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海“北光丸”甲板上外夜
“北光丸”甲板上摆着一张方桌,桌旁放有四张椅子。
影佐祯昭陪着日本内阁代表今井武夫走来,相继落座。
两个身着和服的少女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放在影佐祯昭和今井武夫的面前,旋即离去。
今井武夫呷了一口咖啡:“影佐君,汪先生呢?”
影佐祯昭:“还躲在船舱里边。”
今井武夫:“这又是为什么呢?”
影佐祯昭:“今井君有所不知,汪先生自从在南京、河内两度被刺杀之后,他的胆量越来越小了!”
那个日本少佐引汪精卫快步走来。
影佐祯昭站起身来,客气地:“汪先生!这位就是帝国派来谈判的今井武夫。”
汪精卫慌忙迎上去,紧紧握住今井武夫的手,低声下气地说:“今井君!我早就盼着您的到来。”
今井武夫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淡然地说:“汪先生,用你们中国的话说,那我们就书归正传吧!”
汪精卫:“好!好……”
今井武夫指着桌对面的椅子:“汪先生,请坐!”
汪精卫:“谢谢!”遂坐在椅子上。
今井武夫取出一纸公文:“汪先生,这是帝国内阁拟订的谈判条款,我念你听,也可以发表意见。”
汪精卫:“行!”
今井武夫念道:“一、建立和平政府,真正体现日华合作,向一般中国的国民证实:抗战是没有意义的。”
汪精卫:“很好,很好!”
今井武夫念道:“二、和平政府建立后,在我帝国的帮助下,立即组织军队。”
汪精卫:“这点十分重要,因为在重庆的蒋先生非常清楚有兵就有权的道理。”
今井武夫念道:“三、为了建立和平政府,帝国内阁希望汪先生先去日本,与帝国内阁的要人交换意见。”
汪精卫:“这点也很重要,也是我期望的!”
今井武夫念道:“四、汪先生未来成立的政府,仍将继承中华民国的法统,称之为国民政府,采取迁都的形式,实现三民主义,规定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为国旗。”
汪精卫蹙着眉头想了许久,近似自语地:“这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为国旗是可以的,可蒋先生在重庆也是视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为国旗啊!”
影佐祯昭:“这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不要多少时日,蒋先生也会步汪先生之后尘的。”
汪精卫:“果如斯就好了!”
影佐祯昭:“我正式通知汪先生:六月八日离开‘北光丸’上岸,住进江湾的土肥原公馆。”
汪精卫:“好!好……”
曾家岩周恩来办公室内日
周恩来坐在桌前用心地审读一份公文。
童小鹏引许涤新走进:“周副主席!许涤新同志到了。”
周恩来急忙起身,用力握住许涤新的手关切地说:“涤新同志,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吧?”
许涤新:“没问题!虽说我因蹲敌人的监狱得了肺结核,但民族大义又给了我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
周恩来转身取来一盒奶粉:“这盒奶粉,是一位外国友人送给我的,你带回去,增加些营养。”
许涤新:“不!周副主席,你更需要加强营养。”
周恩来塞到许涤新的手里:“你有肺病,需要加强营养。先谈谈新华日报的情况。”
许涤新:“新华日报编辑部、印刷厂,全都在大轰炸中炸毁了,给编辑和出版带来不小的困难。另外,由于附近很多造纸厂停业,城里的纸张特别紧俏。为了不延误出报,几家报纸经过协商,准备联合出报。”
周恩来沉思有顷:“可以!不过,我们一俟有了条件,还是单独出我们的新华日报。”
许涤新:“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周恩来:“近期,你们一是要写出有分量的文章,揭露回到上海的汪精卫打着和平的旗号,行认敌做父的汉奸行为;再是还要努力团结爱国的企业家和经济界的知名人士。”
许涤新:“我们正在努力去做。说到团结经济界的知名人士,您知道重庆商学院的院长、大经济学家马寅初先生吧?”
