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 希尔顿饭店张学良的住处
暮年的张学良坐在轮椅上,看着电视屏幕,一位华人女侍向录影机中放了一盘录像带,有顷,电视屏幕上出现外国战争片的画面。张学良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女侍把他推到可以望到大海的窗前,他望着茫茫夜色的长空,似陷人了沉远的回忆……暮年张学良的画外音:
“我的前半生打过许多胜仗,但没有一次令我感到喜悦。因为在我的战争生涯中没有打胜过日本人!也或许出于这个原因,就是在我被‘管束’逃难的时候,我最想听到的消息就是:中国军队打败了日本鬼子!在我由湖南郴州转移到湘西沉陵城外凤凰山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析求菩萨保佑了!……”
画面渐渐隐去,化出一九三八年春天凤凰山上的凤凰寺。
叠印字幕:凤且山上的凤且寺一九三八年春天
凤且山上的凤且寺
送子殿空空如也,没有菩萨送子的神像。墙面虽然破旧,但依稀可辨绘在墙上的那些可爱的画像。
张学良偕于凤至走到送子殿中,微微地闭上双眼,望着绘在墙上的画像似在默默地祈祷。
于凤至小声地:“是在想间琳吗?”
张学良微微地摇摇头。接着,他缓缓地走出送子殿:“大姐,你还记得那首《在太行山上》的歌吗?”
于凤至:“记得。是在过资江的时候,听那些逃难的大学生唱的。调子记不住,词还记得几句。”
张学良:“记得哪几句词?”
于凤至:“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
张学良:“现在,你该明白我刚才在祈祷什么了吧?”
于凤至沉重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大姐,我不知是什么原因,越来越笃信命运了!”
于凤至一怔:“小爷,这话从何说起呢?”
张学良:“当年父亲出关的时候,时任黑龙江省主席的吴俊隆扶乱,乱语上批了四个字:‘大帅归矣。’父亲果真被日本人炸死在皇姑屯;今天,我们来到凤凰山……”他叹了口气,中止了说话。
于凤至茫然地:“这凤凰山有什么照应吗?”
张学良:“有哇!恰好应了大姐的芳名。”
于风至:“应了我的名字?”
张学良:“对!风至凤凰山。”
于凤至恍然醒悟,遂又哀伤地说:“当年,庞凤雏征战到了落凤坡,一命归西;今天,我于风至来到凤凰山……”
张学良:“刚好说明你我到了家了嘛!”
这时,不远的房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以及泼妇打孩子的骂声:“你再哭,我就打死你这个小兔怠子!”
张学良枪然地叹了口气。
于凤至牢骚地:“自从刘队长把家眷带来,不是打就是闹,小爷已经有好几个夜晚睡不安稳了。”
凤凰寺 刘乙光的住处
刘妻怀里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不停地在干哭。她打了孩子的屁股一巴掌,往**一扔,骂道:“小兔惠子,你就会哭,我让你哭个够!”
坐在旁边正在做功课的男孩求情地:“妈!弟弟准是饿的,你给他熬点儿米汤喝吧!”
刘妻:“关你个屁事,给我好好地做作业!”
刘乙光走进:“不要这样大吵大闹好不好?让隔壁的听见有多不好!”
刘妻:“你怕隔壁的听见,我可不怕!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外边享清福,让我一个人在家伺候完了老的伺候小的,现在倒嫌起我来了,好!孩子给你,我回老家!”
刘乙光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去。
凤思寺 张学良的住处
张学良、于凤至相对无言,惟有隔壁孩子的哭声。
于凤至近似病态地长叹了一声:“何年何月是个头哇!”
张学良:“大姐,想开些!再说,这位刘副官也是人哇!他也需要和妻儿团聚。”
于凤至:“你的心总是这么善良,所以我们才会有今天。”
张学良惨然一笑。
刘乙光愤然地走进来。
张学良:“刘副官,我们都是从孩子长大的,快叫你的内人停止打骂孩子。”
刘乙光十分生气地叹了口气:“她是个神经病!孩子饿了,她又没有奶水,就知道打、骂!”
