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朝鲜政府被迫签订卖国的《乙巳保护条约》后,朝鲜人民立即展开了全民性的反抗斗争。城市的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在善山、安东、泰仁、南海等地纷纷发生农民暴动,一部分封建官吏也弃职抗议卖国条约,提出“废除保护条约”“驱逐倭敌”“恢复国权”“处分卖国贼”等口号。
反日义兵斗争重新活跃起来,闵宗植在忠清道鸿山组织义兵,向各地活动。1906年6月占领舒川、洪州等城,一再打退围攻洪州的日军。
在全罗道,崔益铉、林炳赞于1905年组织义兵,1906年6月占领淳昌和谭阳两城,以后继续占领了泰仁、谷城,扩大了义兵的势力。
1895年领导义兵的李麟荣、李康年等也在江原道再次组织义兵进行武装斗争。
平民出身的申乭石(石或作锡)领导的义兵在庆尚道的平海、宁海、青松、义城、英阳等地广泛开展游击斗争。这支队伍勇敢善战,甚至进军到北部的蔚珍、三陟,采取神出鬼没的战术,包围和消灭敌人。
和前期一样,义兵不仅反对日本侵略者,并且与各地的贪官污吏作无情的斗争。1906年上半年义兵活动的主要地区是京畿、忠清、全罗、庆尚、江原等5道40余郡,到同年10月至1907年6月,扩大到黄海道,达到6道58个郡。这时领导义兵的已不仅是儒生,还有平民出身的人,义兵运动的人民性、持久性也比以前加强了。
1907年6月朝鲜国王李熙(高宗)秘密派遣使节三人到荷兰出席海牙第二次国际和平会议,企图否认《乙巳保护条约》,要求各国援助,结果失败。这一事件对日本自然是一个并吞朝鲜的最好借口,伊藤博文当即表示要对朝鲜宣战,同时嗾使李完用卖国内阁威逼李熙退位。李熙坚决反对,日本政府派外务大臣林董到朝鲜施加压力,朝奸李完用、宋秉畯等再加威吓,李熙终于7月18日被迫让位给太子李拓。消息传出后,京城广大人民极度愤慨,立即实行罢市、示威,群众高呼“杀死内阁卖国贼!”“肃清日本帝国主义!”“捣毁一进会的机关报国民新闻社”。爱国者激昂慷慨地在街头演说,号召群众参加斗争。19日李熙让位的诏书发表,全城秩序更乱,游行队伍袭击西门外日本警察所,与日警血战。一部分朝鲜军队(侍卫队)冲出兵营和日军开火,当晚王城附近的侍卫队进入官内,准备在20日举行让位式时,将各卖国大臣全部杀尽,因计划暴露被镇压。但当天群众袭击卖国贼李完用的住宅,并将它烧毁。暴动迅速蔓延各地,龙山、公州、晋州、安城、大邱、釜山等城市都发生了反日运动,仅京城一地的斗争,就坚持了7天。李完用勾结日军,进行疯狂的镇压,日军占领了各地的火药库,冲入朝鲜兵营搜缴弹药,企图制止军队的暴动。
7月24日,李完用在伊藤博文指使下签订了《日韩新协约》(又称《丁未亡国条约》)七条,规定朝鲜的行政权和司法权全部由日本统监掌握,朝鲜高级官吏的任免和外国人的聘用都须经日本统监批准,朝政府须任命日本统监所推荐的日本人为朝鲜官吏。从此政府各部次官都由日本人担任,全国各级机关都任命了大量的日本官吏,判任官以上达3000名。根据这一条约,日本帝国主义完全掌握了朝鲜的政权,同时加紧了对朝鲜人民的恐怖统治,毁灭了朝鲜的固有文化和民族意识。不久更逐步掌握了朝鲜的司法权及警察权,大举屠杀朝鲜爱国人民。正如列宁所说,“在那里把沙皇政府的一切办法、一切最新技术,同纯粹亚细亚式的刑法和空前的残暴行为结合起来了”[209]。
日本帝国主义者对朝鲜军民的反抗运动,早就企图彻底镇压。当朝鲜政府被迫签订《日韩新协约》时,伊藤博文为消灭朝鲜人民的武装力量,首先策划了解散朝鲜军队的阴谋。在订约同时,和李完用秘密换文,约定在朝鲜实施新设法院,“改正”监狱制度,整理军备及任用日人为朝鲜官吏等一系列镇压朝鲜人民的措施。[210]其中“整理军备”一项就是解散朝鲜的军队。
朝鲜军队在日俄战争后,由于日本一再逼令实行“减兵策”,原有的军队(训练队)都已裁撤,剩下的已不到1万人。根据日本官方的材料,解散前的朝鲜军队配备地区及人数如下:
侍卫步兵联队2个,驻京城,即中央禁军。每联队约1800人,共计3600人。此外骑、炮、工、辎等兵种约400人。
镇卫步兵大队8个,驻全国8个道,即地方军队,每大队约600人,共计4800人,各大队尚附有分遣队若干。[211]
