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克洛斯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函封装点着精美的干花，内里的每一行字都飘着雅致的香氛，似乎对这封信函极为重视。

件人是达利·曼恩，也就是之前缠着克洛斯的那个年轻人，显然还没死心，盯着自己同辈人的未婚对象，也不知道期待什么结果。

“他想干什么？”克洛斯下意识地问，但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光脑早就没了，传音粒没有了依托，耳道里只有一片死寂。

他叹了口气。

没了光脑，太不习惯了。

屋外的侍者听见他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阁下？”

“替我通报，我要拜访格拉西亚……”克洛斯顿了一下，把敬语补上了，“殿下。”

殿下。

有种活在旧世纪的感觉，或者说，回到了克洛斯习惯的语境里。

不过窗外的风雪实在和他习惯的环境对不上。

彼时，格拉西亚在窗边作画，随意应了一声，就专心致志地给山景上色，根本没细听仆人的通传。

所以克洛斯在他耳边突然来了一句“小圣山”，把格拉西亚吓得手一抖，墨黑的颜料汁溢出了树干的线条。

“宝贝儿！”格拉西亚责怪他。

克洛斯的指尖蘸了一点白色颜料，在多余的地方轻轻抹了一层：“好了。”

黑色颜料溢出的部分不多，格拉西亚其实也没生气，放下手中的笔：“怎么了？”

克洛斯把自己的邀请函递过去：“有没有收到？”

格拉西亚草草了一眼，现是个室内烧烤聚会邀请。

“我好像没有。”他起身去客厅，半晌之后，带着另一张邀请函回来了。

“咦，很明显的区别对待啊。”克洛斯接过他的信函，与自己的一对比，高下立判。

格拉西亚的那张就是个中规中矩的硬纸片，收在信封里，没有装饰、没有香薰，像封商务公函。

“唉，其实我都懒得去了。”格拉西亚点点自己的信函，“一群假人，有什么好聚的啊。”

“你怎么知道是假人？”克洛斯一直记得摩洛的话，“这里有真人演员的，你可别忘了。”

格拉西亚也想起来了：“那岂不是骚扰玩家……”

“怎么成骚扰了？”克洛斯笑着用邀请函拍他的脑袋，“要不这样，我先去感受感受，你迟点到。”

“你一个人先去？”格拉西亚问。

“让我试试，”克洛斯收回邀请函，又了一遍，“能不能找出他们的破绽。”

“你觉得什么算破绽？”格拉西亚很感兴趣地问，“人的性格那么复杂多变。”

“好问题，”克洛斯想了想，“怎么才能分辨人工智能和真人？”

他正说着，传音粒里突然响了一声。

“系统提示：解锁任务：‘寻找唯一的真人演员’。”

克洛斯愣了一下。

这个系统的存在感真的太弱太弱了，上次听见它响，还是刚刚进入霜星的时候。

“有新任务了，”他告诉格拉西亚，“找到唯一一个真人演员。”

“一个？”格拉西亚有点诧异，“那应该不是达利了，他的角色还没那么重要。”

“那不一定。剧情没往下走，谁知道这个角色有多重要？”克洛斯坐进椅子里，翻系统手册，可翻来翻去，除了一条新任务，没有其他变化，“会是谁呢？”

“按社会地位来，其实就两个人，领主和大巫，不过我上次杀过领主了，没现异常，”格拉西亚仰头思索，“不过也可能他那时候是系统人物，现在变成真人了。”

“别忘了，还有受托人。”克洛斯补充道，“得尽快找到受托人。”

“我尽力。”格拉西亚点点头，“现在每一步都得小心了，宝贝儿，也不知道真人进来有什么目的。”

“保障剧情顺利推进？”克洛斯收起手册，“总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达利·曼恩的室内烧烤在曼恩堡北部的宴会厅举行，受邀的都是同龄的年轻人，老曼恩的子嗣们自然在列，还有城内其他有头有脸的年轻人，以及随克洛斯一同前来的北方贵族。

克洛斯到场的时候，除了格拉西亚，客人们基本都到齐了，三三两两地聚在长长的餐桌前闲谈畅聊。

见到克洛斯，达利率先走过来迎接：“你来了，克洛斯！”

【好感+30】

他的模样相比晚宴那会儿，变得更加柔美，衣服线条也从中性转向女性化，宽松的上衣塞在腰里，大摆的裤筒乍一像条裙子，显出了肉眼可见的女性化倾向。

一旁的众人有好戏的，有不明所以的，有不赞同的，各个面色不一，宴会厅里短暂地陷入一片沉寂，但立刻被更大的嘈杂声填补了。

克洛斯礼貌地点点头：“人到齐了吗？”

“格拉西亚还没有到。”达利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丝毫不顾大家提前定好的时间。”

克洛斯挑了挑眉。

很不友善的评价。

“来，克洛斯。”达利领着他去侧边的烧烤台。

他们去的烧烤台旁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人拿着铁夹翻动泛油光的肉片，动作还算熟练；另一人猛吹炉下的火苗，不过越吹火苗越小，气得低声咒骂。

“傻子，给我起开，”达利把他俩挥开，“让我给你们真正的技术。”

“哟，达利，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烤肉。”一个年轻人笑他。

“不然我怎么敢开什么室内烧烤？”达利得意一笑，“都给我好了。”

