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第二十三章

一夜的雨水带来了第二天雾蒙蒙的早晨,天空一边下着霜,一边下着毛毛雨,沿途平添了一条条小溪,从高地潺潺流下,挡住我们的去路。我的脚湿透了;我心里有气,情绪低落,干这种不痛快的事情,怎么会有好心情呢。

我们打厨房走进了山庄的正屋,想摸准希斯克利夫是不是真的不在家,因为我对他说的话是不怎么相信的。

约瑟夫似乎独自处在他那极乐世界里——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边,桌上放着一杯斟满的麦酒,好多大块烤麦饼,嘴里叼着那又黑又短的烟斗。凯瑟琳跑到炉边去取暖,我问他东家在不在家。

好一阵子,我问的话没有得到回答。我想,这老头儿耳朵聋了吧,又提高了嗓门,再问了一遍。

“不——在!”约瑟夫吼道,这声音还不如说是从他鼻孔里憋出来的,“不——在!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约瑟夫!”在我问话的同时,从里头房间里传来急躁的喊叫声,“我得叫你多少回呀?这会儿,只剩下点儿烧完了的红灰啦。约瑟夫!马上过来。”

只见约瑟夫使劲地吐烟,使劲地盯着炉棚望,对里屋传来的喊叫声充耳不闻。女管家和哈里顿又不见踪影——可能,一个出外当差去了,另一个在干活吧。我们听出这是林顿在喊叫,就走进去了。

“哦,我盼你死在阁楼上,活活地饿死。”这男孩说道。他听到我们往屋里走,还以为是那个怠慢了他的仆人来了呢。

他一发现自己搞错了,便打住了;他那表姐呢,飞也似的径直向他跑了过去。

“是你吗,林顿小姐?”林顿原先躺在大椅子上,头枕着椅子扶手,这会儿抬起头来说,“别——别吻我,弄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了——哎呀,天哪!爸爸说,你会来的。”在和凯瑟琳拥抱后,稍稍缓过气来以后,他又接着说。这时,凯瑟琳站在一旁,满脸显出很后悔的样子。“请你把门关上,行吗?你们没把门关上;那些可恶的家伙不肯给壁炉添煤。天这么冷!”

我拨了拨炉灰,取来了一煤斗煤。

那个病包儿又抱怨起来了,说什么他满身都蒙上炉灰啦。一会儿,他又咳嗽了,咳得叫人心烦,看起来像是发烧生病了,所以,他发他的脾气,我也懒得去说他。

“嘿,林顿,”凯瑟琳看见他不再紧皱着眉头,小声地说道,“你看见我,高兴不高兴?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你以前干吗不来?”林顿说,“你应该来嘛,而不光是写信。写那些长信,我累得够戗。我宁可跟你谈话。眼下,连谈话我都受不了,做别的什么事情,我也受不了。不知齐拉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瞅着我)到厨房去看看?”

我刚刚替他做这做那,他连谢都不谢一声;这会儿,我再也不愿意听他的使唤跑来跑去了,就说:“除了约瑟夫,谁都不在那儿。”

“我想喝水。”他把头转了过去,烦躁地大声嚷嚷,“爸爸离开后,齐拉老上吉莫顿去闲逛。让我活受罪!我只好下楼,待在这里——我在楼上怎么喊都不管用,他们硬是听不见。”

“你父亲照顾你吗,希斯克利夫少爷?”我问道。我看到凯瑟琳跟他一个劲地亲近,而他并不领情。

“照顾?他只是叫他们多照顾我一点罢了,”他嚷了起来,“那一帮坏蛋!你知道不知道,林顿小姐!哈里顿那个畜生还笑话我!我恨他!没错,我恨他们所有的人。他们都是一帮叫人讨厌的东西。”

凯茜开始找水;她在食具柜里找到了一瓶,倒满了一大杯拿了过来。林顿叫她从桌子上一只瓶子里倒一匙酒,掺在水里;小半杯水加酒下肚以后,林顿显得平静多了,这才对凯茜说她真好。

“那你看见我,高兴不?”凯茜把原先提出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看到林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她很是高兴。

“我当然高兴咯。能听到像你这样的声音,真是有点儿新鲜!”他回答说,“可你一直不上这儿来,我真是苦恼了好一阵子。爸爸还诅咒发誓地说,这全都是我的不是。他骂我是个可怜虫,是个疲疲沓沓的窝囊废。他说,他瞧不起我;还说,如果他处在我的位置,他这会儿早就是田庄的主人啦——比你父亲还更像田庄的主人。可是,你并没有瞧不起我吧,是不是,小姐?”