周恩来:“知道!他早年留学美国,是北京大学第一任教务长,和党的创始人陈独秀、李大钊等相识。”
许涤新:“抗战爆发之后,他坚决反对国民政府的经济政策。不久以前,他又公然在立法院提出征收‘临时财产税’,和四大家族——尤其是孔、宋两大家族闹翻了。”
周恩来:“我正在研读马老的讲话!”他转身从桌上取来那份公文,“我最欣赏他讲的这段话:为什么要征收‘临时财产税’呢?因为有几位大官,乘国家之危机,挟政治上之势力,勾结一家或几家大银行,大做其生意,或大卖其外汇。在做生意之时,以统治贸易为名,以在发其财为实,故统治是一种公私不分之统治!”他挥动着这份公文,“马老先生讲得是何等的深刻啊!”
许涤新:“可他在愤慨之余,精神上还是很苦闷的。他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能和您交谈一次。”
周恩来:“可以!”
童小鹏走进:“周副主席!大姐从红岩嘴回到曾家岩了。”
周恩来:“请小超先休息一下,等我和涤新同志谈完工作就去看她。”
曾家岩周恩来卧室内日
邓颖超站在桌前,小心地打开一个土布包袱,把几个用草纸包的中药和一幅字轴放在桌上。
周恩来快步走进卧室,高兴地叫了一声:“小超!”遂走上前去拥抱了邓颖超。
邓颖超:“这些天来,我天天为你的安全提心吊胆。”
周恩来乐观地:“有什么好提心吊胆的?看!我不是挺好的吗?”
邓颖超用心地看了看,笑着说:“是挺好的。”
周恩来:“撤到红岩嘴的同志们好吗?”
邓颖超:“好!尤其是董老、林老、吴老和博古同志,说你有先见之明,大轰炸前就转移到红岩嘴了。”
周恩来:“搬过去的同志们有办公和住的地方吗?”
邓颖超:“有!饶国模女士让出一栋瓦房做临时办公室用,又发动民工帮助搭起临时席棚,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才把办事处的人员安置下来。由于我们盖的大楼尚未竣工,她就请董老、博古他们住三楼,凯丰夫妇住一楼。”
周恩来:“那饶国模女士一家住什么地方呢?”
邓颖超:“为了让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住得宽敞些,她和小儿子住一间房。”
周恩来:“多么好的人啊!小超,二位老人好吗?”
邓颖超:“好!不过在大轰炸的那两天,二位老人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直到知道你安全无事的时候,他们脸上的愁云才散去。”
周恩来:“他们现在好吗?”
邓颖超:“好!”她从桌上拿起一包中药,“这是妈妈为你准备的草药,说是天热,被炸死的人尸容易腐烂,让我每天帮你煎这草药喝,就不会得传染病。”
周恩来接过这包中药:“谢谢妈妈!”
邓颖超从桌上拿起那幅字轴,说道:“临行前,爸爸拿了这幅字轴让我转给你,还说,这就是他要对你说的话!”
周恩来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字轴,缓缓地打开,激动地念道:“《满江红》,岳飞……”
《满江红》的序曲猝然大作,渐渐叠化出周恩来父亲挥毫书写《满江红》的画面,并送出男中音独唱:
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随着歌声,渐渐隐回周恩来捧读《满江红》字轴的画面。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周恩来的双手颤抖了,悲愤的怒眼射出复仇的火光。
重庆大学“教员院一号”客室内日
马寅初身穿中山装,有些激动地在室内等待着。
有顷,许涤新走进客室,指着身后的周恩来:“马老,我们的周副主席看您来了!”
周恩来快走两步,紧紧握住马寅初的手:“马先生,你好!能在此时此刻见到你,我很高兴啊!”
马寅初分外激动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我也很高兴啊!”他指着对面的沙发,“请坐下谈,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啊!”
周恩来坐下,笑着说:“你说我听,一定当个好学生。”
马寅初:“我为什么在这时倡行‘临时财产税’呢?因为在国家存亡之秋,人民贡献于国家者,不外力与财,所谓有力出力,有财出财,无产者既尽其力,甚至流血以卫国,则有产者牺牲一部分财产,亦在情理之中嘛!”
