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妙趣,是聚在一起吃茶聊天,读诗朗诵,谈论天下事。它的形式犹如欧美的“文化沙龙”,给人一种朦胧的、浪漫主义的美感。
这种文艺界的小聚会,很快聚集了当时一批中国文化界的精英。在这些聚会里,当属朱光潜和梁宗岱在景山后面的寓所举办的每月一次的“读诗会”和位于总布胡同四合院的“太太客厅”最为知名。
“读诗会”实际上是20世纪20年代,闻一多在西单辟才胡同沙龙的继续。冰心、凌叔华、朱自清、梁宗岱、沈从文、卞之琳、何其芳、萧乾,还有旅居中国的英国诗人尤连·伯罗、阿立通等人都是沙龙的成员。“读诗会”聚会形式轻松活泼,大家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所以也时有“争论”发生。“太太客厅”吸引大家的不只有文化界精英们的高谈阔论,还有一位思维敏捷、十分擅长引起话题、极富亲和力与感染力的女主人——林徽因。林徽因总是辩论的核心人物,她言辞犀利,从不给对方留面子。
与“读诗会”直奔主题的形式不同,“太太客厅”里的交流更随性、散漫,且富有人情味。浸泡在民国文化圈的各路文人,在这里谈古论今,畅聊人生。
“太太客厅”除有沈从文这样的作家外,还有研究哲学的金岳霖、经济学教授陈岱孙、法学家钱端升、考古学家李济等。梁思成的妹妹和侄女也常会在下学时,带着女同学们来听“演讲”,接受新思想的洗礼。
其中,林徽因总能以酣畅雄辩的谈吐,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尽显沙龙女主人的风采。正如当时住在西总布胡同二十一号的美国学者费正清所言, “她交际起来洋溢着迷人的魅力,在这个家,或者在她所在的任何场合,所有在场的人总是全部围着她转”。
作为这群文化名流的中心,林徽因的美国朋友费慰梅曾这样描述她:
每个老朋友都会记得,徽因是怎样滔滔不绝地垄断了整个谈话。她的健谈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使人叹服的是她也同样擅长写作,她的谈话和她的著作一样充满了创造性。话题从诙谐的轶事到敏锐的分析,从明智的忠告到突发的愤怒,从发狂的热情到深刻的蔑视,几乎无所不包,她总是聚会的中心人物。当她侃侃而谈的时候,爱慕者总是为她那天马行空般的灵感中所迸发出来的精辟警语而倾倒。
这个具有国际俱乐部特色的“客厅”,不但吸引了许多文化界精英,同时,也是许多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心驰神往的地方。
当时,还在燕京大学读书的文艺青年萧乾,因为一篇发表在《大公报》文艺副刊上的文章《蚕》,得到了林徽因的欣赏,被邀请来到“太太客厅”做客。
那天,我穿着一件新洗的蓝布大褂,先骑车赶到达子营的沈家,然后与沈先生一道跨进了北总布胡同徽因那有名的“太太的客厅” 。听说徽因得了很严重的肺病,还经常得卧床休息。可她哪像个病人,穿了一身骑马装。她常和费正清与夫人威尔玛去外国人俱乐部骑马。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用感情写作的,这很难得。”这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她说起话来,别人几乎插不上嘴。别说沈先生和我,就连梁思成和金岳霖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吧嗒着烟斗,连连点头称赏。
林徽因的鼓励对于当时初在文坛崭露头角的萧乾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她语言犀利,出口成章,以至于每当聆听林徽因对生活的精辟见解时,萧乾心里都会想:
倘若这位述而不作的小姐能像18世纪英国的约翰逊博士那样,身边也有一位博斯韦尔,把她那些充满机智、饶有风趣的话一一记载下来,那该是多么精彩的一部书啊!她从不拐弯抹角、模棱两可。这样纯学术的批判,也从来没有人记仇。我常常折服
于徽因过人的艺术悟性。
此后,萧乾与林徽因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林徽因去世后,萧乾曾感慨地说: “在我心坎上,总有一座龛位,里面供着林徽因。”
林徽因一生的文学作品并不多,却涉猎很广。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领域,她都屡出精品。如若真有人将这位才女伶俐的话语记录下来,或许,那又将是一部让人动容的旷世佳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