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本国志》的主要协助者(1 / 1)

据薛福成序,黄遵宪撰《日本国志》“采书至二百余种”,这些书籍包括中日两国的正史、野史、笔记、杂录等。其中日本史籍有德川光国的《大日本史》、赖山阳的《日本政记》《日本外史》、岩垣松苗的《国史略》、蒲生秀实的《山陵志》《职官法》,以及《日本书纪》《续日本书纪》《日本后纪》《文德天皇实录》《日本三代实录》《怀风藻》《扶桑集》《扶桑略记》《凌云集》《延喜式》《类聚三代格》《吾妻镜》《徂徕集》《江户繁昌记》等。[92]另据最新研究,《礼俗志》中不少条目多采自江户时期汉学家村濑栲亭的汉文著作《艺苑日涉》。[93]

而有关明治维新后的资料,据黄遵宪介绍,“所据多布告之书,及各官省年报”[94],可知主要采自明治政府的太政官布告以及各省官年报。另据考证,《地理志》所据材料,则采自地理寮地志课冢本明毅等编撰的《日本地志提要》。[95]

由于黄遵宪没有具体记载所引资料的来源,书中亦未列出引用书目,因此给《日本国志》资料来源的考证辨析工作带来诸多不便,需要我们今后进行更加细致的调查研究。

黄遵宪驻日前后只有四年有余,又不通日本语言,因此要编纂一部包罗日本历史各个方面的史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典章制度方面,因史料匮乏,甚至令日本史学家亦望而却步,知难而退。日本友人冈千仞就曾告诉黄遵宪说:“此事水户史官所欲为而不能为,盖无足以供史料者也。蒲生君平亦有此志,中途而止,亦坐无史料耳”[96],黄遵宪亦在《日本杂事诗》中叹道:“兵刑志外征文献,深恨人无褚少孙”[97]。然而,黄遵宪还是决心效仿褚少孙续补《史记》,完成《日本国志》的编撰工作。

当然,在撰写《日本国志》的过程中,黄遵宪亦曾面临重重困难。他将这些困难概括为以下三点(《凡例》)。

第一,采辑之难:“日本古无志书,近世源光国作《大日本史》,仅成兵、刑二志,蒲生秀实欲作氏族、食货诸志,有志而未就,新井君美集中有田制、货币考诸叙,亦有目而无书,此皆汉文之史而残阙不全,则考古难;维新以来,礼仪典章,颇彬彬矣,然各官省之职制、章程、条教、号令,虽颇足征引,而概用和文,不可胜译,则征今亦难。此采辑之难也。”[98]

第二,编纂之难:“以他国之人,寓居日浅,语言不达,应对为烦,则询访难;以外国之地,襄助乏人,浏览所及,缮录为劳,则抄撮亦难。此编纂之难也。”

第三,校雠之难:“既非耳目经见之书,又多名称僻异之处,而其中食物之名,有以和文译汉文者,有以英文译和文再译汉文者,或同字而异文,或有音而无义,则校雠亦颇为难。”[99]

上述种种困难,使得黄遵宪有时感到力不从心,“搁笔仰屋,时欲中辍”(《凡例》),甚至曾对日本友人说“此事大难,恐不成书”[100]。

幸好黄遵宪周围聚集了一大批硕学鸿儒,可以随时为他提供各种帮助。据黄遵宪自称,“遵宪来东,士大夫通汉学者十知其八九”[101],可见当时与日本汉学家交流之广泛。[102]黄遵宪在任驻日参赞的四年多时间,由于能与这些汉学家们通过作诗唱和或笔谈来进行交流,得以克服因语言不通而造成的巨大障碍。可以说,黄遵宪之所以能够完成《日本国志》这部巨著的撰写工作,是与他们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的。

就现有史料可以看出,黄遵宪在编纂《日本国志》的过程中,主要得到了宫岛诚一郎、青山延寿、石川鸿斋、龟谷省轩等人的大力协助。[103]他们都曾在修史馆任职,具有很高的史学素养,熟悉相关史料,通过笔谈可以随时为黄遵宪解疑释难,提供帮助。下面就利用一些笔谈资料,分别予以论述。[104]

1.宫岛诚一郎

宫岛诚一郎(9838—1911),号栗香、养浩堂等,曾供职于左院、修史局、宫内省等,后被敕选为贵族院议员,著有《国宪编纂起原》、《养浩堂诗集》等。宫岛与首届公使何如璋、第二届公使黎庶昌、以及黄遵宪,杨守敬等人皆交情深厚,他们先后都参加过宫岛《养浩堂诗集》的俾改、评点、序跋工作,其中尤其以黄遵宪用力最深。[105]