周恩来:“马先生言之有理!”
马寅初:“因此,必须要求政府对发国难财者从速开办‘临时财产税’,先从大官中发国难财者入手,令其将用政治势力所获得的不义之财全部提出,贡献于国家,以为其余发国难财者倡!”
周恩来:“马先生的建议是正确的,但是执行起来是困难的。尤其是当管理国家者与发国难财者是一体时,不仅执行起来是困难的,而且倡行征收临时财产税的马先生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了。”
马寅初:“我不怕!因为我是一个有民族气节的读书人,就必须践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教诲。”
周恩来:“十分难得!”
马寅初:“你是知道的,时下的中国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为首的官僚资本主义者,乘民族之危,大发国难财。如此下去,中华民族的出路在哪里?中国抗战的前途又在哪里?”
周恩来:“你的情况我们是了解的。我们不仅认为你的主张是正确的,而且还非常敬重先生的为人和斗争精神,今后我们一定支持先生的抗日爱国行动。”
马寅初:“谢谢!谢谢……”
周恩来:“中国的出路在哪里?我只能这样对先生说:在此民族危亡的严重关头,只有我们中国共产党才是中国真正的中流砥柱。我坚信,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中国人民必将战胜日本帝国主义!”
马寅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后,我将继续向你们请教,千万不要拒我于门外哟!”
周恩来:“马先生,只要我们的奋斗目标是一致的,相互交往就一定会越来越亲密。”
长江岸边外日
长江岸边走着来往匆匆的行人。
周恩来与邓颖超快步走在行人中。
邓颖超:“恩来,我听说小猫被大轰炸吓病了,可她依然坚持去中苏文化协会上班。”
周恩来:“那我们顺道看看她去好不好?”
邓颖超:“好啊!你还可以和她谈谈创作。”
周恩来:“可以。”他沉思片刻,又说,“我好久没有见到王昆仑同志了,也顺道和他交谈一下工作。”
中苏文化协会图书室内日
胡杏芬显得十分虚弱,但她依然兢兢业业地整理各种图书和俄文期刊。
周恩来和邓颖超悄然走进图书室,一声不响地看着胡杏芬工作。
胡杏芬感到累了,停止工作,轻微地活动身体,蓦地转过身来,只见:
周恩来和邓颖超冲着她在笑,且笑得是那样的甜蜜。
胡杏芬一边惊喜地说:“你们怎么来了?”一边走到邓颖超身旁,两手紧紧抱住了邓颖超的臂膀。
周恩来:“小猫,不欢迎吗?”
胡杏芬:“欢迎啊!可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邓颖超:“我和恩来想你了,顺道就过来看看你。”
胡杏芬天真地:“你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虽说名字叫中苏文化协会,可实质上呢,都是国民党的一些高官、权贵把它当招牌来用。”
周恩来笑着说:“简单地说:叫挂羊头,卖狗肉,对吧?”
胡杏芬:“对,你说得太形象了。”
周恩来:“可惜啊,小猫只看到了中苏文化协会的表象,还没有看到它的本质。”
胡杏芬愕然一怔:“难道中苏文化协会……”
邓颖超:“简单地说吧,没有这些国民党挂招牌的高官和权贵,小猫你就不能到这里工作了。”
胡杏芬很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周恩来:“好了!不去谈这些了。小猫,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胡杏芬:“自从大轰炸以后,我刚刚透亮的心扉又自动地关闭起来,遂又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苦闷中。”
周恩来:“咳!你可真成了当代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了!”
胡杏芬被说得笑了起来。
邓颖超:“你一定要想得开,身体才会好起来。”
胡杏芬:“嗯。”
周恩来:“你和罗莹、张文他们二人还有联系吗?”
胡杏芬:“有!”
邓颖超:“张文的伤好些了吗?”
胡杏芬:“能拄着拐走路了。”
周恩来:“他们什么时候去育才学校教书啊?”
