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欢迎晚宴在黑色的曼恩堡宴会厅里举行，四面墙壁上的蜡烛拼出了风雪神的正面像，每一个人都浸在别人的影子里。

老曼恩先入主座，南北方的出席者打乱了顺序，分列两侧，各个盛装打扮，显然对这场晚宴很是重视。

桌面上都是南方的特色食物——碳烤熊肉、曼恩面果、奶树汁、色苔五酱，还有曼恩七宝饭。

但格拉西亚一方面吃腻了，一方面吃死过，所以不是很有兴致。

而且见克洛斯身边的人，他的心情就更不悦了。

克洛斯坐在他的对面，身旁是格拉西亚·曼恩的手足，达利·曼恩。

分化前是达利，现在大概要变成达莉了。

现在，这人面对克洛斯，已经出现了分化的前兆——程度很轻，只是眉眼柔和了一点、脸颊红润了一点、语调轻盈了一点，在黑色的宴会厅里几不可见。

但格拉西亚就是这么敏锐、这么小心眼，一眼就能现他的不对劲。

他敢觊觎自己的未婚对象！

格拉西亚盯着胆大包天的达利，心里冒出一个挥叉的小恶魔。

“好可笑，”小恶魔用叉子戳他的心脏，“格拉西亚居然被一个假人踩在脚下。”

格拉西亚没理他，镇静地举起酒杯，与其他人一同示意：“欢迎北方的客人，愿你们旅途愉快。”

“感谢款待。”北方的客人们举杯回礼，“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克洛斯的杯子正朝格拉西亚，仪态优雅，笑容温柔：“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于是格拉西亚的小恶魔淹没在黄澄澄的蜜罐里，牙都甜掉了。

晚宴后是一场表演，老曼恩与北方的大臣走在前面，格拉西亚只稍稍落后半步，就听见了后面的声音。

“您现在已经这么迷人了，克洛斯！”达利挽着克洛斯的手臂，倾慕地打量他的容貌，“我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多年前呢！”

【好感+20】

“很久未见了，阁下。”克洛斯礼貌地点点头。

达利被他喊得满脸通红：“再次相逢，实在让人感慨！”

格拉西亚心里窜上一阵火。

说话就说话，抓着手臂算什么？

他原本走在前面，却有意放慢脚步，站到克洛斯身边，不容分说地拉过克洛斯的手：“宝贝儿。”

克洛斯和达利一起向这个不速之客。

“格拉西亚？”达利的表情非常吃惊，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手足，“你怎么在这里？”

【好感-40】

“未婚夫妇呆在一起难道是什么稀罕事吗？”格拉西亚笑了笑，“倒是你们，在聊什么呢？”

于是达利微微笑了：“无论聊什么，总之没有指责过克洛斯，也没提过什么退婚，什么厌弃。”

格拉西亚的面色僵了一下。

这又不是他说的！

但他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抓住克洛斯的手，瞥了一眼旁边多余的达利：“别把自己的脑子当摆设，要学着分辨流言与事实。”

达利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但格拉西亚已经拉着克洛斯加快速度往前走，与他的距离顿时拉大。他不能立刻跟上前去，那样显得太刻意，所以达利只能尽力藏好不满的情绪，跟着众人平静地向表演厅走。

【好感-50】

那年轻人被甩到身后，克洛斯轻笑起来，反握住格拉西亚的手腕，摩挲着他的皮肤：“吃醋啦？”

“我们才是神明见证的一对儿。”格拉西亚理直气壮道。

“有种欺负女孩子的感觉。”克洛斯小声告诉他，“那孩子起来真像个小姑娘。”

格拉西亚轻哼了一声：“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没有了解霜星的真谛。”

“什么真谛？”

“评价这个游戏里的人物，一定要抛开性别，”格拉西亚亲吻他的手背，“这才是真正的社会平等嘛。”

克洛斯轻拍他的脸颊：“你干什么了？”

格拉西亚想起了被他踹翻的塞文特，又想起了行事利落的梅德：“……没什么，我只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表演厅里的座位早有安排。

老曼恩和北方大臣坐在第一排，第二排是北方的客人与格拉西亚的其他“手足”。

克洛斯原本想按标识入座第二排，却被格拉西亚用力一拉，向后退了几步，硬生生地塞进了第三排。

第三排原先是北方的其他客人，见到他们俩手牵手入座，都识趣地向后换了一排。

于是，整个第三排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暗红的大幕还没拉开，表演厅里漂浮着众人的低语声。

格拉西亚盯着厚重的幕布，低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拜神礼之后生了什么？”

克洛斯微微仰头，倚在座位里仔细回忆：“我只记得前面的人往前扑，好像要拿神像，但我在外围不清楚，然后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北方领地了。”

格拉西亚的经历和他差不多，不过被那个废物侍者趴着耳朵，叫魂似的叫了好一阵。

“现在再，我倒觉得所谓的‘委托’更像游戏序章，让玩家了解霜星的总体环境。”克洛斯告诉对方，“不过用时太长，也不怕玩家玩腻了。”

