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海滩
暮年的张学良坐在轮椅上,看见一位白皮肤的姑娘搀扶着一位黄皮肤的老年妇女,十分高兴地观看波浪滔天的大海,他有所感地点了点头,遂送出深沉的画外音:
同时,在暮年张学良的远方叠印出相关的画面:
“人间的友情是宝贵的!在远去的岁月里,有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渐渐地淡忘了,但是,有些真诚的友情就像是陈年老酒,随着时间的久远愈觉醉香。经国先生小我十岁,且又过早地先我而去,可在溪口那几个月的时光使我久久不忘。那时,他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太子,经常来雪窦寺与我这个被管束的人下棋、聊天或钓鱼,帮着我排解优愁。有时,他索性把书本带来与我共读。不久,溪口的‘小洋房’竣工,他又主动请我去同住。就这样,两个不同性质的被‘管束者’很快由书友变成了朋友。‘七.七’卢沟桥一声炮响,两颗心又系在了一起……”
南京大街
报童拿着报纸大声吃喝:“看报!看报! 日本军队大举进攻卢沟桥,中国全面抗战开始了!”各界人士表情凝重,排队争购报纸传阅。
上海大街
报童拿着报纸大声吃喝:“看报!看报!中共毛泽东等领衔发表《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
各界人士表情不一,排队争购报纸传阅。
溪口 中国旅行社
张学良伏案读书。他一边摇动手中的葵扇一边在书上写些眉批与旁注。
于凤至沉重地端着碗走进:“休息一会儿吧,先把这碗冰糖银耳莲子粥喝了,去一去暑气。”遂放在书桌上。
张学良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在国破家亡的今天,我张某人竟然跑到这个世外桃源里享清福来了!”
这时,蒋经国手摇着一份报纸走进,学着报童的样子,分外激动地:“看报!看报!张副总司令打回老家去的时候到了!”
张学良怔了片时,蓦地站起身来,一把夺过蒋经国手中的报纸,边看边激动地念:“武装保卫平津,保卫华北!不让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寸土!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蒋经国:“你再看看这一段:全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建筑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略!”
张学良:“好!好!大姐,拿酒来!为了早日饮马长城边,直捣黄龙府,干杯!”
于凤至有意提醒:“你们二人先看看这些话是谁讲的!”
张学良一惊:“啊,怎么是中共毛泽东他们讲的?”
蒋经国:“南京中央也会很快发表抗日声明的!”
张学良:“有道理,中央政府通电声明,就不是单纯的口号了,自然还应公布全民抗战的计划。”
蒋经国:“所以,晚几天发表通电声明是情理中事。”
张学良:“为了力促南京政府抗日决战,你我分头给委员长写信,表示杀敌报国的决心!”
上海街头
报童在街头大声喊着:“看报!看报!蒋委员长在庐山发表讲演,地不分南北,年无分老幼,团结一心,共同抗日!”
各界群众排成长龙,争相抢购报纸。
有顷,一队青年学生高举抗日救国的横幅,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群情激愤地走来。
上海赵一荻住处
赵一荻驻步窗前,激动地听着窗外传来的抗日救亡的口号声。稍顷,她禁不住地打开了窗子,探头观看街头的游行队伍。
间琳走进,吸着嘴:“妈!你怎么也打开窗子看游行的呢?”
赵一获抱起间琳:“儿子!不要问了,你也来看。”
间琳天真地:“妈,他们为什么要游行呢?”
赵一获:“要求政府打日本鬼子!”
间琳:“他们比爸爸晚多了,好早以前,爸爸就为打日本鬼子的事,把委员长都给扣起来了!”
赵一获放下间琳,关好窗子:“儿子,你可不能乱说哟1"
间琳嗽着小嘴:“谁乱说了!”
蒋士云拿着一张报纸站在门口,笑着说:“间琳没有乱说!”她抱起间琳亲了一口,遂又放下。
赵一获:“看你高兴的样子,准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蒋士云:“对!委员长在庐山正式发表抗日讲话了!贝先生说,快给四小姐送一份今天的报纸,让她也高兴高兴。”
赵一获接过报纸看了看,激动地:“委员长同意全民抗战了,汉卿能带兵抗日吗?”
