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说的教堂就是一个又长又矮的房间,墙壁被刷成了白色,里面摆着一排排松木长椅。房间的尽头有一个祭坛,上面放着一尊崭新的石膏像,色彩艳丽,十分刺眼。石膏像后面挂着一幅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油画,十字架下还画着两个悲痛欲绝的玛利亚。这幅画画工拙劣,一眼就能看出暗色部分的处理毫无美感可言。四周的墙壁上画着耶稣受难像[5],出自同一名差劲的画师之手。这间教堂真是既丑陋又庸俗。
两名修女一进门便跪下来祷告了一番,起身后院长再次和凯蒂闲聊起来。
“所有能碎的物品运到这儿后都碎了,但捐助者向我们赠送的这尊石膏像,即便是从巴黎运过来也毫发无损,这绝对是一个奇迹。”
瓦丁顿的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但他没有吭声。
“圣坛后的装饰画和耶稣受难像是我们的圣安塞尔姆修女作的,”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但不幸的是她死在了这场瘟疫里。你不觉得这些画都很美吗?”
凯蒂支吾地附和着。祭坛摆着几束纸花,以及一些装饰华丽的烛台。
“我们有特权在这儿继续举办圣餐礼。”
“是吗?”凯蒂不解地问道。
“眼下局面这么艰难,这种仪式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安慰。”
他们离开教堂,按原路回到了最开始待的小会客室里。
“愿不愿意在你走之前见见今早送过来的婴儿。”
“乐意至极。”凯蒂说。
院长带着他们来到走廊另一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只见桌上的一块布下面有什么在奇怪地蠕动着。修女拉开那块布,露出了四个**的小婴儿,浑身通红,手脚不停地胡乱挥舞着,中国人那古怪的小面孔已经扭成一副怪异的模样。他们看起来不怎么像人类,而像是某种未知的奇怪生物,但这个画面还是让人觉得莫名地感动。院长乐呵呵地看着这几个小婴儿。
“他们看起来很活泼,有时候送过来的婴儿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当然,他们一到这儿我们就会为他们施洗礼。”
“太太的丈夫见到这几个小家伙时肯定会很高兴,”圣约瑟修女说,“我觉得他能和孩子们玩上好几个小时,孩子一哭他就会把他们抱进自己的臂弯里,哄得他们直乐。”
接着,凯蒂和瓦丁顿来到了门口处,凯蒂郑重地感谢了院长今天的招待。这位修女谦虚地鞠了一躬,这样的举动显得既高贵又友善。
“这也是一种荣幸,你不知道你的丈夫有多善良,对我们的帮助有多大,就像是上帝派过来的使者一样。我很高兴你能陪他到这儿来,他现在每次回家都能见到你甜美的面孔,感受你的爱意,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你一定得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操劳过度。为了我们大家,请一定要多照顾他。”
凯蒂脸红了,不知该说些什么。院长伸出手,凯蒂握着它,感觉到那双沉着、体贴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给人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但同时又像是带着一种深深的理解。
他们转身离开后,圣约翰修女便把门关上,凯蒂坐进轿子里。他们顺着狭窄弯曲的街道往回走。瓦丁顿随意说了句什么,凯蒂没有答话。他回头看了看,但轿子侧面的窗帘已经被拉下来了,他无法瞧见她。他默默地往前走,到达河边时,她走出轿子,他惊讶地发现她眼里都是泪水。
“怎么了?”他皱着脸惊慌地问道。
“没什么,”她强颜欢笑道,“就是感觉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