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海滨 圣诞节
欢乐的夏威夷海滨:各家店铺张灯结彩,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圣诞礼品;各种类型的酒吧、咖啡厅非常热闹,不同肤色的流行歌手在乐队的伴奏下放声歌唱;不同民族的家庭扶老携幼走在海滨大道上,欢欢乐乐地购物或听音乐表演……
暮年的张学良戴着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异常开心地坐在轮椅上,一让人推着走在海滨大道上。摇滚音乐渐渐远去,他的耳边隐隐响起《在松花江上》的歌声,随之,这人头攒动的欢乐人流,渐渐化成了逃难的画面……画外音:
“人哪!谁不喜欢过安逸祥和的生活?人哪!又有谁愿意成为难民到处流浪?我曾经为了自己能过上安逸祥和的生活,不惜挑起战争,在中原大地制造一起又一起难民潮。结果,日本军国主义趁着我们这些想称王称霸―世代都过所谓安逸生活而热争人王之主的时候,却又制造了神州大地上最大的难民潮!更为可悲的是,我这个曾经制造过难民潮的人还成了一名被‘管束’的难民到处流浪!是天大的笑话,还是耐人寻味的嘲讽?现在再追忆起来,真可谓是五味俱全哪!……”
暮年张学良的画面渐渐隐去,化出悲壮的流民图。
叠印字幕:湘翰交界的山地一九三七年初冬
湘翰交界
山风呼啸,满天飘着大雪。《在松花江上》的旋律时断时续,回**在山谷大地。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难民: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背着老人,有的挑着孩子……迎着刺骨的风雪艰难地走着。更为悲渗的是,山路两边倒下一个接着一个冻死、饿死的难民,上面覆盖着一层白雪。
两辆军用吉普车不停地鸣着喇叭,缓慢地爬行在山路上。
难民吓得让开山路,循声望去:
每辆吉普车的前面站着两个持枪的卫兵,大声地吹喝:“让开!让开!老子的手枪可没长着眼睛……”
山坡上站着一位身着长衫的老人,操着东北话说:“横啥呀!有能耐和日本人犯横去。”
卫兵甲:“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老子崩了你!”
山路中央倒着一位老人,身旁有一位十多岁的女孩放声地哭着:“爷爷!爷爷呀……”他们拦住了通路。
吉普车停在原地,汽车喇叭“笛!笛……”响个不停。
第二辆吉普车只好停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刘乙光焦急地骂道:“他妈的!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学良坐在后排座位上,客气地:“刘队长!你下去看看,处理一下。”
刘乙光:“外边太冷了!”
张学良一气之下伸手打开后车门,回身对于风至说:“大姐,我下去帮着疏导一下。”
刘乙光:“你可不能下去!难民们要是认出你来……”
张学良:“他们吃不了我!”伸手把围巾往上一提,罩住了嘴巴和鼻子:“放心吧!”遂大步走到前边。
这时,第一辆吉普车上的那两个卫兵正在俯身抬冻死在路中央的老人。
女孩跟在后边大声地哭叫着:“爷爷!爷爷……”
张学良抚摸着女孩的头,问道:“孩子,不要哭,告诉我: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哪?”
女孩哭着说:“关外的。”
张学良一惊:“关外什么地方的?”
女孩摇摇头:“不知道。”
张学良一怔:“为什么?”
女孩:“我听爸妈说:在我五岁那年,日本鬼子占了我们家乡,我就跟着爸妈,还有爷爷逃到了上海。”
张学良:“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上个月,被日本飞机投的炸弹炸死在上海了。爷爷冻死前对我说:孩子,爷爷不行了,如果你能活下来,唱着爷爷教的那首歌,你就能找到咱的老家。”
张学良:“是什么歌呀!能唱给我听听吗?”
女孩点了点头,她迎着风雪哭泣着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张学良的心被这歌声撕碎了,他也禁不住地跟着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这歌声就像是酵母,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逃难的难民迎着风雪放声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最后形成了冲天的大合唱,随着风雪回**在山谷、长空。
在歌声中叠化一组镜头:
张学良从于凤至手中接过一裸银元,交到那位穿长衫的老人手中,遂把女孩委托给了他;
张学良拱抱双拳,含泪向难民们告别,登上吉普车;
张学良坐在吉普车上探出头,不停地向难民挥手;
高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难民站在风雪中,目送远去的吉普车。
湖南郴州 一家不大的旅馆
旅馆二层楼上:一支蜡烛吐出昏暗的银光,映出室中两张床板,一张原色长桌,两把木椅。
刘乙光引张学良、于凤至走进客房,指着房中的设备:“副座,夫人,条件是艰苦了点儿,不过比起那些逃难的人来说,这儿就是天堂了!”