蒋士云:“当然能了!”她小声地说:“贝先生听宋委员说,蒋委员长正在庐山和你认识的周先生商讨抗日的事呢!”
赵一荻惊喜地:“真的?”
蒋士云:“真的!你想想看,蒋委员长都和他们商讨打日本鬼子的事了,汉卿还能在溪口过管束的日子吗?”
赵一荻:“也就是说……”
蒋士云:“你又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救亡抗日的花木兰了!”
赵一荻:“还有什么好消息吗?”
蒋士云:“有!”
赵一荻:“能够写信告诉副总司令和大姐吗?”
蒋士云:“当然能了!”
溪口 中国旅行社
张学良拿着一封信将信将疑地:“大姐,如果说贝夫人的消息是真的话,蒋夫人和子文兄为什么不向我通点儿风声呢?”
于凤至:“你是被管束之人,没有国民政府的决议―或者说委员长的恩准,谁敢轻易地向你通报消息呢!”
张学良点点头:“大姐说得对!我还得等。”
于凤至:“可等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张学良:“国共携手抗战时,张某走出管束日!”
成群结队的日本飞机掠过阴云密布的上海,投下无数重磅炸弹,顷刻之间,上海被硝烟和战火所笼罩。
叠印字幕: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裸发上海抗战
在保卫上海的抗战画面上,叠印字幕:
中国工农红军于八月十八日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朱德任总指挥,彭德怀任副总指挥。
南京 宋子文公馆客室
宋子文打电话:“请接通溪口,我要和张汉卿通话!”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端纳激动地:你一定要告诉汉卿,他是促成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功臣,等他回到南京以后,我们要举行隆重的宴会,为他庆功!”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宋子文拿起电话:“喂!你是张汉卿吗?”
远方现出张学良接电话的画面:“我是张汉卿,子文兄,有什么大事相告吗?”
宋子文:“委员长和周先生达成了共识,国共两党捐弃前嫌,共同对敌,不久就要公开发表国共合作的声明!”
张学良分外激动地:“子文兄,我的理想就要实现了!”
宋子文:“已经实现了!红军已经改编成国民革命军,近日就开赴华北前线了!”
张学良:“委员长何时把我派到抗日的前线去呢!”
宋子文:“我不清楚!但是,我一定把你的请求转告委员长!”
张学良:“谢谢!”
宋子文:“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出国考察的杨虎城将军给我打来电报,要求回国,请续抗战。我也转给了委员长!”
端纳抢过话筒:“喂!我是端纳,告诉我,周恩来没有忘记你,说你是第一大功臣!……”
突然,电话掐断了,出现了盲音。
端纳拿着话筒:“看来,还是不让谈共产党啊……”
庐山仙人洞前
陈诚:“北平失守在即,上海也难固守。时下,我们只有集中兵力于沪杭宁一线,与日本决一死战。”
蒋介石:“北方战线是如何安排的?”
陈诚:“主要是原西北军宋哲元所部和阎锡山的部队。另外,中共不是高喊抗日吗?我们已经根据您的指示:同意八路军开赴前线,与敌寇作战。”
蒋介石:“很好!打胜了,是国家的光荣;打败了,国民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队伍了!”
陈诚:“同时,我们也可假借日本之手,削弱宋哲元、阎锡山的实力。”
蒋介石:“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陈诚:“外界―包括宋委员这些人,强烈要求释放张汉卿,让他带兵上前线。”
蒋介石:“这是绝对不行的!我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才把东北军拆散,他只要出山,拆散的东北军又会形成一支不听招呼的地方军!”
陈诚:“有谁出面让张汉卿继续读书思过呢?”
蒋介石:“我自有安排。”
陈诚:“杨虎城呢?”
蒋介石:“让他暂且呆在国外。等时机成熟了,再了结他的问题。”
澳口 中国旅行社门外
张学良在于凤至的陪伴下驻足门口,焦急地眺望山路。
有顷,一辆轿车驶来,戛然停在门前。
张学良偕于凤至大步迎上前去。
轿车后门打开了,宋美龄步出车门。
张学良紧紧握住宋美龄的手,激动地:“夫人!你一定给我带来了委员长下达的讨日檄文,对吧?”
