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海滩雨路
暮年的张学良坐在轮椅上,沿着弯曲的甭路缓缓地前进着。
在一棵棕桐树旁边有一张方桌,四位身着泳装的不同肤色的男女在打桥牌。
暮年的张学良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停在不远处,有些孤独地望着打桥牌的男女,陷人沉思,并送出画外音:
“我是很喜欢玩儿桥牌的,但不是高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生就是一场桥牌游戏,有的人于不声不响中底得了王冠,我却在高喊君子风范中输了个精光。那时,年轻气盛,从不言输。现在想起来,在放蒋后的这局桥牌赛中,蒋先生才是一位真正的高手,而我却扮演了一个帮着蒋先生数钱的输钱人。每当我回忆起这段历史,我总是会暗自说一句:可爱的输钱人!……”
画面渐渐隐去,又渐渐化出一九三六年岁末的洛阳。
叠印字幕:洛阳 一九三六年岁末
洛阳 临时圣诞晚会的场地
在肃穆的宗教音乐中渐次摇出:
一张耶稣基督受难的画像高高挂在墙上
戴笠忙前忙后,刻意地布置圣诞晚会;
几个中外记者拿着照相机走进。
戴笠示意记者止步,严肃地说:“先生们,女士们,今晚是委座和夫人过圣诞节,你们可以自由拍照,但不许提与圣诞无关的问题。”
“为什么?”一位女记者惊愕地问。
戴笠严厉地:“这还用问吗?今晚是委座和夫人过圣诞节是开新闻发布会!”
蒋介石临时下榻处
蒋介石盛着眉头,微合着双眼,坐在沙发上似在思索什么。
宋美龄穿着夜丰比及从内室走出,高兴地:“达令,听!他们已经奏响了圣诞节的音乐,咱们应该去出席圣诞‘派对’了!”
蒋介石:“夫人,我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呢!”
宋美龄一怔:“你难道还没有从西安事变中解脱出来?”
蒋介石:“笑话!从我一登上飞机起,我就在想回到南京以后的事情了。”
宋美龄:“你不要忘了,今天是圣诞节。”
蒋介石:“可我还必须想到:明天在南京一下飞机会出现什么情况!”他说罢拿起电话听筒,“喂!请立即接通南京陈布雷先生的电话!”啪地一声,他放下了听筒。
宋美龄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坐在了沙发上。
有顷,电话铃声响了。
蒋介石再次拿起听筒:“喂!你是陈先生吗?”
远方出现陈布雷打电话的画面:“委座,我是布雷。方才,您让我草拟的文稿写成了,我念给您听一听吧?”
蒋介石:“很好!那就念一念主要的段落吧!”
陈布雷捧读文稿:“《对张、杨的训词》:此次事变,得此结果,实由于尔等勇于改过,……以尔等之人格与精神,能受余此次精神之感召,尚不愧为我之部下,……”
蒋介石:“不用再念了!立即送交宣传部,明天见报。”
陈布雷:“是!”
蒋介石:“另外,请准备一份书面讲话稿,明天我一到南京就用。记住:要有几句自责的话。”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远方陈布雷的画面消失。
早已站在门外的端纳笑着说:“哈哆!请蒋先生在基督耶稣的面前再自责几句吧?”
时圣诞晚会的场地
戴笠十分欣赏地查看晚会中的各种圣诞摆设。
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黄仁霖走进晚会场地,与戴笠耳语几句,遂冲着内室唱道:“请贵宾人场-―!”
宋美龄搀扶着蒋介石走进会场,巡视了一遍场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扶着蒋介石坐在那把特备的太师椅上。
接着,宋子文、端纳走进会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那几位等候已久的中外记者急忙拍照。
蒋介石看着照相机闪光灯冒烟的情景十分高兴,随即得意地说:“端纳先生,耶稣基督的神力无处不在呀!”
端纳:“是啊!中午的时候,委座在西安还是阶下之囚,晚上飞到洛阳,就又成了人王之主了!”