“我希望你叫我凯瑟琳,或者凯茜。”小姐打断了他的话,“瞧不起你?没有那回事!我最爱爸爸和艾伦,接下来就是你。我爱他们超过了世界上任何活着的人。不过,我不爱希斯克利夫先生。他要是回家了,我就不敢来了。他是不是要在外头待好几天啊?”

“不会待上好几天的,”林顿回答说,“可是打猎的季节开始了,他会常常到荒原去打猎的。他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待上一两个小时。答应我吧,你一定来!我想,我是不会跟你耍脾气的;你不会惹我生气,总愿意帮我的忙,是不是啊?”

“没错,”凯瑟琳一面说,一面抚摸着林顿又长又软的头发,“只要我能得到爸爸的同意,我每天抽一半的时间跟你待在一起。长得多俊的林顿!但愿你是我弟弟。”

“那你就像喜欢你父亲那样喜欢我了,是吗?”林顿说道,心里更加愉快了,“可爸爸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妻子,你就会爱我,胜过你爱你父亲,胜过你爱整个世界,所以,我宁愿让你做我的妻子。”

“不,我绝不会爱任何人胜过我爸爸。”凯茜郑重其事地回答说,“再说,有时候,有人恨他们的妻子,可他们不会恨他们的姐妹兄弟。假如你是我弟弟,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爸爸也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林顿死不承认,世上会有人恨自己的妻子;凯茜则肯定有,她灵机一动,举了个例子,那就是林顿本人的父亲对她的姑妈简直是恨之入骨。眼看凯瑟琳又在那儿不动脑筋地说话了,我想叫她打住,可哪能叫她打住啊,她把所知道的一切统统抖搂了出来。希斯克利夫少爷听了,气得什么似的,一口咬定凯茜说的全

是谎话。

“这是爸爸对我说的,爸爸从来也不撒谎!”凯茜快言快语地回答说。

“我爸就瞧不起你爸!”林顿大声喊了起来,“他骂他是什么鬼头鬼脑的傻瓜!”

“你爸是个坏蛋,”凯瑟琳对着骂了起来,“你还重复他的话,真够戗,他准保心肠狠毒,逼得伊莎贝拉姑妈离开了他!”

“她并没有离开他,”那男孩说,“你甭反驳我。”

“她就是离开了嘛!”小姐高声地嚷道。

“好,我这就告诉你点儿什么吧!”林顿说,“你妈恨你爸,怎么着。”

“哦!”凯瑟琳大叫了一声,气得话都说不下去了。

“还有,她爱我爸!”林顿又补充了一句。

“你这个说谎的小东西!我现在可恨你啦。”凯瑟琳喘着气说,气得脸涨得飞红。

“她爱我爸爸!她就是爱我爸爸嘛!”他又像是在说,又像是在唱,把身子往椅子里一倒,把头往椅子背上一靠,心里乐滋滋的,让跟他辩论的对方站在身后,爱怎么激动就怎么激动吧。

“住嘴,林顿少爷!”我说,“我琢磨,这又是你老子编出来的谎话吧。”

“才不是呢,你给我闭嘴!”林顿回答说,“她爱我爸爸!她爱我爸爸!凯瑟琳!她爱他!她就是爱他嘛!”

凯茜气得都要疯啦,她把椅子猛地一推,把林顿从椅子上推了下来,撞在一只椅子扶手上。林顿顿时开始咳嗽,咳得气都透不过来;他方才取得的胜利,一下子就完了。

他一个劲地咳,咳了好长时间,连我都感到害怕了。至于他那位表姐,知道自个儿闯下了祸,吓坏了,在那儿放声大哭,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我扶着林顿,一直等他那一阵咳嗽慢慢地停下来。然后,他把我推开,默不做声地低着头。这个时候,凯瑟琳也不再号啕大哭了,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十分严肃地望着炉火。

“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啊,希斯克利夫少爷?”我等了十分钟以后,问道。

“我希望她也尝尝我遭罪的滋味,”他回答说,“恶毒的、残酷的东西!哈里顿还从来没有碰过我呢,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打过我。我今天刚刚觉着好了一些,可那——”他的话音消失在一片呜咽中。

“我没有打你!”凯茜咕哝道,咬着下嘴唇,生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林顿就像一个正在遭受老大痛苦的人,不断地长吁短叹,足足地折腾了有一刻钟的工夫。他分明故意在折磨他的表姐,因为每当他听到表姐按捺不住哭出声来的时候,他便在他那抑扬顿挫的哼哼声里头,再加进几分痛苦和悲哀。