宋美龄吸嘴地:“这……”
张学良:“用不着解释,委员长讲得十分清楚: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我张学良身为军人,和日本军国主义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早已抱定牺牲一切的决心了!”因过分激动,两眼又滋满愤慨的泪水。
宋美龄:“汉卿,平静些,好吗?”
张学良:“夫人!我平静得下来吗?快把委员长的手谕给我吧,让我在血战日寇的疆场上献出我的一切吧!”
宋美龄无限伤情地摇了摇头。
张学良惊得倒退了两步,愕然相问:“怎么,你没给我带来讨日的命令?”
宋美龄无力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那……你来溪口做什么呢?”
宋美龄:“一、看看你,借以抚慰自己的良心;二、传达委员长对你的口谕。”
张学良:“他说些什么?”
宋美龄:“让我再三转告:要你好好读书。”
张学良大惊失色,几乎失去了知觉,他木然地平视前方,两行悲凉的泪水潜然而下。
宋美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缓缓地转过身去,掏出了手帕,轻轻擦拭双目。
空气几乎都凝固了,惟有远方传来的沉闷雷声。
于风至强压着内心的愤感之情:“小爷,请夫人进屋坐吧。”
中国旅行杜
张学良全身微微颤抖,就像是散了架似的坐在沙发上,紧闭的双眼依然淌着泪水。
宋美龄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汉卿,你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我努力帮助你解决。”
张学良终于从波涛汹涌的情潮中平静下来,他无限悲枪且又镇定地说:“溪口恐非久留之地,一荻应该到个安全的地方,抚养我们的孩子间琳。”
宋美龄:“请放心,我一定请四小姐于近期来澳口,和你相商抚养孩子的地方。”
张学良:“另外,我的其他一些家事也需要作些安排,如果委员长允许的话,就请我的四弟学思也来溪口一趟。”
宋美龄犹豫地:“学思他……”
张学良:“为我丢失东北三省吃了不少苦头!在我留居宋公馆的期间,学思来看我,被警卫拒绝,在门口含泪等了一个多小时,才依依离去。”
宋美龄断然地:“我一定促成你们兄弟相见!”
南京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生气地:“张学思左倾,批准他们兄弟相见,对汉卿改造灵魂没有好处嘛!”
宋美龄抗辩地:“一旦传扬出去,你不允许他们兄弟相见,这对东北军的将士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蒋介石不语。
宋美龄:“另外,还必然授中共以柄,成为攻击你的借口。”
蒋介石凝思顷许:“我同意他们兄弟相见,但必须有一个可靠的监视人同行。”
弯曲的山径路口
张学良、于凤至站在高坡上,焦急地眺望通向前方的山路。
刘乙光带着几个特务站在一旁,背剪着手,得意地吹着口哨。
有顷,山路的另一个拐弯处走出三个人来,张学良激动地:“快看,他们来了!”
于凤至:“不对啊,怎么会是三个人呢?”
这时,走在前方的那个青年大喊一声“哥哥―!”飞快地跑来。
张学良大喊一声“学思―!”快步迎上去。
少时,张学良和张学思在奔跑中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张学思悲苦地叫了一声“哥哥!”遂失声痛哭。
张学良说了一句:“学思,坚强些!”也忍不住地淌下热泪。
与此同时,于凤至和赵一荻也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到这时才认清同行的“监视人”就是黄仁霖。他与走上前来的刘乙光握手,说道:“老兄,责任重大呀!”
刘乙光一笑:“彼此彼此嘛!”
张学良结束了凄然的兄弟相逢,转眼看见了黄仁霖,斥责地:“没想到是你!”
黄仁霖:“想到就不是缘份了,谁叫你我是老同学呢!”
张学良轻蔑地笑了笑:“这是委员长有意安排的吧?”
黄仁霖:“说不准。”他指着站在一旁的赵一获:“快去见过四小姐,你们才是真正的缘份。”
张学良紧紧抓住赵一荻的双手:“小妹,咱们的间琳好吗?”