张学良取出一些钱:“拿去,到沉陵县城给孩子买些藕粉之类的代用品。”
刘乙光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钱。
于凤至生气地瞪了刘乙光一眼。
刘乙光:“副总司令,今夭还去沉江划船打鱼吗?”
张学良:“去!”
刘乙光:“我通知几个弟兄陪你去。”转身走出庙门。
于凤至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因为住进了凤凰寺,从而增添了一些佛心哪!”
张学良一怔,忙汕然地说:“大姐不要挖苦我嘛!”
于凤至:“他是一条监视我们的忠实走狗,处处和我们过不去,可你对他还大发慈悲!”
张学良:“不要误会,我是为的那个挨母亲打的孩子!”
于凤至生气地站起身来,欲要迈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急忙靠在张学良的身上。
张学良惊愕地;“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于凤至镇定片时:“这些天来,不想吃,也不想喝,身子虚得很,没有一点儿力气!”
张学良:“大概这些天来,你被他们母子吵得睡不好,也许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就好了。”
于凤至:“那你今天怎么办呢?”
张学良:“我自己去沉江划船打鱼。”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等着,我给你打一条鲤鱼来!”
于凤至枪然地摇了摇头。
玩江上漂粉一只木船
一位年过半百的渔翁站在船尾,有节奏地**起双桨,轻声哼着优美的船夫号子,很是悠然自乐。
张学良独立船头,俯视清澈见底的江水,似在寻觅什么。突然,他大叫一声:“李大哥,快撤网,这里有好几条大鱼!”
划船的李老大停止哼唱,放声笑了起来。
张学良:“李大哥,你笑什么?”
李老大:“叫你这么大声一喊哪,有一百条大鱼也给吓跑了!”
张学良:“那你说什么时候撒网捕鱼呢?”
李老大:“我听你的!”
张学良:“我不会打鱼,为什么还要听我的呢?”
李老大:“你有钱有势,我是来陪你解闷的,所以嘛,你叫我干啥我就得干啥!”
张学良枪然一笑:
李老大摇摇头:
“李大哥,你说错了!”
“没错!像我这样的穷人,谁能雇得起一条船在玩江上玩儿呢?平民百姓,身边哪能有背着盒子炮的保镖呢!”他边说边看着江岸上放哨的特务。
张学良悲哀地叹了口气:“你哪知这其中的详情啊!不谈这些了,今天撤网捕鱼,全都听你的!”
渔歌音乐渐起,叠化一组镜头:
李老大停止划桨,教给张学良撒网;
张学良数度撤网,均告失败,遂泄气地摇起了头。
李老大耐心地教张学良撤网。
张学良终于学会了撤网。
张学良在李老大的指导下几番撒网,一条金色鲤鱼人网,他乐得手舞足蹈。
李老大高兴地:“奇怪,沉江中很少打上鲤鱼来,尤其是像这样好看的金色鲤鱼,更是百年不遇。”
张学良:“是吉兆吧?”
这时,江岸上传来刘乙光的喊声:“副总司令!天大的好消息,我们的军队在台儿庄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张学良手拎着金色鲤鱼大声问:“刘副官!你再说一遍―!”
刘乙光:“我们国军在台儿庄取得了抗日战争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凤凰寺餐厅
一桌丰盛的饭菜,中间那尾清蒸金色鲤鱼特别显眼。
桌子的周围坐着十个身着便装的特务,每人面前摆着一大碗湘西土家人喝的米酒。
刘乙光:“今天会餐,是张副总司令请客。下边,请张副总司令给兄弟们训话!
十个特务很不情愿地鼓掌。
张学良严肃地:“我张某人为什么要请诸位的客呢?是为了庆祝国军在台儿庄打了一个大胜仗!台儿庄大捷虽然与我们无份,但这是大长中华民族志气、大挫日本人锐气的喜讯!”他端起一碗米酒,“弟兄们!为了高昂中华民族必胜的信心,于!
“干!”