他抽了一个铁夹，从一旁的盘子里夹了两片，往烧烤架上一甩。

肉片出“呲啦”一声，溅出一片小小的火星。

“小心点！”旁边的年轻人喊了一声，“别把客人的衣服燎到了！”

达利瞪了年轻人一眼，又了一眼克洛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个意外。”

按理说，体贴温柔的克洛斯这时候应该接过他的铁夹，劝他一句“我来吧”，然后替他把剩下的东西烤完。

这才是北方领地的基本礼节，达利都查过了。

可克洛斯没有动作。

他背手站在烧烤架边，半点动作也没有。

达利着克洛斯，心想，这和他预计的可不一样啊。

【好感+10】

良久，克洛斯才注意到达利的目光，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加油啊。”

于是达利飘飘然了，认真地开始烤肉，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烧烤专家。

克洛斯不上手，一方面是他懒，一方面是他不会，还有一方面是他忙着观察周围的人。

那两个年轻人，睁着眼睛张着嘴，把“期待”二字写在了脸上；再往远处，有人嘲笑、有人艳羡，表情十分细腻，根本不出“假人”的模样。

克洛斯在心里暗自叹气。

这怎么找？每个人都挺真实的。

说起来，找不找得到对剧情有没有影响啊？

不然就不找了吧，他只想尽快走到剧情最后，格拉西亚到底该离开霜星，还是该留下成亲。

坦白说，他其实很期待格拉西亚的新婚造型。

按他先前在北方收到的信息，霜星的结婚仪式里，双方的性别可以由新人自行决定。

他喜欢格拉西亚，但也惦记乔卡上那个身披炫光彩纱、头扎贝壳绳的富家小姐格拉西娅。

不知道性别怎么才能“自行决定”。

他畅想了一阵子，渐渐勾勒出理想中格拉西娅的模样——

胸不用太大，太大了容易显得不真实；腰一定要细，可以多做做运动，收一收腰；腿一定要长，最好要皮质的短裙长靴，高度反光的那种材质，在裙边和靴筒之间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视觉效果一定很棒。

“克洛斯？克洛斯？”达利在他面前挥挥手，“呆呢？”

克洛斯回过神来，礼节性地夸赞道：“好香！”

【好感+20】

他的语气很客套，但达利有意忽略了这个事实，得意地点点头，把餐盘递过去：“来尝尝！”

餐盘里装着烤肉，已经被达利细心地切成了几片，点缀着绿色的调味碎叶，视觉效果不错。

克洛斯其实并不饿，所以只是用叉子翻折肉片，隐约闻到了萱叶草的青涩味道。

达利在一旁盯着他：“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我可真羡慕格拉西亚。”

“你也会遇到属于你的伴侣。”克洛斯安慰他。

“我只是不甘心，他那样讽刺你、嫌弃你，你怎么还愿意接纳他呢？”达利问。

【好感-5】

他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引入他期待的部分。

克洛斯笑了笑：“我在北方没听说过这种流言，阁下。也许是误会呢？”

“不可能是误会。”达利连连摇头，“他被领主宠得太过了，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不过脑子？”克洛斯瞧了他一眼。

达利以为他好奇，积极地向他告密：“其他事你不知道，‘睡前活动’该知道吧？把曼恩城搅得乌烟瘴气的，你说说，这种行为妥当吗？”

“如果你对自己的兄弟有意见，大可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鼓励他改正，”克洛斯友善地提醒他，“这才是真正对南方领地有益的行为。”

【好感-5】

“他那副样子，我可不敢。”

“不敢什么啊？”有人问他。

“不敢当着他的面……”达利的话说了一半，卡在嗓子里，猛地转过身。

他的身后站着格拉西亚，表情很温和，温和得不正常。

他听到了？

达利愣了神，立刻转头去克洛斯：“他……”

“来了有一会儿了，”克洛斯笑笑，“你，这不是告诉他了吗？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对不对？”

格拉西亚被这话压住，故作平静地朝自己的手足点头：“感谢你的建议，达利。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诚恳见解。”

达利不知是气克洛斯的不体贴，还是气格拉西亚的暗讽，声音抖了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非常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祝各位玩得愉快。”

【好感-70】

他放下铁夹，转头就走。

“刚烤好？”格拉西亚从克洛斯手里拿过叉子，叉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达利烤的。”克洛斯告诉他。

格拉西亚的咀嚼顿时卡住，但也只是卡了半秒，便若无其事地将烤肉咽下，耸肩道：“谅他也不敢给你下毒。”

“有萱叶草。”克洛斯面露同情，“这是你第六次的死因，植物过敏。”

格拉西亚又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吃了一块石头。

“小可怜，刚来就要走了，”克洛斯向他张开手臂，“让我抱抱。”

格拉西亚瞪了他一眼：“去休息室。”

四周的围观者刚刚被达利带走了一波，还剩一部分人，各自散开干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们。

达利在远处和人抱怨，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他们暂时不是全场的焦点。

克洛斯挽住格拉西亚，像挽住一个相识已久的密友，向大厅旁的休息室走。

“克洛斯，你们去哪儿啊？”达利突然抬高了声音。

格拉西亚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周围人的眼光莫名集中在他们身上，惹得他很不高兴

他揽过克洛斯的肩膀，微微侧头，朗声道：“去聊婚礼事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

达利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又没法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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