张学良、于凤至打量了一下房间,谁也没有说些什么,遂分别打开自己的行李铺床。
刘乙光:“副座,奉上峰的指示:明天,你随我上苏仙岭,住在苏仙庙中。于夫人呢,继续留在这里。”
张学良:“为什么?”
刘乙光:“据打前站的弟兄说:苏仙庙十分荒凉,没有香火,只有两个老道守护,比起这里来就艰苦多了!”
于凤至:“我不是为了享福来的!明天,我也跟着小爷上苏仙岭,住苏仙庙。”
刘乙光:“于夫人有所不知,听当地的老百姓说:苏仙庙闹鬼,大白天都有狐仙出没,等我们和副座把邪气压一压,条件也有所改观以后,我再请示上峰,看允不允许于夫人上苏仙岭。”
张学良:“听刘队长的口气,大姐连陪同我的权力都给剥夺了,对吗?”
刘乙光:“不,不!上峰有明确指示:在苏仙岭期间,副座每周下山一次,与于夫人团聚。”
郴州旅馆
张学良与于凤至情绪低落地坐在各自的木板**,听着大街上人声鼎沸的吵闹声。
有顷,张学良低沉地:“上海失守了,据我的判断,南京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应当催促小妹带着间琳尽快离开上海,南下香港。”
于凤至一筹莫展地叹了口气:“可是小妹讲得清楚:她南下香港之前,一定要带着间琳来看你。”
张学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在苏仙岭落身之后,你立即通知她:就说沿途都是难民,很不安全,千万不要来。”
于凤至沉吟片时:“还是你通知她为好。”
张学良:“好!这件事就由我来办。”
于凤至叹了口气:“你上苏仙岭以后,我真不知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郴州如何打发日子!”
张学良:“平常,让王妈陪着你聊天、逛街;周末,我下山来看你。”
于凤至:“那你一个人住在苏仙庙里怎么过呢?”
张学良:“读书!读烦了,就自寻其乐。”
这时,大街上传来哭声。
于凤至走到窗前看了看:“咳!又有一位逃难的老人冻死或饿死了!”
张学良凝思良久,说了一声“睡觉!”起身吹熄蜡烛,倒在木板**蒙上了被子。
于凤至看着张学良在木板**辗转反侧、难以人眠的样子,禁不住地又叹了口气。
郴州 苏仙庙
一座破败的大门,匾额斑驳,隐约可见“苏仙庙”三字。
张学良在一个年长道士的陪同下走进庙门,打量荒烟蔓草的庙宇和荆棘丛生的院落,感叹地问:“道长,这苏仙庙恐怕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
老道:“贫道在此修炼已有六十余载,未曾听人说起苏仙庙的过去。”
张学良:“道长何方人士?”
老道:“听父亲说:祖籍广西。不过,贫道出生在郴州。”
张学良:“这样算来,你应当是太平军的后代了。”
老道:“听父亲说,太平军的结局很不太平。他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逃到这苏仙岭,隐名埋姓,当了道士。”
张学良:“你听说过杨家将的故事吗?”
老道:“听说过。”
张学良:“那个上五台山当和尚的杨五郎像不像你的父亲?”
老道沉默不语。
刘乙光走到近前:“副座,你问这些闲事有什么用吗?”
张学良:“触景生情啊!”
刘乙光:“有意思!看见这座破庙能生什么情呢?”
张学良:“当年,看破红尘的杨五郎出家当了和尚,一旦敌人打过来,他还能以五台山和尚的身份参战、破敌;可我呢,面对日本的侵略,想抗敌而不能,却被迫上苏仙岭出家当和尚!”.
刘乙光急忙阻止:“莫谈国事!进庙里修行……不,不!进庙里休息吧!”
张学良冷笑:“不用改口,对我而言.修行和休息是一样的。”
郴州旅馆
于凤至坐在**沉默不语,她身边放着几张报纸。
一个持枪的便衣守在门口,难以理解地问:“这么多天了,你除了看报以外,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呢?”
于凤至:“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便衣:“俺……也不知道!”
于风至:“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吧?”