“我很抱歉伤了你,林顿,”凯茜被折磨得再也忍受不了,终于开口说道,“但是,就这么轻轻一推,我是怎么也不会受伤的,我也没想到你会受伤,你伤得并不厉害吧,是不是啊,林顿?别让我回了家,心里还老惦记我让你受了伤。回答我呀!跟我说话呀。”

“我可跟你说不了话,”林顿咕哝道,“你把我伤成这个样子,整宿我就甭想睡着了,咳得气都会喘不过来!要是你害了同样的病,你就知道,这有多么难受。可是,在我受罪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却舒舒服服地睡着了!我真不知道,换了你,会怎样熬过那些可怕的夜晚?”接着,林顿越想越觉着自个儿可怜,便放声大哭起来。

“既然你有熬过可怕长夜的习惯,”我说,“那就不是小姐破坏了你的安宁咯;要是她没来,你还不是照样如此。好在往后啊,她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啦;我们离开以后,兴许你会平静许多。”

“我非得走吗?”凯瑟琳弯下了身子,声调悲哀地问林顿,“你要我走吗,林顿?”

“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呀,”他气呼呼地回答说,躲着小姐,“你想改变,只会变得更糟,非弄得我发烧不可。”

“那么,我非得走咯?”她又问了一遍。

“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他说,“听到你说话,我就受不了!”

凯茜流连徘徊,我花了好多时间劝她,她都不听。只见林顿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凯茜最后终于向门口走去,我就跟在她后头。

可是,一声尖叫又把我们召了回去。原来,林顿从椅子上滑到壁炉前的石板上,在那儿满地打滚,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在耍无赖,装出一副痛苦得不得了的样子,存心要闹个天翻地覆。我一眼识破了他的诡计,顿时心里有了底,要是迁就他,那才傻帽儿呢。

我那个同伴才不这么想呢。她吓得什么似的,急忙奔了过去,跪倒在地就哭开了,对林顿说了许多好话,一再地安慰他,一再地央求他,直到林顿安静了下来。林顿之所以安静下来,完全是因为他没劲了,绝对不是因为看到凯茜被折磨得够戗,良心受到了责备。

“我这就把他抱到高背长椅上去,”我说道,“在那上头,他爱怎么打滚就怎么打滚。我们可不能在这儿傻站着守着他。我希望你该感到心满意足了吧,凯茜小姐,因为你并不是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的人。而且,他目前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因为爱你而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就让他待在那儿,咱们走吧!等他知道身边没有人,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没有人理他,他就只得安安静静地躺着了!”

凯茜在林顿脑袋下面搁上一只靠垫,给他端去点儿水。林顿一把推开,脑袋枕在靠垫上,翻来覆去地转,仿佛那只靠垫是一块石头,或是一块木头似的。凯茜想为他把靠垫放得舒服一些。

“这个靠垫不行,”他说道,“不够高!”

凯瑟琳又拿来一只靠垫,搁在原来那只上。

“那又太高啦!”那个简直让人冒火的东西咕哝道。

“那我该怎么搁呢?”凯瑟琳绝望地问道。

凯瑟琳在高背长椅旁边都快跪下了,林顿扭动着身子向她靠了过来,她就用肩膀支撑着。

“不行,那可不行,”我说道,“你枕着靠垫就应该满足了,

希斯克利夫少爷。小姐已经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待着不走,多待五分钟都不行。”

“行,行,我还能待下去!”凯茜回答说,“他这会儿好了,不再那么不耐烦了。他这才想起,如果我认为我来看他,他的病更厉害了,今天晚上我会比他感到更加难受,那往后我就不敢再来了。说实话,林顿,要是我真的伤了你,那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了。”

“你一定得来,来为我治病,”林顿回答说,“你应该来,因为你伤了我。你知道,你伤了我,伤得可凶呢!你们进屋的时候,我可没有像现在这样病得这么厉害——是不是?”

“那是你自个儿找的呗,又是哭,又是大发脾气。”

“我压根儿没有伤着你,”他表姐说道,“不过,现在,我们该是朋友了。你需要我,你希望我常来看你,是真的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希望你来看我,”林顿不耐烦地回答说,“坐在高背椅上,让我靠着你的膝盖。以前,妈妈老是让我这么靠着,整个整个下午,我们俩就这么待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坐着。别说话。不过,你会唱歌的话,就唱首歌吧;或者给我说一长段又好听又有趣的歌谣——你不是答应过要教我的吗?或者给我讲个故事。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听歌谣,这就开始说吧。”

凯瑟琳背诵了她所记得的最长的一首歌谣。他们俩,一个说,一个听,都觉得非常带劲。林顿听完一首,还要听一首,接着,再要听一首……我一个劲儿地反对,都不管用。他们就这样待在一起,一直待到时钟敲了十二下。这时候,我们听到哈里顿走进了院子,他是回来吃午饭的。

“明天,凯瑟琳,明天你上这儿来吗?”凯瑟琳老大不愿意地站了起来,小林顿拽住她的上衣,问道。

“明天不来!”我回答说,“后天也不来!”

