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林则徐主持的移译之功(1 / 1)

林则徐主持翻译编译的西方书刊主要计有:《四洲志》( Hugh Murray,Cyclopaedia of Geography)、《各国律例》(Vattel Emericde, Law of Nations)、《澳门新闻纸》(Canton Press)、《澳门月报》(Chinese Repository)等。《四洲志》是英国人慕瑞所著,原本于1836年在伦敦出版,属当时最新之世界地理书,书中介绍了五大洲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地理、历史、军事、政情等。全译本共四十九页,其中欧美部分占五分之三,美国部分则占全书的五分之一。更值得注意的是书中详细地描述了美国总统、上下两院及司法等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只可惜美国的民主制度没能引发林则徐的兴趣。尽管如此,该书是中国第一部较系统地介绍世界地理志的译著,也是林则徐译述中对后来影响最大的一部书。它使中国西学、尤其是世界地理学领域跨入了新时代。梁启超曾赞曰:“林少穆(则徐)督两广。命人译四洲志。实为新地志之嚆矢。”[80]《各国律例》的作者是瑞士人,汉译名为滑达尔,该中译本系原书之摘译,后收于魏源著《海国图志》。其内容包括关于一个主权国家对在留外侨的司法管辖权问题以及作为对外敌对措施的封锁、禁运等手段。《澳门新闻纸》又译作《澳门新闻录》或《广州周报》,系广州商馆英国自由贸易派商人于1835年创刊,1839年7月迁往澳门继续出版,主编为慕勒(Moller Edmund)。由于该报“将广东事传至该国(指英国)并将该国事传至广东”[81],自1839年春始,林则徐命人将其中有关的时事报导和评论一一摘译出来,诸如鸦片生产,国际社会对中国禁烟的反应,直至西方国家在中国周边及邻国的活动等。为便于查阅,又命人将译文按时间顺序“抄齐统订数本”[82],如此一直继续到林则徐被革职。现存中译《澳门新闻纸》抄本六册,译载了原刊1838年7月至1840年11月间的部分内容。《澳门月报》亦译为《中国丛报》,由美国公理会传教士卑治文(Bridgman)主编,1832年创刊,至1852年共出版了二十卷。现存中译《澳门月报》译自其中1839年和1840年部分。与《澳门新闻纸》不同,《澳门月报》是按事项分类,即为:论中国、论茶叶、论禁烟、论用兵、论各国夷情等五辑,收于《海国图志》卷八十一。

从林则徐组织翻译的内容看,可大致分为以下几大类,即:海外,特别是欧美国家地志学知识;直接服务于外交的情报及其外交技术;欧洲舆论对中国的反应。从以上内容结构不难看出,这些译书主要是为“驭夷”需要而作,事实上也确实为办理“夷务”发挥了作用。

由于林则徐对西洋列强及其动向有了初步的了解,因此他的对外策略远高于其他官吏。当时,主和派强调不可“轻起边衅”,主张对英让步,甚至提出容忍鸦片贸易。抵抗派则主张“闭关绝市”以彻底断绝一切对外贸易的强硬政策。林则徐属坚决抵抗派,反对被动让步,但同时也反对“闭关绝市”论。林则徐的原则是“奉法者来之,抗法者去之”[83],他通过《各国律例》察知“此等奸夷(指欧美的鸦片走私犯)并未领照经商,而取偷渡蹿越,若被该国查出,在夷法亦必处以重刑”。[84]据此,林则徐采取了一系列严禁鸦片的措施。但同时他又认为:“将现未犯法之各国夷船与英吉利一同拒绝,是抗违者摒之,恭顺者亦摒之,未免不分良莠,事出无名。设诸夷禀问何辜,臣等碍难批示。”[85]他还强调:“凡有夹带鸦片夷船,无论何国不准通商,则不带鸦片者,仍皆准予通商。”[86]这里林则徐实际上已在遵循国际法的原则,可以说国际法知识之引入中国并应用于对外交涉是自林则徐开始的,他的国家主权观念已开始带有近代色彩。作为具体策略,他还提出:“查英吉利在外国最称强悍,诸夷中惟美利坚及佛兰西尚足与之抗衡……此中控驭之法,似可以夷制夷。”[87]林则徐之所以在处理外交事物中错落有致,很大程度上是得力于他的西洋知识,林则徐自己也曾说过:“其中所得夷情实为不少,制驭准备之方多由此出。”[88]

林则徐得力于西洋知识的又一重要收获是他在海防上的作为。他针对英国“以船坚炮利称其强”的现实,于海防上倾注了极大的努力,在给道光的奏章中提出:“尤恐各台旧安炮位未尽得力,复设法密购西洋大铜炮,自五千斤至八九千斤不等,务使利于远攻。”[89]并“用价一万八千元购得西洋大号旧夷船一只,一备兵勇演习仰攻”。[90](此为中国购买西洋船只之始)1840年4月又首次仿造西洋式战舰,奏报朝廷:“今春检查旧籍,捐资仿造两船,底用铜包,蓬如洋式。”[91]当时有外国人记曰:“1840年4月25日,二三只双桅船已在广州河面下水,这些船都是按照欧洲船式修造的,它们已能加入帝国的海军了。”[92]林则徐还曾向奕山建议:“查洋面水战,系英夷长技……非自单薄之船所能追剿。应另制坚厚战船,以资制胜。……总需有船一百只,始可敷用。此系海疆长久之计,似宜及早筹办。”[93]可见林则徐是在试图建立一只有近代装备的新式海军,并认为如能拥有这样一只“器良”并且“技熟、胆壮、心齐”[94]的海军,“有船有炮,水军主之,往来海中追奔逐北,彼所能往者,我亦能往……逆夷以舟为巢穴,有大邦水军追逐于巨浸之中,彼敢舍舟而扰陆路,占之城垣,吾不信也”。[95]综观上述不难看出,林则徐将西洋知识付诸实践,颇有成果。总体看来,林则徐作为钦差在广州期间,英国在外交和军事上始终不得要领。此外还有一点颇值得注意,即他在主持编译《四洲志》时已察知沙俄正向伊犁推进,并开始注意沙俄的动向,且预言:“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96]对此林则徐建议在中国西北边境应“改屯兵为操防。”[97]而满清朝廷对西北边境的危机却无动于衷,不幸,其后不久,林则徐的忧虑变成了现实。

在中国西学中衰约百年后,林则徐能在不满两年的时间里对西方了解到如此程度,并能运用于对外策略的实践中,不能不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