胡杏芬:“别提了!这几天,他们天天吵架,再这样下去啊,我看就真的要分手了。”
“为什么?”周恩来、邓颖超问道。
胡杏芬:“张文受伤之后,脾气变得分外暴躁,遇事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举例说,罗莹力主去育才学校教书,可他坚决要上前线打鬼子。昨天,罗莹哭着对我说:让周公、邓大姐给评评理好不好?”
周恩来:“这样吧,我们找个时间,一道去医院看受伤的张文好不好?”
胡杏芬:“好!今天我就告诉罗莹去。”
周恩来:“小猫,你先和你的‘李知凡太太’谈,我去看看你们中苏文化协会的领导王昆仑先生去。”
胡杏芬大惊:“你怎么会认识他?”
周恩来:“应该说是老朋友了!如果从‘五四运动’算起,我们相识整整二十年了!”
胡杏芬:“那……我就真的不理解了。”
邓颖超笑着说:“小猫,有什么不理解的事情,你都可以对他说。”
胡杏芬有些惊诧地望着周恩来。
周恩来笑着点了点头:“小猫,讲吧!”
胡杏芬把头一昂:“您难道不知道吗?他是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立法委员,以孙科为首的太子党的智囊。”
周恩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知道。”
胡杏芬:“那您……”
周恩来指着自己的头:“小猫,你太单纯了。”
中苏文化协会庭院外日
周恩来、王昆仑缓步走在院中,低声交谈。
周恩来:“我听说你为了表示不惧怕敌人飞机的轰炸,把自己的公馆称为‘坚庐’,还请于右任、柳亚子等先生书写条幅挂在自己的室中。可有其事?”
王昆仑尴尬地一笑:“有!可是我王昆仑自称的‘坚庐’不坚啊,五月三日的大轰炸,就被敌机给炸毁了。幸好那天,我被侍卫人员强行架到防空洞中,不然就与‘坚庐’同归于尽了!”
周恩来:“太危险了!”
王昆仑:“不去说它了!”接着,他又低沉地说道,“自从汪精卫住进上海土肥原公馆之后,在重庆的国民党中委、监委、立委中的投降派活动频繁,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暗流。”
周恩来:“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你要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把国民政府中的亲美派、太子派,以及黄埔系中的爱国将领鼓动起来,搞得投降派没有市场。”
王昆仑:“我会努力去做的。”
周恩来:“你清楚汪精卫下一步的动向吗?”
王昆仑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汪精卫于五月二十八日向日本政府提出的《关于收拾时局的具体办法》,你看后便知。”
周恩来接过这份文件小心收好。
王昆仑:“据悉,汪精卫很快访日。换句话说,当代儿皇帝石敬瑭就要粉墨登场了。”
周恩来:“这样一来,蒋先生不好再称大汉奸汪精卫为汪先生了吧?”
王昆仑:“我正在利用太子孙科向蒋先生建议:一旦汪精卫与日本内阁商定成立汉奸政府,国民政府就立即下令通缉,借以打击重庆投降派的势力。”
周恩来:“很好!”
王昆仑:“据我所知,蒋先生无论如何高喊反对汪氏投降,在他的心目中还是以消灭共产党及其八路军、新四军为主要对象的。”
周恩来沉重地点了点头。
嘉陵江岸边外日
周恩来、邓颖超和胡杏芬沿着嘉陵江岸边走来。
周恩来:“小猫,我又看了一遍你写的《李知凡太太》,用鲁迅先生表扬女作家萧红的话说:力透纸背。”
胡杏芬:“我怎么能和知名女作家萧红比呢!”
邓颖超:“可以比!萧红写的《生死场》我看过,是含着泪水写的;你写的《李知凡太太》是充满着友情和感情完成的,很像是一篇流畅的散文,很耐读。”
周恩来:“小猫,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找个地方把这篇《李知凡太太》出版,同意吗?”
胡杏芬:“当然同意了!不过,我认为这篇《李知凡太太》不宜在重庆出版,一旦被人知道我写的女主人公就是邓大姐,会带来麻烦的。”
邓颖超:“看!我们的小猫开始懂政治了。”
周恩来:“那我们就设法寄到上海去发表嘛!”
