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说这贵人真可怜,说是她私通宫内侍卫,连孩子都有了……这会正被王后娘娘审了,交往宗人府呢!”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手中的碗砰然坠地,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唬得寝殿里的人全部傻在了那里,齐唰唰地朝着朱砂看过来。朱砂,则怔怔地瞪住了绿玉。这直勾勾的眼神吓得绿玉魂不附体,脚步朝着玲珑的方向慢慢地后退着,颤声道:“公主殿下,您没事罢?要不要再去请御医?”
玲珑瞪了绿玉一眼,嗔道:“都是你多嘴,还不快些收拾了?”
“是,是!”绿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奔过去收拾那破碎了的碗。
“绿玉,”朱砂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着紧,她突然之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是不是这一场病,将自己的耳朵弄坏了,听不清楚了?“你方才说,那紫贵人怎样了?”
绿玉手一抖,也不敢回答朱砂的话儿,只怯怯地将目光转向了玲珑。
“你说呀!”朱砂提高了音量。
玲珑虽然担忧朱砂到底是年纪尚幼,听到这些不体面的事情恐会吓到,但瞧着朱砂的模样又是非听不可的,只得无奈地微微点了下头。
绿玉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低下头,绞着双手说道:“奴婢也是今儿早上去御厨房的时候听说的,说是紫贵人宫里的小宫女丽珠儿跑到王后娘娘那里去告发她的主子……与……与一个侍卫有染,连孩子都怀上了……”
“这,这怎么可能。”朱砂的心颤了一颤,她的脑海里掠过紫玉的模样,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可能与一个侍卫有染?
“奴婢也是说不可能的,可是丽珠儿说得有板有眼,连证据都呈上了。”
“证据?甚么证据?”朱砂问。
“是紫贵人与那侍卫的书信,先前就是丽珠儿一直帮忙送信的,可是听说前几日御医替紫贵人瞧脉的时候是瞧出来有喜了,丽珠儿这才害怕了。冒充龙胎的事情可是死罪,要灭九族的!她这才到王后娘娘那里去告发了紫贵人,王后娘娘起先不信,可是丽珠儿说紫贵人这会子正与那侍卫幽会呢。王后娘娘这才派了人前去拿她,结果竟一下便撞到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哭呢,王后娘娘勃然大怒,将那紫贵人捆了亲自审理。那紫贵人倒是全部都认了,刚儿听说都交给宗人府处理,宗人府的人正在拿人呢。”绿玉见朱砂听得仔细,便将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地全部讲了出来,却把个朱砂听得冷汗泠泠,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子。
“公主?”玲珑不无担心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你方才在说,现在宗人府正在拿人?”朱砂攸地抬起头来问绿玉。
“听说……是的。”绿玉迟疑着,说道,“那紫贵人原是认了的,赶到宗人府来了之时却又不认了,在那里大呼小叫地喊冤枉,直要见王呢。”
“那……殿下可曾去了?”朱砂问。
“没……”绿玉摇头,“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不体面的,王哪里会见这紫贵人呢?想是应当全部交给王后娘娘处理了。”
交给楚云王后了!
朱砂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霍然跃起,趿上鞋便朝着寝殿外冲。把个玲珑等人都吓坏了,慌忙起身去拉,然而这会子的朱砂动作敏捷得像只小猫,眨眼间便冲到了门口。
“朱砂?”
谁想刚跑到门口,便一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将朱砂的双肩抓住了,惊诧地低下头来瞧她:“你这是好了?”
朱砂错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令她心动的脸庞。
“泽哥哥……”朱砂的双唇微颤,说道。
“你这是做甚么?慌里慌张的?”白泽见朱砂一头青丝散落肩头,身穿着随身的白色中衣长裙,鞋子都只是踩了一半儿,眼中还犹有泪痕,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白泽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道,“莫不是这些宫女们不合你的心意,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朱砂急忙摇头,作势还要往外走,却被白泽拉得住了。
“殿下!”
“太子殿下!”
玲珑等人追上了朱砂,又纷纷俯身给白泽行礼。
“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可要替奴婢们好好劝劝公主殿下!”鹦女哪里禁得起朱砂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早唬得一张脸惨白,向白泽告状道,“公主殿下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却又要跑出去,可是吓死奴婢们了。”
听了鹦女的话,白泽的眉皱得更深了:“朱砂,你这是怎么了?是想家了,还是觉得不开心了?”