“问题是玩腻了也没有机会退出啊。”格拉西亚抱怨道，“你那儿有退出键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没有退出键，玩腻了也走不了？”格拉西亚微微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是克洛斯又打开了自己的系统手册，寻找新信息。

没有新信息。

手册是一个悬浮在虚空的合页本，只有他自己能见，寥寥数页分成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社会文化介绍，提到了霜星、南北领地、拜神礼、性别特征等，算是剧情的引子；

第二部分是物品信息，包括迷惑草、七宝饭、曼恩树、催化剂、曼恩堡等，还有一张地图，不过信息不全，据克洛斯推测，大概要求玩家亲自见过、走过，才会把所见信息存入手册；

第三部分是任务介绍，一直都没变过：“找到委托人，离开霜星”；

第四部分是一串数字，数字后面还有小字注解：

【一】寒冷

【二】木床

【三】弓箭

【四】冰街

【五】一氧化碳

【六】干萱叶

【七】迷惑草

……

【四十八】牙刀

克洛斯有的能懂，有的却不懂。

这一部分似乎是格拉西亚的死亡记录和死因。

为什么会单独列为手册的一部分？

演出还没开始，大幕依然紧闭，格拉西亚闲着无聊，凑过来问他：“现什么了？”

“你死了多少次？”克洛斯问他。

格拉西亚笑了：“那哪记得清。”

“小可怜，你的死亡记录全在系统手册上，”克洛斯的语气很是心疼，谁也不出他是其中几次死亡的始作俑者，“噢，对了，你刚到的那天傍晚死于寒冷，不是冬白熊。”

格拉西亚悻悻地倒回自己的座椅里：“我已经知道了，宝贝儿，不用你提醒。”

“你的死亡说不定是一个关键因素，不然不会被系统存到手册里，”克洛斯分析道，“现在死了四十八次了……你后来又干什么了？”

“我试着杀了老曼恩，但是游戏倒带了，估计不允许我乱杀人。”格拉西亚道。

“测试系统运行上限啊？”克洛斯明白了，“你也不怕那是真人演员。”

“这不就是他们的职责么，”格拉西亚毫不在意，“手册上有没有提到任务？有没有变动？”

“一直是‘找到委托人，离开霜星’。”克洛斯道，“摩洛之前也说了，主线剧情是护送委托人离开霜星，我们要找离开的线索和方法。”

格拉西亚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又是摩洛。

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想揍人。

“那现在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啊，”克洛斯眨眨眼，“你，你是委托人，我是受托人，速度够快，今天晚上就能连夜离开霜星。”

“不不，宝贝儿，”格拉西亚摇头，“有人填补了我们的空缺，受托人另有其人。”

克洛斯吃了一惊：“有受托人？”

“前几天他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等他消息联系。”格拉西亚告诉他，“我让人找了，还没找到，但应该就在曼恩城。”

“那我们就等他出现，先找到人问问具体情况，”克洛斯如此计划，“现在这段时间，只能静观其变了。”

“筹备婚礼。”格拉西亚说着，小声笑了起来。

克洛斯也笑了，表情温柔而正经：“乖乖做一个待嫁的新娘，格拉西亚殿下，不要再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格拉西亚有点委屈：“我没有惹是生非。”

“那我怎么听说过各种流言，”克洛斯掰着指头给他算，“你的‘睡前活动’、面向全境招募的入眠伴侣……”

“不是我，宝贝儿，”格拉西亚叫冤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停了停，故作神秘地倾身过去：“给你一个秘密，这是我的心。”

他的手从前胸虚抓了一把，将空气捧到克洛斯面前：“它现在对你不设防。”

克洛斯故作惊讶，伸出手轻点虚空：“告诉它，保持活力、安心工作。”

“你说要在游戏里惩罚我，可惩罚到底是什么？”格拉西亚连连催他，“你快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亲爱的。”克洛斯安抚他，“往后吧，游戏才知道。”

“你太懒了，”格拉西亚嗔道，“连惩罚都懒得自己动脑子。”

“我喜欢意外。”克洛斯笑了笑，“你喜不喜欢？”

“喜欢，”格拉西亚揽着对方的脖子压过去，亲昵地碰了碰对方的鼻子，“你喜欢，我就喜欢。”

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灯光亮起，观众席陷入黑暗。

前排的达利在阴影中回头，见后排两人亲密的模样，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怎么了？”旁边有人问他。

达利猛地回过头，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语气显得十分不忿：“……格拉西亚之前可那样贬低克洛斯，他们的感情怎么还这么好？”

“当初格拉西亚上了克洛斯的外貌，说不定现在刚好反过来，克洛斯也上了格拉西亚的脸。”旁边的人笑道，“也难怪，他毕竟是南方的‘催化剂’嘛。”

“催化剂……”达利低低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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