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希尔顿大酒店张学良住室
暮年的张学良坐在桌前,痴然地望着赵一荻的遗照,久久不能自已,似陷人沉远的回忆。暮年张学良的画外音:
“她走了,好像带走了我的一切。七十余载的恩恩爱爱,就像是过电影似的在我脑海的屏幕上闪现!有些事情看起来十分平淡,有些事情想起来又感到是那样的可笑,但是当她撤手而去的时候,往昔这些平淡、可笑的事情又觉得是那样的珍贵而不可缺少!其中,最令我难忘的是在贵州管束的那些岁月……”
供桌上的缕缕香烟尧亮升起,渐渐覆盖画面,遂又化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期的阳明洞。
叠印字幕:阳明洞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期
阳明洞网球场
张学良面容消瘦,头发脱落,显得憔悴苍老,但打起球来依然步履矫健,挥拍自如地打网球。
赵一荻业已步人中年,但行动十分灵活。她为了使张学良高兴,有意“喂球”,做出被动挨打的态势。
“看球!”张学良猛杀一拍。
赵一荻敏捷地挥拍救球,把球送到对方的球场上。
“再看球!”张学良又挥拍猛力扣杀。
赵一获接球不迭,球触网失分。
张学良仰天大笑,旋即又感叹不已地说:“垂垂老矣,今不如昔"
赵一荻:“你一点儿也不老,发球、扣球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精湛老到了!”
张学良哀伤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年打网球,是我有意放高球,教小妹练扣球;今天呢,是小妹‘喂球’让我打赢了高兴。”
赵一获:“不!不是这样的,是你太多心了!”
张学良拾起网球:“小妹,我是很欣赏卖艺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 下边,你我真正地打一盘,考察一下你我的体力。”
赵一获:“好!那你就准备发球吧。”
张学良稍许准备了一下,用力发出了一急球。
阳明洞门口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门口,嘴里香甜地咬着东西,从挂在嘴角的食物颜色看,是巧克力。
刘乙光拿着报纸和信走过门口,笑着问:“儿子,美国巧克力好吃吗?”
“好吃!爸,我还要吃美国的巧克力。”
刘乙光:“听人说,美国巧克力火大,吃多了流鼻血。”
“爸,我不怕流鼻血,我就是要吃美国巧克力!”
刘乙光:“你再不听爸爸的话,我就叫你妈去!”
“爸,我不吃美国巧克力了。”
刘乙光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这才像我的儿子!”转身走去。
网球场
张学良大汗淋漓,挥拍大战赵一荻。
赵一荻全神贯注盯住来球,倏然打出一个大斜线球。
张学良猛赶两步,总因动作迟缓,失掉了一分:“打得好!我也输得口服心服。小妹,发球再战!”
“停!”
张学良和赵一获几乎同时循声望去:
刘乙光手持书报站在球场旁边,表情冷峻地:“锻炼的时间到了,应该收兵休息。”
赵一获:“我们再打一局不行吗?”
刘乙光:“不是我说不行,是医生给副总司令规定好的时间。”
张学良:“小妹,咱们收兵,明天再打。刘副官,今天有我们的信吗?”
刘乙光:“有两封。”
张学良大步走到球场边,接过两封来信,逐一拆阅:“刘副官,由重庆寄来的巧克力和梳打饼干收到了吗?”
刘乙光:“没有!”
张学良:“一位美国朋友给四小姐寄来的衣服收到了吗?”
刘乙光:“也没有!”
张学良:“这就奇怪了!”
刘乙光:“一点儿也不奇怪!兵荒马乱的,寄丢了东西还不是常事。”
张学良:“可巧克力和饼干是蒋夫人寄来的,你再查查看。.”
刘乙光:“放心,我一定查!”他突然递上几份报纸,“上峰批准了你的请求,今后你可以看这几份报纸。”转身大步走去。
张学良如饥似渴地翻着报纸。
赵一荻爱责地:“回屋洗洗再看.别感冒了!”