正如宫岛在其《养浩堂诗集》序中所述:“黄参赞公度,与余交莫逆”,二人交情非同一般。黄遵宪亦在诗中咏道:“一龛灯火最相亲,日日车声碾麴尘”[106],将宫岛视为一龛灯火下最为相亲的挚友。宫岛所居的麴町与公使馆仅一街之隔,二人来往频繁,关系非常密切。

由于黄遵宪与宫岛交情深厚,黄驻日期间,宫岛又先后任职于修史馆与宫内省,因此能够为黄遵宪《日本国志》的写作提供资料协助。

如1879年(明治十二年)3月31日,黄遵宪致函宫岛说:“德行自藤惺窝、文章自物徂徕以下诸公,乞条其名字、籍贯、所著之书,一一以告,汉学、宋学又当分别,文与诗又分举为妙也”[107]。藤惺窝即藤原惺窝,江户朱子学的开创者;物徂徕即荻生徂徕,江户古文辞学派的代表。毋庸置疑,黄遵宪是在为撰写《日本国志·学术志》中的汉学部分而请求宫岛提供有关资料。

又如,1880年(明治十三年)5月,黄遵宪在与宫岛笔谈中,介绍正在编撰的《日本国志》情况:

公度:近日作《日本史志》,必至今年年尾,乃能脱稿。分十三目,书约三十卷。

宫岛:先生独力犹为此事乎?且有公事,应多忙。吾辈突然访高馆,费贵闲,甚无心。一卷何十叶?

公度:独力为之。每脱一稿,则何大使润色之。一卷三十叶左右。

其目曰:国势、邻交(上下)、天文、地舆(有图)、食货(为目者六)、刑法、兵(为目二)、文学(为目三)、礼俗(为目十二)、物产、礼乐、工艺(十一)。有《礼俗志》一篇,中分十二目。有曰朝会,有曰祭祀者,此二事缺欠焉不详。阁下方官宫内省,必能缕悉之。幸于暇时别纸条示,感戴不尽。[108]

据此可知,黄遵宪计划于年内完成《日本国志》的编撰工作。将当时构想与后来成稿相比,可以发现略有不同,如十三目后减为十二志(无政治),三十卷后增至四十卷,另外如国势、地舆、兵制、文学,后亦改名为国统、地理、兵、学术诸志。但我们也可从笔谈中发现,此时黄遵宪已经初步设计好各志的细目。

由于当时宫岛正任职于宫内省,因此黄遵宪特地就《礼俗志》中有关朝会和祭祀问题请求帮助。随后,黄遵宪便开列了有关朝会和祭祀的十一项疑问,请求宫岛根据现行制度予以回答:

一问朝会日期。如天长节之类。

一问常朝仪式。

一问朝会时尚有卤簿否?

一问朝会时仪式。

一问宫中女官参朝仪式。

一问天子亲祭之神。

一问遣使祭告之神。

一问祭祀仪式。

一问祭祀时供设品物。

一问祭祀时祝辞。

一问臣庶家祭祀仪式。[109]

并特别指出:“以上所问,据现今所行而答,其古时制度,且略而弗道。阁下若有不及尽知者,祈转询之友人,是所至祷。”

对此,宫岛回答道:“朝会祭祀许之。现以假皇居,未有确制。古制则详于邦典,阁下应悉知。朝会规则现于式部寮议定之,阁下若求之,则缓求之。比阁下尊著渐成,必应定制。虽然,大抵假定之制度有之,仆为阁下徐应编纂之。”[110]表示愿意为黄遵宪提供帮助。

不久,宫岛将有关朝会、祭祀的暂行规定《现行假例》交给黄遵宪。8月14日,黄遵宪致函宫岛:“收到见惠《朝会祭祀现行假例》一本,俟暇趋谢。”并言:“前承赐《朝会典礼》,详密整赡,拜谢无已!”[111]

今阅《日本国志·礼俗志》有关朝会、祭祀记载,其中朝会包括新年朝贺、新年宴会、纪元节宴会、天长节宴会、每月赐宴等,祭祀包括新年祭、元始祭、祈年祭、春秋季皇灵祭、新尝祭、祭祢庙、祭陵等条目,分门别类,条理分明。而在最后的小注部分,黄遵宪写道:“以上今礼,从宫内书记询问得之,名曰《现行例假》,谓暂时所行,非典制也。”(《礼俗志》一)显然,此处所谓宫内书记是指宫岛诚一郎,所言《现行例假》即前述宫岛所提供者。

然而,宫岛并非能为黄遵宪提供所需的一切资料,尤其是有关军事机密的内容,更是无法满足黄的要求。如1881年(明治十四年)7月17日,黄遵宪致函宫岛:

仆所撰《日本志》将近脱稿,中有海军一门,因海军尚无年报,拉杂采辑,虑不免有误,且尚有一、二询请之事,因念令弟小森泽君今官海军,仆亦叨有一面之识,不揣冒昧,敬以奉恳。[112]

信中提出《兵志》中的海军一节,因需要海军船舰表、海军兵学校、海军新设规程局以及海军每年经费等有关资料,请当时任职于海军省的宫岛诚一郎胞弟小森泽长政(小森泽家养子)帮忙提供如下信息:

一、今送到海军船舰表共四纸,中有错误者祈为改正,有疏漏者祈为补入。

一、问海军兵学校规则,明治四年正月十日太政官布告者,今犹用否?若有新规则,可以借示否?