蒋介石十分扫兴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另外一边。
宋美龄:“仁霖,汉卿怎么不来过圣诞节呀?”
黄仁霖:“他说自己不是基督教徒,就不过来凑热闹了!”
蒋介石:“不!一定要他过来。”
黄仁霖:“是!”转身走出会场。
端纳有意地问:“蒋先生!今天是圣诞之夜,请告诉我,你对汉卿是否会遵照耶稣基督嘱咐我们的那样,要饶恕那些对我们有罪的人七十七次?”
蒋介石望着那些执笔速记的记者,十分郑重地说:“耶稣基督嘱咐我们,要饶恕那些对我们有罪的人七十七次,在他们忏悔时,我认为应当允许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端纳一怔:“蒋先生,你准备让汉卿开始过什么样的新的生活呢?”
蒋介石严肃地:“革面洗心,重新做人!”
宋美龄:“就是要服务于政府,忠诚于领袖的意思!”
宋子文:“请端纳先生放心,委员长再次答应宽恕汉卿,并同意汉卿飞抵南京以后,住在我的公馆中。”
这时,张学良大步走来:“感谢委座虚怀若谷。请问唤我前来有何训示?”
蒋介石:“汉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张学良:“是圣诞节。”
蒋介石:“也是天使向人间传报佳音的时刻。你想过没有,陈诚、卫立煌那几十位关在西安的中央大员,他们需不需要听听天使传报的佳音呢?”
张学良沉吟片时:“委座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蒋介石:“请你给你的部属下令,立即释放被关押在西安的所有中央大员!”
张学良果断地:“可以,我立即给杨虎城将军发报。”转身欲要退去。
宋美龄:“请汉卿留步!”
张学良驻步:“请间夫人有何示谕?”
宋美龄:“时至圣诞佳节,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呢?”
张学良漠然而笑:“不知何故,我这位戒酒多时的人,突然想起了两句和酒有关的话来。”
宋子文:“噢,有意思,快说说看!”
张学良蓦地从桌上端起一杯白兰地,擎举在面前:“一醉千愁解,三杯万事和!”说罢举杯痛饮。
蒋介石、宋美龄、宋子文、端纳、戴笠、黄仁霖等见状为之惊愕。
一阵光与烟火,留下了这极有价值的历史照片。
西安 杨虎城公馆
杨虎城拿着一纸电文,心情分外沉重地在缓缓踱步。
谢葆真双手捧着一杯香茗由内室走出,她看了看杨虎城,小声地说:“夜深了,请用杯热茶吧?”
杨虎城微微地摇了摇头。
谢葆真轻轻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问:“决定了吗?”
杨虎城:“像这样重大的事情,我怎能草率行事?”
谢葆真:“这可是张副总司令的决定啊!”
杨虎城:“那三位一体还起不起作用?”
谢葆真:“那……天一亮,你就请教周先生去。”
杨虎城:“不t我现在就去。”
张公馆周恩来下榻处
周恩来盛眉看罢电文,低沉地:“西安事变爆发之后,我们在争取全民抗战的斗争中有两个制胜的祛码:一个是蒋介石,另一个是我们正在西北构筑三位一体的军事、政治大联合。自从汉卿登上送蒋介石的飞机,天平就开始向南京倾斜了!”
杨虎城:“是啊!当初,蒋介石是我们手中的人质;而今,汉卿有可能成为人家手中的人质。”
周恩来:“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这封放人的电报,就说明蒋某人已经把张将军当作了人质。”
杨虎城一征:“真的?”
周恩来微微地点了点头:“蒋介石作为一位纵横家,他自然清楚,我们手中还有两个制约他的祛码:一个是扣押在西安的这批中央大员,另一个就是那几十架飞机。”
杨虎城:“如果我们放了这几十位中央大员,他还会逼着汉卿下命令,要我们再发还那几十架被扣的飞机。”
周恩来:“这是一定的。”
杨虎城:“如果我们不放人呢?”