便衣:“没错!和秦琼、程咬金是老乡。”
于凤至:“可你没有秦琼、程咬金的胆量!”
便衣:“瞎说!俺就是胆大,会功夫,才被选来看管你们的。”
于凤至:“看管我们夫妻二人算什么能耐!”
便衣:“你说吧,俺和谁叫劲才算能耐?”
于凤至:“日本人!”
便衣:“这……”
于凤至:“用我们老家的话说:这就叫兔子扛枪……”
便衣:“什么意思?”
于凤至:“窝里横!”
便衣:。你……,,
于凤至:“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的老家山东被日本人占了,不回家打日本,跑到这儿来耍威风,算什么能耐!”
便衣背过身去,不再说什么。
于风至无所事事,再次拿起一张报纸。
这时,王妈拿着一封信走进:“于夫人!来信了。”
于凤至腾地一下跳到地上,接过信拆阅。有顷,她激动地说道:“王妈!走,上苏仙庙。”
王妈:“干什么去啊?”
于凤至:“小妹来信了!过几天,她就到郴州来了。”
便衣:“你给俺站住,没有俺的允许,你哪里也甭想去!”
苏仙庙
张学良坐在一张供桌前。忽而裁纸,忽而用心叠纸飞机。他叠好一个纸飞机就用线绳串起来。
特写:沿着供桌长长的一串纸飞机。
张学良叠好一个飞机,用绳串起,习惯地伸手拿纸,供桌上空无一张,他大声喊:“道长!”
老道慌忙走进:“有何吩咐?”
张学良:“拿纸来!”
老道:“贫道识字不多,所存的纸张全都被你用完了!”
张学良:“还有上香时用的烧纸吗?”
老道:“那是敬神的纸钱,怎么可以用来叠纸飞机呢?”
张学良取出一块银元:“我用钱买行吗?”
老道:“当然可以!但贫道不知:你叠这么多纸飞机有什么用呢?他能打日本鬼子吗?”
张学良:“请问你们逢年过节就烧香,真的能敬神仙吗?”
老道:“这……就是信仰者的一片心嘛!”
张学良:“对!叠这些纸飞机,也是我的一片心哪!”
这时,刘乙光走进:“副座,快把这些纸飞机收拾好,准备下山去郴州。”
张学良一征:“还不到下山团聚的日子呀?”
刘乙光:“特例:是赵四小姐到郴州了!”
张学良:“真的!”
刘乙光:“这次,我绝不骗你!”
郴州旅馆
间琳嗽着小嘴,生气地:“妈!爸爸怎么还不来呀!”
赵一荻:“别急,爸爸会来的。”
于凤至拿着一个剥好皮的橘子,哄着说:“听大妈的话,吃了这个橘子爸爸就会来的。”
间琳:“妈,大妈说的话灵吗?”
赵一荻:“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逢过年,你姥姥就送给我们很多橘子,说吃播子,一家团聚。”
闻琳走到于凤至面前:“大妈,我吃!”接过剥好的橘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有顷,屋门打开了,张学良叫了一声:“小妹!”快步走到近前,当着于凤至的面紧紧地拥抱了赵一荻。
突然,间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张学良闻声下意识地松开双手,转身一看:
间琳把橘子往地上一扔,边踩边哭着说:“就是你闹的!就是你闹的……”
张学良震愕地:“儿子,你怎么也来了?”
间琳:“要不是我吃个橘子,你还来不了呢!可你……”
张学良:“爸爸怎么了?”
间琳:“你不要我了!”
张学良:“儿子,这怎么可能呢?”
间琳:“可你一进门,为什么不先抱我呢?”
张学良一把抱起间琳:“爸爸没想到你会来嘛!你信不信,爸爸最想的是你!”
闻琳用力一挣跳到地上,嗽着嘴:“爸爸说谎!”
张学良微微地摇摇头:“爸爸一生不会说谎!”他边说边取出叠好的那长长的一串纸飞机,用力往空中一抛,几十个纸飞机在空中飘来**去。
于凤至和赵一荻看着这些纸飞机惊呆了。
间琳:“好多的飞机哟!是爸爸叠的吗?”
张学良满含感情地点了点头:“儿子,开始的时候,爸爸想你的时候,就看你送给爸爸的那个纸飞机;后来,我每梦见你一次,就叠一个飞机。儿子,你数数,爸爸梦见过你多少次了!”
