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从会议室脱身的白僳站在警局的走廊上左顾右盼了一番。
他与周围忙于工作甚至可能要加班的人类格格不入。
在走廊寻觅了一番有没有认识的人脸,最终白僳迈开步子,走向面对着饮水机倒水的一名女性,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被悄无声息接近的马尾女性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手持的杯中的水被晃出了些许。
白僳看着祁……祁竹月是吧?她一下子转过身,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白僳?”祁竹月神经直跳,“你……你怎么还在这?”
扎着马尾的女性认为,会议结束后没有工作只是兼职的白僳应该离开了他们警局才对。
“被老大留下来聊了几句?”称呼是学夏成荫的,白僳当没看见马尾女性对他称呼欲言又止的神情。
祁竹月:这个叫法绝对是跟夏前辈学的吧?
祁竹月:啊啊啊真是的,夏前辈每天都在教人些什么……
祁竹月纠正不能,她叹着气说:“既然没什么事的话,白先生你可以回家了,如果想要蹭个加班费,再等半小时左右去门口打个卡——”
“吃饭吗?”白僳打断问道。
“哈?”祁竹月没跟上节奏。
“去食堂吃饭。”白僳掏出充满电的手机看了眼,顺便拔掉了借来的充电宝,“我记得这里的食堂现在已经供应午饭了?”
确实是开始供应了,但这和白僳有什么关系?
祁竹月手举着杯子站在那,正想着,听到耳旁的黑发青年继续说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是觉得祁小姐有点面——”
“吃饭吧!”扎着马尾的女性猛地握紧了杯子,加了句,“我请客。”
十分钟后,警局的食堂内的一角,坐了两个人。
祁竹月不常吃食堂,因此饭卡积了不少钱,才足够黑发青年点铺满这一桌子的菜肴。
祁竹月觉得自己有点被威胁了,而且她还有证据。
白僳察觉到了对面人类的女性,移动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我觉得……”
祁竹月嘴皮一动,语速飞快:“不要伱觉得,请吃饭吧,不够还能再点。”
三番五次提出相似之感让她背脊一凉,却迟迟不将这个话题推进下去,有种狼来了的既视感。
顺带一提,她做不到像狼来了故事中的村民那样完全不信,再提几次她都会觉得提心吊胆。
除了假发和一……亿点细节,她的伪装应该是很完美的。
白僳看对座的人类女性脸跟调色盘似的来回变样,就知道对方又想岔了。
不过这和他都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个蹭饭卡吃饭的。
黑发青年低头专心解决食物,对面结束了调色盘变脸的马尾女性冷静了下来。
食堂边角落,无人打扰。
目标对象正在进食,估计心情尚可。
扎马尾的女性犹犹豫豫,最后在桌面上只剩下餐后点心时,开了口:“白僳你……这次真的不是在钓鱼执法吗?”
见黑发青年的视线朝她看去,祁竹月有些苦恼地说:“太巧合了。”
对此,白僳的回答是:“不是哦,只是凑巧。”
他会去那附近吃饭是直播间观众推荐的,遇上安向文也是意外,至于被邀请去参观……那完全是安向文自己做的决定,总不能说他从安向文开始找工作就开始安排了吧?
与其来问他,不如从安向文口中那什么互助会着手。
这么想着,白僳向人类提起了这一点。
祁竹月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拿出手机用记事本记录下来,准备回头安排人详细询问一下。
“对了,如果我想要看和陀川有关的资料,要怎么做呢?”
“啊?你想看的话……”祁竹月微微敛起眉。
她思考了一下白僳目前的身份,好像只是相关者而不是案子的参与者,要想看资料的话……
“打申请吧。”
“啧。”
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祁竹月抬头朝对面看去,却看到黑发青年已经低下了头,好像那声咂嘴声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幻听了?应该不是。
白僳心中再一次感慨人类秩序的繁琐,开始回想他上一次怎么搞到人类方的情报的。
不偷不抢的话,好像是借人的手。
上一次的受害者正巧进入了食堂,准备打包一份饭回办公室边吃边工作,刚跨入食堂大门,戴眼镜的青年感到一阵恶寒。
没理由地肩膀一耸,上一任借书受害者,加快了自身的脚步。
买饭打包付钱一条龙,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坐在食堂中的人只感到有一阵风吹过,就连在边角落里的祁竹月察觉到什么看向门口,也只能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消失在那。
大概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哪个同事,祁竹月默默感叹了一句对方工作真多。
收回视线时,扎马尾的女性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对座的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停止了进食,两手交错垫在下巴处,头支在那,呈三十度角的偏移。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人类女性来不及端起餐盘跑路,就对上了一抹不容她拒绝的笑容。
“祁竹月、祁小姐。”白僳喊着人类的名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被他所看的马尾女性打了个颤,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吞回去,最终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白僳满意地放下手,继续解决面前的食物。
在又刷了一次人类女性的饭卡,对方露出肉疼的神情,白僳终于收起了餐盘。
然后两个人就前往了档案室。
白僳麻烦的事,简单来说就是钻规则的空子。
借阅人有权限,他装作是队员,跟着一起看。
只要不出事,不被人类的领导发现,大部分情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竹月:“……其实我觉得顾队是知道这个操作的。”但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被看作熟练工的黑发青年拎起厚厚一叠资料,咂了下舌。
太厚了。
十厘米都说少了的,假设有根量尺的话,能看出这洛文书资料要奔着二十厘米去了。
一开始,白僳翻得挺慢的,还在保持一目十行的速度,翻了会后,动作逐渐暴躁。
祁竹月:“等……你小心点不要把纸撕坏啊!”