周恩来:“那蒋介石就会利用张将军的英雄主义作文章。”
杨虎城:“看来,我们只有按照汉卿的意见放人了?”
周恩来痛苦地点了点头。
南京机场
机场上站满了军政大员以及中外记者,争看停机坪上的那架专机。
飞机舱门打开了,蒋介石出现在门口,向欢迎的人群深鞠一躬,以示向国人谢罪。
戴笠赶过来,主动地挽着蒋介石的臂膀。
蒋介石用力推开戴笠,迈着领袖的步子走下舷梯。
陈布雷迎上来,将一纸文稿交到蒋介石的手中。
宋美龄赶过来,轻轻地挽起蒋介石的右臂。
蒋介石侧首一看,小声地:“谢夫人!”
蒋介石在宋美龄的搀扶下,昂首走到欢迎人群的前边。
戴笠大声地:“请安静!委座将发表书面讲话。”
欢迎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记者忙着抢拍照片。
蒋介石双手捧着文稿,表情肃穆地念道:“今对西安事变之见解,已见余今日发表之在西安对张、杨之训词中,现在一切均应听中央之决定。余身为统帅,率导无方,至生此事变,深觉负疚。”
张学良故作不以为然状,站在蒋介石身旁望着欢迎的人群。
戴笠带领保卫人员开路,在欢迎人群中劈开一条通道。
蒋介石在宋美龄的搀扶下穿过欢迎的人群通道。
十多位中外记者将张学良拦住,七嘴八舌地:“请张将军向国人发表讲话!”
张学良严肃地说:“今日仅与诸君见面,无可奉告,此来待罪,一切惟中央及委座之命是从!”
南京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微眯着双眼,躺在安乐椅上,十分惬意。
宋美龄从内室走出:“达令!你在想些什么?”
蒋介石:“我回到家了,当然要想家里的事了!”
宋美龄一笑:“你说家里最急的是哪些事呢?”
蒋介石莞尔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但有一点是可以告诉夫人的,今后我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我现在正在想或想好的事。”
戴笠引一位青年军人走进:“报告校长!我把王世和请来了。”
王世和行军礼:“委员长!我一定保卫好您和夫人的安全。”
蒋介石:“世和啊,你还记得咱们家乡这句话吗?打架要靠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
王世和:“报告委员长,记得!”
蒋介石:“我和你虽不是父子,但蒋、王两家是世交,关系远远胜过了父子。”
王世和:“这我清楚!”
蒋介石:“那我就放心了。”他转身看了看戴笠:“从现在开始,你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关心你们的张副总司令。”
戴笠:’‘请校长放心,我会关心他的。”
宋美龄愕然一征。
宋子文公馆
张学良拿着一份电文:“子文兄,杨主任接到我的电令之后,今天就下令放人了,他们最迟明后天就回到南京了。”
宋子文:“我已经知道了!”
张学良:“委员长什么时候放我回西安呢?”
宋子文沉吟片时:“我立即和端纳先生去见他。”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继续躺在安乐椅上:“夫人,你那位积极襄助新生活运动的阎先生在京城吗?”
宋美龄:“你说的是有名的平民教育家阎宝航先生吧?”
蒋介石:“对,对!我记得他还是张大帅和张少帅的两代老臣吧?”
宋美龄:“对!汉卿很是尊重这位阎先生。”
蒋介石:“我想请他代表张汉卿去西安一趟……”
王世和走进:“报告,宋委员和端纳先生求见。”
蒋介石:“这两个保人讨债来了,请进!”
王世和应声退下。
宋美龄:“阎先生……”
蒋介石摆摆手:“等一下夫人就明白了。”
宋子文、端纳相偕走进。
宋美龄热情地:‘“二位功臣到了,请坐。’,
端纳落座之后,严肃地:“蒋先生,汉卿可以回西安了吧?”
宋子文附和地:“是啊!诚如外电所说:汉卿是条汉子,说得出,做得到,现在就看委员长的了!”