间琳叫了一声:“爸爸!”紧紧抱住了张学良。
张学良紧紧抱住间琳,感情地:"儿子,爸爸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叠纸飞机呀!”
间琳:“现在!”他伸出手,“妈!我要洋火。”
赵一荻一怔:“你要洋火干什么?”随手递上一盒洋火。
间琳:“你甭管!”他小合地划着洋火,拿起那一长串纸飞机点着,高兴地说道:“爸爸再也不用叠飞机了!”
赵一荻着急地:“间琳,快别烧这些纸飞机!”
间琳继续高兴地烧纸飞机:“妈!你不是说过吗?我再也不离开爸爸了,那爸爸就不用叠这些想我的纸飞机了!”
张学良听后一阵酸楚,险些流出泪水。
间琳继续高兴地烧纸飞机。于凤至、赵一荻望着那些燃烧的纸飞机缓缓地低下了头。
破旧的小餐厅
一桌极其简单的湖南饭菜,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米酒。
赵一荻沉重地说:“上海的‘八.一三’打响之后,日本的飞机、大炮就像是下冰雹似的把炮弹投到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军民死伤不计其数,民房不是被炸就是被汽油燃烧弹焚毁。就说经常关照我们孩子的邻居吧,也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
于凤至无比悲愤地:“又是一次‘九.一八’事变!咳,冬天到了,上海又有多少老百姓被冻死或饿死呀!”
张学良端起面前的那碗米酒,擎举在额前,默念片时,遂洒向夜空。接着,悲愤的泪水顺着面颊潜然而下。
这时,大街上传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显得是那样的悲枪而又凄凉。
于凤至、赵一荻相继端起面前的那碗米酒,擎举在额前,默念片时,洒向空中,随着潜然而下的泪水,她们低声吸泣起来。
间琳天真地:“不哭!爸爸不是说过嘛,要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旅馆客室
赵一荻:“来自北平的消息说,你的好朋友张大千身陷图圈,死活不明。”
张学良焦急地:“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赵一荻摇摇头:“日军占领北平后,日本侵略者与汉奸同时出面,请大千先生担任日华艺术画院院长和伪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均遭到了大千先生的坚拒。”
张学良:“这是意料中事。后来呢?”
赵一荻:“后来,他在莫谈国事的北平竟然发表对日军烧杀、抢掠等罪行不满的言论,被日本宪兵队逮捕,从此失去了消息。”
张学良:“你是如何听说大千先生遇难的呢?”
赵一荻:“报纸上登载的。”
张学良:“马路新闻,不足凭信。”
赵一荻:“就在我来湖南之前,上海还开了一个张大千遗作画展,引起轰动。”
张学良悲痛之极:“这是日本侵略者又欠下中国人民的一大罪行!”
赵一荻打开皮箱,取出几幅画轴:“这是你和大千先生有关的几幅画作,我带来了,万一消息是真的,你就留个纪念吧!”
张学良打开一幅画轴一看,惊得自语:“啊!就是这幅石涛的膺品,才引出我和大千先生的友谊……”
画面渐渐隐去,化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的北平。
叠印字幕:北平 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初
三十年代的北平 张学良行辕客室
张学良伫立室中,得意地欣赏一幅山水画。
卫士引章士钊走进:“报告,行严先生驾到。”
张学良无动于衷,依然在欣赏画作。
章士钊示意卫士退下,走到张学良的背后,用心观赏这幅山水画,啧啧称道:“好画!石涛和尚的山水大作,真是名不虚传!久闻大名,未睹真颜,不想在汉卿将军处方得一睹为快呀!”
张学良闻声回身:“噢,行严先生到了……”
章士钊心不在焉地:“欣赏有时了!更没有想到我的老友雨帅,能收藏石涛和尚的稀世珍品。”
张学良:“这幅佳作不是先父收藏。”
章士钊:“那……这幅山水画从何而来呢?”
张学良:“是我从琉璃厂出高价买来的。”
章士钊一怔,急忙取出手帕擦眼,复又用心地细看这幅名画。张学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章士钊微微摇头,遂又啃然长叹了一口气。
张学良:“行严先生,难道这幅石涛的山水画是鹰品?”
章士钊:“不敢下此断言,可也不敢说它就是石涛的真迹。”
张学良:“您是出了名的古画鉴赏家,请予指教。”
章士钊:“汉卿将军不是也擅长此道吗?那些专门制造胭品的能手,就是因为有了我们这些鉴赏家才应运而生的。”
张学良边听边不以为然地笑了。
章士钊:“就说当今画坛宗师陈半丁老先生吧,他也真伪难辨,出巨资买了一册所谓的真迹名画。”
张学良大惊:“噢?还有这等奇事!”