阳明洞 张学良住室
张学良一边用热水洗脸一边诧异地自语:“为什么连蒋夫人寄来的食品都收不到呢?”
赵一荻坐在床边翻阅报纸:“准是让姓刘的给克扣了!”
张学良:“没有证据,不准瞎说!”
赵一荻:“我可不是瞎说!最近两夭,我发现他的孩子在吃美国巧克力,他从哪儿弄来的?”
张学良:“也可能是戴笠这些人奖赏给他的!”
赵一获:“你呀,真是一个谦谦君子外加好好先生,只有到他老婆穿上美国朋友寄给我的衣服,你才相信!”
张学良边用白毛巾擦脸边说:“你先看报,我继续研读明史,到下午,你我再讨论历史和现实。”
阳明洞
夕阳西下,暮霭染天,阳明洞四周的奇山怪石披上了如血的残阳,煞是壮观。
张学良和赵一荻依傍着蹈踊踱步,随意地谈古说今。
张学良:“如果说大明王朝的灭亡是面镜子,它依然可以说明自中山先生创建民国三十多年以来,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原因。”
赵一荻:“我看,主要是发国难财的贪官太多了!举例说,蒋夫人成功访美,要来了几亿美元,可用在抗战上的钱有多少呢?多数都跑到那几个人的腰包里去了!长此以往,就是日本被赶出了中国,中山先生创建的民国也难以兴旺发达。”
张学良:“有一定道理1但我认为还不是根本的原因。就说时下山城各界人士都在骂的那几个所谓的官僚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吧,都与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我都清楚,他们跟着中山先生打天下的时候,不也是高喊着反对曹馄贿选、打倒段棋瑞出让山东主权、把钱揣到自己的钱包里吗?”
赵一荻感慨地:“这就应了你常说的那句话:官职的本身,就是最大的腐蚀剂!”
张学良:“是啊!几千年以来,人一生下来,就受到学而优则仕的教育,也就是力求当官;当了官以后,不是封万户侯,就是像严篙那样贪污贪个万户侯;为了世世代代都是万户侯,就搞锦衣卫、东厂这些对付人民的特务机关。结果嘛……”
赵一荻:“逼得李自成造反。”
张学良:“李自成刚刚打进北京,屁股还没坐热龙椅,他的弟兄就又因要官、抢钱―甚至抢女人发生内乱。结果,引出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吴三桂认敌作父,当了汉奸,把李自成等又轰出了北京。”
赵一荻:“中国今天不也出了一个吴三桂―汪精卫吗?再说,咱们不也在当今日锦衣卫、东厂的囚徒吗?”
张学良:“不要说了1”他沉重地摇了摇头,遂向前走去。
阳明洞 张学良住室
赵一荻拿着一份报纸边看边问:“你对蒋夫人实现访美做何评价?”
张学良:“我只能这样说:对解除中华民族的灾难而言,是功在当代的好事。”
赵一荻:“从报纸上看,蒋夫人由于成功访美,她的国际地位可大大地提高了!”
张学良:“按着你的逻辑推论:由罗斯福总统推动,中国成为与美、英、苏并驾齐驭的四大强国,也和蒋夫人有关了?”
赵一获:“那是自然了!今后,她再随委员长出国访问,那就真的成了大国第一夫人了!”
张学良:“时下,不仅委员长还没想到这一步,就是蒋夫人也仅仅是在想如何成为大国第一夫人!”
赵一荻:“为什么?”
张学良:“你去问委员长和蒋夫人吧!但有一条可以肯定:由于委员长改走亲美路线,子文兄和蒋夫人的祛码是重多了!”
赵一获:“是啊!宋子文先生当了外交部长,蒋夫人成了委员长出访美国的钦差大臣,你这两位好朋友兼‘保人’,为什么还不替你说句公道话呢?”
