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分裂、弹压自由民权运动的工作奏效之后,荣升为内阁总理大臣的伊藤博文为了修改条约继续推行欧化主义。明治十八年(1885),文部大臣森有礼跟随伊藤的方针,主张“在现代提倡孔孟之教是迂腐的”。当然,伊藤博文、森有礼等开明派官僚的欧化主义,和保守派的儒学至上主义一样,都是以强化富国强兵政策和天皇制政权为目的的,但伊藤博文等人认为,在当时的情势下,儒学至上主义是不合时宜的。1886年,西村茂树针对欧化主义发表了《日本道德论》,主张调和儒学和欧洲哲学,把作为传统价值的儒学加以改造,使之满足新阶段天皇制统治的需要。
图136 西村茂树
图137、138 西村茂树选录《小学修身训·下》(1880年)和《日本道德论》(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
明治初期,西村茂树曾作为启蒙学者,介绍过西洋的哲学、伦理学、历史学。但是,西村茂树逐渐回归到儒学主义。西村的《日本道德论》,首先指出道德是国家的根本问题,并说:“今日之势,不可不以合全国民力而保本国之独立,并耀国威于他国为必须至急之务。若问何以可达如此希望?余答之,除提高国民之智德勇即道德外,别无他法。”[14]西村茂树认为道德说“一种叫作世教,一种叫作世外教”。[15]中国儒学和西洋哲学是“世教”,以道理为主。印度佛教和西洋耶稣教是“世外教”,以信仰为主。“现今本邦立道德之教,与舍弃世外教,宜用世教恰当类似。”[16]那是因为“今日世外教只能取得下层社会人民的信仰,而无法获得上层社会的信仰。”[17]世教中,西洋哲学虽然“学理的微妙已达到无与伦比”,[18]但还是存在很多缺点。其中重要的是,理论上偏重知识,尚古思想淡薄,实践上缺乏安定人心之术,具有功利主义和利己主义倾向,特别有轻视君主、父母的缺点。而儒学则“以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等五伦为中心,从致知格物起,直至诚意、正心、修身、治国、平天下,关于现世的事物,儒道可谓网罗一切天下的教法”。[19]因此,“今日以儒道为本邦道德之基础,胜于哲学。”[20]但是,西村茂树的主张与元田永孚的儒学至上主义不同。他说:“在今日,亦不能专以儒道立本邦道德之基础。”[21]那是因为儒学有六个不足之处。第一,儒学在理论的精密度上不如西学;第二,儒学“有安于退守,乏于进取的弊端”;第三,“儒道对尊属者有利,对卑属者不利”;第四,“儒道男尊女卑的说教多”;第五,“儒道是古非今,每事追求效仿唐虞三代之治”;第六,儒学不是“以理为师”,而是“以人为师”等。[22]所以西村茂树主张“一定的主义即采取二教(儒学、哲学)精华而弃其糟粕”,由而“合成”“天地的真理”,以为“日本道德之基础”。[23] 像这样,儒学思想在西村茂树的《日本道德论》中,经过改变而得以重生。
图139 《教育敕语》
1889年,日本颁布《大日本帝国宪法》,确定天皇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和国政的总揽者,同时在近代日本国家体制定型后,1890年10月公布了《教育敕语》。《教育敕语》由侍讲元田永孚和法制局长官井上毅合作写成,由山县有朋首相和芳川显正文相审议。按照芳川显正所言,《教育敕语》是为了“立道德大本统一民心”而颁布的。《教育敕语》的根本内容是:“孝父母,友兄弟,夫妇相和,朋友相信,恭俭持己,博爱及众,修学习业,以启发职能,成就德器,广进公益,开拓世务,常重国宪,遵国法,一旦有缓急,则应义勇奉公,以辅翼天壤无穷之皇运。”[24]《教育敕语》的颁布,确立了以儒学道德为主要内容的教育方针及国民道德方针。它不仅影响着日本的近代教育,而且还广泛、持久地制约着日本近代的思想。直至1945年8月日本战败为止,《教育敕语》都发挥着作为日本教育乃至国家主义意识最基本的经典的作用。
总之,明治维新后,儒学自然观的影响已基本消失,但儒学道德观却与日本的国家主义意识相结合而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