张学良痛饮这碗米酒,遂又大声地说:“只要我们国军在抗日的战场上打了胜仗,我张某人就自费请大家喝酒!
“谢副总司令!”特务们近似玩笑地说。
张学良放下酒碗:“大家尽兴痛饮!刘副官,过来一下。”
刘乙光:“什么事?”
张学良取出报纸:“你看,为庆祝台儿庄大捷,武汉三镇的人民要搞七天的庆祝活动。”
刘乙光笑了笑:“那我们可不能效仿!”
张学良:“为什么不能呢!
刘乙光:“我们没有这个任务!
张学良:“难道武汉三镇的人民有这个任务吗?”
刘乙光结巴地:“这……我们就算有吧,一没有搞庆祝的人,二也没有这样的费用。”
张学良:“我想好了!你去山下和李老大村子里的人民商量一下,组织全村―甚至附近村子的老百姓一齐参加庆祝活动!费用不是问题,我张某人出!
刘乙光:“要搞多大的规模呢?”
张学良:“越大越好,越红火热烈越好!”
凤凰寺院中
张学良在一棵古柏树下边全神贯注地打太极拳。
有顷,刘乙光引李老大走进院中,高兴地:“副总司令,你看谁到了?”
张学良停止打拳,侧首一看:“李大哥!快说说,你们村的百姓计划怎样庆祝台儿庄大捷?”
李老大:“我们合计了一下,端午节就要到了,干脆把庆祝台儿庄大捷和过端午节合起来办。”
张学良:“说得具体些,怎么合起来办?”
李老大:“附近几个村的百姓举行龙舟比赛。”
张学良:“太好了!告诉参加龙舟比赛的小伙子,获胜者,我每人奖大洋一块!”
李老大:“真的?”
张学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老大:“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张学良:“慢!比赛那天,沉江两岸要布置一下,把全民抗日的气氛搞得越浓越好!”
凤且寺餐厅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十个特务在用餐,只是每人捧着一碗白米饭边说边吃。
一个大个特务感慨地说:“如果咱们也能参加那天的龙舟比赛,一块大洋的奖品咱不要,只要副总司令再像那天一样,请弟兄们吃一顿就行!”
另一个干瘦的特务说:“这个主意不错!请刘副官给他说一下,就说弟兄们也想高昂一下抗日救国的志气,想参加龙舟比赛。条件嘛……”
“我答应!”
吃饭的特务循声一看:
张学良严肃地站在门口:“但有一个前提,你们虽然不是正规的国军,但也属于国军的系列。因此,你们要参加老百姓的龙舟比赛,只能赢,不能输!”
干瘦的特务说:“比赛那天,副总司令提前备好酒席,给弟兄们开庆功会吧!”
张学良:“你们都要记住:军中无戏言!”
沉江两岸
沉江两岸人山人海,每人手里拿着纸做的三角旗,上书“庆祝台儿庄大捷”、“打倒日本鬼子”、“中国必胜”等标语。
用竹子搭成的简易的主席台两边各有一面红旗;前额写有大字横幅:“庆祝台儿庄大捷,军民龙舟比赛。”
张学良在刘乙光的看护下坐在主席台上。
沉江中停着三条龙舟:第一条龙舟上的击鼓者是李老大;第二条龙舟上的击鼓者是那个干瘦的特务;第三条龙舟上的击鼓者是一位不曾见过面的农民。
刘乙光拿着报纸糊的喇叭大声地说:“参加龙舟比赛的队员请注意!听到枪声就开始―!”