蒋介石不悦地:“我是一国领袖,做事总不能像他那样轻率,对各方面都应有个交待吧?比方说,张汉卿对西安事变也应当有个认识吧?”
宋美龄:“就是嘛,我的意见,最好能劝汉卿写个东西,履行个手续还是需要的吧?”
端纳蓦地站起身来,郑重地:“夫人,当初我们三人为汉卿作保的时候,可没有这一条哇!”
蒋介石肃然正色地:“可也没有说没有这一条啊!况且这样做,也完全是为了汉卿着想嘛。”
宋子文不快地:“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不过,委员长必须明确答复:何时准许汉卿回西安?”
蒋介石:“会很快的!我被他搞得见不得人,他应当在南京帮助我多做些事情。”
端纳:“汉卿还能帮蒋先生做些什么呢?”
蒋介石:“比方说吧,他们在事变中扣了许多飞机,何应钦这些人就很有意见,听说逢人便说汉卿的坏话。”
宋子文:“你们就明确讲,要汉卿做什么吧?”
宋美龄霍然醒悟:“请他写个手谕,派个东北军相信的人接回南京。我想,只要飞机一放,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宋子文吟哦有顷:“请汉卿写这样的手谕并不困难,可派个合适的人去西安就不容易了。”
宋美龄:“委员长已经选好了!”
端纳一惊:“谁?”
宋美龄:“端纳先生的老朋友阎宝航先生。”
宋子文公馆小客室
张学良伏案挥毫,草成一信,旋即掷笔捧读。画外音:
“介石委座钧鉴:学良生性鲁莽粗野,而造成此次违犯纪律不敬事件之大罪。兹腼颜随节来京,是以至诚,愿领受钧座之罪责,处以应得之罪,振纪纲,警将来,凡有利于吾国者,学良万死不辞,乞钧座不必念及私情有所顾虑也。学良不文,不能尽意,区区愚忱,俯乞鉴察!专肃敬叩钧安。”
张学良看罢叠好,装人信封中,旋即起身活动了一下身肢,不知何故,竟然哼起了京剧《四郎探母》中的唱段:“我好比,笼中鸟……”
宋子文引宋美龄、阎宝航走进。
宋美龄玩笑地:“汉卿,怎么把阿哥这么好的公馆当作鸟笼子了?”
阎宝航打圆场地:“汉卿喜欢京剧,尤其喜欢言派的唱腔。”
宋子文:“欲知故乡事,还须故乡人哪!看来,阎先生是汉卿最合适的信使了!”
张学良紧紧握住阎宝航的手:“你能理解我吗?”
阎宝航:“当然理解!还记得吧,当年你为了国家统一,毅然易帜,我不仅理解,而且还支持过你嘛!”
宋子文:“所以,这更证明小妹选对了人。”
宋美龄:“汉卿,给杨主任的信写好了吗?”
张学良:“写好了!”旋即从桌上拿起刚刚写好的那封信,近似调侃地:“给委员长的认罪书也写好了!”
宋美龄故作惊愕状:“难怪外电称汉卿是一条东北汉子,说干就干,毫无一点婆婆妈妈!”
张学良:“先不谈东北汉子干蠢事!”双手呈上信:“请夫人过目,不合格,我可重写。 目的只有一个:让委员长尽快挺直腰杆,领导全国军民抗日!”
宋美龄接信阅罢,满意地说:“写得很好,我回去就转给委员长。”
宋子文:“给杨虎城将军的信呢?送信的专使阎宝航先生是专门来取这封信的。”
张学良从桌上又拿起一封信,交给阎宝航:“阎先生,你就辛苦一趟吧,把信交给杨虎城先生,把飞机给他们送回来。”
阎宝航:“我一定遵办。”
宋子文叮嘱地:“这批马丁飞机的性能不错,救亡抗日还需要这批家伙,千万不要损坏啦!”
阎宝航微微地点点头:“我何时动身?”