章士钊:“有!就发生在前几天。说来还是一段蛮有意思的趣闻呢!陈半丁老先生买了画册之后,十分得意地邀请北平艺苑的名流到家中鉴赏。没想到,一位不在邀的中年人一看画册就笑着说:
是这个册子呀,不用看了,我晓得’!”
张学良:“噢?是否是他……”
章士钊:“一点儿不假。画册原来是他临摹的。接着,他不慌不忙地讲道,画册的第一页画的是什么,第二页画的是什么,题的是什么款,用的是什么印章,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惊得陈半丁老先生连眼镜都滑落到地上。”
张学良连声赞叹:“画坛奇人!奇人……”
章士钊:“他的长相也够奇的了!刚过而立之年,浓密的胡须就垂到胸前。”
张学良:“他是何人?”
章士钊:“张大千!”
张学良:“张大千?……”
章士钊:“对!所以我对你买的这幅石涛和尚的山水画……”
张学良:“怕是这位张大千临摹的度品。”
章士钊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肃然震怒:“卫士!”
卫士应声走进:“在!总司令,有何吩咐?”
张学良命令地:“明天,把一位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画家张大千给我请进府来!”
卫士:“是!”
章士钊:“慢!”
张学良:“行严先生有何示谕?”
章士钊:“你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怒,毁了这位画坛奇才!”
张学良坦然大笑:“区区小事,我自有良策相对。”
北平行辕庭院
卫士引一位身着长衫、提着弦子背着鼓的艺人走过。
北平行辘客室
张学良依然伫立室中,肃然观看那幅石涛的山水画。
卫士引艺人走进:“报告!刘宝全先生到。”转身退下。
张学良闻声转过身来,客气地:“刘先生,请坐。”
刘宝全:“张副总司令,今夭就给您一人唱堂会吗?”
张学良:“不还有临摹这幅山水画的奇人。”
刘宝全看画一怔:“这不是清朝初年石涛和尚画的吗?”
卫士走进:“报告!他来了。”
张学良:“请进!”
卫士转身退下。
有顷,张大千风度飘逸却有些紧张地走进。
刘宝全愕然失声:“是大千你……”
张学良:“你们认识?”
张大千:“认识,我很喜欢刘先生的鼓书。”
张学良:“真是缘份!大千先生喜欢京剧吗?”
张大千:“喜欢。”
张学良:“钟情于哪一派?”
张大千:“余叔岩老先生。”
张学良:“这更是缘份了!早知如此,今天也应该把余老先生请来唱一段《空城计》。”
张大千惶恐地:“忽我直言,我素来和张副总司令无缘,不知今天您为何召我到贵府?”
张学良:“请大千先生前来鉴赏一幅古画。”
张大千一怔:“鉴赏古画?”
张学良:“对!就是这幅石涛的山水画轴。”
张大千一看大惊失色。
张学良:“我出巨资买来之后,请行家一看,说是鹰品。我问出自何人之手?鉴赏家告之:惟大千先生知晓。”
张大千神色紧张,沉默不语。
刘宝全在一旁暗自焦急。
张学良:“今天请大千先生来府上,就是请你慧眼辨真伪,给我指出临摹者是谁?”
张大千:“做什么呢?”
张学良:“我要和他交朋友。”
张大千冷漠一笑:“怎么个交法?”
张学良:“这要请教大千先生了!”
张大千:“明人不作暗事,这幅石涛厨品乃不才所画。”
张学良惊喜地:“真的是你?”
张大千:“是我!您想作何处置,我张大千悉听尊便!”
刘宝全焦急地:“张副总司令,看在我们这些老朋友的面子上,请大千先生把钱退给您就了结了吧?”
张学良:“这钱不能退!”
刘宝全:“那……该怎么办呢?”
张学良:“一、骗过张学良的人,要重赏;二、罚刘宝全先生为我结交画坛奇人―张大千先生,唱一段(桃园三结义)!”
刘宝全:“真的?”
张学良:“真的。不过,未知大千先生是否肯赏脸哪!”
张大千:“只恐不敢高攀!”