张学良惨然一笑:“这还得由我来间委员长。”
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盛着眉头坐在沙发上审阅文件。
宋美龄拿着一份电文由内室走出,高兴地:“达令,罗斯福总统发来了密电。”
蒋介石下意识地:“快给我!”
宋美龄把一份英文密电呈上:“请委员长审阅!”
蒋介石把眉头一皱:“是英文哪,请夫人翻译给我听!”
宋美龄:“我尚未接获斯大林元帅之明确回答,但丘吉尔与我仍有会晤阁下的机会。我望阁下能决定十一月二十六日,约在开罗临近之处,与丘吉尔及我相晤。”她读罢看了看依然愁眉不展的蒋介石,“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蒋介石:“万一斯大林这条老狐狸看破了罗斯福的这招棋,拒绝与我会面怎么办?”
宋美龄沉默不语。
蒋介石:“罗斯福走的是一步大棋!他认为一个亲美的中国,对战后孤立苏联是必不可少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美援抗衡苏联,消灭中共和八路军!”
宋美龄想了想:“看来,我只有再向罗斯福总统讨好一次了!”
蒋介石:“为了走活这步战略大棋,夫人就是再向罗斯福总统讨好十次也是值得的!”
王世和走进:“报告员长。”
蒋介石心烦地:“咳添乱!”
于右任院长来电话,声称有要事约见委
打铁也不看看火候,在这种情况下还来
孟庆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打电话:“夫人,只要收到罗斯福总统的回电,立即给我来电话。”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蒋介石有些焦虑地在室内踱步。
于右任走进:“委座近来安好?”
蒋介石换成一副笑脸:“于院长也一定是别来无恙了?”
于右任:“谢委座还惦念着。你日理万机,一人系国之安危,恕我就开门见山了!”
蒋介石:“请讲。”
于右任:“我的同乡杨虎城将军的高堂老母日前谢世而去,家乡人希望委座特批:允许杨虎城将军回家奔丧,以尽孝道。”
蒋介石:“尽孝是重要的,但在国难当头的今天,为国尽忠则是更重要的。于院长,忠孝难于两全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理吧?”
于右任愕然:“请问委座:时下的杨虎城将军是在为国尽忠吗?”
蒋介石霍然起身:“怎么不是在为国尽忠?他既犯了军规,也犯了国法,在受到军规、国法制裁的期间,也是一种变相地为国尽忠,以得到军规、国法的宽恕嘛!
于右任愤然不语。
蒋介石:“现在,杨虎城的安全由我负责,他回家奔丧期间出了问题,于院长能负责吗?”
于右任:“这种责任,我于某人负不起!”
蒋介石:“于院长,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决吗?”
于右任:“据说,杨虎城将军的夫人谢葆真神经有点儿不大正常,可否请她代杨虎城将军奔丧后住院治疗?”
蒋介石:“据说的事情太多了,我劝于院长还是重视实际。”
于右任听后:“好!我现在就重视实际。再见!”拂袖而去。
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驻步大墙下边,仰望着那张中国地图出神。
宋美龄手持电文像阵风似的走来:“达令!好消息,好消息!罗斯福总统回电了。”
蒋介石严肃地:“罗斯福的电文是怎么说的?”
宋美龄看着电文:“他说:我殊愿阁下,丘吉尔与我在开罗相晤,盼阁下能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抵达开罗。”她说罢激动地亲吻了蒋介石的额头。
蒋介石冷静地:“夫人,斯大林不参加四国会谈,对吗?”
宋美龄点点头:“罗斯福电报中说,你和他、丘吉尔会晤之后,他再和丘吉尔会晤斯大林。”
蒋介石:“斯大林浑蛋!此举等于向全世界宣布:他瞧不起我蒋某人!”