赵一荻:“好!他听说我来看你,死活要我带着他来看爸爸。当他知道来不了以后,就哭着说:告诉爸爸,睡觉做梦的时候,坐着我叠的飞机回家来看间琳……”她再次泣不成声。
张学良:“小妹,你下次来,一定要把间琳带来,我这个爸爸也很想他呀!”
于凤至忍着感情:“小爷,进屋再谈吧!”
张学良把头一昂:“好!听大姐的,进屋再谈。”他一手领着赵一荻,一手抓住张学思,昂首带路,向前走去。
于凤至紧跟其后,步步相随。
黄仁霖和刘乙光相视一笑。
中国旅行社餐厅
一桌丰盛的筵席。张学良、于凤至、张学思、赵一荻围坐在四周。
王妈里里外外,斟酒上菜。
张学良端起酒杯,感情复杂地:“我曾暗下决心,不再饮酒。可今天,为了欢迎四弟和小妹的到来,我带头喝下这杯酒!”
“慢!”
张学良闻声一怔,循声望去:
黄仁霖和刘乙光已经走进餐厅。
张学良:“你们二位……”
黄仁霖:“是来参加欢迎宴会的。怎么,连老同学也不赏给一杯迎风酒喝呀?”
张学良无可奈何地放下酒杯:“王妈!加两把椅子。”
王妈搬来两把椅子,又增加两个酒杯、两双筷子。
张学良大度地:“老同学,请人席吧!”
黄仁霖、刘乙光汕汕人座。
于凤至、赵一荻、张学思愤而难言的不同表情。
中国旅行社卧室
赵一获指着窗上的人影:“你看……”
张学良苦笑:“我不用看了!过去,只知道隔墙有耳这句话;如今,连住的卧室也长耳朵了。”
赵一荻指着屋顶:“难道装有窃……”
张学良示意禁声:“嘘……小妹,咱们是堂堂正正的人,决不干那种鼠窃狗盗的事!”
赵一荻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再说,我请你来溪口,商议抚养间琳的事情,是报告了委员长的,更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咱们就谈这件事。”
赵一荻:“找想好了!把间琳交给他大妈抚养,我来陪你。”
张学良:“不行!大姐说,间琳从小体弱,又认生,由你抚养好。”
赵一荻:“可你……”
张学良:“不要担心我,由大姐作伴,我会愉快的。考虑到战局的发展,你应该带着间琳去香港,回到你亲戚家里为好。”
赵一荻点了点头,随即关死电灯。
张学良:“小妹你……”
赵一荻小声地:“我有要紧的话对你说。学思来看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议,可这几天来,始终找不到单独谈话的机会。他让我问你怎么办?”
张学良:“告诉四弟,再等等。”
溪口 中国旅行社
张学思驻足门外,一筹莫展地看着前方。
张学良在一棵大青树下习武健身。
几个荷枪实弹的特务站在不远的地方替戒。
张学良收功擦汗,强作笑颜地:“四弟,该用早点了。”
张学思愁眉苦脸地:“大哥!我想回去了。”
张学良:“四弟,你难得来一趟,怎能不尽兴看看委员长家乡的风景呢!今天上午,我和大姐陪你和小妹去看千丈岩瀑布。”
黄仁霖从大门走出:“老同学,今天你不要去了吧!”
张学良:“为什么?”
黄仁霖:“委员长带给你的口谕,我还没有传达呢!”
张学良悲愤地摇了摇头。
千丈岩澡布
瀑布飞流直下,发出轰然的响声。
于凤至、赵一荻、张学思索然无味地观赏并不壮观的瀑布。
刘乙光站在附近,无所事事地吹着口哨。
赵一荻痴然地望着瀑布沉思,突然她转过身来拉住张学思的手:“学思!咱们到瀑布跟前去看看。”
张学思一怔,忙说:“好!”遂和赵一获走去。
刘乙光也赶紧说道:“我也去看看!”遂快步追去。
于凤至拦住刘乙光:“你给我讲讲这里的掌故好吗?”
