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健阴顺,积阳以纯健而《乾》成,积阴以纯顺而《坤》成。积故能至,纯故至,而天下之至者莫至也。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易简而险阻知,惟其纯也。
若夫一变而六子,再变而五十六卦,阴阳多少之数畸而不积,杂而不纯,然且吉凶定而亹亹成,以分功于《乾》《坤》,则何也?
曰:因此而知阴阳之数,凡卦而皆六,未有缺矣。阴阳各十而六二,其来也有位,其往也必有居。以其来知其往,亦因而知向背之位,凡卦皆十二位,而未有缺矣。
昨日谋之,今日行之,是行者来之位,谋者往之位也。今日行之,他日改之,是行者来之位,改者往之位也。不可见而有其理,方可见而有其事。理与事称,六位相准而必均。然而盈虚多寡之不齐,则谋与行舛错于物变,而行与改参差于事情也。理与事称,吉凶非妄,而事有理。事与理称,吉凶不虚,而理有事。事有离合,理有柔刚,理事各半。事在理之中而居理之半,理在事之中而居事之半。合离柔刚各分其所半,互相乘以成乎半。故阴阳之各六,与十二位迭运于往来而相若焉。
数与位之相若,则与六位相若也,与一位亦相若也。故以往以来,而健顺之至者,恒一成具在而无不足。往来相期,存发相需,多寡相倚,理事相符。有其至积,成其或畸;有其至纯,治其或杂。六子五十六卦,皆具六阴六阳于向背之六位,无不具者无不至,无不至者无不知,而又何疑邪?
老阳之积,老阴为冲,少阴为委。老阴之积,老阳为冲,少阳为委。其冲也,道以配而相制;其委也,道以渐而不穷。故用九用六之余于爻外,输其委也;八错五十六综,反其冲也。有所可输,有所必反。是阴阳本至,而一日、一事、一物,无或歉缩矣。一日无缩,一事无歉,故可尽无穷于一象,而皆其健顺之至。用其往者以待其来,居其来者以听其往,故阴阳无极盛不复之理,恒用其半以运于无穷,而纯以必杂,杂而不失,积以必畸,畸而不亡,数赅而存,位留而有待。故《乾》可以有《坤》,《坤》可以有《乾》,《乾》《坤》可以有六十二卦,六十二卦可以有《乾》《坤》。《乾》《坤》恒有,则健顺恒至,恒至而恒无不知。则六十二卦之效法听治于一存一发之《乾》《坤》,而又何疑乎?
且夫天下何以有阴阻邪?健者过刚以峻岌,阴往遇之,坚峭而不能入,则阻生。顺者过柔以滒弱,阳往莅之,沉没而不能出则险生。是险阻者,阴阳德行之固有,而相交不偶之必然也。
健以成阻,顺以成险。当其至,则本天亲上,本地亲下,相与应求而德位称所驰骋,故《乾》易而未有险,《坤》简而未有阻。其偶有者,亦初、上之即于冲委尔。及其积者可畸而必畸,纯者可杂而必,杂畸杂以交相遇莅,阴行于阳而触于峻岌,阳行于阴而蹈于滒弱,险阻者六十二卦之固有也。
因其畸杂而险阻生,有其至足而险阻在。相敌则疑,偏孤则忧。以至生不至,则险阻起,以至治不至,则险阻消。消之者即其起之者也。健顺本予天下以险阻,按其怀来,知其情伪,达其性情,辨其药石。使非至足者交乘乎向往以相往来,亦孰从于其不足知其有余,于其有余知其不足,以备悉乎险阻之故,而通其消息哉?
夫不至而险阻生,至而易简得。不至者因于至,故险阻亦至者之必有,易简亦不至者之赅存。向背往来,蒸变参差而无所少,其数全也,其位全也,数全、位全而时亦全也。故曰:无有《乾》而无《坤》之一日,无有《坤》而无《乾》之一日,无阴阳多少不足于至健至顺之一日。要所用者恒以其数位之半,相乘于错综而起化。故气数有衰王而无成毁,蒸陶运动以莫与为终始,古今一至,而孰有不至者哉?
邵子曰:“天开于子,消于亥;地辟于丑,消于戌。”不知至健之清以动者,何容施消?至顺之浊以静者,何所以受其消也?此殆陈抟狎侮阴阳之言,非君子之言理气之实也。
《周易外传》卷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