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的目标(1 / 1)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个标准的说法,是对现状的夸大。我的脑干还在运作,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也没有忘记呼吸。我还能收拾行李,在房间里享用早餐,找到去肯尼迪国际机场的路,办好登机手续,踏上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我和罗茜还能进行适当的交流,让上述活动按部就班地进行。

但我的反射功能完全被抑制了,原因很清楚——情感过载!平日里被成功管控的情感在克劳迪娅——那个具有行医资格的临床心理学家的鼓励下得以释放,但明显受到了过度刺激,这很危险。我的情感在大脑中肆意妄为,让我无法思考。如今我最需要的就是要想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罗茜坐在窗边,我坐在外边。我听着起飞前的安全须知,竟然头一次没有仔细评判航空公司的假定有多不合理,优先顺序有多不公平。若是真的大难临头,每个人都得做点什么,这我是不同意的。他们要把伤残旅客置于何地。

罗茜把手搭到我的胳膊上:“你还好吗,唐?”

我试图集中分析问题的一方面,还有相应的情感反应。我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从逻辑上讲,我并不需要回房间去拿吉恩送的那本书。我出发前为预想的性接触场景所做的准备工作中也绝对不包括把书拿给罗茜看这一环节。我可能不大擅长社交活动,但我们已经接了吻,罗茜也只裹了条浴巾,再进一步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对体位的了解会是个加分项,但可能在初次接触时并不适用。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本能会把我引向完全错误的路径,最终生生破坏掉了这次机会。表面原因很明显,是我的本能让我不要去做。为什么?我认为有三种可能。

1.对性能力不足的担忧。很快我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尽管我认为可能性极低,但跟性经验丰富的人比起来,我可能确实略处下风,甚至可能会因过度恐惧而不举。但我早已习惯尴尬的场景,即便是在罗茜面前也一样。况且当时,强烈的性冲动早已让我忘了要在乎形象。

2.没有避孕套。回想起来,我意识到,当我提出要回房取东西时,罗茜应该是认为我要回去取或者去买避孕套。很显然,依照安全性行为的宣讲,我应该随身带上一个。也许在酒店房间里,礼宾部已经放了几个以防万一,就跟富余的牙刷和剃须刀一样。实际上,我没有去找很有可能进一步证明了潜意识里我并不想继续。吉恩给我讲过他曾经坐着出租车在开罗城里横冲直撞,就为了买到一个套子。很显然,我的动机并没有那么强烈。

3.无法处理后续的情感问题。在排除了前两种可能之后,我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我很快就意识到了——凭直觉!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头脑已经情感过载。这不是因为我拼死爬墙,逃离办公室;也不是因为我可能被一个为了保守秘密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大胡子精神科医生囚禁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折磨审问;甚至不是因为和罗茜手牵手从博物

馆走到地铁站——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这整个旅程!和罗茜一起在纽约度过的每一天!

我的直觉还告诉我,如果这次旅行再增加点别的什么,比如说让人痴狂的**,那我的理智一定会半点都不剩了。满溢的情感一定会驱使我和罗茜建立恋爱关系。这注定会成为一场灾难:第一,她并不适合成为长期伴侣;第二,她也明确向我表示了我们的关系不会延续到纽约之外。两者互相矛盾,互相排斥,出发点完全不同。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对的。

我们很快就要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了。我转向罗茜。距离她提问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我也仔细考虑了如何回答。我还好吗?

“困惑。”我告诉她。

我想她应该是已经忘了提过的问题,但或许她的回应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在从洛杉矶返程的飞机上,我试图重置我的生物钟,勉强在前6个小时没有睡觉。整个航程足有15个小时,保持清醒真的很难。

罗茜睡了几个小时,看了一部电影。我望向她,发现她竟然在哭。她摘下耳机,抹着眼睛。

“你在哭,”我说,“有什么问题吗?”

“我控制不住了,”罗茜哽咽着说,“这故事太伤感了,《廊桥遗梦》。我猜你从来没有因为看电影哭过吧。”

“没错。”随后我意识到这可能会给她留下负面印象,赶忙加上一句,辩解道,“这种行为主要会发生在女性身上。”

“真是谢谢了。”罗茜平静下来,似乎已经走出了电影带来的伤感情绪。

“告诉我,”她说,“你看电影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触?你看过《卡萨布兰卡》吗?”