宋美龄:“他此举也等于向美国发出挑战:苏联是支持中共和毛泽东的!”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大墙下面,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这也等于告诉美国人,时下的中国有三种势力:我们重庆的国民政府,南京的汪伪政权,延安的中共。 日本人公开支持汪精卫,苏联暗里支持毛泽东,你罗斯福嘛……”
宋美龄:“必须旗帜鲜明地支持蒋委员长!”
蒋介石:“好聪明的夫人!”微笑着亲吻了一下宋美龄的额头。“惟有如此,我们才能积聚实力,在日本人投降之后,和毛泽东决一雌雄!”
宋美龄有些得意地:“我必须提醒你: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时期。”
蒋介石:“我也郑重地对你说:时刻不能忘记,未来和我争天下的对手是毛泽东。我蒋某人决不当张汉卿那样的糊涂虫!”
“报告!”
蒋介石:“请进来!”
王世和走进:“戴笠局长请见。”
蒋介石点了点头:“夫人,和我一道去听听吧?”
蒋介石官邸客室
戴笠笔直地立正站在客室的中央。
蒋介石偕宋美龄走进,笑着问:“戴局长,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向我报告,对吗?”
戴笠:“没有!”取出一封信,“张学良给校长转来一封信。
蒋介石接信拆阅,奇怪的是只有一块金表,没有信文。
宋美龄:“汉卿在信中讲了些什么?”
蒋介石沉吟片时,“没有信,只有一块金表。”
宋美龄接过金表审视,自语地:“汉卿给我们送块金表是什么意思呢?”
蒋介石冷然作笑:“他借用送表向我暗示:‘时间不早了,该放我了’!”
宋美龄恍然醒悟:“好聪明的汉卿!”
蒋介石:“我蒋某人也不愚笨!”
宋美龄:“你打算怎么办呢?”
蒋介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美龄一惊:“你打算对汉卿怎么个治法呢?”
蒋介石漠然一笑:“区区小事一桩,何劳夫人费神呢。戴笠!”
戴笠:“学生在!”
蒋介石:“近期,你亲自去处理一下杨虎城和张汉卿的事。”
戴笠:“是!”
关押杨虎城的集中营
这是一间十分昏暗的囚室,门外有两个持枪站岗的卫兵。
杨虎城驻步窗前,隔窗眺望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如钩的弯月,陷人思念故国山河和家乡亲人中。
牢门打开了,杨虎城侧目一看:
戴笠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杨主任,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呀!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地方陪杨主任。”
杨虎城怒目不语,继续看着黑夜中的长空。
戴笠:“杨主任,心胸宽广一些嘛。今天,我是奉委员长之命前来看望,并正式转告:你的高堂老母驾鹤西去了!”
杨虎城惊得全身一哆嗦:“什么,什么?……”
戴笠:“杨主任的高堂老母驾鹤西去了!”
杨虎城木然不语,碎然大叫一声:“母亲!孩儿不孝哇……”遂嚎陶大哭。
这时,谢葆真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儿子从内室走出:“快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杨虎城哭着说:“母亲她老人家去、去世了……”
谢葆真和儿子听后也禁不住地哭了。
突然,杨虎城止住了哭声:“夫人,儿子,不要哭了,我们在心里为她老人家送行!”
谢葆真:“不!”她一把抓住戴笠,“请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人?”
戴笠一把推开谢葆真:“不是人是什么?”
谢葆真:“那就立即放我们回陕西,为她老人家奔丧,尽孝!”
戴笠:“要是不放呢?”
谢葆真:“你们就是人间的魔鬼!”
戴笠大声狂笑起来。
杨虎城镇定地:“不要笑了!快把你此行的任务说出来吧。”
戴笠:“委员长说了,我们愿意成全杨主任尽孝之责,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对国家先尽忠!”
杨虎城对此不予置评。
戴笠:“换句话说,只要杨主任把受中共欺骗的内幕讲清楚,你不仅可以回陕西奔丧,而且还可以获得自由!”