宋子文:“我已经从上海包妥一架专机,明天你就动身。”
阎宝航:“汉卿,对眷属还有什么话要我捎吗?”
张学良:“没有!”
宋美龄玩笑地:“这可不是心里话!阿哥,我们到外间去,让汉卿给赵四小姐多捎几句心里话。”
宋子文公馆楼下客厅
张群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烟一边在思索什么。
有顷,随着下楼梯的脚步声,宋美龄、宋子文走下楼来。
张群起身:“前朋让后客,该我去看当家子汉卿了吧?”
宋子文:“慢!汉卿正在与阎宝航先生谈国家大事,我和小妹再陪外交部长张岳军先生谈些家常事。”
张群:“时下,我不管什么是国家大事还是家常事,我只关心委员长何时放汉卿回西安!”
宋美龄指着楼上:“小声点.不要影响他们谈话。”
宋子文公馆小客厅
阎宝航:“宋子文说,让我到西安以后告诉东北军、十七路军的将领,你几天内就回去,你对这有什么把握吗?”
张学良沉默片时:“我只能这样说:我这次举动是为了国家,也为了领袖,他们对待我怎样我不在乎!”
阎宝航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手指西北方向,轻声地说:“他们不让我回去,那边能答应吗?”
阎宝航沉默有顷:“我懂了!好罢,我去一趟吧。”
张学良:“咱们东北有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慎重起见,你还是和蒋夫人、宋委员再谈谈。”
阎宝航:“好!我这就去。”
阎宝航紧紧握住张学良的双手。
宋子文公馆樱下客厅
张群望着走下楼梯的阎宝航:“宋委员,应该轮到我去见汉卿了吧?”
宋子文指着楼上:“请!”
张群与阎宝航相见点头,擦肩而过,遂大步走止楼去。
宋美龄笑着说:“阎先生,谈得好吧?”
阎宝航点点头:“谈得很好。夫人,您还有什么嘱托吗?”
宋美龄深沉地:“这回事情险些闹出大乱子来,阿哥和我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告诉东北军、西北军的将领,委员长说了,副总司令过几天就回去,大家要安心,不要再闹出什么枝节来。”
宋子文叮嘱地:“这点很重要,副总司令回去是肯定的,一定要安心。”
这时,室外传来嘈杂的叫喊声。
宋子文生气地:“是谁在外边大声喧哗呀!”
有顷,一位侍者慌忙走进:“报告!门外来了一位青年军官,自称是张副总司令的弟弟,非要进公馆看他哥哥。”
阎宝航:“可能是汉卿的四弟学思。”
宋子文:“请学思进来!”
侍者应声退出。
有顷,张学思走进,行军礼:“夫人!宋委员!阎先生!学思见兄长心切,实在是失礼了!”
宋子文:“等张岳军先生和汉卿会见结束之后,你就上楼去看你哥哥。”
张学思焦急地:“不行啊!公馆外边还有贵客等着见我哥哥呢!”
宋美龄:“阿哥,他和汉卿是兄弟,就让他上楼先见一面。”
宋子文公馆小客厅
张学良激动地:“你我相交近十年了!从易帜到结束中原大战,你作为蒋先生的说客都参预其中,我的为人你总该清楚吧?”
张群:“正因为清楚你的为人,我才来看你嘛!说实在话,我和委座相交近三十年了,都没有勇气为你去说话。”
张学良:“为我说情完全用不着,我只希望委座言必信,行必果,尽快放我回西安。”
随着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张学思走上楼来,分外动情地:“哥!我来看你了……”
张学良迎上去,紧紧抱住张学思:“不要这样脆弱!事变前我写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张学思:“没有。”
张学良:“今天我很忙,三两天后我即准备回西安,你明天再来,我有话对你说。”
张群:“好!你们兄弟二人说累了,我请客!”
张学良:“要请.快一点.晚了可就吃不卜了。”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躺在安乐椅上捧读张学良的“悔过书”,自言自语地说:“好!好……下边的文章就好做了。”
宋美龄一怔:“达令,下边还有什么文章好做呀?”