张学良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把手枪,对天鸣枪。
三条龙舟听到枪声犹如箭离弦,向前驶去。
李老大擂动鼓褪,大声呼喊。
李老大龙舟上那十几条好汉随着鼓点的节奏,整齐划一的船桨一起一落,龙舟飞也似的向前冲去。
特务组成的那条龙舟,鼓擂得没有章法,划桨的特务更是人齐桨不齐,龙舟在江中像条水蛇,拐着弯地前行。
岸边看比赛的百姓高声喊着“加油”的助威声。
刘乙光一看特务的龙舟很快落在了后边,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没有了精神。
张学良兴致极浓,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随着热烈的掌声,李老大的龙舟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特务们的龙舟索性靠在江边,退出了比赛。
主席台
在群众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声中,举行颁奖典礼。
张学良手捧着一擦银元,交到李老大的手中。
李老大冲着张学良恭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李老大把银元分给参加龙舟比赛的年轻人。
刘乙光恶狠狠地训斥他手下的特务们。
张学良高兴地向着乡亲们挥手致意。
凤皿寺餐厅
一桌丰盛的筵席。
十个特务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谁也不敢动一筷子。
张学良在刘乙光的陪同下走进餐厅。
围着餐桌等着吃饭的特务们肃然起身。
刘乙光:“请副总司令训话!”
特务们无精打采地鼓掌。
张学良生气地:“你们丢尽了国军的脸I你们除了会看我以外,还会干点儿什么?”
刘乙光:“副座,你讲话可要注意了!”
张学良生气地:“好!不讲了。我有言在先:这桌酒席我张某人不出钱,你们自己掏腰包!”他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刘乙光惊得地看着这一桌酒菜。
凤瓜寺 张学良的住处
张学良伸着双手一边帮着于凤至缠毛线,一边看报纸。
有顷,张学良生气地一挥手:“你看,你看!”
于凤至:“看什么,你把毛线都弄乱了!”遂又细心地整理被张学良弄乱的毛线。
张学良近似自语地:“刚刚在台儿庄打了个大胜仗,又学着三国里的招数,在黄河花园口搞了个水淹七军!”
于凤至:“何为水淹七军?”
张学良:“据报纸上说:守备豫东的国军为了打击日本土肥原兵团的追击,在花园口决开黄河大堤。”
于凤至:“叫我看哪,日本兵淹死不了几个,豫东地区至少又有上百万老百姓流离失所,形成更大的难民潮!”
张学良:“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呀!”
刘乙光一步走进:“叫我说呀!你是有福不会享,像老百姓说的那样:看戏落泪―老是替古人担忧!”
张学良生气地:“我是在为当代的老百姓担优!”
刘乙光:“好!你是一位光知道先天下之优而优,后天下之乐也不会乐的菩萨行不行?”
张学良:“刘副官,有什么事吗?”
刘乙光:“上峰来电话说:今天副座有贵客来,让我去沉陵县城迎接。”
张学良:“是哪个贵客呀?”
刘乙光:“上峰没交待,只让我告诉你:在家静候。”
张学良沉吟片时:“我还是去沉江打鱼!”
沉江上
李老大高兴地**着双桨,木船自由地漂流在江面上。
于凤至坐在船头,一边编织毛衣,一边看张学良撤网捕鱼。
张学良用心地撤网,遗憾的是网网没鱼。
于风至心疼地:“算了,休息一会儿吧!”
张学良:“不!说句迷信话:若是打不上鱼来,今天来的贵客就是戴笠之流。”他说罢收网,竟然打上几条不小的鲜鱼.他高兴地说:“好多好大的鱿鱼哟!”
于凤至放下手里的毛线活,边帮着收鱼边说:“今天,你打上来这么多继鱼,一定是有真的贵客来看你了!”
张学良:“这年月,谁还记得我张某人哪!”
这时,岸边那个看守特务大声喊:“副总司令!刘副官打来紧急电话,让你赶快回凤凰寺等贵客的到来―!”
张学良连头也不抬:“不理他,继续打鱼!”
李老大好奇地:“你是哪个方面的副总司令啊?”
张学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凤凰寺中的副总司令!”
李老大:“那……谁是正司令呢?”
张学良:“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刘副官。”
李老大:“他……不像!”
张学良:“怎么不像?他叫我回去,我不敢不回去,我的行动得听他这个正司令的。”
李老大:“你这个副总司令,为什么每天都把打上来的鱼又放回江里去呢?”
张学良:“我是凤凰寺里的人,听说过吧,庙里的人心善,不杀生。”
李老大:“今天打的这些蛙鱼,能不放回扛里去吗?”