杨虎城:“请转告委员长:我不是三岁孩子,不会受人欺骗。如果他以此作祛码还我自由,我也断然谢绝他的美意!在我看来,我不能为母亲尽孝,正是为国家尽忠!因此,我那高堂老母会含笑九泉的!”
戴笠:“好,好!那你就继续呆在这里。”转身欲走。
谢葆真一把抓住戴笠的衣襟:“请问我们到底犯了哪条王法?”
戴笠:“通共罪!”
谢葆真:“请问:委员长和毛泽东、周恩来公开合作,算不算犯了通共罪?”
戴笠:“这……不算!”
谢葆真:“为什么我们算?再者,他当时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戴笠:“这……我不知道!”
谢葆真:“你就知道看蒋某人的眼色行事,当一条忠实的恶狗!”
戴笠用力把谢葆真推倒,大吼:“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关起来―!”他大步走出囚室。
杨虎城无比愤怒地把谢葆真从地上扶起。
阳明洞附近的河边
张学良头戴斗笠,静坐马扎,在河边垂钓。
赵一荻守着一只水桶,用心地察看水上的浮漂。突然,浮漂倏地人水,她惊喜地大喊:“上钩了!”
张学良蓦地用力起竿,空空如也。他拿过鱼钩一看:“鱼饵白送了,鱼却没有钓上来,今天运气不佳。”
赵一荻安慰地:“哪有竿竿不空的垂钓者呢!”
张学良挂好鱼饵,再次甩人水中,自我解嘲地:“可也难觅一条鱼也不上钩的钓鱼者啊!”
赵一获:“有啊,当年的姜太公就是一个。”
张学良:“他是坐钓渭河,静候明主。”
赵一获:“你不也是在等委员长的回信吗?快!又上钩了!”
张学良再次用力起竿,一条大鱼被甩到河边上来。
赵一荻匆忙捉鱼摘钩,喜不自禁地:“吉兆!吉兆……”
张学良:“什么吉兆!用我们东北人的话说:豁出两袋小米去,还能逮不住一个没眼睛的麻雀!”
这时,刘乙光引戴笠走来,大声喊道:“副总司令!委员长托戴局长给你送礼品来了!”
张学良急忙起身:“是戴局长到了,委员长给我送来什么礼品了?”
戴笠打开手提的箱子:“看!数根进口的外国鱼竿。”
赵一荻看了看不同样式的外国渔具,不解地:“这是什么意思呢?”
戴笠:“我想副总司令会知道的。”
张学良漠然一笑:“这等于对我说:不要急,再养养身体,钓钓鱼吧!”
戴笠:“副总司令好悟性啊!好悟性……”
阳明洞口
张学良驻步阳明洞前,默默仰望洞额的题签:“阳明先生遗爱处”,似陷人凝思。
赵一获触景生情地:“这位王阳明公是委员长的大同乡浙江人氏,因反对宦官刘瑾,被贬到此地任龙场释垂,可你呢……”
张学良:“为反对内战,团结抗日,被软禁在此地作阶下囚。”
赵一荻:“看来,自古忠臣良将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张学良:“我张学良是不是忠臣良将,留给后人去评说吧!从现在起,我要像王阳明公那样审视自己的前半生,从历史的高度,总结近百年来的兴亡国是。”
赵一荻:“可王阳明是唯心主义集大成者,与你曾崇信过的唯物主义是相对立的。”
张学良:“这没有关系!我不是学向家,因此不可能达到他的学术成就,更没有奢望创立新的‘阳明学派’,我这个特殊的囚徒,只想在后半生活个明白。”
赵一荻:“你从哪里起步呢?”
张学良:“我想了许久,一是受王阳明的影响,再是联想到明末外患纷来,国亡无日的教训,想从明史中找到答案。”
这时,刘乙光拿来几份报纸,高兴地:“副总司令!蒋夫人在开罗会议上成了世界关注的政治明星!”