这种问题我很熟悉。如果我跟吉恩和克劳迪娅一块儿看了电影,他们总会这么问我。所以,我的回答似乎成了条件反射。

“我看过一些言情电影。答案是没有。我跟吉恩和克劳迪娅不一样,甚至跟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我无法被言情故事感动。我认为我的大脑并没有建立起这种反应机制。”

周日晚上,我跟克劳迪娅和吉恩共进晚餐。我竟然罕见地仍在受着时差的影响,这也直接影响了我对旅行的有序回顾。我想讲讲和戴维·博伦斯坦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会面、在博物馆的见闻、在桃福子的晚餐,但他们始终痴迷于盘问我和罗茜的交往情况。让我记住全部的细节是不现实的,而且我还要当心不能说漏任何与寻父计划相关的活动。

克劳迪娅很喜欢我送给她的围巾,但这也给她提供了全新的盘问话题。“是不是罗茜帮你挑的?”

罗茜,罗茜,罗茜。

“是导购员推荐的,直接推荐的。”

当我准备离开时,克劳迪娅问我:“唐,你是否打算再去见见罗茜呢?”

“下周六。”我说。这是真的,我不打算告诉她我和

罗茜见面的真正目的——我们打算在那天下午对DNA样本进行检测。

她看上去很满意。

我独自在学生俱乐部吃午餐,随手翻阅着寻父计划的文件夹。吉恩端着午餐坐到了我对面,手里还举着一杯酒。我赶忙把文件夹拿开,但似乎给他留下了我想要藏起什么的印象。吉恩望向我身后的服务柜台。

“天哪!”他惊呼。

我转头一探究竟,吉恩趁机夺走了我的文件夹,得意地大笑起来。

“那是我私人的东西。”我想要制止他,但吉恩已经打开了。毕业合影赫然在目。

吉恩似乎很是惊异。“上帝啊,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他仔细研究起照片来,“至少得有30年了。这都胡乱写了些什么?”

“组织一场同学会,”我搪塞道,“给一个朋友帮忙,几周之前。”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出这样的答案已经挺不错了,但我还是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吉恩发现了。

“一个朋友?没错。你众多朋友中的一个。你应该邀请我才对。”

“为什么?”

“你以为这照片是谁拍的?”

说得对,总要有个人是负责拍照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是唯一那个不在照片里的人,”吉恩说,“遗传学导师。真是个盛大的夜晚——每个人都快活极了,大家都成了单身贵族。城里最火辣的聚会。”

吉恩指向照片里的一张脸。之前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男生身上,从来没有留意罗茜的妈妈是哪一个。但现在,吉恩指出她来,我才发现她是多么容易辨认。她和罗茜长得太像了,一样都是红头发,只不过比罗茜的发色淡一些。她站在艾萨克·埃斯勒和杰弗里·凯斯之间。和艾萨克·埃斯勒的结婚照里一样,凯斯咧着嘴冲着镜头微笑。

“伯纳黛特·奥康纳,”吉恩抿了口酒,“爱尔兰裔。”

吉恩的语气我很熟悉。能让他记住这个女人是有理由的,而这理由绝不是她是罗茜的母亲。实际上,他似乎并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也当即决定不告诉他。

他的手指向左边挪了挪。

“杰弗里·凯斯。他的学费交得可是冤枉。”

“他死了,是吧?”

“自杀。”

这可是条新闻。“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吉恩回道,“别装了,快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自杀?”

“也许是忘了吃锂片,”吉恩说,“他有躁郁症。真是个开派对的好日子。”他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对杰弗里·凯斯和校友聚会这么感兴趣。我的脑子飞转着,想找到一番合理的说辞。空了的胡椒研磨瓶救了我。吉恩拧了拧,发现没有胡椒了,就走开去换个新的。我赶忙用餐巾擦了擦他的酒杯,在他回来之前匆忙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