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正仓院珍宝映出的丝绸之路文化交流(1 / 1)

在奈良的东大寺,有一个专门存放珍宝的正仓院。[4]这些珍宝有相当一部分是去中国的日本人(遣唐使,留学生等)带回的,它们像镜子一样,反映出了当年通过丝绸之路进行的西起地中海、东至日本的文化交流情况。

关于正仓院珍宝的来历大致是这样的:756年圣武天皇死后,光明皇后将他生前喜爱的器物献给东大寺,珍藏在该寺正仓院。正仓院宝物就是以圣武天皇遗物为中心的珍藏品。其中有文具(如文房四宝等)、武器(如大刀、弓矢等)、乐器(如琵琶、阮咸、琴等)、室内用品(如屏风、镜等)以及典籍、文书、服饰、香料、药品等。正仓院珍宝除有遣唐使和留学生自唐带回外,也有一些是在那些外来品的影响下由日本自己制造的。这批宝物仅上了国家珍宝账的已超过六百件,可以说件件都是精品、珍品。还有的虽在唐代书籍中见到名字,但在世界范围内保存下来的仅见于正仓院一处。正仓院宝物因为不是出土物,所以更能表现出原物的优美本色。至于保存下来的漆器、香料、药品等更不是一般发掘品所能比拟的。正仓院宝物所具备的这些特点,使我们可以在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仍能透过它们来观察当时东西文化交流的情状。

从制作珍宝的材料来看,有宝石、贵金属、玻璃、象牙、玳瑁、檀木、槟榔以及各种各样的锦和绫等。显然,相当的多数不是日本所能出产的。从器形上看,也不都是日本式。如正仓院宝物中有一只白琉璃碗(雕花玻璃),后来又从安闲天皇的陪冢中出土了一只,因而在日本共有两只这样的雕花玻璃碗。事有凑巧,大约二十年前,在里海南岸的伊朗德拉曼地方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同类器物。其中有的和日本的两只大体相同。这很可以说明日本白琉璃碗的来源。正仓院的碧琉璃杯,是带有银质高脚的玻璃杯。人们在罗马、波斯的银器中经常可以看到这种器形。从构思和图案来看更容易觉察其渊源,如正仓院北仓的篮胎漆器“胡漆瓶”,用银平脱技术施以双鹿花鸟图案,旁附以细弓状把手,注口有鸟头形盖。这种设计意趣显然是萨珊王朝的波斯形式。至于萨珊王朝的波斯式图案,则经常表现出这样的特点:中有立树,左右配以骑射人物和狮子,或者把鸟兽左右对称地配合并附以其他纹样连成一片。有时还使用葡萄纹和狩猎纹。[5]正仓院的平螺钿背圆镜,其背面的白铜螺钿纹饰,有对称的狮子和犀牛。而夹缬屏风(绀地花树双鸟文夹缬絁屏风),其正中为生命之树,围绕树木的则是完美对称的鼓翼的鸟儿,树下有花草。学者们认为其中存在着绿洲城市的具体形象。[6]另有一﨟缬屏风(花喰鸟﨟缬屏风),中央为生命之树,树下有少年倚石吹笙,而凤凰则闻笙歌而舞。少年周围芳草鲜美,鸟飞其上,可以说是乐园思想典型图像。前几年,京都大学名誉教授伊藤义教在《祆教研究》《波斯文化传来考》中发表了颇具冲击性的意见,认为在齐明朝祆教徒已来到日本。他在研究屏风时发现上边有隐画,即利用黑白翻转,把人物或动物图形隐藏其中,可以说是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正仓院的树下美人屏风(鸟毛立女屏风),经专家研究,其所用材料为日本本国所产,但从整个构图和美人的形象来看当为西亚一带的器物,因而极可能是日本师匠的仿制品。正仓院的伎乐面具(醉胡王面),其形象的“西方(并非现代意义的‘西方’)性”更是一看便知:鼻高而略呈钩状,眼深陷,口呈上弦月状。当把现代伊朗(古之波斯)人的照片和醉胡王面对照时,其间的联系更是昭然若揭。而且这些假面具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古希腊人演戏时所戴的那种面具。正仓院所存乐器中也有不少异国情调极浓的东西,如箜篌、阮咸、琵琶等。箜篌即今之竖琴,在亚述王阿希尔巴尼帕尔饮宴图(浮雕)中即可见到,大概是由西亚传入中国的。正仓院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在印度阿旃陀石窟的壁画中可以见到,在六七世纪的龟兹壁画中也可以见到,可见是由印度经龟兹等地传入中国内地的。到日本的奈良时代,这种乐器大概已在中国、中亚细亚、波斯及印度等地广泛流传。正仓院保存的这面琵琶已是世界上现存的唯一实物,琵琶的弹奏面,在木质地上嵌入鳖甲,以螺钿工艺造出精美的图案:上为一棵椰子之类的热带树木,其上下左右有五只鸟儿翻飞;下为一匹备鞍的双峰驼,驼背上人鼻高而发卷,左手把琴,右手持拨,悠扬的音乐似乎正从琵琶上流淌出来。骆驼翘首背向,凝视主人,似乎正在欣赏他的演奏。整个画面充满着异国情趣。正仓院中还保存有一些游戏用品,如北仓的木画紫檀双六局,中仓的木画螺钿双六局、沉香木画双六局、紫檀木画双六局、北仓的双六头、杂玉双六子,以及中仓的紫檀金银绘双六局等。双六原是印度的游戏,北魏时传入中国,唐代极盛。可能是遣唐使或留学生带入日本的。此外,围棋的棋盘和棋子也有保存。紫檀围棋盘状如炕桌,在紫檀的盘面上嵌入象牙以成方格。四周则画有西方情调的人物及骆驼、狮子、象等动物。棋子也以玉石等做成,是非常精致的工艺品。

总之,透过正仓院的某些宝物,可以清楚地发现东西文化交流的轨迹。难怪有人说,“正仓院是丝绸之路的终点站”。从这个终点站返回去,追根溯源,就能发现各个文化间的互相授受关系:日本文化吸收了唐文化,唐文化又吸收了珊萨王朝波斯文化和拜占庭文化,而波斯文化和拜占庭文化则又吸收了古代埃及、亚述、希腊、罗马文化,以及笈多王朝的印度文化和古代北方欧亚文化。因之,奈良和平安初期的日本文化具有一定的世界性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