刘乙光无可奈何地:“好!好。”黑云从天边滚滚而来,且伴随着沉闷的雷声。
中国旅行社
黄仁霖:“老同学,委员长的意思是清楚的,你时下参加抗战的具体行动,就是给东北军将领写信,要他们约束自己的行为,完全听命于委员长的调遣。”
张学良处眉踱步,沉默不语。
黄仁霖有些着急地:“你怎么变成进了曹营的徐庶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张学良冷漠地笑了笑:“当年一言不发的徐庶,他还有一位高堂老母,借骂曹阿瞒发泄内心的积愤。可如今的张学良呢,惟有做委员长顺民的份儿,除了读书思过,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黄仁霖震愕地:“你可不要把好言相劝当成驴肝肺!痛快地说吧,你如何答复委员长的口谕?总得给委员长个回话吧!”
张学良:“请转告委员长:举凡与救亡抗日有利的事,我张学良无不从命!”
一道闪电射进窗来,接着就是一声炸雷,室外下起飘泼大雨。
张学良:“不好.下大雨了.我得给他们送雨具去!”
大雨中山路
于凤至和赵一获挽着臂膀,冒着风雨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张学思紧跟其后,做好保驾的准备。
刘乙光一步不慎,栽倒在泥水里,弄得满身是泥。
“大姐―!小妹―!学思―!我来了―!”
于凤至和赵一荻闻声同时抬起头,只见:
张学良身穿雨衣,抱着雨伞,拿着雨衣,迎着风雨跑来。
于凤至和赵一荻身不由己地加快了步伐。
张学良把两把雨伞分别交给于凤至和赵一荻:“撑起雨伞,快赶回卧室换衣服,免得感冒了!”
于凤至和赵一荻相继撑起雨伞,大步向前走去。
张学良把雨衣披在张学思身上,附耳小声说:“不要回卧室,快跟我去书房。”
张学思会意地点点头,挽着张学良朝前走去。
刘乙光像只落汤鸡,望着走在风雨中的张学良的背影:“你的爱憎也够分明的了!”一脚蹬滑.再次栽倒在泥水里。
中国旅行社门前
黄仁霖站在廊檐下,看着跌跌撞撞走来的刘乙光:“真是自在不当差呀,淋成这个样子,还得去书房监视他们谈话吧!”
刘乙光:“用不着,让他兄弟二人好好地谈一次!”
黄仁霖:“这可不行!委员长明令指示……”
刘乙光:“我知道!明天,我会请你把一盘窃听到的录音带转给委员长!”
中国旅行社书房
四壁皆书。一架书厨挡住了大门,一侧是红木条几。张学良和张学思相对而坐,用笔在纸上交谈。
张学良执笔写字:“我曾写信给蒋,请求去抗日,他回信不允,叫我好好读书。”
张学思执笔写字:“你有什么话让我转达吗?”
张学良执笔写字:“你回去,找东北军各军长,告诉他们,东北军如能团结,抗日战争扩大,我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
张学思执笔写字:“放心,我一定去做。”
张学良执笔写字:“你打算怎么办呢?”
张学思执笔写字:“我想投奔他们去抗日。”
张学良执笔写字:“好!”
张学思掷笔抓住张学良的手,热泪滚滚而下。
中国旅行社大门外
于凤至抓住赵一荻的手:“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小爷的。”
赵一荻硬咽地:“大姐!谢谢你了。”遂抱着于凤至失声哭了。
张学良紧紧握住张学思的双手,语意双关地:“去吧!”
张学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黄仁霖:“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上车吧!”说罢钻进轿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张学思、赵一荻依依不舍地登上轿车,坐在后排座位上。
汽车开动了,缓缓向前驶去。
张学良、于凤至挥手告别,目送轿车远去。
溪口 中国旅行社
张学良快速踱步,愤然自语:“日本把战火从华北烧到了上海,还让我在世外桃源中读书、思过,天理安在呀!”
于凤至看了看窗外的刘乙光:“小爷,窗外有狗呢!”
张学良驻步看着窗外,有意大声地:“我们的老家沦陷了,中国眼看着就要亡了,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
于风至:“小爷t你……”
张学良:“我就是让他听见,让全中国都听见!”
这时,室外传来刘乙光卑微的话声:“大公子又来陪副总司令读书了,快请进!”
于凤至:“快消消气,经国先生来了。”
张学良:“就是委员长来了,我的这口窝囊气也消不了!’