张学良:“你留下有什么用吗?”
李老大为难地:“鲤鱼值钱,我想拿到市面上去卖些钱,给家里添些东西,我也买瓶足六十度的白酒喝。”
张学良:“还是把这几条蛙鱼放回江里去吧!”说罢取出一些钱交到李老大的手里,“这些钱,够你给家里买东西用了吧?”
李老大看着手里的钱:“这……”
张学良:“收下。你不说我是有钱人吗?听说你们湖南人爱吃有钱人的大户,我主动请你吃,你怎么倒不敢了呢?”
李老大:“我老实,从不敢造反。”
张学良:“我这个有钱人也怪,决不让老实人吃亏!八月十五快到了,我一定送你瓶好酒过中秋节。”
李老大心疼地把一条条鱿鱼放回江里。
张学良看着又获取自由的缝鱼游去,遂又勾起无限心事。
凤瓜山下
张学良、于凤至以及数名特务驻步山门,焦急地等待着。
有顷,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来,戛然停在山门外。
刘乙光打开轿车前门,麻利地跳下车来,遂又快步走到轿车后边,打开后门,伸出右手,挡在车门上方,身着戎装、肩扛上将军阶的张治中走下轿车,他一眼看见张学良,异常高兴地喊道:“汉卿!汉卿!”
叠印字幕:张治中 时任湖南省主席
张学良惊喜地:“文白!文白!”
张学良和张治中紧紧拥抱,久久才松开。
张学良很快平静下来,感慨万端地:“时下文白先生,是湖南最高的父母官。我作为东北的流亡之士,能劳你大驾前来探望,真是不胜感谢之至!”
张治中坦然地笑了笑:“汉卿还是那样幽默、大度,足见其心胸豁达,能装满天下啊!”
张学良自我解嘲地:“这也叫江山易改,察性难移,到死也改不了东北汉子的直脾气!”
张治中轻轻握住于凤至的手:“夫人的面色憔悴,需不需要去长沙医院检查一下?”
于凤至:“谢谢文白先生,不要紧的,实在是太麻烦了!”
刘乙光和前来的特务耳语几句,走过来行军礼:“报告副总司令,为张主席洗尘的接风酒席已经备好,听您示谕!”
张学良冷漠地笑了笑:“刘副官,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乖了呢?”
刘乙光尴尬地:“这……”
张学良:“这是做给张主席看的吧?既然如此,文白先生,请进凤凰寺的山门!”
望江楼廊枯下
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吃到临近尾声的时候,但是从桌上看依然没有残宴的景况。
张学良和张治中虽已对酌多时,但仍旧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是增加了几分谈兴。
张学良:“文白先生,在你管辖的地盘上,有一个桃花源。仔细想来,我张某人真的成了当今湘西的陶渊明了!轰轰烈烈的抗日大事,我一点儿也不晓得。这对一个矢志救亡报国的我来说,等于在消磨报国复仇的爱国之志啊!”
张治中叹了口气:“汉卿啊,说句实在话,对当前的局势,不知反而没有烦恼;相反,对于一个有爱国心的知之者,反倒更会痛苦万分!”
张学良:“我宁可明明白白地去死,也不愿意这样胡吃闷睡的消磨日子里 ”
这时,刘乙光走到桌前:“张主席,吃得差不多了吧?”
张治中很不高兴地:“酒足饭饱,只是谈兴未尽。”
刘乙光馗尬地:“那……就让副总司令一边陪着你看寺庙,一边再接着谈。”
凤且寺院中
张治中边走边说:“目前全国抗日救亡的中心大事是保卫大武汉。但谁都清楚,大武汉是保卫不住的,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沦落敌手。事实上,委员长已经通令有关部门,安排迁重庆的事情了。”
张学良仰天长叹,愤而不语。
张治中:“武汉三镇失守之后,岳阳、长沙就必然变成日本人进攻的重点。”
张学良:“你这位湖南省主席打算如何应战呢?”