刘宝全:“好!我这就支鼓定弦,开唱《桃园三结义》。”
在刘宝全的鼓书中叠印:
张学良和张大千微合双目欣赏鼓书;
张学良和张大千亲切交谈;
张学良设宴款待张大千和刘宝全。
画面渐渐隐回一九三七年初冬的郴州宾馆。
郴州宾馆
赵一获边收拾画轴边说:“这几幅大千先生的墨宝,记录了你们之间的友谊,万一……”
张学良:“绝不会有万一的!大千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坚强地活下来的。”
赵一获指着人睡的间琳:“小声点儿,别把他吵醒了!”
张学良走到窗前倾听,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的动静。
张学良轻轻打开屋门,看了看暗无一人的走廊,遂又轻轻地关死屋门。他吹熄茶油灯,用力拥着赵一荻:“小妹,快给我说说想听的事!”
赵一荻小声地:“听说学思去了那边,正在那边的军校补课,不久就带那边的兵上前线了!”
张学良:“学思的路走对了!”
赵一荻:“你的部下吕正操等人正式成了八路军,听说在冀中一带抗日。”
张学良:“很好!”
赵一荻:“听说委员长准备邀请周先生参加他的国防政府,周先生表示只要真心抗日,他可以不计较名份参加。”
张学良:“这就是周先生!另外,我那位到国外考察的同案犯有消息吗?”
赵一荻:“有!香港的报纸上说,他已经到了香港,并给委员长迭电发去请缨抗战书。”
张学良摇了摇头,啃叹地:“他呀,这种剖心铭志的作法未必有好下场啊!……”
香港 杨虎城下榻处
杨虎城与夫人谢葆真在收拾行李。
有顷,一位身着西服的青年人走到门口。
两个彪形大汉上前拦住:“干什么的?”
青年生气地:“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大汉:“我们是奉命保卫!”
杨虎城走到门口: “王秘书到了,快请进!”
王秘书走进,用力关死屋门:“杨主任!情况有点儿不妙,可否缓几天再动身北上?”
杨虎城:“这怎么可以呢!我是国家派出考察的,回国了,应当向国民政府复命、交差嘛!”
王秘书回身指着屋外:“你看那两个人……”
杨虎城:“不用去管他们!再说宋子文专程来港,并带来了委员长的电报,”回身取来电报,“你看,委员长的电文写得清清楚楚:嘱至南昌相见。”
谢葆真:“再说,杨主任已经给委员长和戴笠复电,告之近期起飞。”
屋门打开了,宋子文拿着机票走进:“杨主任,飞机票订好了,是十一月三十日的。”
杨虎城接过机票:“谢谢!”
宋子文:“你先到武汉,你的老乡长于右任先生在那里,熟悉一下抗日的情况,然后再去南昌。至于嫂夫人的机票还要等两天。由我送她上飞机,放心吧?”
杨虎城:“放心!葆真,你先回西安看看孩子,委员长一下达对我的任命,你就回来!”
宋子文:“我告辞了旦抗日战场上见。”
杨虎城紧紧握住宋子文的手:“一言为定:抗日战场上见!”
武汉 滨临长江的一座酒店包间
一桌丰盛的湖北名菜,只有一位美髯飘胸的长者与杨虎城、王秘书同桌共用。
叠印字幕:国民党元老 于右任
于右任:“虎城啊!你出国这几个月,华北让日本占了,上海也让日本占了。时下,南京失守在即,这武汉很快又成为日本人下一个进攻的重点地方。”
杨虎城:“那委员长是怎么想的呢?”
于右任:“他能想些什么呢1国民政府决定西迁重庆,为应付战局,他坐镇武汉,号令三军。”
杨虎城:“那武汉实质上是时下的首都。”
于右任:“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敌人节节进迫,我们节节溃退。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杨虎城:“我想先去南昌见委员长,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他对我不放心,我就回到西北抗日去。”
包间的门打开了,戴笠笑着走进:“杨主任,委座从南昌打来电话,要你立即赶到南昌。”
杨虎城起身,行军礼:“老乡长,后会有期!”
于右任:“虎城,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两句名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杨虎城拱抱双手:“我杨虎城不是荆柯!”
戴笠生气地:“委员长更不是秦王!走吧?”
杨虎城:“走!”
江西南昌关押杨虎城的地方
戴笠带着杨虎城、王秘书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
杨虎城疑心地:“委员长何时接见?”
戴笠:“南京战事吃紧,委员长去前线了,让你在此小住。”
杨虎城打量一下房间,有意地问:“这就是我请缨抗日的地方吧?”