朱砂都摇头。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日提起你母妃的事情,弄得你伤心了?”白泽恍然大悟道,“都是澈玉不懂事,来,瞧瞧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说罢,招了招手。在白泽身后的宫人们便大步走了上来,一行四人,全部双手捧着一样东西,上面还盖着绸缎。
“过来。”白泽揽着朱砂的肩膀,掀起了其中的一个,“看,这是我派人寻来的上等青玄木的琴,都有一流的琴师调过音。再看这个,这是上等紫竹制成的笛。这个是一位友人曾经送我的琵琶,音质很是特别。还有这个,相信这个你一定喜欢,这是一件由九十九尾孔雀背上最美的羽翼制成的天霓羽衣,父王说会替你寻一位老师教你舞蹈,到时候你穿上这件衣裳一定美若天仙……”
这一样样一件件的东西,哪一个都不是凡品,哪一样都足以价值连城,让人头晕目眩。朱砂身后的那些个宫女们一个个儿瞧得心花怒放,一个劲地相互交换着眼色,替朱砂高兴得要死。偏偏朱砂越看,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嗯,朱砂,你怎么哭了?”白泽惊讶地转过身来问,“原本是以为朱砂你会高兴的,谁想却惹出了你的眼泪,你是又想起你的母妃了吗?”
“不是,不是!”朱砂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眼泪却止不住地簇簇下落,“泽哥哥,谢谢你,我好感动,好感动的……”
谁说不是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朱砂在这个冰冷冷的大商王朝里,只遇到了白泽这么一个真心真意待她的人,只遇到了白泽这么一个愿意给她温暖和依靠的人,要她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喜欢他?
“傻丫头。”白泽那明如月的眸微微地弯成温和的弧度,他用带着宠溺的手指替朱砂擦去了眼泪。白泽的手指修长而温暖,它是温和的,是令人心安的。如果能够就这样算了,该有多好,如果能够没有了愧疚感,忘记一切,只沉醉在这样的温柔里,该有多好?
“可是……”朱砂咬了咬下唇。
“怎么?”白泽奇怪地问。
“泽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些?”朱砂紧紧地闭上眼睛,痛苦地问。天知道她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或许,这样会伤白泽的心吧?或许这样做很像个傻瓜也说不定,可是,如果朱砂可以选择,可以一辈子都闭上眼睛去生活,那,或许便不是朱砂自己了罢?
“你不要这些?”白泽被朱砂逗得笑了出来,“那你想要甚么?”
“泽哥哥,无论我想要甚么你都能给我吗?”朱砂抬起泪眼望住了白泽。
这样的一双眼睛,明明是灵气逼人的灵秀眼眸里,却蒙着莹莹的水汽,像是世间难求的纯净的湖面飞扬着轻雾,不知怎地就让人莫名的心动,却于心动之后感觉到了深深的疼――那是……心中最柔软部分的疼罢?
白泽没有说话,却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朱砂张了张嘴。
她这个时候该说甚么?
或许最聪明的方式,应该问他:“泽哥哥,你喜欢我么?娶我做太子妃好么?”
或许最可爱的方式,应该对他说:“泽哥哥,我甚么也不要,我只要你每天都来看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如果是在平时,朱砂可以说上一万句这样的话来哄白泽开心,可是她现在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泽哥哥我想求你救一个人,我知道你能救她的!”朱砂紧紧地捉住了白泽的胳膊,哽咽着说道。
“救人?”白泽更加迷惑了,“你初来大商,哪里会认识甚么人?即使是认识了,又如何需要你去救?”
“是紫玉,泽哥哥,是紫玉,我求你救救她罢!”朱砂凄切地说着,泪水却又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紫玉?”白泽的脸色攸地沉了下来,那先前被朱砂缠住的胳膊也瞬间僵硬了一下,他瞧了瞧朱砂,深深吸了口气,温和地说道,“朱砂,你或许应该听说了,那紫玉做了何等有违皇家体面之事。如若这样的人也要救,那么日后要如何以法约束天下的百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朱砂何等着急?可是要她怎么说呢?她总不能对白泽说,是你的母亲不好,她与外人通奸,被我发现,结果却阴差阳错地害紫玉背了黑锅罢?如若如此,要白泽如何面对他的母后?又要白泽如何再有颜面继续他身为太子和未来国储的骄傲?
“朱砂。”白泽的声音已然带了些许的不耐与冰冷了,他沉声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同情人是需要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况且,后宫的事宜皆由东宫王后作主,我身为太子不可越权。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罢。”
说罢,便冷冷地拂下朱砂的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