一、海军新设规程局,敢问所司何事?

一、问海军兵卒(专指下卒)规则可借示否?兵卒每月给俸一元七十钱,有等第否?

一、问海军每岁经费何项用多少?可示其大概否?[113]

宫岛8月2日回函,转达小森泽婉言回绝此事之意:

所示海军船舰表并军兵学校其馀数件,仆已领命。弟小森泽长政现奉职东海镇守府,常在横滨总辖诸舰。阁下所云,仆已转致。顷弟从横滨来,曰所云件件仔细检查,此等之事,固当明告者。但秘史之职,事无大小,非受省卿之命,则不能私告。若转照之本省书记,则知之亦甚容易耳。俄、德二公使亦有此公问,已经一一明告。弟之言如此,便以告阁下。[114]

但是,不久宫岛转来小森泽婉言回绝的口信:“秘史之职,事无大小,非受省卿之命,则不能私告”,要求黄遵宪直接照会海军省书记,并说对德、俄两国公使也持同样态度。

今《兵志》海军部分,较之陆军,内容要简单得多,其原因大概在此。

2.

青山延寿

青山延寿(1820—1906),字季卿,号铁枪,生于史学世家,著有《皇朝金鉴》、《大日本史地理志稿》、《读史杂咏》、《读史偶笔》、《铁枪文集》等。父延于,兄延光,皆为水户史学的著名学者。1878年,黄遵宪为其《皇朝金鉴》佼序,对青山父子的史学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

日本之史,以汉文纪事者,莫善于《大日本史》,而其书实出水户藩士之手。水户藩号多贤,有青山云龙氏者,世以史学鸣,其伯子延先(按:“光”之误),继《日本史》后,为《纪事本末》一书,而史体始备。余来日本,即闻青山氏名,后得与其季子延寿交。延寿官于史馆,平生所著述,多涉国史,与之征文考献,无能出其右者。[115]

由此可知,黄遵宪所交的日本友人之中,以青山延寿对日本史学造诣最深。

1878年(明治十一年)3月23日,青山延寿访问公使馆,与何如璋、黄遵宪等举行笔谈,以下是何如璋与青山之间的问答:

如璋:君在史馆现编何书?贵国史有各志否?如有成书,乞惠示一观为快。

青山:仆在史馆,搜索史料,是其任也。如撰修则在编修职,今仆所任,辑各藩史料也。《大日本史》有十一志略已就绪,兵志、刑法志已刻成,其他校合未毕也。[116]

据此可知,青山在史馆的工作主要是搜集史料。笔谈中,青山还介绍说,《大日本史》11志(按:实为10志)当时只刊行了兵、刑二志,其他尚未校合完毕。《大日本史》10志(神祇、氏族、职官、国郡、食货、礼乐、兵、刑、阴阳、佛事)最终全部刊行完毕,还须待到1906年(明治三十九年),因此黄遵宪编纂《日本国志》时,除兵、刑二志外,其余诸志皆未能参照。

青山延寿学识渊博,家藏史书极为丰富,可以推断,与其交流,是黄遵宪获取有关日本史志知识的重要途径之一。

3.石川鸿斋

石川鸿斋(1833—1918),名英,字君华,号鸿斋、芝山外史等,三河丰桥人,工诗文,亦擅山水人物画。著有《精注唐宋八大家文》《日本八大家文读本》《日本外史纂论》《芝山一笑》等。1879年黄遵宪撰成《日本杂事诗》,石川曾为之题跋。二人来往密切,笔谈频繁。如1878年(明治十一年)6月16日的笔谈:

公度:《大日本史》有纪传而无表志,欲考典章,必于志乎。仆急急欲得如史志诸书览之,恨其不知也。

鸿斋:《日本外史》初卷有引书标目,仆不悉记,请在馆中示之耳。

公度:各史所引书目,多和文者,仆意欲得汉文者耳。[117]

由于《大日本史》表志部分此时尚未刊行,黄遵宪请石川为其推荐有关日本典章的史志书籍。对此,石川介绍说赖山阳的《日本外史》中列有引书目录,而黄遵宪更希望阅读用汉文撰写的日本史料。

又如该年11月21日的笔谈中,黄遵宪请石川代为翻译岩垣松苗的《国史略》:

公度:此篇自“政体”以下,祈代为译汉,但何以酬劳,祈足下自度,与王桼园言之。

鸿斋:政体以来迄尾译之欤?