张治中:“我把湖南基层人员大多换了新人,民众组训、学生组训、抗日自卫队组训都在积极地进行。同时,我还聘请了我的老朋友―八路军的参谋长叶剑英同志担任顾问,指导我们打游击战。”
张学良有些激动地:“看来,文白先生要在湖南打一场真正的全民抗日的战争了!”
张治中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能当一个有良心的谋事者了!”
张学良:“这就不简单!可我呢,抗战一年多了,全国军民都踊跃参加,我身为军人,反而旁观坐视,实在是憋不住了!”
张治中:“我十分理解汉卿的这种心情。”
张学良:“救亡抗日,对我来说是国难家仇集于一身的大事!我怎能忘得了皇姑屯事件,怎能忘得了‘九.一八’!我的部属望着我,全国人民―尤其是东北三千万父老兄弟也都望着我,他们哪能不问:张某人到哪里去了!”
张治中叹了口气:“汉卿,你打算怎么办呢?”
张学良:“只要能出去,做点儿什么都行。此点务必请文白先生向委员长转达。”
张治中:“好,你先写一封信给委员长,我看到他的时候再作详细的说明。”
凤皿寺山门前
张学良双手捧着一封信:“这是我写给委员长的亲笔信,请代为转呈。”
张治中接过信:“请放心,我一定办到。”
张学良紧紧握住张治中的手:“谢谢你来看望我。祝你在救亡抗日的疆场上打出军威,打出国威来!”
张治中感伤地:“我一定尽匹夫之责!”说罢钻进轿车。
轿车启动了,缓缓向前驶去。
张学良、于凤至目送轿车远去。
沉江船上
张学良学着李老大的样子熟练地划着双桨,小船在江面上平稳地漂流着。
李老大愁眉不展地撒网,收起一看空无一物。
张学良:“不用急!慢慢来。”
李老大再次撤下一网,收网一看:一条蛙鱼在网中挣扎。
张学良高兴地:“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老大自语地:“那有什么用呢!中秋节到了,理应拿你做圆月的酒菜。可你的命大,这位风凰寺的副总司令心善,一向是放生。”说罢拿起缝鱼就要扔到江水中。
张学良:“慢着放生!”
李老大一怔:“为什么?”
张学良:“今天我也一改往常放生的习惯,带上它,到李大哥家中过中秋节去!”
李老大一惊:“到我家过中秋节,你这个凤凰寺的副总司令莫要取笑于我哟!”
张学良笑了:“你不欢迎?”
李老大着急地:“我欢迎,可我家锅空飘干,莫得东西给你下酒呢!”
张学良:“你只要有颗欢迎我的真心就行!
李老大忙说:“心?有!”
张学良:“这就足够了!当然,我还得问问凤凰寺的正司令,只要他点头,一块儿过中秋节的事儿就成了!”
一条普通的村落街道
一辆汽车费力地行进在泥泞的街道上。
村寨里的大人小孩站在两边看热闹。
李老大快步迎上来,大声吃喝:“停车!前边不好走了。”
汽车停在街道上,刘乙光从汽车上跳下来。
李老大:“哟!凤凰寺的正司令还亲自开车呀!”
刘乙光一怔:“谁是凤凰寺的正司令啊?”
张学良:“就是你嘛!”
刘乙光茫然地:“我?”
李老大:“他是副总司令,你能管他,还不是正司令?”
张学良:“李大哥说得对!刘副官,下令搬中秋节的礼品!”
李老大的破院子
满院是积水和稀泥,外加乱跑乱叫的鸡鸭,真是又乱又脏。
李老大头前带路,歉意地:“你看,我这院子有多脏!”
张学良紧跟其后:“我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穷屯子里,一走这种路,就想起我的老家来了!”
李老大:“你也是从这样穷的村寨里走出去的?”
张学良:“对!所以我愿意到你们家来过团圆节。”
李老大:“当了官还记得穷百姓,真不易!”
李老大的正房
张学良站在李老大房子的正中央,打量着家徒四壁的穷家。
刘乙光带着特务们走进正屋,把带来的月饼、橘子、葡萄等水果放到木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张学良笑着问:“够过节吃了吧?”