白僳:“知道了。”
后续的翻阅有点量子阅读的意味了,旁观者人类只想问一个问题,这样真的能记住吗?
“可以。”白僳回答道,合上最后一册活页纸,转过身时,对上了人类女性自我怀疑的神情。
祁竹月满脸“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的表情。
“你没有说出来,但那怀疑的目光……应该只有那个意思了吧?”白僳抱起资料往档案室的柜台上一放,“表情太明显了。”
柜台前的档案管理员瞬间放下了摸鱼用的手机,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并朝祁竹月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签字还文件。
过去前,祁竹月低头看了眼时间,才经过十五分钟。
非要说的话,白僳是以一分钟一本的速率看完了那一摞。
他真的记住了吗?仍持有这样的疑问,扎马尾的女性签字的时候,字迹还有点僵硬。
白僳说的记住,自然是把文字印在了脑海里,随时查阅那是以后的事了。
祁竹月签完字,以防万一还是问了句:“你查这个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白僳想了想,答道,“为了朋友。”
第二次念出这个字眼,白僳的回答引得祁竹月朝后看去,黑发青年冲人类女性眨了眨眼。
祁竹月重复道:“朋友?”
白僳应道:“是啊,被你们送进医院的那个,叫安向文。”
说着,黑发青年故作苦恼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他之前看着精神有点不济,应该是邪教的锅吧,这么想来……他运气不怎么好,老是遇上事故。”
祁竹月:……
祁竹月:不是,我觉得不是那我姓安的先生的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是你的问题。
又或者,是两个人碰在一起的问题?
祁竹月默默回忆了一下他们共同经历过但无法言说的福招寺之旅,发自内心感慨,要回归日常生活,先选择远离白僳试试。
他们所有特殊部门的人多少都有点事故体质,白僳指示特别表象的那一类。
祁竹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以一句话收尾:“那白先生你注意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她期望人能记住,不然回头陪着写检讨的会是自己。
白僳敷衍地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前面那位不就没写,安心。”
“……并不是很能安心的样子。”两者文件的重要性并不相同啊。
多少同部门前辈打听了一耳朵上次前辈的遭遇,再与她所遭受的一比较。
——同是天涯沦落人。
祁竹月秉承着都已经陪着走了,不如送佛送到西,将人送到了警局门口。
见证着黑发青年走了出去,她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朝人喊了一句:“你那边之后会有个联络员……反正这么个人,你记得——”
后面的话散在空中,祁竹月也不知道白僳听清了没有。
大概是听清了的吧,她认为白僳听觉出色。
与白僳分开后,祁竹月终于感到了放松。
她觉得自己像离开了一片黏腻的潮湿中。
祁竹月所不知道的是,她会感到不适,完全是因为白僳后来用了点木佛梦境中看“蔚文雪”的目光看她。
那段记忆她不记得,但白僳记得。
……
太阳西沉,橘红色的暮光铺洒在街面上。
什么联络员的说辞从白僳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里翻着刚刚记录下的资料。
黑发青年没有看路,却总能精准地避开路上的行人。
也因为没有看路,在走到某条岔路口时,他直接顺着白犬的习惯走了小道。
狭小的街巷遍布障碍物,街面仿佛成了两侧店家的私有地,各类杂物堆在眼前。
走人是还可以走的,就是要注意点脚下。
白僳依旧是那副在想事情的姿态往里走,摇晃的步伐逐渐走到小道中央。
然后他停住了,头朝左边一歪。
余光中一道流线状的黑影擦过他的面颊落到远处的地面上,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普通人被划出伤口,早就溢出血液了,但在白僳脸上只有这么一道浅白的划口。
黑影落了地,呈现一滩淤泥状。
它落在墙面射下的影子中,不成型的躯体缓缓蠕动升高,似乎想变成什么。
淤泥升到了与白僳同高,轮廓朝着人的外形转变,甚至穿上了与白僳相同的衣物,这些变化仅发生在转眼之间。
然而,在淤泥构造出的人形想要再具现化出具体的外貌时,它卡住了。
面部的流状液体抽动了几下,看得出在努力了,但什么都没有努力出来。
深色淤泥形象化地在脸上鼓出一个问号,充分表达了它自身的疑惑。
接着淤泥向前涌动了一段距离,腿部的区域刹那间融成一团并微微隆起,给人一种它即将起跳的既视感。
事实上淤泥是再次冲了出来。
狭窄的街巷中除了两侧紧闭的店门只有白僳一个人,在满地杂物的阻碍下,黑发青年退后的步伐被绊住了。
像是躲闪不及,白僳第二次被擦过了脖颈。
与第一次相比,这道划口深了很多,几乎要割下一块肉。
但是,还是没有血液流出。
窜到相反方向的淤泥重复了之前的操作,仍旧是卡在了具现出容貌的那一步。
“你是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吗?”
白僳转回了身,手指压在脖子上的伤口上。
伤口处有白色细线慢慢抽动,可能再晚一会,他脖子上的伤口就要愈合了。
黑发青年面颊上的划口已然消失,仿佛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白僳大部分时间不会把自己这具身体构造得比较全面,就比如一个人落单或没有受伤危险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凑不出一半器官。
血液的话也是。
白僳朝淤泥所在走了几步,边走边自言自语道:“需求的应该是血液……你是需要我的血来变成我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中午的时候有见过你这样的存在,不是一个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