张学良平静地:“愿她明星的光环永不消退。”
阳明洞 张学良的临时书斋
在张学良潜心研读明史的有关画面上,送出暮年张学良的画外音:
“我收到蒋先生的钓鱼竿之后,深知就等于断了我报国之路,遂决定研读明史。小妹为了减少我精神上的痛苦,积极为我购买有关的书籍,查找我需要的资料,同时还帮着我做一些文字方面的工作。总之,在与世隔绝的寂寞中,我把人生的希望和欢乐都寄托在了小妹的身上。 自然,小妹也尽自己的全部力量,给我以安慰和照料。正当我与小妹在苦海中寻求欢乐的时候,小妹却给我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张学良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查找有关的资料。
赵一荻神秘地走进,小声地:“停止做学问!”
张学良头也不抬:“去县城医院检查出什么病来了吗?”
赵一获:“我没查出什么病来,可知道了蒋夫人得了大病。”
张学良一惊:“听谁说的?”
赵一荻:“在我等候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们在传看一份报纸,就像是传黄色新闻一样,说委员长在夫人赴美访问期间,犯了寡人有疾的病,把当年姓陈的那位女士请回身边……”
张学良不以为然地笑着说:“结果,把蒋夫人的醋坛子给砸了,对吧?”
赵一荻愕然地:“你怎么知道的?”
张学良:“在这个问题上,我与孔明有着一样的天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他伸出手,“快把那份报纸给我吧?”
赵一荻取出报纸,“不!让我给你念委员长在党政要人参加的会上讲的这一段话。”旋即小声念道:“最近社会上流传着一种谣言,说我瞒着蒋夫人,同一位所谓陈女士在这里秘密同居。实际上并没有这一桩事,那完全是国内敌人对我个人的造谣污蔑,目的在破坏我们国民党的威信……”
张学良一把夺过:“还是我自己看吧!”他看罢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盟兄在这方面怎么这样笨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越描越黑!”
赵一荻似乎从张学良的话中醒悟出了什么,遂收起笑颜,嗽着嘴不再说什么。
张学良一看赵一荻的表情,忙转移话题:“小妹,你看这条消息了吗?大千先生赴甘肃省敦煌莫高窟临摹壁画三年,胜利回到成都,举行展览。”
赵一获依然不语。
张学良感叹地:“由小妹我想到了蒋夫人,真不知她能不能原谅我们的委员长?”
蒋介石官邸
宋美龄微倒在沙发上,双手抱着一本画册翻阅。
画册特写:《大风堂临摹敦煌壁画》 张大千。
蒋介石汕然而进,有意讨好地:“夫人,又在审看张大千临摹敦煌的壁画呀!”
宋美龄冷冷地:“我在你的心目中早已不是夫人了!在我赴美就医之前,也只有看看这一千多年前的艺术珍品,才能净化我的灵魂。”
蒋介石:“夫人,切不要听信谣言。”
宋美龄:“那你去间问重庆的老百姓吧!”
蒋介石:“耿耿此心,天日可表。为了让夫人相信我忠诚不二的爱心,我都在党政军高级干部会议上公开辟谣了嘛!”
宋美龄从茶几上拿起一张小报:“请问委员长,你为什么要把这次内部讲话登到小报上呢?用心何在呢?是不是就像小报上说的那样: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呢?”
蒋介石:“我一定让戴笠查个水落石出!一句话,夫人不能舍我去美国。”
宋美龄:“我在重庆还有什么用呢?张岳军先生希望我能向他的乡弟张大千先生学习国画,借以达到康复身体的目的。可你呢,连我拜这位佛门居士学画都不批准。”
蒋介石:“我……一定批准!”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大发雷霆:“你们都是白吃米饭的吗?一年给你们那样多的钱,连向小报泄露我讲话的人都查不出来!”
戴笠毕恭毕敬地:“请校长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个清楚,给校长一份满意的答案!”
