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尾生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身边开满了奇花异草妖艳异常。他揉开惺忪的醉眼,瞬间想起了江南人家的“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迫不及待下床要去救他们。
山洞里除了张花床,两步距离还有张石桌,再远些,是座小高台,汩汩的流水溅得水池烟雾缭绕。
他来不及细究,正要走,“醒了啊?”高台上的正是他奶奶。
“奶奶!”他正要跃起,却发现丹田疼极了。
“怎么样?很疼吗?”
江尾生捂着痛处一下子想起了客栈前激烈的打斗,以及那神秘的黑云遮月。
“奶奶,客栈的人怎么样了?刘家的人呢?青照呢?”江尾生问了一堆,他跺脚激动道,“我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
奶奶“呼”的飞下来,晃悠悠的拄着拐杖往床边走。江尾生倒不震惊年迈的奶奶轻功,他本身的功夫就是奶奶手把手教的。
“待会我去买点菜,你饿了吧。”
江尾生见奶奶根本不搭理他的意思,掉头就走。奶奶却道,“你现在去了,也无济于事。”江尾生不明白的回头,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无济于事,出大事了么?奶奶继续说,“你就算回去了,什么也不能挽回,所以把江南人家忘了吧,以后就老老实实跟奶奶呆在这千骨洞。”
江尾生诧异道,“什么千骨洞,奶奶,江南人家才是我们的家啊,现在叫我忘掉?忘掉什么?那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怎么忘?”
老太太用力杵着拐杖,怒道,“一开始你为什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是不是叫你一整天都离开客栈,你呢,你为什么没听我的话!你要是不在那里,管家兴许不会就那样死掉。”江尾生从前就知道奶奶会预算,可是他从来没当真过,当他看到奶奶这样,突然觉得那些人的苦难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彷徨了。老太太也不忍心看他这样自责,语气稍微轻了一些,“所以现在开始跟我乖乖呆在千骨洞,就不要出去,免得惹来更大的祸端!”
知府大牢内。昏迷的刘夫人虚弱的躺在那里,还有一堆受刑的小厮和丫鬟哭作一团。
刘青照呆呆的抱着母亲,脑中一刻也忘不掉被斩头的父亲。
“江,江尾生呢?”刘夫人问道。
刘青照回答不了。小厮们愤愤骂道,“都是他惹得左成焕,牵连了我们!”
“就是,就是,他肯定逃走了!”
这么多人的肯定和质问,刘青照那期盼的心黯然神伤,尾生哥哥,你会来救我吗?
狱门被打开,两个士兵压着刘青照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放肆!不准动我!”
很快,她被压到了左成焕的宅院,士兵自动退下。
“进来吧!”左成焕在房间里喊道。
刘青照哆嗦着干渴的嗓子,等着房间里喊道,“不!我不会进去的!就算死,我也不会踏进你的房间半步!”
左成焕怒着出来,邪恶的挑起她的下巴,“你不进来还能怎么样?你爹已经死了,不是还有你娘么?”
刘青照看着他恶心的眉目,狠狠瞪着他,“你干脆杀了我!要我陪你吗?干脆死了算了!”
左成焕咬着牙根,就是欣赏她这脾气!不骄不躁却倔强的不要命!多么像他年轻时候的妻子,可是她死了,他便要把她**成一模一样的人!
他把她掐在门上,亲手扒了她的衣裳,直至那件粉红的肚兜。刘青照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哭喊着,“你这个混账!你混账!”
“来人!把她吊起来!”左成焕大手一挥,看着她肌肤胜雪,仍不甘受辱的样子,心里觉得爽极了。
“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她憋了许多天的泪,此刻悉数滴落下来。
左成焕看着她,得意的笑道,“你还是趁早死心吧,乖乖做我的女人,那样受的苦也会少些!”
