等一下,假设他的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就去世了?
年轻女士:你想要表达什么?
我:我在试图确定这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
年轻女士: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最重要的阶段,因为每一个阶段都是由前一个阶段发展而来的,所以每一个阶段都同等重要。
我:难道不正是这样吗?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都由此前所发生的事件作为铺垫。
年轻女士:是的。
我:也就是说,每一个阶段都是由前一个阶段决定的。
年轻女士: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我:那么,我们可以确定地说,没有哪一个阶段比其他阶段更为重要。
年轻女士:是的,但你为什么在讨论必要场景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因为,所有的教科书编写者仿佛一致认为,必要场景就是一出戏里必须拥有的场景。这个场景备受瞩目,所有人都期待着它的发生,整部戏都在为这个场景做铺垫。它必须出现,绝不会被略过。换句话说,一部戏会持续地为某个不可或缺的场景做铺垫,这个场景的重要性则高于其他任何一场戏。例如《玩偶之家》中的必要场景就是海尔茂从信箱里拿出那封信的那场戏。
年轻女士:你不赞同这个观点吗?
我:我不赞同这个观点,因为在一部戏中,每个场景都是必要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年轻女士:为什么?
我:因为如果海尔茂没有生病,娜拉就不需要这个签名,柯洛克斯泰就没有借口到他们家来要钱,他们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难题。那么柯洛克斯泰就不会写下那封信,海尔茂也无需打开信封,然后……
年轻女士:你说得没错,但我也同意劳逊的观点,他说:“每出戏都需要有一个关键点,来勾起人们最高的期待。”
我:确实,但这句话是个误导。如果一出戏有自己的前提,那么剧本只有在论证前提的时候才能“勾起人们最高的期待”。所以,我们最感兴趣的究竟是一个必要场景呢,还是前提的证明?鉴于每出戏都是从前提发展而来,那么很自然,前提的证明就是这个“必要场景”。许多剧本的必要场景之所以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都是因为这部剧的前提模糊,甚至完全没有前提,导致观众对剧情毫无期待。
“冷酷的野心导致自我毁灭”是《麦克白》的前提。那么,证明这个前提的过程就会勾起人们最高的期待。剧中人物的每一个行动都会引起其他人物的相应反应。人物冷酷无情的行为本身就预示了他必将毁灭的命运,而我们必须兑现这一预示。如果出于某些原因,这个自然而然的事件没有及时发生,或者被遗漏了,那么这出戏肯定质量堪忧。
在剧本中,每个时刻都是前一个时刻的延续,毫无例外。并且,每一个场景在它发生的当下都极为关键,也只有那些根植于整体剧情的场景能够使我们对下一个场景产生期待。场景与场景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下一个场景里的情感强度总会比上一个更强。如果我们在写作时只考虑必要场景,我们可能只会关注剧中某个有张力的场景,而忘记了给予其他场景同等的关注。然而,每个场景都应该包含戏剧的所有元素。
一部戏作为一个整体,戏剧的情绪张力会持续上涨,直至将整部戏的情绪引至顶点,而这一场景会比其他任何一场戏都更有张力,而这一过程是通过前面每一场戏的铺垫自然发展而来,绝非只聚焦于对这一场戏的塑造,否则这部戏的质量就会大打折扣。
回到我们此前谈论过的这位科学家,如果需要衡量他的成功,则必须考察他走向成功的每一个步骤。他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可能是最后阶段,因为他随时都面临着失败或死亡。劳逊写道:“必要场景就是剧情发展最直接的目标。”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戏剧的直接目标应该是证明前提,别无其他。劳逊的说法会使这个问题更加复杂化。
这位科学家渴望获得成功,就像每一部戏剧都必须证明前提一样。但眼下,我们还有其他亟须解决的问题,且要解决得越完美越好。必要场景并非一个独立的存在,它不仅事关剧情,还需考虑人物及其影响因素。“**的发生源于社会因素。而必要场景则发源于人物行动,因为行动是冲突的外在表现。”劳逊说道。
人物的所有行动,不论是肢体层面的行动还是其他,从根源上讲必有其社会原因。花朵并非直接栽种于土壤里,而是长在茎秆上,其根系扎根于土壤中。同理,在戏剧中,需要有许许多多个必要场景才能创造最终的冲突,仅靠单个场景则无法制造这主要的危机,也就无法论证前提。而这个最终的冲突,被劳逊等许多人错误地称为必要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