日本对朝鲜仅有的这9000人左右的军队都不容保留,1907年7月31日夜日本统监伊藤博文和军司令官长谷川通过朝奸李完用、李秉武(军部大臣)发布诏敕,将朝鲜军队除护卫皇室的侍卫队一大队外全部解散。8月1日先在京城训练院举行侍卫队的解散仪式。这天清晨,日军部署完毕,各兵营的朝鲜军队2000人在日本教练官指挥下紧急集合,徒手前往训练院,李秉武读完解散的诏敕,日军立即上前将朝鲜兵士的肩章军帽脱下,士兵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觉这一阴谋,登时发出悲壮的呼声,有的伏地痛哭,有的脱去上衣,和日军搏斗。这时南大门内侍卫第一联队第一大队长朴星焕悲愤自杀,激起了全体官兵暴动。和它邻接的第二联队第一大队官兵也响应加入,坚决反对去训练院。1300多名军队和日军展开激烈的巷战,给敌人沉重的打击。其后日军不断增援,并从南大门城墙上用机关炮的密集炮火射击。战斗继续了四五天,杀死日军100多名。朝鲜军队在寡不敌众、弹尽援绝的情况下被血腥镇压,官兵战死者100余人,负伤者数百人,有500人被日军俘虏。[212]
日本帝国主义在解散京城的各部队后,紧接着从8月3日起解散各道的八个镇卫大队,到9月3日北青的镇卫第八大队被解散为止,原州、江华、忠州、堤川、骊州等地,都不断发生解散军人的暴动。
地方镇卫大队中最早被解散的水原镇卫队江华分遣队于8月3日就首先发难,反抗解散命令,袭击日宪兵驻在所,在激战后退入山中,参加了义兵部队。8月6日江原道原州镇卫队250人在解散命令到达前,就在正校闵肯镐指挥下暴动,夺取兵器库的武器,杀死日寇和朝奸,与当地起义人民合流,组成了坚强的义兵部队,转战邻近各地。[213]
朝鲜的义兵运动就这样由于各地“解散军人”暴动的合流而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义兵的武装斗争,不论在其组织和装备上都更壮大充实。随着日帝奴役和掠夺的加紧,朝鲜广大爱国人民加深对日寇和卖国贼的愤怒,纷纷投入民族解放斗争的洪流,各地起义军民组织成一二百名乃至五六百名的武装部队,到处袭击日本宪兵派出所和邮政代办所,破坏日本人的电讯设备,对日军和亲日分子展开激烈的游击战争。
义兵运动再次发展为全国的斗争,从时间和地域看,如果暴动开始的1907年八九月间,活动还限于三八线以南以车岭山脉为中心的京畿、江原、忠清三道的边区,逐渐沿京釜铁路向东南发展,那么斗争的**时期即10月至11月间,整个朝鲜南部乃至北部的平安、咸镜等道直至鸭绿江沿岸,义兵已到处蜂起。
在邻接我国东北的咸镜道方面义兵以三水、甲山一带为中心,到1908年12月间,在洪范图领导下发展了广泛而顽强的游击战。洪范图是当地的贫农出身,当过猎人和矿工。这支部队与人民有密切的联系,他们白昼袭击甲山守备队和惠山警察署,给敌人以重大打击。他们又和平民出身的车道善、宋相凤、许瑾等人领导的义兵队联合,以机智而果敢的战斗,不断打败敌人的“讨伐队”。例如,一次在咸镜南道北青的厚峙岭迎击前来“讨伐”的敌军宫中部队,结果就将讨伐队全部歼灭,当时他们在义兵中获得了常胜部队的称号。
义兵运动的扩大与深入,逐渐威胁到日本帝国主义者在朝鲜的统治。义兵一见日寇就杀,到处破坏敌人的设施,亲日官僚和朝奸组织“一进会”的会员也常被杀掉,家产被没收。据估计,1907年9月到1908年8月的一年间,被义兵处死的一进会员达968名。义兵活动的地区,交通通信全被杜绝,一切行政陷于麻痹状态。如1907年10月26日的《皇城新闻》的记载说:“近日骚乱猖獗之地,悉成旷官[215]。税务、邮政、诉讼、教育等一切行政事务,难免停废,到处地方骚乱,不知胡底……中央政令不得通行于民地。(观察使、宣谕使等)层层催促郡守赴任,而事态之处理极为困难。”[216]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帝国主义者也不得不通过朝鲜卖国内阁,不断“下诏”劝民,禁止“妄动”,派宣谕使到各道对朝鲜军民施行怀柔政策,企图消灭人民的反日活动,迫使义兵“归顺”。[217]但所有这些手段,都不能动摇义兵的斗争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