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僧众之官:南朝有僧正,其制始自姚兴,以僧?为之,见《高僧传》。魏大祖以法果为道人统。高宗复佛法,以师贤为之。和平初,贤卒,昙曜代之,更名沙门统。先是立监福曹,又改为昭玄,备有官属,以断僧务。参看第二十二章第三节,
大和十年,诏立僧制四十七条。世宗诏众僧犯杀人已上罪,仍依俗断,余犯悉付昭玄,见第二十二章第七节。《北史·崔暹传》:僧尼猥滥,暹奏设科条篇为沙门法,上为昭玄都以检约之。皆见《魏书·释老志》。州有统,郡、县皆有维那,见第二十二章第四节。
佛教流传之广,其说轮回,实为一大原因。盖人不能无求报之心,而祸福之来,必不能如世人所责望者之径直。则惩劝之说,有时而穷。故挚虞病“道长世短,祸福舛错,使怵迫之人,不知所守,或迷或放”,慧琳作《均善论》,亦病周、孔为教,止及一世也。见《宋书·夷蛮传》。
《晋书·羊祜传》云:祜年五岁时,令乳母取所弄金镮。乳母曰:汝先无此物。祜即诣邻人李氏东垣桑树中探得之。主人惊曰:“此吾亡儿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时人异之,谓李氏子则祜之前身也。祜时佛教盛行未久,而已有此说,足见其流行之速矣。言轮回之事见于正史者尚多。如《晋书·艺术传》言鲍靓为曲阳李家儿托生,《南史·梁元帝纪》言帝为眇目僧托生,《北史·李崇传》言李庶托生为刘氏女是也。此特举其最早者耳。欲言报应,必有受报之体。佛说无我,又说轮回,陈义虽高,终非恒情所能喻。故当时信佛者多主神不灭,而怵于迷信之弊者,则主神灭。
范缜作《神灭论》,谓“浮屠病政,桑门蠹俗”,皆由“厚我之情深,济物之意浅”。以致竭财以赴僧,破产以趋佛,而不恤亲戚,不利穷匮。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惰游,货殚于泥木。欲使人知“陶甄禀于自然,森罗均于独化,来也不御,去也不追”,此志也。
然刘歊作《革终论》,谓:“神为生本,形为生具,死者神离此具,虽不可复反,而精灵递变,未尝灭绝。”实主神不灭之说者,而又谓:“神已去此,馆何用存?神已适彼,祭何所祭?”《颜氏家训·终制篇》亦云:“四时祭祀,周、孔所教,欲人勿死其亲,求诸内典则无益,杀生为之,翻增罪累。”则即主神不灭之说者,亦未尝不可澹泊自将,不当因此转增贪欲也。然能如是者寡矣。轮回之说,为众所乐道者,畏怖贪欲之心中之耳。
《晋书·王湛传》:湛孙坦之,与沙门竺法师甚厚。每共论幽明报应。便要先死者当报其事。晋恭帝不肯自杀,虑不能得人身。宋彭城王义康亦然。皆畏怖之念为之也。
《宋书·文五王传》:大宗尝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然则当时佛徒,曾有愿生王家之说。此则为贪欲所中矣,卒之如隋越王侗,将死,焚香礼佛,咒曰:“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哀哉!然贪欲者虽说轮回,仍斤斤于见世。
《魏书·卢景裕传》:谓其为邢摩纳所逼,起兵以应元宝炬,兵败系狱,至心诵经,枷锁自脱。是时又有人负罪当死,梦沙门教诵经,觉时如所梦默诵千遍,临刑刀折,主者以闻,赦之。此经遂行于世,号曰《高王观世音》。此说今俗犹传之。晋、南北朝时尤盛。
《晋书·苻丕载记》:徐义为慕容永所获,械埋其足,将杀之。义诵《观世音经》。至夜中,土开械脱,于重禁之中,若有人导之者,遂奔杨佺期。《宋书·王玄谟传》:玄谟围滑台,奔退,萧斌将斩之,沈庆之固谏乃止。始将见杀,梦人告曰:“诵《观音经》千遍则免。”既觉,诵之,将千遍。明日将刑,诵之不辍。忽传呼停刑。皆是物也。王恭临刑犹诵佛经,王奂闻黄瑶起兵入,还内礼佛,得毋临命之际,犹有所冀辛邪?