胡杏芬:“好,好!”
邓颖超:“小猫,我和恩来想问问你,在重庆找到称心如意的男友了吗?”
胡杏芬:“没有!”
周恩来:“为什么?”
胡杏芬:“我不想找。”
邓颖超:“能和我们说说不想找的原因吗?”
胡杏芬:“我认为真正的恋情只有一次。因此,我的心中始终是已经牺牲了的密司特梁。”
周恩来:“我可不同意你这种恋爱观!生活中,你依然会遇到像梁同学一样的知己。”
胡杏芬微微地摇了摇头:“很难!再说,我也害怕再恋爱,会像罗莹和张文那样,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周恩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临时病房内日
临时病房中还有几个重伤号留住,躺在竹**养伤。
张文坐在紧靠窗子的竹**,左手捧着画夹,右手拿着炭笔画速写。
特写:张文的右腿依然扎着白色的绷带。
靠近床头的墙边放着一根拐杖。
窗台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一叠速写稿。
很快,张文画完一张速写,从画夹中取出,扔在窗台上。
张文把画夹扔在竹**,有些吃力地溜下地,拿起拐杖,满面怒气地在病房中一拐一拐地走着。
同病房的难友很不理解地看着张文。
有顷,罗莹提着一个铝制饭盒走进病房,高兴地说:“张文!吃红油抄手来。”
张文无动于衷,继续一拐一拐地走着。
罗莹打开饭盒,送到张文的面前:“你看,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红油抄手,又辣、又麻、又香,保你爱吃!”
张文接过饭盒看了看:“你哪来的钱买面、买肉做这些红油抄手?”
罗莹:“我找胡杏芬同学借的!”
张文生气地:“你知不知道胡杏芬同学是个病人?她用钱看病、买药怎么办?”
罗莹:“陶行知校长说了,下个月,也就是七月,就正式发给我们薪水了。到时,我再还给她。”
张文把饭盒放在竹**,生气地说:“我再说一遍:这红油抄手不吃了,我也不去育才学校领薪水。”
罗莹含着泪水说:“那你……”
张文继续拄着拐杖边走边说:“我只要扔掉这根拐杖,就去找周公,请他送我上前线打鬼子。”
这时,周恩来和邓颖超、胡杏芬走进病房。
罗莹禁不住地叫了一声:“邓大姐!”遂快步迎过去,双手抱着邓颖超委屈地哭了。
邓颖超抚摸着罗莹说:“不要这样,控制一下情绪。”
周恩来走到张文的跟前,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张文同志!赶快把罗莹给你做的这盒红油抄手吃下去。”
张文:“那我去前线打鬼子的事呢?”
周恩来严肃地:“等你吃完了这盒红油抄手以后,我们一块到院子里去谈。”
张文放下手中的拐杖,拿起这盒红油抄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周恩来走到竹床旁边,伸手从窗台上拿起张文画的一叠速写稿翻看,满意地点着头。
学校草坪外日
周恩来、邓颖超、胡杏芬、张文、罗莹席地坐在草坪上,气氛有些紧张。
周恩来:“张文,你先说,为什么要改变去育才学校教书的决定?”
张文:“简单,是小鬼子的飞机轰炸重庆,使我更清醒地知道:要打鬼子吗?就到前线去,没有枪,还可以抱着小鬼子咬他几口!可是在重庆呢?小鬼子驾着飞机在天上扔炸弹,我们只有白白地在地上挨他们的炸。因此,我决定离开重庆,到前线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地干!”
周恩来:“那你的画笔呢?”
张文:“有空就画它几笔!”
邓颖超:“罗莹呢?”
张文:“我希望她跟着我上前线!”
邓颖超:“罗莹,你的想法呢?”