“好!今天你我就在一块儿生气,说气话。”蒋经国边说边有些沮丧地走进屋来。
于凤至:“经国先生快请坐!”转身端来一杯香茗,“请用茶。”
蒋经国:“谢谢!”旋即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张学良依然是气鼓鼓地望着窗外不语。
蒋经国汕汕地:“张副总司令,又在生谁的气呀?”
张学良:“我谁的气都生!”
蒋经国:“那就先冲着我发吧!”
张学良蓦地转过身来,质问地:“我来问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古训为何人所留?”
蒋经国:“明末大思想家顾炎武先生。”
张学良:“当年顾炎武先生起兵抗清之地在什么地方?”
蒋经国思忖有顷:“良山等地,距离现在的上海不远。”
张学良:“着哇!作为通硕大儒的顾炎武先生,他都要起兵抗清,而身为三军副总司令的张学良,却留在这里读书!”
蒋经国无言对答,晴然长叹了一声。
张学良:“你呢,是三军总司令的大公子,不向委员长请续杀敌,却能安然地陪着我在这里读书,真难以令人理解呀!”
于凤至惶恐不安地:“小爷,你有气就对我发吧,千万别怪罪经国先生……”
蒋经国:“不!他应当对我说,最好能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或许我会更好受一些!”
张学良一惊:“经国你……”
蒋经国:“我的心肺电快憋炸了里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我那苦命的母亲说:‘经儿,今早的饭,娘不吃了。’我忙问:‘娘,是不舒服了吗?’我娘说:‘不!听说日本人在上海杀了好多平民百姓,娘吃不下去呀! '
张学良叹了口气:“她可是位笃信佛教的苦命妇女,就差在你的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个大字了!”
蒋经国:“可她多次催促我,让我给父亲写信,允许我去前线救亡抗日。”
张学良:“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蒋经国点了点头,近似凄楚地:“你是知道的,我是她老人家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哇!……”
张学良:“这更证明了中国女性的伟大!”他沉吟片刻,突然严厉地,“可经国你呢……”
蒋经国:“我给父亲写了数封请缨杀敌的信,可父亲他……”
张学良:“难道委员长还不如你的母亲?”
蒋经国沉默不语,旋即取出一信:“这是他亲笔给我写的回信,”接着展信捧读:“经儿知之:来察改正寄回……你此时应专心研究国文与习字著书,不必分心于楼寇之扰华,以我必有以制之也。”
张学良听罢叹了口气。
蒋经国郑重地:“你我读书思过,绝非终生之业;而救亡抗日,民族复兴,国家富强,则是我等为之奋斗的大业。因此,做点儿韬光养晦之事也是需要的。”
张学良悲苦地:“对你而言,不仅是儒要的,而且也是现实的;可对我而言……”
蒋经国:“也同样是需要的和现实的。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就要到了,我请你和夫人去妙高台赏月过节。”
溪口镇大街
几十个孩子们拿着兔儿爷等玩物跑来跑去,庆祝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溪口 中国旅行社
于凤至抑郁地:“小爷,今晚我真不想去妙高台圆月。”
张学良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去?金禅美酒空对月,国破山河碎,还赏哪份儿月呀!”
于风至:“人家经国先生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室儿女,这月是圆的。可我们呢……”
张学良凝视远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刘乙光走进:“副总司令,大公子来电话催问:你和夫人何时去妙高台圆月?”张学良低沉地:“回复经国先生:我和夫人这就动身。”
溪口 丰镐房
年过半百的毛福梅端坐在太师椅上,抱着孙子爱伦―蒋孝文玩儿得十分高兴。
已经改穿旗袍的费娜―蒋方良从内室走出,操着不通的汉语说:“爱伦!下来,奶奶累,懂吗?”
毛福梅不高兴地:“什么爱伦不爱伦的,我的宝贝孙子叫孝文,是他爷爷给起的名。”
年幼的蒋孝文甜嘴地:“我不叫爱伦,我叫孝文,我要奶奶,我不下来。”他边说边亲吻毛福梅。
毛福梅乐得合不上嘴:“好孙子,真乖!奶奶不累,奶奶疼孝文。”
蒋方良看着毛福梅和蒋孝文亲昵的样子,也禁不住地笑了。
蒋经国大步走进:“母亲,该去妙高台赏月了。”
毛福梅:“你姥姥家的人,还有你们蒋氏家族有关的人,都通知到了吗?”
