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崇祯十七年（1644年）春，中国政治舞台上主要有三股军事、政治势力：第一股是以崇祯帝朱由检为代表的大明，第二股是以多尔衮为代表的大清，第三股是以李自成为代表的大顺。大明、大清、大顺三股军政势力，到甲申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1644年）春，进行了一场决定中国历史命运的大决战。

三月十八日，天蒙蒙亮，随着李自成军攻破北京城广宁门（今广安门），皇宫内外上演了一场历史悲剧。崇祯帝曾想乔装逃出北京，但没有成功；也曾秘密召见舅表兄弟刘文炳和妹夫巩永固，问可否率家丁巷战，但他们根本就没有家丁。万般无奈，崇祯帝说：“朕志决矣——朕不能守社稷，朕能死社稷。”回到后宫，他像疯子一样挥剑砍杀妻女。

一杀皇后。崇祯帝对周皇后说：“大势去矣！”周皇后表现得非常沉着，她跪下磕头说：“妾侍奉陛下十八年了，陛下从来不听我说一句话，才有今日。”周皇后先抚慰三个儿子，而后派太监把儿子们送出宫，到外公家，然后回到屋里，哭泣着关上门。一会儿，宫女出来奏报：“皇后领旨！”周皇后被逼自杀了！

二杀贵妃。崇祯帝逼周皇后自杀后，又逼宠爱的袁贵妃自杀。袁贵妃上吊自杀，但绳子断了，又苏醒过来。崇祯帝见袁贵妃没死，挥剑砍到她的肩上。崇祯帝又挥剑砍其他几位妃嫔，有的被砍死，有的被砍伤。

三杀公主。崇祯帝有六个女儿，之前已经死去四位，此时还有两位公主。一位是长平公主，十六岁，已经与周显订婚，因北京告警，便暂缓婚期。这天，崇祯帝提着宝剑来到长平公主居住的寿宁宫。长平公主听说北京城已陷落，皇后上吊自杀，正惊恐万状，见皇父来到宫里，便急忙牵拉皇父的衣服，哭哭啼啼，哀求庇护。崇祯帝说：“汝何故生我家！”（你为什么生在我家！）不等女儿回答，便举剑砍向长平公主。一剑挥去，砍断左臂。可怜长平公主，连惊带吓，出血过多，昏迷五天，活了下来。后清顺治帝进京，长平公主请求出家为尼，清帝命周显仍娶公主，并赐给土地、府邸、车马、金钱。一年后，公主忧病而死。

另一位是昭仁公主，崇祯帝来到昭仁殿，又挥剑砍向可怜的小昭仁公主！昭仁公主年仅六岁，当场死亡。

第二天，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黎明时，内城失陷。崇祯帝在万岁山（今景山）自缢而死，太监王承恩从死。崇祯帝在衣服上写下：“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我才德微薄，身体孱弱，老天惩罚我，这都是因为大臣们耽误了我。我死后无脸面见祖宗，自己摘去头上的冠冕，用头发盖住脸面。听任其分裂我的尸体，不要伤百姓一人。）这是崇祯皇帝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段话。

崇祯帝和周皇后死前派太监把太子朱慈烺（lǎng）和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zhào）送往他们外公周奎和田弘遇家。皇太子仓促到外公周奎家叩门，没人应答；又到襄城伯李国祯家，家里没人。这时太监把太子献给农民军，李自成封太子为宋王，但太子拒绝。李自成将太子交部下管押，许其穿着便服到东华门外大行皇帝、皇后遗体前致哀。李自成兵败撤出北京时，太子被挟往潼关。李自成战败身死后，太子被人献给清朝。多尔衮命周皇后的父亲周奎带长平公主前去辨认，周奎咬定太子是假的。长平公主开始说是真的，被周奎打了一下后，便不敢再开口。多尔衮找来前明太监辨认，太监们说是真太子，当晚就都暴亡。多尔衮又引宫廷侍卫来辨认，侍卫都对朱慈烺跪下，他们也被杀害。明朝大臣们则说太子是假的。太子老师、内阁大学士谢陞（shēng）也说太 子是假的。第二年（1645 年）四月，狱中的太子以“假太子”罪名被处死。显然，只要说太子是真的，自己的命就不保；而说太子是假的，太子就没命了。面对生死选择，太子的外公、妹妹、老师、大臣都选择了保自己的命。