“死老头!”刘青照瞎嚷着,完全不是她大家闺秀该说的词语。撕裂的嗓音和那声“臭老头”一下子惹怒了左成焕,“我是江尾生的人!你不怕他回来要你的命吗!”不过他不着急,有得是办法跟她周旋,“你还是少在我面前提他吧,不要再执着这三个字了,他不会为你带来任何走出这里的机会,在这里,你只有你光着身子的自己!”他又一次露出那样凌辱的得意的笑容。
“我不会忘了你!今天我所受的耻辱有朝一日我会加倍奉还!”刘青照拼命朝他无情的背影喊着。
不知过了
多久,昏睡过去的刘青照被冻醒了。寂冷的院子里,丫鬟小厮来往总要议论纷纷。
她眼睛酸的厉害,越见模糊的时候,她怨道,尾生哥哥我在等你啊,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救我,怎么不来救我。
安馥春回到家里,爹爹和姨娘不知去了哪里找自己了吧。她正要休息,门被叩响。
“小骨?你怎么来了?”安馥春问道。
“我得到江公子的下落了!”他气喘吁吁的说。
安馥春一听是江尾生的消息,抓住小骨的手激动道,“真的吗!在哪里!”
小骨轻轻皱眉,看着她握着他的手,顿生温暖,但理性告诉他不准多想。
“城门都贴了画像,至今没有结果,我看见马蜂他们也在拿着画像找他,说明他也不在那些客栈或者小市场。那最后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他上山了!”小骨又担心起来,皱眉说,“山上那么大,况且我听说山里面还有个隐秘的千骨洞,千骨洞顾名思义就是上千个小骨洞化成的山洞,内设必然复杂至极。”
安馥春回头去灭了灯,带上门随他一路走着说,“再大再复杂的山也要上去,何况江尾生那家伙那么大块头呢,还能找不到他?而且他还带着伤,山上肯定有些蛛丝马迹。我这就与你连夜上山!”
“摸黑上山?”小骨看着她执意的样子,心生怜意,“我怎么才能阻止你呢。”
安馥春停下脚步正视着他,宛然一笑,“陪着我保护我就是你最好的‘阻止’。”
小骨心里慌了一下,多么露骨的话,可是听着甜到了心里,从来没有人这样需要他,所以就算前路再危险,我也要陪着你,保护你。一定。
他们一路忙着赶路也在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馥春的脚力不太好,夜路难走,很容易滑倒,她不自觉的就抓住了小骨的手,糙糙的,却有力量,小骨一开始紧张的出汗,不知所措。可是这样的机会难得,他暗暗运功把汗蒸干了叫她看不出紧张来。
“等等!我怎么觉得后面有人!”小骨突然停下脚步拉着她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果然,欷歔的脚步声渐渐传来,火把下竟是马蜂那个小痞子。
“他是一路跟着来的,他想要拿赏金。”小骨玩味笑着说道。
“那你去解决吧我等你。”安馥春放心他的处事能力,给了他相信的目光和微笑,殊不知,那一注注目光会一直温暖着小骨这样从来没受过的心。
但她等不及了,小骨刚走她就转身赶路了,不远处的山坡上,好像闪过一丝身影!
渐渐的,很多黑色的披风,在树林里狂走,是左成焕的侍卫队!原以为晚上他们不会上山,该死!她退缩着脚步赶紧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那里,如果不快点找到江尾生,他会在此丧命!这是她难以想象的画面!她必须快跑!
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影子将她拉了过去,那股力道直接将她附在了那个人身体里,紧紧的靠着,急促的喘息,她的口鼻都被捂住了,安馥春使劲拉下他的手,翻身一转将他按在身下,拔出头上的草茎……风狸杖抵住他的脖子。遇到危险时,风狸杖的通身会发出一样的彩色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那人是江尾生。
即使是黑夜里,安馥春也能认出他来,“江尾生?”
江尾生听见远处正有脚步声来,一下子翻身又将她按在身下,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就这样贴着她。越近的鼻息,仿佛吸的是相互的气;越亲密的触碰,她的脸颊上似乎就是他温柔的唇。安馥春红了脸,她矛盾极了,期盼这危险赶紧过去,可心里总徜徉着这份亲密。
侍卫队终于过去了。江尾生离开一点仔细看看怀里人的脸,微弱的月光下总算能看清她光洁的肌肤绝色的五官,为什么身体起了一股异常的**。
她可是“男人”啊!他轻声一笑,“可算把他们躲过去了。”
“你躲到哪里去了?一直在这里吗?”安馥春担心道,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咦,安公子,这样看,你长得真美,告诉别人你是女的,也不会有人怀疑吧。”江尾生真心的夸奖,带着玩笑的强调。
两个人都没发觉身体依然这样暧昧的抱在一起。
“现在每个人都嚷嚷着要抓你,你的人头在县衙值二百两呢!左成焕都出动了他的亲卫队来抓你,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
“你这小子礼貌是跟砍柴的人学来的吧,为什么我三番五次的救你都换不来一
句谢谢。”江尾生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跟她拌嘴。
“江尾生你!”