李老大:“够!叫我说呀,足够我们半个村子的人吃一天了!”
这时,一个特务拿着一个纸箱走进。
张学良接过纸箱,取出两瓶茅台酒:“李大哥,这瓶是今晚过团圆节喝的,这瓶是我答应送给你的好酒。”
李老大紧紧抱住那瓶茅台酒,对着瓶塞闻了闻:“喝了这么好的酒,这辈子死了也不冤了!”
这时,一个男孩哭叫着:
张学良急忙拿来一盒月饼:
“我要吃月饼!……”
“不哭,每人二块月饼!”
十多个光屁股的孩子紧紧围住张学良。
张学良心情抑郁地给孩子们分月饼。
武昌 蒋介石官邸
宋美龄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无限感慨地自语:“多皎洁的明月呀!”
蒋介石:“时下就要从武汉撤退了,哪还有这份闲情逸致过中秋节呢!”
宋美龄:“看来,在日本人的枪口底下,想过一个温馨的中秋节也不能了。”
蒋介石:“你这是悲观情绪!时下,只有汪精卫那伙儿人才唱这种调子。”
王世和走进:“报告!湖南省主席张治中将军转来一封张学良写给委员长的信。”
蒋介石接信拆阅。
王世和退下。
宋美龄:“汉卿在信中说些什么?”
蒋介石:“老调重弹!举国上下,好像就他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抗日派!”啪地一声,把信摔在了桌面上。
宋美龄:“谁让你无限期地剥夺他抗日的权利呢!”
蒋介石:“谁剥夺他的抗日权利了?是他自己嘛!我不同意他的弟弟张学思去看他,你批评我没有人道主义。结果怎么样?张学思跑到延安去骂我们!”
宋美龄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蒋介石:“张汉卿和我不一条心,放他出来,东北军全都拉到延安去的!”
宋美龄:“那他就这样度过后半生了?”
蒋介石:“我够客气的了!在这种非常时期,虎城关在监狱里嘛!”
他会把这十几万
我都没把他和杨
李老大正房门前
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圆月过节的食品。
张学良、李老大、刘乙光,以及李老大的妻子围坐四周,尽悄畅饮茅台酒。
李老大乘着酒兴,看着有些羞怯的妻子:“为了给大家祝兴,快唱一首你们土家人的(祝酒歌)吧!”
张学良带头鼓掌:“好!欢迎。”
李老大的妻子起身,冲着张学良行了一个土家礼,稍许酝酿了一下情绪,遂唱起了《祝酒歌》:
芳香的美酒醇又甜,
土家人见了好喜欢;
请茸贵的客人喝杯酒,
中秋的明月大又圆!……
张学良合歌击拍,十分动情。一俊歌声结束,禁不住地鼓掌称道:“好!唱得好极了……”
李老大的妻子深鞠一躬:“请尊贵的客人答歌。”
张学良一怔:“让我答歌?”
李老大忙说:“对!这是土家人的规矩。”
张学良:“可我不会唱《祝酒歌》呀!”李老大:“唱什么都行,只要能唱出你的真情来,我们就高兴唱哼
张学良想了想:“好!我唱。”他缓缓起身,沉吟片时,小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刘乙光一听歌声皱起了眉头;
张学良动情地歌唱;
李老大夫妻用心地听唱……
凤凰寺院中
于凤至伫立寺院中,仰望着悬挂在正南方的一轮明月,陷人深沉的思念中。
这时,室内传出刘乙光的老婆打骂孩子的吼声,以及孩子们声嘶力蝎的哭叫声。
突然,寺院外面传来张学良与刘乙光的吵架声。
于凤至下意识一惊,遂侧耳细听:
刘乙光:“谁叫你在老百姓家唱这种歌?”
张学良:“不唱这种歌唱什么歌?难道你让我张学良唱汉奸的歌不成?”
刘乙光:“这种歌……也不准唱!”