罗莹:“我去问了陶校长和贺绿汀先生,他们都说,上前线打鬼子重要,留在育才学校教孤儿是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说,培养这些失去父母的孤儿更为重要。”
张文赌气地:“那你就留在育才学校教书,我决不强求你跟着我上前线。”
罗莹也来了气:“你想去前线打鬼子你就去,我决不拉你的后腿留在重庆!”
草坪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谁也不说一句话。
周恩来:“小猫,你的意见呢?”
胡杏芬:“叫我说也简单,张文想去前线打鬼子,那他就去前线打鬼子;罗莹愿意留在育才学校教孤儿,那她就留下当老师。”
罗莹低声地:“说的多简单!”
胡杏芬:“本来就不复杂嘛!当年,我的男友不想念书了,我就同意他跟着冯玉祥将军打鬼子去。”
罗莹:“所以,你才因为失掉他而得了肺病。”
胡杏芬:“那我也觉得是幸福的。”
周恩来:“我出个主意好不好?一种是小猫的选择,罗莹和张文暂时分开。再一种是张文在养伤期间,留在育才学校教美术,一俟伤好,我就为你联系去的地方。但我有一个希望,我和你们的大姐愿为你们主婚,结婚后再分开。”
邓颖超:“到那时,我们一道高唱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为张文上前线送行好不好?”
张文:“好!”
胡杏芬:“罗莹,你呢?”
罗莹:“那我……也只有这样一种选择了。”
草坪的上空响起了笑声。
蒋介石官邸内日
蒋介石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听宋美龄讲话。
宋美龄拿着外文报纸:“达令!我再给你翻译一段英国《泰晤士报》的社论:经过这次轰炸之后,日本也许晓得此种手段,不但未能屈服中国,且只增加中国之抵抗意志。”
蒋介石:“好了,我的夫人!这些英国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还有那些美国政客,一方面高调谴责日本轰炸重庆,另一方面又卖给日本钢铁和石油,让他们继续制造轰炸重庆的爆炸弹和燃烧弹。”
宋美龄不悦地:“那你需要知道哪些外国消息呢?”
蒋介石:“我想知道啊,欧美诸国是如何看待日本支持汪精卫建立政府的。”
宋美龄:“多数国家持反对态度。当国民政府发布逮捕汪精卫的通缉令后,欧美驻重庆的使馆纷纷打来电话,表示坚决支持。”
蒋介石:“这是因为日本政府**裸的侵略行为,损失了他们国家在华的利益。”
戴笠走进:“校长,有重要的情报向您报告。”
蒋介石:“夫人,等一会儿再听你的消息好吗?”
宋美龄生气地:“好!”转身走进内室。
蒋介石:“戴笠,讲!”
戴笠:“据来自日本东京的消息,六月十一日上午,汪精卫与日本陆相板垣征四郎会谈。汪向板垣说明:今后将使国民党公开接受日本所希望的反共救国政策,并保证重新阐述三民主义,以消除日本的误解。”
蒋介石冷然作笑:“听他的口气,好像国民党姓汪似的,只要他一讲话,上千万国民党党员就会跟着他走。”
戴笠:“这绝无可能!上千万国民党党员,还有几百万国民革命军,就听校长您一个人的!”
蒋介石:“不要说得这样绝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跟汪先生走的。但是,无论是听我的还是听汪先生的,有一条则是共同的,那就是反共。”
戴笠:“校长讲得对!从某种意义上说,日本军队和未来汪记军队,他们一定会公开反共,而且比我们还要坚决。”
蒋介石:“这正是我们所要利用的!”
戴笠:“根据校长的指示:五月,国共双方在陇东摩擦加剧,我们包围了共方陕甘宁边区的镇原县。同时,我们驻虢镇的一部包围了八路军驻虢镇的通讯处,拘捕了八路军将领的家属,整个陕甘宁边区受到我们进一步的封锁。”
蒋介石:“很好!其他地方呢?”