公度:是书译毕,他尚有烦君者。一切纸笔之费,仆以为不如计篇数,如每十篇需多少,足下自审度之可也。

鸿斋:此文鄙拙,译之不甚佳,惟贯串意而已。仆尘事多端,请限今年毕业。

公度:是文虽鄙,阁下熟史,以意润色贯穿之可也。他日携归,可为君刊行之。

(中略)

公度:仆阅史,喜阅志,故求足下先为此。

鸿斋:译新闻纸布令者,有其人乎?未否?

公度:此间本有翻译冯姓者为之,然仆观之,不译亦知其事也。通西人语言文字者多,通日本语言文字者少。[118]

笔谈中,黄遵宪不仅委托石川翻译《国史略》的部分章节,而且提出译毕后,还有其他史籍需要石川继续帮忙,可见石川为黄遵宪采集资料提供了极大帮助。

另外,由此笔谈可知,对于当时报纸刊登的各种布告,黄遵宪无需借助翻译,便可大致看懂。因明治初期的新闻布告,尚保留较浓的汉文色彩,这也给不通日语的黄遵宪的资料采集工作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便利。

4.龟谷省轩

龟谷省轩(1838—1913),名行,字子省,号省轩,擅长诗文,曾任太政官少史、修史庶务、记录局长等职,后辞职专心从事著述,除《省轩文稿》

外,还著有《论语管见》、《论语汇纂》、《咏史乐府》、《近世义烈传》等。黄遵宪曾对日本友人说:“仆来此,最亲慕者,龟谷子一人”,足见其对龟谷非常推崇。

1879年(明治十二年)12月18日,黄遵宪与龟谷笔谈,其中内容多涉及《日本国志》的编纂问题:

省轩:阁下近来有何著述?

公度:近来方编《日本国志》,恐至明年此时方能脱稿,为目十有二:

曰国统,曰邻交,曰天文,曰地舆,曰职官,曰食货,曰兵,曰刑,曰学术,曰礼俗,曰物产,曰工艺,成书约有五六十卷。

省轩:所引之书已具否?弟有所知,亦应言之。

公度:其不备不全者,当一一请教。虽然,仆之此书,期于有用,故详近而略古,详大而略小,所据多布告之书,及各官省年报也。[119]

据此笔谈可知,黄遵宪对于《日本国志》篇目的构想最早形成于此时。12目中除地舆后改为地理志外,其他篇名与后来成书完全相同,只是卷数略有减少而已。另外,黄遵宪所言“所据多布告之书,及各官省年报也”,也为我们研究《日本国志》的资料来源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笔谈中,龟谷还向黄遵宪介绍了伊藤东涯的《制度通》,羽仓胜堂的《甘雨亭丛书》以及蒲生秀实、新井白石等的有关著作,增强了黄遵宪有关日本史学的知识。

以上据现有笔谈史料,主要介绍了宫岛诚一郎、青山延寿、石川鸿斋、龟谷省轩对黄遵宪编纂《日本国志》的协助情况。除此之外,当时其他汉学家如重野安绎、冈千仞等人,也都曾给予黄遵宪有力的帮助。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关于《日本国志》的作者,现在一般皆认为由黄遵宪独自编撰而成,但黄本人曾数次言及《日本国志》乃与公使何如璋共同编辑,事实究竟如何?我们有必要对此问题进行探讨。

如1880年7月25日(光绪六年六月十九日),黄遵宪致函王韬时说:“顷随何星使后,共编《日本志》,而卷帙浩博,明年乃能卒业”。[120]同年8月21日(七月十六日),黄遵宪在与朝鲜修信使金宏集的笔谈中,再次言及与何如璋共同编辑《日本国志》事:“《日本志》仆与何公同为之,卷帙浩博,可为三十卷,姑未清草”。[121]由此看来,《日本国志》似乎仅非黄遵宪个人所为,公使何如璋亦曾参与其中。

那么,何如璋究竟参与了哪些工作呢?据同年5月黄遵宪与宫岛诚一郎的前述笔谈,便可知编撰工作实际上仍由黄遵宪独力进行,何如璋只是负责初稿的润色工作。笔谈中宫岛问道:“先生独力为此事乎?”黄答曰:“独力为之。每脱一稿,则何大使润色之”。[122]

当然,作为公使,何如璋亦为《日本国志》的编纂提供了诸多方便。可以设想,要想完成如此庞大的煌煌巨著,没有公使的大力支持,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作为有力的协助者和支持者,何如璋可谓功莫大焉,但若仅以上述材料为据,将何如璋作为《日本国志》的合著者,显然是不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