蒋经国:“母亲放心,全通知到了!”
毛福梅:“其他贵客呢?”
蒋经国:“也都通知了。”
毛福梅:“都有谁呀?”
蒋经国:“张副总司令和他的夫人。”
毛福梅碎然变色:“就是那位抓你爹的张学良?”
蒋经国:“是!”
毛福梅:“那我就不去了!”
蒋经国着急地:“母亲,您……”
毛福梅:“我不能和你爹的仇人在一块儿过节、圆月!”
蒋经国忙解释:“母亲有所不知,可他还是救孩儿回国的大恩人哪!”
毛福梅:“是真的吗?”
蒋经国:“孩儿不敢欺骗母亲。”
毛福梅想了想:“这么说来,他既是你父亲的仇人,又是经儿的恩人,是吧?”
蒋经国:“不完全是!他和父亲有八拜之交,金兰之好。”
毛福梅:“照这样说来,我还应叫他一声盟弟呢!”
蒋经国:“对!于夫人也是母亲的干妹妹。”
毛福梅伤感地:“咳!说来说去,我们又成了一家人了!”
蒋经国:“就是嘛!”
毛福梅:“好!走,都去妙高台圆月。”
长空,万里无云;一轮皓月。向大地洒下银辉。
山路
灯笼火把映亮了山野,长长一队人流快步行进,发出阵阵的欢声笑语。
毛福梅坐在人力抬的竹椅轿上,和怀中的孝文尽情取乐。
蒋经国和蒋方良在两旁一人扶着一根轿杠,生怕坐在竹椅上的毛福梅发生意外。
山路
一个士兵提着灯笼头前带路,大步向前。
张学良和于凤至紧随其后,踉跄前进。
刘乙光带了数名宪兵大步尾随,警觉地看着月光中的山野。
妙离台
笙管笛箫合奏的乐曲在山野幽扬飘散。
一桌丰盛的圆月宴席:摆有大盘小盘的月饼、鸭梨、苹果等。上座端坐着怀抱孝文的毛福梅,左边坐陪的是蒋方良,右边坐陪的是于凤至。
毗邻的一桌圆月宴席,并排就坐着蒋经国和张学良。
其他数桌圆月宴席,坐着不同辈份、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赏月者。
一位身着长衫、戴着花镜的司仪大声宣布:“停止奏乐!圆月开始―!”
顷刻之间,乐声和人声戛然而止。
司仪:“下边。请大公子经国先生致词―!”
参加圆月的亲朋好友热烈鼓掌,翘首争看蒋经国的尊容。
蒋经国起身,分外动情地:“整整十二年了,我没有陪伴着养育我的母亲,还有溪口的乡亲,在一起赏月过节了,使我真正尝到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个什么滋味!我回来了,我愿借这杯酒,”边说边端起酒杯,“祝福我的母亲,祝福全中国的母亲,永远和自己的丈夫、儿女欢聚在一起!”他说罢痛饮杯中酒。
参加圆月的亲朋好友起哄似的干杯。
司仪大声说:“下边,请毛氏夫人给大家说几句吉样的话1"
毛福梅把怀中的孝文交给蒋方良,旋即缓缓地站起,从身旁取出一个大红的纸包,轻轻地放在桌上,硬咽地:“我不会说什么吉祥的话。今天,我只想给乡里乡亲的,给我的经儿和媳妇看一样东西。”说罢小合地打开红纸包。特写:
十二块大小一样的月饼。
蒋经国、张学良、蒋方良、于凤至以及全体参加赏月的男女都翘首争看这十二块月饼。
毛福梅近似吸泣地:“十二年前,我的经儿走了,我白天黑夜地为他念佛,求佛爷保佑我的经儿早些回到娘的身边。每年的中秋节,我给经儿留一块月饼,留给他回来吃,我整整给他留了十二块月饼,才盼到他回到我的身边……”她声泪俱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蒋经国慌忙走到毛福梅的桌前,凄楚地:“母亲,别这样,把这十二块月饼,给我吧……”
毛福梅昂起头:“不!为了不再给你留月饼吃,你当着乡亲的面,把这十二块月饼扔到妙高台下边去!”