蒋介石淡然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王世和走进:“报告!何应钦部长求见。”
宋美龄碎然变色:“不见!”
蒋介石:“慢请他进来。”
王世和应声退下。
宋美龄:“你见我不见!”转身欲走。
蒋介石:“为什么不见?再看看他的另外一副嘴脸,你将会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宋美龄:“我学不来,也不想学!”转身走进内室。
蒋介石官邸内室
宋美龄气得在室内快速踱步。
有顷,客厅中传来对话声:
何应钦:“委员长!”
蒋介石:“何部长,有什么事吗?”
何应钦:“报告委员长,被扣在西安的中央大员于今日分乘两架专机回南京。”
蒋介石:“我知道了!是我在洛阳时做的工作。”
何应钦:“是!”
室外,很长时间没有了对话声。
宋美龄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倾听。
突然,传来何应钦的吼声:“委员长!我冤枉啊!……”
宋美龄身不由己地向屋门走去。
蒋介石官邸客室
蒋介石望着低头喊冤的何应钦,漠然地:“何部长,你有什么可冤枉的呢?”
何应钦:“张、杨叛逆扣委员长于西安,我等为营救委员长废寝忘食。由于我和戴院长采取的手段与夫人不同,一些小人拨弄事非,说我和戴院长谋权篡位,投降日本……”
蒋介石:“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一、我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二、就是听到了,我也不信,因为你我相交十余年,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清楚。”
何应钦:“我……这就放心了。”
蒋介石:“还有什么事吗?”
何应钦:“有!关于善后之事,我有两条拙见贡献于委员长。”
蒋介石:“那就请讲吧!”
何应钦:“一、为振纲纪,以傲效尤,军法公审叛逆张汉卿!”
蒋介石:“这我自有安排。”
何应钦:“二、决不放张汉卿回西安!”
宋美龄一步闯进客室:“你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何应钦吓得不知所以:“这……”
宋美龄:“这是有意在败坏委员长的声誉,进而达到挑起内战的目的!”
何应钦:“夫人!耿耿此心,天日可表,我是在为党国长治久安着想啊!”
宋美龄:“说得好听!”
蒋介石平静地:“夫人何必动这样大的气呢?请何部长把党国长治久安的设想讲完嘛!”
宋美龄怒气未消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内室。
何应钦:“我记得在中原大战结束之后,委员长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未来对南京构成威胁的惟有东北军了!”
蒋介石:“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何应钦:“说过的!”
蒋介石:“好,好,就算我说过的。”
何应钦:“时下,正是解除这惟一威胁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蒋介石:“请问:被扣在西安的飞机呢?”
何应钦再次陷人窘态。
西安 杨虎城公馆客室
杨虎城双手捧读信函,久久不语。
阎宝航:“杨主任,你的态度呢?”
杨虎城:“既然汉卿写来手谕,要求放那批飞机,我当然会执行汉卿的命令的。但是,如果被扣在西安的人放了,飞机也放了,汉卿还是不回西安,这局面就很难控制了!”
阎宝航:“这我清楚。所谓东北军,实质上就是张家军。在今天,除汉卿外无一人能统领这支有家难归的部队。”.
杨虎城:“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汉卿迟迟不回,东北军自身存在的矛盾,也会因此而激化起来。”
阎宝航沉重地自语:“果真如此就麻烦了!……”
杨虎城:“你知道中共的大人物周恩来先生住在张公馆吗?”
阎宝航微微地点了点头。
杨虎城:“你可以听听这位周先生的意见。”
阎宝航:“我十分敬仰周先生,遗憾的是没有相识的机缘。”
杨虎城:“你可以请四小姐帮忙嘛。”
张学良官邸庭院
阎宝航驻步客室门前,有些焦急地望着漆黑的庭院。
赵一荻引周恩来穿过庭院,沿甭道大步走来。
阎宝航迎上前去,紧紧握住周恩来的手:“周先生,我是阎宝航,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恩来:“我也是啊!我对我们的同志说过:阎先生是可以引为同志的朋友。”
阎宝航:“能听到周先生这句话,我也就快慰平生了!”