戴笠:“我们在湖南平江、河北冀中等地将陆续搞一些更大的动作。”
蒋介石:“记住:只干不说。”
戴笠:“是!另外,我们继查封邹韬奋设在西安的生活书店分店之后,计划到年底全部查封五十几家分店。关于设在重庆的总店……”
蒋介石:“暂不要查封,免得他们说我没有新闻自由。”
戴笠:“是!八路军驻渝办事处已在红岩嘴建成新楼,听说明天他们将举行落成典礼。”
蒋介石蹙着眉头严厉地问道:“新的八路军驻渝办事处落成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戴笠:“学生准备在通往红岩嘴的路途布设各种暗点,安排最为忠诚的弟兄轮流值班,对进出红岩的所有生面孔均派人盯梢。”
蒋介石:“很好!”
红岩八路军办事处新楼前面外日
欢快的锣鼓敲得十分红火。渐次摇出:
红岩“大有农场”青青的草木和庄稼沐浴在阳光中。
八路军办事处新楼坐落在一片开阔地上。
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大有农场”的职工喜笑颜开地围在新楼前面。
几个光着屁股的孩子蹦来跳去,增加几分欢乐气氛。
童小鹏与八路军办事处的年轻人,每人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红红的鞭炮,就等着点燃引信。
董必武、博古、凯丰等八路军办事处的领导笑着走来。
饶国模带着十多个“大有农场”的男女职工走来。
博古:“董老!恩来他们怎么还没到哇?”
董必武:“放心!恩来一向准时,他们肯定会来的。”
凯丰:“如果路上遇到麻烦呢?”
博古:“那我们还是在十点准时庆祝。”
饶国模走到跟前,操着浓重的四川话说:“董老,就要到十点喽,您老就宣布开始吧!”
董必武和博古、凯丰等交换了个眼色,遂大声说道:“停止敲锣打鼓!现在,我宣布:红岩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新楼落成典礼现在开始——!”
全体与会者热烈鼓掌。
董必武:“下边,请‘大有农场’的主人刘太太讲话!”
全体与会者再次热烈鼓掌。
饶国模不知所措地:“董老,我、我讲什么啊?再说,今天这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啊……”
董老:“不!是我们共同的大喜日子。”
凯丰:“刘太太!你是当代中国最好的妇女代表,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和希望,就讲吧!”
“对!讲吧,讲吧……”
饶国模大声说:“我饶国模活了大半辈子,听到的,见到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当今,谁是我最恨的人呢?跟着日本跑的汉奸汪精卫!谁是我最亲的人呢,一心一意领着老百姓打日本鬼子的人。自重庆大轰炸以来,我终于找到了我最亲的人,那就是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所有人员!”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饶国模:“你们快点着鞭炮吧,那噼噼啪啪的响声,就是我现在扑通扑通跳的心情!”
董必武、博古、凯丰等分头点燃童小鹏等人高举的鞭炮,顿时那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响彻红岩村的上空。
同时,激越的锣鼓和唢呐奏响。叠印如下镜头:
一辆挂有军牌的黑色轿车驶来,停在新楼前面。
周恩来、叶剑英、邓颖超相继走出车门,与董必武、博古、凯丰、饶国模等人握手、交谈。
周恩来、叶剑英、邓颖超在董必武、博古、凯丰的带领下,仔细参观新建的八路军办事处办公大楼。
红岩大楼会议室内日
大楼外面依然响着鼓乐声和鞭炮声。
会议室中摆着全新的会议桌和椅子,会议桌上摆着富有重庆特色的茶具。
周恩来、叶剑英、董必武、博古、凯丰、饶国模等相继走进会议室,分主宾落座。
周恩来抢先提起茶壶,走到饶国模面前倒水。
饶国模慌忙站起:“使不得啊!使不得……”
周恩来边倒茶水边说:“使得,使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座新楼的主人,而你哪,只要来到这座楼,就是客人。”
董必武:“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叫客随主便,所以恩来给你倒水是使得的。”
饶国模幸福地端起茶碗:“好!好……”
周恩来:“刘太太,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在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帮助,我代表毛泽东主席、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指战员,感谢你的帮助。”
饶国模分外激动地:“周副主席,你是知道的,我的三个孩子和我的弟弟、侄儿侄女都是共产党员,我这样做是应该的,还做得不够。今后在一起,还望多多指导和帮助。”
周恩来:“我们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好不好?”