太子到底去哪儿了？是被处死了还是逃走了？这成了一桩宫廷疑案。《明史》记载：“太子不知所终。”

崇祯帝母亲刘娘娘早逝，他当了皇帝以后，跟外公刘家走得很近。舅表兄弟刘文炳被封为新乐侯，其弟刘文燿、刘文照也封爵。舅妈杜氏常跟孩子们说：“咱们家无功德，因为刘太后的原因，才受皇帝大恩，要尽忠报天子。”

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六日，李自成军攻西直门，形势紧急。刘文炳的朋友布衣黄尼麓仓促赶到，对刘文炳说：“城将陷，君宜自为计。”（京城守不住了，您要自己做好打算。）舅妈杜氏听到，命丫鬟找出绦绳，做成七八个缳，挂在楼上，又命男仆在楼下堆积柴薪，并派老仆将已经出嫁的女儿带回家，说：“我们母女同死于此。”又考虑太夫人徐氏年老，不可一同俱焚，便与刘文炳商量，将其藏匿在朋友申湛然家。

十八日，崇祯帝派内使秘密召见刘文炳和妹夫巩永固。刘文炳回家报告母亲说：“有诏召儿，儿不能事母。”母亲抚摸着刘文炳的肩背说：“太夫人已经安排好了，我与你的妻子、妹妹死也不怕！”这时外城已陷。崇祯帝问：“你们两家的家丁能巷战吗？”刘文炳说：“众寡悬殊，不能对敌。”崇祯帝听了很吃惊。巩永固叩头言：“皇帝近亲之臣家里不 藏武器，臣等难以空手搏斗。我们已经堆柴火在家里，当阖门焚死，以报皇上。”崇祯帝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三人哭着分手。

崇祯帝的妹妹乐安公主下嫁巩永固。巩永固是宛平人，好读书，负才气。十九日，都城陷落。当时乐安公主已经死了，还没来得及下葬。巩永固就用黄绳把五个子女捆在公主灵柩旁边，说：“他们是皇帝的外甥，不可污于贼手。”举剑自刎。全家自焚死。

与此同时，刘文炳的弟弟刘文照正在侍奉母亲杜氏吃饭，家人急忙跑来说：“城陷了！”刘文照的碗顿时掉在地上，他眼睛直看母亲。崇祯皇帝的舅妈杜氏起身上楼，表弟刘文照及两个女儿随从，刘文炳妻王氏也跟着上楼。一家人对着崇祯帝母亲刘太后像哭拜，然后各自缢而死。家人举火，人楼俱焚。

刘文炳归来，火势太大，进不去家，就到后园，恰见申湛然、黄尼麓赶到，他们说：“巩都尉已焚府第，自刎。”刘文炳说：“好吧。”刚要投井，又停止，说：“我穿着戎装，不可见皇帝。”申湛然就摘下自己的头巾给刘文炳戴上，刘文炳投井死。刘继祖归来，也投井死。刘继祖妻左氏见大宅起火，登楼自焚死，妾董氏、李氏也自焚死。刘文燿见家里着了火，大哭道：“今已至此，活着有什么用！”他找到刘文炳死的地方，在井旁木板写上“左都督刘文燿同兄文炳毕命报国处”，也投井死。刘氏阖门死者四十二人。

后来申湛然被抓，躯体糜烂以死。被子孙们藏匿在申湛然家中的崇祯帝外祖母徐太夫人，最后也是悲剧。

隆庆帝女儿瑞安大长公主是万历帝同母妹，崇祯帝的姑奶奶，其驸马万炜和儿子长祚都被农民军杀死，长祚妻子和次子弘祚都投井而死。

在生死关头，崇祯帝选择既不能守社稷，却能死社稷，国破、家破、人亡。外戚刘家、巩家等，国难当头，虽不能率兵御抗，却做到了以死报国。

崇祯帝死，大明朝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