张学良很是生气地走进寺院大门。
于凤至匆忙迎上去:“小爷,大过节的,快别生气了!”
张学良: “不是我要生气嘛!是他仗势欺人,有意给我气生!”
刘乙光:“仗势欺人?好!那我就再仗势一次:奉上峰的指示,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这位李老大了!”他说罢转身走进自己的住室。
张学良惊得自语:“什么?我再也见不到李大哥了……”
于凤至:“没关系,还有我陪你嘛!”
张学良痛苦地:“大姐,我不单单是把划船打鱼当作消磨时光的事啊,我是在对着滚滚北去的沉江宣泄满腹的积愤哪!”
刘乙光的住室
这是一间很大的殿房:一边摆着一张大木床,上边并倒着三个孩子;一边是稍考究的南方特有的那种可以挂蚊帐的双人床,刘妻抱着孩子坐在**,指桑骂槐地大声说:“你们这些小王八息子听着,今天是团圆节,谁不让我团圆我就和他没完!”
刘乙光一步走进:“文明一点行不行,这样大叫大喊的让人家笑话!”
刘妻:“你怕人家笑话,我才不怕呢,就是让那些文明人见识见识!”
刘乙光:“你……也太不像话了!”
刘妻:“你像话?你只知道对上司尽忠,心里有过我和孩子吗?一年就一个八月十五,你把俺母子扔在这庙里,和这些泥菩萨圆月,你倒玩得痛快!呜呜……”伤心地哭了起来。
刘乙光:“别哭,你听我说嘛!”
刘妻把头一昂:“我不听!这四个孩子是你姓刘的,明天一早,连这个吃奶的孩子一道扔给你,我回娘家!”
刘乙光:“你敢!你再给我撤泼,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气得下意识地举起了右手。
刘妻一头扑到刘乙光的怀里:“给你打!你不打死我,你就不是爹娘养的!”遂大声哭叫起来。
刘妻怀里的孩子吓得大哭,**那三个孩子也吓得不知所以。
张学良的住室
隔壁传来孩子哭、老婆叫,乱成一团的打架声。
于凤至病态地叹了口气:“咳!这一夜又怎么过呀……”
张学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算了,为了图个心静,你我还是蒙头睡大觉吧!”
凤凰寺送子殿
两支蜡烛吐着银光,随着徐徐的夜风摇曳,映照着空旷的殿堂,有些阴森可怕。
于凤至:“为什么这座送子殿中没有送子菩萨呀?”
张学良:“民国年间,江南江北曾数度掀起过打菩萨的风,说不定送子菩萨也在劫难逃,被打碎了。”
于凤至惋惜地:“有一天我们家乡光复了,我要拿出全部积蓄,修一座规模宏大的送子殿。”
张学良:“做什么用呢?”
于凤至:“纪念成千上万送子上战场,为国家打鬼子的母亲们!”
张学良:“大姐!我愿做这座送子殿中的门神,永远为这些伟大的母亲们站岗!”
于凤至:“作为母亲,我最想念的是远方的孩子,所以我想到了全国的母亲,尤其是那些把儿子献给国家的母亲。”
张学良:“作为军人,我最想念的是杀敌报国的战友和部属,不知为什么,我还特别想念我的那位同案犯。”
于凤至:“听刘乙光的老婆说,杨将军早就被他抓起来了。”
张学良听后一惊,遂又转过身去,眺望送子殿外的夜空,两眼渐渐地滋出愤慈的泪水。
同时,远方叠化一组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的镜头。
有顷,张学良碎然拿起一支大号的毛笔,饱蘸浓墨,在太子殿的墙壁上写下这首有名的七绝《自我遗憾作》:
万里碧空孤影远,
故人行程路漫漫;
少年鬓发渐渐老,
惟有春风今又还。
顷刻,《自我遗憾作》化作男中音领唱和混声伴唱及大合唱。
在动情的歌声中叠化:
杨虎城将军身陷图圈作楚囚;
张学思身着八路军戎装冲锋杀敌;
于学忠、何柱国等东北军将领率部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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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