赵一荻:“看来无需我再介绍了.请进屋谈吧!”
张学良官邸客室
周恩来严肃地:“被扣的飞机发还之后,天平就完全地倾斜到南京一边了!”
阎宝航:“接下来,蒋先生将会做些什么呢?”
周恩来:“难说!但在他的棋盘上,消灭红军、消灭或瓦解地方军―尤其是实力雄厚、天天喊着救亡抗日的东北军这几步棋他是一定要走的!”
阎宝航:“时下,他会从哪里开刀呢?”
周恩来:“西北。这里不仅有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而且还初步形成了三位一体的军事实体。蒋先生清楚:只有摧毁了这个三位一体的军事实体,他才会安心。”
阎宝航折服地点头:“有道理。”
周恩来:“要摧毁三位一体的军事实体,必先瓦解东北军;欲要瓦解东北军,必先用好汉卿这个棋子。就这个意义上讲,蒋先生不会轻易把张将军放回西安来的。”
阎宝航:“这也是杨虎城将军最为担心的事!”
周恩来:“因为他最清楚东北军中所谓新派与老派的矛盾。”
阎宝航:“更为严重的是,汉卿是平衡这对新、老矛盾的惟一支点,一旦失去了这个支点,东北军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周恩来:“我想聪明的蒋先生一定比我们想得更多。”
南京 蒋介石官邸书斋
蒋介石坐在桌前,执笔书写公文。送出画外音:
“此次西安事变,皆由中正率导无方、督察不周之过,业经呈请钧会(府)准予免去本兼各职以明责任,定蒙钧察。查西北剿匪副总司令张学良,代理总司令职务,而在管辖区内,发生如此剧变,国法军纪自难谊免……”
宋美龄走进,一看专心致志书写的蒋介石,爱责地:“达令,要安心养伤,起草公文这些事交布雷先生去办。”
蒋介石:“不行!像这样严肃的辞职书怎可由人捉刀代笔呢!”
宋美龄一怔:“你为什么辞职?”
蒋介石拿起方才写好的公文:“夫人看后自明。”
宋美龄看罢文稿,笑了:“这倒使我想起了挥泪斩马诬的故事。当年,诸葛亮斩了马误之后,自己给后主刘禅写了一封自请降级处分的信。”
蒋介石:“夫人所言差矣!诸葛亮写辞职书是在斩马诬之后,而我呢,是先写请辞本兼各职,后吁请军事委员会以法论处张汉卿。”
宋美龄一惊:“什么?你要以法论处张汉卿……”
蒋介石:“你不是老对我讲美国的法制精神嘛!再说,我是以自请处分为前提的。”
这时,王世和走进:“报告!从西安回来的陈诚将军请求见委员长和夫人。”
蒋介石:“不见!”
宋美龄:“为什么?”
蒋介石:“他竟然在张学良、杨虎城的通电声明上签字,这是失节行为!”
宋美龄:“请问你答应周恩来的那些条件又是什么行为?”
蒋介石:“这……”
宋美龄:“与痛快地接见何应钦相比,难怪欧美诸国都说你割舍不断和日本的联系呢!”
蒋介石:“夫人,你不理解我对重用辞修的良苦用心哪!”
宋美龄:“这,我不管!你不见,我见。”
蒋介石官邸客室
陈诚高兴地:“委座,夫人!杨虎城已经下令发还被扣的飞机了!”
蒋介石:“准确地说,是汉卿下令让放的;再说得准确点儿,是夫人让汉卿下令放的。”
陈诚肃然立正:“是!”
宋美龄:“辞修,你对西安局势的发展做何估计?”
陈诚:“局势正朝着有利于咱们的方向发展!”