无识者之奉佛,则多出于迷信。高僧之见于正史者,佛图澄,鸠摩罗什,僧陟,昙曜,惠始,惠香,灵远,惠丰,《晋书·北史·艺术传》《魏书·释老志》。其事迹无不矜奇吊诡者。甚至如宝志者,齐武帝曾忿其惑众,收付建康狱,而俗犹盛传其前知之事,《粱书·何敬容传》,载其前知敬容败于河东王。《南史·梁武帝纪》,载其前知同泰寺之灾。《贼臣传》载其前知侯景败于三湘。甚至《隋书·律历志》云:开皇官尺,或传梁时有志公道人作此,寄入周朝,云与多须老翁。周大祖及隋高祖,各自以为谓己。夫周、隋二祖,宁不知其不足信?然犹争欲当之者,以流俗信此等说,顺之可以惑众,抑此说即为所造,亦未可知也。《宋书·符瑞志》《齐书·祥瑞志》,亦多以前知托诸僧众,盖自佛教行而矫诬之徙,又得一凭籍矣。
梁武帝亦敬事之,《南史》仍列诸《隐逸传》,足见其时奉佛者之为何等矣。然能知高义者,亦自不乏。夫泥其迹则主奴之见深,探其原则筌蹄之义显,是以当时明哲之士,多能和会三教。慧琳,道人也,作《均善论》,设为白学先生与黑学道士相难,初无左袒佛教之意。旧僧至谓其贬斥释教,欲加摈斥。《宋书·夷蛮传》。
顾欢,道士之辟佛者也,亦不过谓佛、老立说,各因其俗,譬诸舟车,各有其用。且谓佛既东流,道亦西迈,故知世有精粗,道有文质,二者可以并行焉。其时又有孟景翼者,为道士。文惠大子召入玄圃,竟陵王子良使之礼佛,不肯。然所作《正一论》,亦云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至于张融,则竟谓道之与佛,区极无二矣。皆见《齐书·高逸传》。
卫元嵩上书周武,启废佛之端,然《旧唐书·经籍志》载其《齐三教论》一卷,则其所恶者,亦僧徒之猥滥耳。此以释道二家言也。至如儒家:则徐勉以谓孔释二教,殊途同归。《梁书》本传。王褒谓儒道释虽为教等差,而义归汲引。《梁书·王规传》。韦夐谓其迹似有深浅,其理殆无等级。《周书》本传。即李士谦谓佛日、道月、儒五星,《北史·李孝伯传》。虽有轩轾,仍非水火。其时释家多通儒、道二家之义。如慧琳、慧始,皆尝注《孝经》,琳与慧严,又皆注《道德经》,僧智解《论语》,慧观作《老子义疏》是。皆见《隋书·经籍志》。周续之、雷次宗,皆名儒也,而皆入庐山事慧远。《宋书·隐逸传》。徐孝克旦讲佛经,晚讲礼传。周弘正特善玄言,兼明释典。沈重于紫极殿讲三教义,朝士、儒生、桑门、道士至者二千余人。则合三家成通学矣。
《魏书·高谦之传》云:凉国盛事佛道,谦之为论贬之,因称佛是九流之一家。夫儒、道亦九流之一耳,此不足为贬辞也。《李孝伯传》:兄孙玚,以民多绝户为沙门,上书言之,有“安有弃堂堂之政而从鬼教”之语。沙门统僧暹等以为谤毁佛法,泣诉于灵大后,大后责之。玚自理曰:“人死曰鬼,《礼》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佛道幽隐,名之为鬼,愚谓非谤。”亦如实之辞,非强辩也。匪特学者如是,即怪迂阿谀苟合之徒亦然。
《宋书·文五王传》:竟陵王诞迁镇广陵,发民治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将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狂悖,杀之。此人盖有心疾,然其论,则后世下流社会中杂糅三教之论也。
《齐书·祥瑞志》言:永明三年,七月,始兴郡民龚玄宣云:去年二月,忽有一道人乞食。因探怀中,出篆书真经一卷六纸,又表北极一纸,又移付罗汉一纸,云:“从兜天宫下,使送上天子。”其糅合释、道,更可发一噱。此固造作之辞,然造作者之见解,即其时流俗之见解也。
《晋书·隐逸传》:鲍靓,东海人,年五岁,语父母云:“本是曲阳李家儿,九岁坠井死。”其父母寻访得李氏,推问皆符验。此明为佛说,而又云:靓学兼内外,明天文、《河洛书》,尝见仙人授道诀,百余岁卒。陶弘景,道家之巨擘也,而云:“梦佛授其菩提,记名为胜力菩萨。”乃诣鄮县阿育王塔自誓受五大戒,居之不疑,在邦必闻之徒,其为道、为佛,亦不可究诘矣。此周武帝所由欲和会三教,自立皇极欤?