蒋经国:“是!”遂双手捧起这十二块月饼,走到妙高台墙边,一块一块地扔了下去。
毛福梅又接过孙子孝文:“经儿,这位张副总司令是你爸爸的盟兄弟,又是咱母子团圆的恩人,请他给乡亲们说几句吧!”
参加圆月的乡亲情不自禁地鼓掌欢迎。
蒋经国:“张副总司令,你就讲几句吧!”
张学良起身,习惯地示意大家静声:“方才,经国先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独在异乡为异客,人逢佳节倍思亲!我思念散落在海内外的兄弟姐妹、妻室儿女,我更思念沦为亡国奴的三千万东北父老!今晚,我只能借经国先生的这杯圆月美酒,唱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诗句,过我张学良的圆月节!”他说罢双手捧起酒杯,高高擎举过头,对着当空的皓月默默祝愿,旋即把酒洒向夜空。
参加圆月的人相继把头垂在胸前。
张学良:“毛夫人的爱子之情令我感动。她留了十二块月饼,才盼来今晚的母子团圆。我张学良需要留多少块月饼,才能盼来合家团圆,回到我们的老家沈阳去过团圆节呢!”他便咽了,再也讲不下去了。
于凤至泣不成声。
蒋方良似听懂了张学良的话意,也可能想起自己远在苏联的亲人,也禁不住地落下了泪。
全体圆月的人似受了感染,相继发出了抽泣声。
张学良斟满酒杯,嘶哑地:“是谁不让我们中国人过团圆节?是日本侵略者!他们又在离溪口不远的上海发动了战争,就在我们今晚赏月过节的时候,又有多少同胞死在日本人的炮火中!为了全中国人民都能过上团圆节,我张学良,还有经国先生,愿意带着你们打日本去!”他说罢痛饮杯中酒。
溪口 中国旅行社
“失火了!中国旅行社失火了!……”
中国旅行社化为火海,借着火光可见:乡亲们忙着救火。
张学良打开相机,站在一旁拍照。
于凤至焦急地:“小爷!咱们怎么办呢?”
这时,蒋经国赶到:“夫人,没关系,你和副总司令暂时搬到我的小洋房去住。”
小洋房客室
张学良发着感慨:“中国旅行社烧了,经国先生还能为我们提供避难处;上海的民房被日本的炮火烧了,谁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市民提供避难的地方呢!”
坐在一旁的蒋经国无比愤怒地叹了口气。
“报告!”
蒋经国:“请进来!”
刘乙光走进,行军礼:“顷接委员长电示:明天请张副总司令撤离溪口!”
蒋经国大惊:“去什么地方?”
刘乙光:“黄山!”
澳口 小洋房大门外
一辆轿车停在门前,刘乙光打开轿车后门,遂驻足一旁。
不远处,有一辆军用大卡车,上边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宪兵,严密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张学良紧紧握着蒋经国的双手,分外伤情地:“我和经国先生的这段友谊,将终生难忘!”
蒋经国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如愿实现张副总司令的诺言:带着我们打日本去!”
张学良没有说什么,更加用力地握了握蒋经国的双手,遂转身大步走进轿车。
这时,毛福梅以及蒋方良挽着于凤至走来,依依惜别。
蒋方良和于凤至吻别,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保重,一路平安!”
于凤至:“谢谢,谢谢。”
毛福梅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盒点心:“这是我亲手做的家乡点心,你和张将军带着路上用。”
于凤至:“谢谢您!”她接过点心盒子,说了声“再见!”转身走进轿车,挨着张学良坐下。
刘乙光向蒋经国行军礼:“请大公子示谕!”
蒋经国威严地:“沿途好好照顾副总司令和夫人。”
刘乙光:“是!”转身钻进轿车前门,和司机并坐一起,他一挥手,轿车缓缓启动。
蒋经国、毛福梅、蒋方良等目送轿车远去。
载着荷枪实弹的宪兵的大卡车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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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