“没礼貌这事要是长久了就会习惯的。”江尾生依然不放手,看着她被自己弄的无话可说的样子,似乎还享受起这有趣的时刻来。
“咳咳!”小骨从后面一把拉开了江尾生。“抱抱这种事长久了也会习惯的。”小骨看都不看他,赶紧把安馥春再拉起来,确认她没事后,莫名的稍带着敌意看着江尾生。
江尾生看见小骨来了,安馥春的安危自然不用自己操心。他这就要走,安馥春连忙拉着他,“刘家的人全部都被抓了,刘老爷的尸身分离即使收了尸也无处掩埋,刘小姐和夫人在大牢里,听说左成焕要把刘小姐带上长安。再加上你家客栈,管家的死大家都以为你是凶手,还逃跑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嚷嚷着抓你!你这就要走,带着伤的你拿什么救她们!”安馥春着急喊道,看着江尾生憋红的眼角流出绝望的泪,她心疼极了,她咬唇上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吧,然后我们在考虑怎么还你和刘家的清白。”
江尾生听她说的在理,这就要走。
安馥春挡在他身前,问道,“去哪啊你!”
“除了江南人家,我还能去哪。”
安馥春皱眉,“猪脑子啊你!刚才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吗,你现在是悬赏的杀人犯,只要你下山……”
江尾生打断了她的话,“无所谓了,今天是或者明天是,就随便找个人杀吧,反正我都是杀人犯。”
安馥春气短,动情的看着他,“你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了?”
江尾生想起方才在千骨洞里,奶奶对他说的话。
“你忘记那里的事情吧,我现在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你不是凡人,你的父母是这千骨洞的狐王和狐后,而你,就是我们狐族未来的王。”
“狐?狐狸?”江尾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不是个人!他完全不能相信奶奶所说的一切。
“你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你自动愈合的伤口,对杀气敏锐的探测能力,还有你遇强则强的武功。”老太太阴郁的看着他,说道,“你遇到强烈的杀气发怒时,伸展的肢体会痛苦不堪不是吗!因为你是狐狸,你天生就继承者你父母的精华所以幻作人形,孩子,相信奶奶。”江尾生诧异着,红着眼问道,“所以呢,所以我现在连人都不是了?”
“所以呆在千骨洞吧,我们有太多的事要做而不是眼前那点小事!”
“小事?”江尾生笑喝!“您倒是告诉我什么是大事!怎么样的大事才算把一个人变成了怪物!”
“你不是怪物!你是被灭族了的狐族唯一的王!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自己的身份!”老太太强烈的吼道,洞里刮起旋风,花草迅速包围了江尾生,他和奶奶对峙着!不过旋风很快就停下来了,江尾生渐渐平息自己的怒意,他打算听完,“在你出生后不久,山里来了一群军队,他们残酷绞杀了我们狐族,手段何其暴烈!你的爹娘,我那可怜的儿子媳妇!”老太太哽咽着,顿了好一会继续说,“后来我身负重伤带着你逃离到江边,幸亏遇见了你现在的人父江国公……”老太太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江尾生,眼里布满了杀气,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早已泛白。
“江尾生尾生……”原来他一出生就带着这样的杀戮,他的名字和他整个人都将为这场杀戮寻找一个终结。
他不仅感受到了奶奶的杀气,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激长的獠牙,饱胀的血管,还有他眼睛正散着嗜血的蓝光!他爬到水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模样!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他看着异变的自己,几乎快疯了!
好久,沉默了好久。
“那,那我们灭族的仇人是谁?”江尾生冷静的坐在水边问道。
“当朝第一将军王兰零夜!”
“兰!零!夜?”江尾生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体内这颗心仿佛感应般涌起异常的躁动,身体像燃烧般炙热!而也许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他看见因为痛失全族而一夜白发的奶奶,她苟延残喘的养活自己却不受江国公的颐养天年,她为的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水面里的怪物是,是他自己。
他必须接受!
回到此刻,江尾生看着为他着急的安馥春的双眼,他身上背负着灭族的使命,还有刘青照等着他去救,他不能死,他不能白白去送死。
“好,我跟你走。”
“好,那就跟我回家,回安家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