辟佛者多以其出自外国为言。王度及魏大武诏即如此。《晋书·蔡谟传》:彭城王纮上言:乐贤堂有明帝手画佛像,经历寇难,而此堂犹存,宜敕作颂,成帝下其议。谟曰:“佛者夷狄之俗,非经典之制。”其意亦与此同。
苻坚命道安同辇,权翼谓毁形贱士,不宜参秽乘舆。宋文帝召见慧琳,常升独榻,颜延之方之同子参乘。毁形者天竺之法,亦恶其来自外国也。张敷为江夏王义恭抚军记室参军。义恭就文帝求一学义沙门。会敷赴假还江陵,文帝令载沙门往。谓曰:“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诏。《宋书》敷自有传,又附见其父邵传中,皆载此事。梁武帝锐意释氏,天下从风,而韦叡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与俗俯仰,所行略如他日。此特士大夫之骄矜。即李安民奉佛法,不以轭下牛祀项羽神,见上节。亦恶其为**祀故耳。要之当时不奉佛者,皆非不足其教义也。
僧人多有术艺。故周朗上疏,谓其假医术,托卜数。沙门知医,已见第二十三章第七节。台城之陷,贺琛被创未死,贼舆送庄严寺疗之,则当时佛寺,必有以医疗为务者。沈攸之将发江陵,使沙门释僧桀筮之,此则沙门明于卜筮之征也。不特此也,《魏书·山伟传》言伟与袁升李延孝、李奂、王延业等方驾而行,伟少居后。路逢一尼,望之叹曰:“此辈缘业,同日而死。”谓伟曰:“君方近天子,当作好官。”升等皆于河阴遇害。
《术艺传》言: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部官。由是世宗时或欲令摄吏部,每殷勤避之。及世宗崩,肃宗夜即位,仓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竟遇害。
《北史·艺术传》云:魏正始前,有沙门学相,游怀朔,举目见人,皆有富贵之表。以为必无此理,燔其书。而后皆如言,乃知相法不虚也。则沙门又多通相法者。此等不过取信流俗,便于传布其教。乃若关康之,尝就沙门支僧纳学算。《南史·隐逸传》。《宋书》无算字,盖夺。魏九家历,沙门统道融居其一。见第二十三章第七节。
《魏书·术艺传》载殷绍上《四序堪舆表》云:初就大儒成公兴学算。公兴将之求沙门释昙影,昙影又将之求道人法穆,从之学者四年。则沙门之于算法,多有深造。慕容宝参合之役,支昙猛劝早为备。拓跋焘之围县瓠,毁浮图,取金像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宋书·文九王传》。则其人并有通于兵、阴阳、技巧之学者矣。《隋书·经籍志》所载,音乐、小学、地理、天文、历数、五行、医方、《楚辞》诸门,皆有沙门撰著,而天文、历数、医方,传自天竺者尤多,当时胡僧,几如近世之基督教士,(上齐下贝)学艺以俱来矣。
僧人多有才学,故颇有参与政事者。宋庐陵王义真,尝云得志之日,以慧琳为豫州都督。《宋书·武三王传》。元嘉中,琳遂参权要。宾客辐凑,四方赠赂相系,势倾一时。《夷蛮传》。而义康谋叛,法略道人法静尼,亦并与其事。齐世则有杨法持。元徽中,宣传密谋,后遂罢道,为宁朔将军,封州陵县男。《齐书·幸臣传》。北齐神武之臣有潘相乐,本作道人。神武自发晋阳,至克潼关,凡四十启而魏帝不答,遣僧道荣奉表关中,又不答,乃集百僚、四门耆老议所推立。四门,《北史》作沙门,盖是?文宣尝命亲奉神武音旨者,条录封上,中有沙门,见第二十三章第五节。可见沙门多参谋议也。
《晋书·载记》:沙门吴进言于石季龙曰:“胡运将衰,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季龙于是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姚襄之败,沙门智通劝其无战。慕容德之据广固,谋及沙门朗公。更观慕容宝之有支昙猛,沮渠蒙逊之有昙无谶。而知五胡之主,谋及沙门者,亦不乏矣。