戴笠:“这是委员长决定的事,我无权过问。”
杨虎城:“你会留在此地相陪吗?”
戴笠:“我可不像你那么清闲,还记得吧?我陪着夫人去汉卿家,你挡了我的驾,还对汉卿说:我陪着他。对吧?”
杨虎城:“情况不一样嘛!”
戴笠:“所以,我也不陪你。”他转身一挥手:“来人!”
那两个彪形大汉走进:“卑职在!”
戴笠:“杨主任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郴州 苏仙庙
张学良与赵一荻守着一盆炭火取暖。
有顷,老道送来一些木炭,小心地架在火盆上,遂离去。
张学良叹了口气:“如此呆上一年,我就真的成了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了!”
赵一获:“那我也就在此陪着你出家。”
间琳冻得跑进来:“我可不在这里出家!这庙里太冷了,妈,爸,咱们回自己的家吧!”
正在这时,于凤至拿着几张报纸气乎乎地走进来:“小爷!小妹! 日本鬼子攻陷了南京,放假数天,任其烧杀抢掠,据不完全统计,在南京屠杀的人民不下二十余万!”
张学良听后久久不语,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一脚把火盆踢翻,大呼一声:“法西斯―!”遂又双手抱着头失声她哭了。
间琳吓得紧紧地抱住赵一荻:“妈,我怕,我怕……”
张学良歇斯底里地大喊:“就是我们这些吃粮人太怕日本人了,这些泯灭人性的日本军队才敢如此大屠杀!我……我张学良面对这二十几万冤魂,算个什么东西呀!”他哭得十分伤心。
苏仙庙里静得怕人,只有张学良的哭声。
许久,于凤至悲愤地:“小爷,哭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小妹和间琳的事吧!”
张学良满面泪痕,他紧紧地抱住间琳:“儿子,你不是想离开这苏仙庙吗?”
间琳胆怯地:“嗯……”
张学良吸泣地:“明天就跟着你妈妈走,好吗?”
间琳:“好!爸爸也来吗?”
张学良愤怒地:“我……我也不知道。”
赵一荻:“小爷,你有什么嘱托吗?”
张学良:“一定要把咱们的儿子养大成人,告诉他,永远记住咱们的老家在沈阳!”
赵一荻:“我记下了。”
张学良:“经常关心一下我那个同党的下落。”
赵一获微微地点了点头。
南昌 关押杨虎城的地方
杨虎城:“王秘书,双十二又要到了!去年的今天,我和张将军为了抗日救亡发动了兵谏。一年后的今天,尽管中国丢了大片的国土,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和百姓,但我们毕竟举国上下抗日了!”
王秘书:“可你怎么办呢?”
杨虎城:“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抗战,哪怕是当一兵一卒,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没想到,他不但不让我上前线,而且还像对待张将军那样,把我也牺牲掉了!但我问心无愧。”
门打开了,戴笠走进:“杨主任,谁把你牺牲掉了?”
杨虎城沉默不语。
戴笠:“如果委员长想牺牲掉你,还用得着让我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吗?”
杨虎城一惊:“什么?要把我转移走?”
戴笠:“对!委员长说,南京陷落了,南昌是很危险的,给虎城找个日本人到不了的地方。看!他多么关心你呀。”
杨虎城紧咬嘴唇,愤而不语。
王秘书:“我可以陪同杨主任吗?”
戴笠:“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明天,收拾一下东西,该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王秘书愤怒地:“你戴笠……”
戴笠:“我怎么了?”
王秘书:“还有一点儿人性吗?!”
郴州大街
张学良在刘乙光的陪同下走在大街上。
迎面走来一个国民党军队的中校军官,冲着张学良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副总司令!”
张学良故作不识地昂首走过,若无其事地问:“就要过春节了,澡堂子里还会有单间吗?”
刘乙光不安地:“我没有预先订,怕是没有了。怎么样,咱们回去吧?”
张学良:“听你的!”
苏仙庙
张学良坐在桌前,用心地阅读线装书。
刘乙光引戴笠走进:“副座,你看谁到了?”
张学良转身一看,冷笑地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委员长又有什么指示了?”
戴笠尴尬地:“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委员长说,南京陷落了,郴州也会受到影响,让我给副座找个日本人到不了的地方!”张学良:“看来,我更得感谢委员长了!”遂大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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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