饶国模:“好!好。”
周恩来:“刘太太,我们的周怡同志对我说了,房子你不要一分钱的租金,这可不行,我们还是立下一个租约,等我们党所进行的革命胜利了,这钱我们是一定要还的。”
“对!这钱我们是一定要还的。”
饶国模:“周副主席这样说,岂不是把我当成外人了吗?我肯定是不会要你们的钱的。我说了不要就不会要。”
周恩来:“我们当然不会把你当成外人。而且办一个手续是为了日后应付国民党的检查。国民党当局若是问起来,说你饶国模修房子送给共产党,吃里扒外,你这样不是好心遭恶报吗?”
董必武:“就是嘛,为了工作,我们也应当签一个名正言顺的契约。”
博古:“而且租金订得越高越好。”
饶国模:“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周恩来:“董老,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请厨房多做两个菜,我们一道请刘太太吃顿便饭吧!”
饶国模:“不!我已经和周夫人讲好了,中午,我亲自下厨房炒菜、做饭,庆祝周副主席和父亲、和岳母相见。”
周恩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饶国模伸手指着门口:“请!”
周恩来笑着说:“谢谢!”遂站起走出屋去。
接着,会议室中响起一片笑声。
周劭纲卧室内夜
周劭纲已经年过花甲,有些虚弱地在室内等待着。
邓颖超与母亲杨振德高兴地走进。
周劭纲有点焦急地问:“小超,恩来怎么还没到?”
邓颖超笑着说:“爸爸!不要急,他让我先回来陪您和妈妈,过一会儿他就来看您了!”
杨振德感叹地:“这就叫官身不得自由啊!小超,刘太太说,她要亲自掌勺,为我们全家团聚做一餐拿手的四川菜。你看,我是不是去给她当个帮手?”
这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邓颖超:“不用!你听,恩来他们来了。”
周劭纲、杨振德二位老人翘首望着门口。
周恩来快步走进卧室,抢先一步抱住周劭纲老人,有些动情地叫了一声:“爸爸!……”
周劭纲仔细打量周恩来,满意地点着头说:“你的身体还行,我就放心了!”
周恩来:“可爸爸您的精神大不如以前了!”
周劭纲:“你不要忘了,我已经年过六十五岁了!”
周恩来转身握着杨振德的手,动情地说道:“我听小超说,你每天还读鲁迅先生的书,是吗?”
杨振德:“是!我喜欢鲁迅先生的书,他的见解最深刻。”
周恩来转身看着饶国模:“刘太太,二位老人和你住在一起,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个当儿子的再次说声谢谢了!”
饶国模:“谢什么?周先生是我的老哥,杨妈妈是我的老姐,我这个当幺妹的理应照顾好他们二位的生活嘛!”
周劭纲:“恩来,这些天来,刘太太农场里的菜长成了,她一定先送给我们吃。”
杨振德:“就是雨后刘太太在自己农场里采了蘑菇,挖了笋子,保准也先送给我们。”
饶国模:“千万不要这样说!周副主席,我有个建议:从今以后,周先生、杨妈妈既然和我生活在一起,吃也就应该在一起。”
周恩来:“不行!不行……”
饶国模:“我说行就行,有我吃的,就有他们二老吃的。万一形势紧张了,我也绝不会让他们饿肚皮。”
这时,童小鹏拿着一份电报走进屋来:“周副主席!延安发来急电。”
周恩来接过电文用心阅读。
杨振德有意地:“刘太太,走!我帮你做饭去。”她边说边挽着饶国模走出卧室。
周劭纲:“我也给他们二位打下手去。”
周恩来表情严峻地:“小超!他们在全国各地大搞反共摩擦,而陕甘宁边区周围的摩擦事件大有加剧的危险。”
邓颖超:“我们应采取什么办法呢?”
周恩来坚定地说:“请张淮南先生立即联系蒋先生,我和剑英同志和他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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