凡藉宗教以资扇惑者,其所说教义,所立教条,不必皆其教之真谛也。特就众所共知共信者,附会为说而已。洪秀全之于基督教,其显而易见者也。佛教之为豪桀所资亦如是。
《晋书·石季龙载记》云:有安定人侯子光,自称佛大子,从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易姓名为李子扬。游于鄠县爰赤眉家。赤眉信敬之,妻以二女。转相诳惑。京兆樊经、竺龙、此人盖亦道人,故以竺为姓。严湛、谢乐子等聚党数千人于杜南山。子扬称大皇帝,建元曰龙兴。此为借佛教以图作乱,见于记载最早者。其后此等事迄不绝。
宋文帝元嘉九年益州之乱,五城人帛氐奴等奉道人程道养为主,诈称晋宗室司马飞龙。见《宋书·刘粹传》。二十八年,又有亡命司马顺则,诈称晋宗室近属,据梁邹城,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应之。《萧思话传》。孝武帝大明二年,先是有南彭城蕃县人高阇,沙门释道方等,共相诳惑。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又要结殿中将军、大宰府将等,谋攻宫门,掩大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事发,党与死者数百人。《王僧达传》。《夷蛮传》云:阇为羌人,已见前。此甚似清世林清之变矣。
齐武帝永明十一年,建康莲花寺道人释法智与徐州民周盘龙等作乱。《齐书·王玄载传》。梁武帝时,有沙门僧强,自称为帝,攻陷北徐州。《梁书·陈庆之传》。此皆在南朝者。其在北朝,则《魏书·本纪》所载:大祖天兴五年,有沙门张翘,自号无上王,与丁零鲜于次保聚众据常山之行唐。
高祖建兴三年,十二月,有沙门慧隐谋反。大和五年,有沙门法秀谋反。十四年,有沙门司马惠御谋破平原郡。世宗永平二年,有泾州沙门刘惠汪聚众反。三年,二月,有秦州沙门刘光秀谋反。延昌三年,十一月,有幽州沙门刘僧绍聚众反,自号净居国明法王。四年,六月,沙门法庆反于冀州,自称大乘。九月,元遥破斩之。及渠帅百余人,传首京师。延平二年,正月,其余贼复相聚结,攻瀛州。法庆与法秀,声势最为浩大。
《苟颓传》云:大驾行幸三川,颓留守京师。沙门法秀谋反,颓率禁卫收掩,毕获,内外晏然。驾还饮至,文明大后曰:“当尔之日,卿若持疑,不即收捕,处分失所,则事成不测矣。今京畿不扰,宗社获安,卿之功也。”亦释道方之类也。《恩幸·王叡传》云:法秀谋逆,事发,多所牵引。叡曰:“与其杀不辜,宁赦有罪,宜枭斩首恶,余从疑赦。”高祖从之。得免者千余人。其徒党可谓甚广。据《崔玄伯传》,是役也,崔道固兄子僧祐与焉。
又《阉官传》:平季父雅,亦与于此役,季以此坐腐形,而雅实为州秀才,则士大夫亦有与其事者。
《齐书·魏虏传》云:虏囚法秀,加以笼头铁锁,无故自解脱,虏穿其颈骨,使咒之曰:“若复有神,当令穿肉不入。”遂穿而殉之。三日乃死。其遇汉人之酷如此。
大乘之变,据《魏书·元遥传》云:法庆为妖幻,说渤海人李归伯,归伯合家从之。招率乡人,推法庆为主。法庆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知识,惟以杀害为事。于是聚众杀阜城令,破渤海郡,杀害吏人。刺史冀州萧宝夤遣长史崔伯驎讨之,败于煮枣城,伯驎战殁,凶众遂盛。所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象,云新佛出世,除去恶魔。其好杀颇类孙恩,未知何故?或亦深疾末俗之恶,而思有所祛除欤?而亦兼及僧尼,又可见是时僧尼为众所疾视之甚也。