蒋介石:“我能满意吗?就那么几个人听我讲话,你们事前为什么不把这个人揪出来?”
戴笠唯诺地:“学生对不起校长的栽培。”
蒋介石:“再说,都十多天了,连张大千和张学良、杨虎城的关系都搞不清楚,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戴笠双手呈上一个档案袋:“都在这里边。”
蒋介石:“还有漏掉的事件吗?”
戴笠:“听说张大千和张学良为了购买同一幅古画,好像还有什么过节。详细情况,只有他们二人心知,学生不知能不能调审他们二人?”
蒋介石:“不行!大千先生知道了,他还肯收夫人为关门弟子吗?咳!一群废物。”
皿庆滨临熹陵江一家饭店的包间
张群举起酒杯:“乡弟,为你举办的临摹敦煌壁画作品展览获得成功,干杯!”一饮而尽。
张大千举起酒杯:“谢老乡长鼓励,我也干了这杯酒!”他把胡子一将,喝了个见底。
张群:“前天,我碰到一位学西画的政要,他很认真地说:大千先生此次画展获得的成功,超过了蒋夫人访美轰动的程度。”
张大千:“不可类比!不可类比……”
张群:“蒋夫人看了你的临摹画作之后,她认为你干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
张大千一怔:“蒋夫人竟然有此慧眼?”
张群:“有!你的好友汉卿就说过这样的话:蒋夫人如果不从政,一定是位出色的艺术家,首先是画家!”
张大千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群:“听说汉卿主政北平期间,和你为了购买一幅画作还有一段故事,是真的吗?”
张大千微然作笑地点了点头。
张群:“老乡弟,为了一助你我的酒兴,讲讲你和汉卿的这段轶事,好吗?”
张大千:“好!那是发生在三十年代初的事情了……”
随着张大千的话声,化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北平。
叠印字幕:北平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
琉瑞厂一家古玩店
一位头戴小帽、身着长衫,年约五十的老板边哼唱京剧唱腔,边自我欣赏店中的古玩。
张大千怀着探宝的心情走进:“掌柜的,有名画出售吗?”
掌柜的笑逐颜开:“有啊!是一幅华岳的珍品。”
张大千震愕地:“华岳的珍品?”
掌柜的:“正是!听说大千先生最为欣赏华岳的作品。”
张大千:“快取来我看!”
掌柜的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画轴,小心展开。
张大千紧紧捧住画轴细看:“请问开价多少?”
掌柜的:“银洋五百元。”
张大千:“我看,三百元即可成交。”
掌柜的:“货卖行家,三百大洋就卖给您大千先生了!”
张大千喜不自禁,一掏口袋,方知未带这么多的钱,忙说:“请把这幅画收好,我三日之后必带钱来取画。”
掌柜的:“行!”遂收好画轴放进保险柜里。
张大千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卖与他人!”
掌柜的:“放心,这画非您不卖!”
张大千依依不舍地离去。
掌柜的十分高兴,京剧调门越唱越高。
北平街头
张大千急步穿行在人流中。
还是琉瑞厂那家古玩店
那位老板余兴未消地继续哼唱京剧唱腔。
有顷,便装的张学良在卫士的陪同下走进。
掌柜的一见是张学良,吓得收口无声,低三下四地:“小的不知是您大驾光临,请……”
张学良:“不用客气,有新进的珍品吗?”
掌柜的:“有!有……”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那幅华岳的画轴,“请您过目。”
张学良仔细鉴赏,兴奋地:“确实是华岳的画作,真是难得的一幅珍品。请问开价多少?”
掌柜的:“您要嘛……随您给好了。”
张学良:“还请开个价。”
掌柜的:“五百大洋。”
张学良示意卫士:“给他五百大洋。”
卫士当面交钱、取画,旋即引张学良走出画店。
掌柜的眉飞色舞,再次放声地唱起了京剧唱段。
北平街头
张大千有些吃力地提着布袋快步走在大街上。
还是琉玻厂那家古玩店
老板喜上眉梢,高声地唱着京剧唱段。
突然,张大千气喘吁吁地闯进,将一布袋银元往柜台上一放:“掌柜的,拿画来!”