显然,凯瑟琳给他的答复跟我的截然相反,因为她俯下身子,凑在林顿的耳边,悄悄地说上几句话以后,他的前额霎时间就舒展开了。

“你明天来不得,小姐!”走出宅子以后,我说道,“你并没有做梦也惦记着来,是吧?”

凯瑟琳笑了笑。

“哦,我得留神咯,”我接着说,“我得叫人把锁给修好。看你从哪儿溜出去。”

“我可以翻墙啊,”她一边说,一边笑,“田庄又不是监狱,艾伦,你又不是我的看守。再说,我也快十七岁,是一个大人啦。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来照顾林顿的话,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知道我比他大,比他懂事——不像他那样,孩子气那么重,是不是?我只要稍稍地哄哄他,他就会听我的了。他乖的时候,还真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宝贝。如果他是我的弟弟,我准保把他当做我的心肝宝贝。等我们彼此熟悉了,就不会吵架了,是不?难道你不喜欢他,艾伦?”

“喜欢他?”我大声嚷道,“一个勉勉强强、好不容易活到十七岁的病包儿,干瘦干瘦的细高挑儿,脾气又那么坏!幸亏,像希斯克利夫先生预料的那样,他活不过二十岁!我真怀疑他还能不能活到来年开春。不管他什么时候倒下死了,对他的家里人都不会有多大损失。总算我们运气好,他父亲早就把他接走了:你待他越好,他越是纠缠不休,越是自私。我很高兴。凯瑟琳,你没有机会让他做你的丈夫!”

我的同伴听了这番话,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我说到林顿死的时候,竟然这么满不在乎,大大地刺伤了她的心。

“他比我小,”想了老半天后,她回答说,“他活的时间当然应该最长——他准会跟我活得一样长。我可以肯定,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比他刚从南方来的时候差!他只是得了感冒,就跟爸爸得的病一样。你说,爸爸会好起来的,那他为什么就不会好呢?”

“得了!得了!”我大声地喊道,“反正,我们不必自寻烦恼。听着,小姐——记住,我说到做到——如果你再想到呼啸山庄去,不管有没有我陪着,我都要告诉林顿先生,除非他允许,要不,你一定不能跟表弟恢复亲密的关系。”

“其实,已经恢复了!”凯瑟琳绷着个脸,咕哝道。

“那就不准再继续下去了!”我说。

“那就走着瞧吧!”这就是她的回答,接着,她骑着马飞快地跑了,把我甩在后头,我只得一步一步地走回田庄。

我和凯茜都在吃午饭以前回到了家。东家以为我们一直在林苑散步,所以没有追问什么。我一进了屋就赶紧去换掉湿鞋、湿袜子,可是,在山庄坐的时间太长,还是给我的身体留下了祸根,惹出了毛病。

第二天早晨,我躺在**起不来了。接连三个星期,我干不了活,没法料理家务。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遭到过这样的灾难;在这以后,谢天谢地,我也没有再遇到这样的灾难。

我家小女主人就像天使一般来服侍我、安慰我,不让我觉得孤单寂寞。我成天躺在**,情绪极其低落。一向忙忙碌碌的我,如今动弹不了,真觉得腻烦透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凯瑟琳每回离开林顿先生的房间,就出现在我的床边。每天,她周旋在她父亲和我之间,没有一分钟时间去娱乐,茶饭不思,顾不上学习,也想不到玩耍,真可称得上是天底下最最体贴病人、服务最最周到的看护了。

凯瑟琳一定是有一颗火热的心,她以她那火热的心爱着父亲,与此同时,给予我那么多温馨!

我说过,凯瑟琳每天周旋在她父亲和我之间,但是,东家很早就歇息了,我呢,在一般情况下,六点钟以后再也不需要什么人照料,所以,晚上就是凯瑟琳自个儿的时间了。

可怜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喝茶以后,她是怎么打发时间的。虽然喝完茶以后,她经常到我房里来,跟我道晚安。但是,每当她来到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总是泛着红晕,她那纤细的手指红彤彤的。我还以为那是因为她坐在书房里烤火太热的缘故呢,万万没有想到,那是因为她冒着严寒骑着马在荒原上奔跑的结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