《张彝传》云:元遥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彝子始均,忿军士重以首级为功,乃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用息侥幸,此又可见虏视汉人如草芥矣。大乘事迹,又见《宇文福》《高允》《萧宝夤》《裴叔业》《李叔虎》《酷吏·谷楷》《阉官·封津》及《北齐书·封隆之传》中。
《北齐书·皮景和传》云:吴明彻寇淮南,景和率众拒之。有阳平人郑子饶,诈依佛道,设斋会,用米面不多,供赡甚广。密从地藏,渐出饼饭,愚人以为神力,见信于魏、卫之间。将为逆乱,谋泄,掩讨漏逸,乃潜渡河,聚众数千,自号长乐王。已破乘氏县,又欲袭西兖州城。景和自南兖州遣骑数百击破之,生禽子饶送京师,烹之。
《魏书·卢玄传》:高祖议伐萧赜,玄子渊表曰:“臣闻流言:关右之民,比年以来,设为斋会,假称豪贵,以相扇惑。显然于众坐之中,以谤朝廷。无上之心,莫此为甚。愚谓宜速惩绝,戮其魁帅。不尔,惧成黄巾、赤眉之祸。”子饶之所为,则所谓设为斋会者也。显谤朝廷于众坐之中,可见其非不知政治。然则所谓假称豪贵者,果编氓假称之欤?抑实有豪贵,参与其事也?能为地道,多出饼饭,其人亦非瓮牖绳枢之子矣。
《源贺传》:贺出为冀州刺史,武邑郡奸人石华告沙门道可与贺谋反。《逸士传》:冯亮居嵩高,与僧徒禅诵为业,逆人王敞事发,连山中沙门,亮亦被执赴尚书省,诏特免雪。亮遂不敢还山,寓居景明寺,久之乃还山室。沙门之易与乱事相连如此。异族窃据之际,有心人欲谋光复往往藉宗教为结合之资。
自胡元荐居,白莲会声势始大,明代稍微,及清又盛。虽三合会亦自托于少林寺僧。合第八章第五节观之,而知元魏时佛徒之称兵者,必有民族义士,厕身其间矣。然附从之者,究以所谓豪杰之徒为多,故其宗旨不能尽纯,久之或且浸忘其本。此观于近世白莲、三合之徒之数典忘祖而可知也。
昙洛椎埋发墓,见第二十一章第五节。天恩横行闾肆,见第十八章第三节。皆可想见僧徒中有何等人。此高宗之复佛法,所以必限欲为沙门者,出于良家,无诸嫌秽欤,《释老志》:高祖延兴二年,四月,诏比丘不在寺舍,游涉村落,交通奸猾,经历年岁。令民间五五相保,不得容止无籍之僧。精加隐括,有者送付州镇,其在畿郡,送付本曹。若为三宝巡民教化者,在外(上齐下贝)州镇维那文移,在台者(上齐下贝)都维那等印牒,然后听行。违者加罪。
世宗永平二年,沙门统惠深上言,与经、律法师,群议立制。有不安寺舍,游行民间者,脱服还民。皆惧其为黄巾赤眉之祸也。然藉资宗教,思教养其民以相保者,亦自有之。
《北齐书·陆法和传》云:不知何许人也。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与苦行沙门同。耆老自幼见之,容色常不定,人莫能测也。或谓自出嵩高,循游遐迩。侯景遣任约击江陵,法和乃诣湘东乞征约。召诸蛮夷弟子八百人。湘东遣胡僧祐领千人与同行。至赤沙湖,武陵王纪兵来。王琳与法和经略,一战而殄之。以为都督郢州刺史。部曲数千人,通呼为弟子。惟以道术为化,不以法狱加人。市不立丞,见第二十二章第五节。
天保六年,清河王岳进军临江,法和举州入齐。文宣以为荆州刺史。梁将侯瑱,来逼江夏,齐军弃城而退。法和入朝。诣阙通名,不称官爵,不称臣,但云荆山居士。以官所赐宅营佛寺。自居一房,与凡人无异焉。案法和所用者蛮众,史又言其语带蛮音,盖久习于蛮者。其所为则甚似张鲁,以是时佛教盛行,故自托于佛耳,此固无教不可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