掌柜的一惊:“您不是说三天之后才来取画嘛?”
张大千:“我怕你售与他人,回家取了钱就又赶回来了。”
掌柜的:“不幸被您言中,这幅华苗的画果真售与他人了。”
张大千气得胸前的胡子翘了翘:“你知不知道‘诚召回头客,信取八方人’这句经商的至理名言?”
掌柜的:“知道。”
张大千:“那你为什么失信于我?”
掌柜的:“我有难言之苦啊!”
张大千:“是谁买去了这幅华岳的珍品?”
掌柜的:“当今北平的皇上张少帅。”
张大千:“是他……”
隐回皿庆滨临燕陵江饭店包间
张群听后大笑:“汉卿知道这幅古画珍品的故事吗?”
张大千微微地摇摇头:“我想不知道。”
张群:“我一定告诉他。”
张大千:“千万不要!否则他会把这幅喜爱的珍品送给我。”
张群:“老乡弟,何时收有艺术才气的蒋夫人为弟子呢?到时,我这个介绍人是要讨杯拜师、收徒的酒喝的。”
张大千:“千万不要声张!”
蒋介石官邸
张大千站在一边,静观宋美龄潜心伏案作画。
有顷,宋美龄一挥而就:一幅夕阳残荷图绘制完成。
不知何时,蒋介石和张群走进画室,二人情不自禁地拍手赞日:“好!好……”
宋美龄谦虚地:“好什么,比起老师大千先生画荷的水平,我还没有人门呢!”
张大千:“不!夫人灵气超人,这幅夕阳残荷的意境,远非一般画人所能构思。”
张群:“原来,我提议夫人随大千先生学画,是请夫人于绘画中修心养性,早些恢复健康。没想到无意插柳柳成荫,在未来中国美术史上,又多了一位具有艺术灵性的女画家。”
蒋介石:“名师出高徒嘛!大千先生,怎么想起教夫人画这幅夕阳残荷呢?”
张大千:“方才我已经说过,这独特的艺术意境的构思,完全出于夫人的慧心。”
蒋介石:“噢,实出我所料……”
宋美龄不悦地:“在委员长的心目中,女人天生是男人的附庸,自然就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了!”
蒋介石:“不!不……在这次全民族抗战之中,涌现出了许多的花木兰。”
张大千:“这许许多多的花木兰式的女英雄,就像夫人所画的这幅夕阳残花图,受到了餐寇的无情摧残,但只要度过这漫漫的长夜,依然会是叶顶露珠的晨荷。”
蒋介石啼嘘不已:“真是一幅寓意深远的夕阳残荷图!”
贵州胎灵山以麟洞
张学良依然是伏案研读明史古籍。
赵一荻坐在一边整理有关的文稿。
刘乙光拿着一份报纸:“副总司令,蒋夫人赴美治病去了!”
张学良接过报纸放在桌上:“谢谢!”依然在翻阅古籍。
刘乙光感到没趣,遂悄然离去。
有顷,赵一荻拿起报纸看了看:“说说看,蒋夫人是真的赴美治病吗?”
张学良笑着说:“借用(红楼梦》的一句话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赵一荻愕然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良:“简单!把权谋视作第一需要的人,永远不会有久远的幸福;但是,为了权谋而活下去的当政者,只要是需要,他还会重新点得失去的所谓幸福。”
赵一荻:“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
张学良: “这本来就是不想让人明白的事,我怎么能说明白呢!举例说:唐明皇爱不爱杨贵妃?当然爱!但是,梅兰芳先生为什么要编一出《贵妃醉酒》呢?”
赵一荻摇了摇头:“咳!越说越胡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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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