蒋介石:“说说看。”
陈诚:“在张汉卿离开西安这短短的几天里,东北军中激进的青年军人,与王以哲这些握有军权的老派军人发生了尖锐的对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蒋介石:“咱们如何才能加薪助燃呢?”
陈诚:“只要委座不把张汉卿放回西安,就能取得以静推动的效果。”
宋美龄不悦地:“辞修,你怎么也主张不放汉卿呢!”
陈诚:“请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扣委座呢?”
宋美龄吸懦地:“这……”
蒋介石:“这还要问一声:张汉卿为什么不把夫人心爱的干女婿陈诚将军放回来呢?”
宋美龄:“这,这都是可恨的政治在起作用嘛!”
蒋介石得意地:“辞修,你接着谈这可恨的政治。”
陈诚:“解决西北问题,我认为应分三步走:一、用好张汉卿这个棋子,加剧东北军中的矛盾,适时分调各地;二、用好杨虎城这个棋子,拆散十七路军的建制;三、一侯他们在西北建立的军事同盟解体之后,中央军即开始大举进剿陕北的共匪。”
蒋介石:“好,好!有战略眼光。”取出两封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请把我写的这封请辞本兼各职的信,代我送呈国府和军事委员会;同时,把汉卿写给我的这封请求处分的信作为附件,一并转送。”
宋子文公馆
张学良:“子文兄!请你给委员长打个电话,他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留呢?”
宋子文:“当然是让你回西安了!不然,他何以面对全国父老?又何以面对我、小妹,还有端纳先生呢?”
张学良:“像这样区区一件小事,堂堂的委座为什么就做不出个决定来呢!”
宋子文:“咳!京中之事一言难尽。你在西安,说一不二;可他在南京呢?哪有这等权威哟!为了应付方方面面,他必须要做许多官样的文章。”
张学良冷笑:“这就叫家大有家大的难处吧!”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宋子文拿起电话:“喂!我是宋委员,请讲……好,明天我准时到会。”啪地一声,他挂上了电话。
张学良操着嘲笑的口吻:“国府开会的议题是什么?不会是讨论放不放我的事?”
宋子文:“是讨论委员长请辞本兼各职的事!”
张学良焦急地:“他可不能辞职!如果是因为西安事变,国府可以开庭公审我张学良!”
宋子文:“你大可不必为他请命!我了解他,这是他有意做的官样文章。”
张学良愕然自语:“这是他有意做的官样文章?……”
蒋介石官邸客室
宋美龄:“你这样做,让我如何做人呢?”
蒋介石:“我被扣在西安的时候,你想过我如何做人吗?我再说一遍:政治家的一切出发点是政治!”
宋美龄:“请问政治家还要不要信誉二字?”
蒋介石:“信誉二字值几个钱?就说你理想的美国吧,他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利益,口口声声反对日本人侵中国;另一方面,他为了美国发财,又公然卖军火物资给日本打我们。可爱的罗斯福总统,什么时候对受侵略的中国人讲过信誉?”
宋美龄痛苦地摇首叹气。
蒋介石:“算了!你还是看下边的好戏吧。”
军事委员会办公厅
冯玉祥:“下边,请何部长宣读中央政治委员会关于蒋委员长自请解除本兼各职的决定。”
何应钦起身,严肃宣读:“蒋同志驰驱国事,督教三军……此次西安事变,事出非常,更能于蒙难期间,持浩然之正气,昭示伟大之人格,使倡乱者衷诚感动,悔悟自白,蒋同志对此次事变,毫无引咎可言。所请辞职,应予恳切慰留; 自请处分一节,就毋庸议。”
在何应钦宣读声中缓缓摇出陈诚、钱大钧等十多位军委委员正襟危坐,肃然聆听。
何应钦宣读一俊结束,全体与会者热烈鼓掌。
冯玉祥:“同时,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呈为张学良亲来都门,束手待罪,应如何办理请裁夺案。经议商做出决议:交军事委员会依法办理。”
钱大钧:“请问军事委员会如何依法办理?”
何应钦:“召开军法审判,以治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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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