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况且,后宫的事宜皆由东宫王后作主,我身为太子不可越权。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罢。”
那白泽扔下这一句,便拂袖而去。
可是天子犯法甚么时候与庶民同罪过?后宫的事情又凭甚么都由楚云王后一人作主!
朱砂见白泽就这么走了,心里更加焦急,有心想要奔过去解释,却一口气顶在胸腔,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昏睡了好几天,朱砂早已然全力无力了,先前本是硬撑着,这会子又是急火攻心,又是哭尽了力气,这一番咳嗽竟然让她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公主!”玲珑等人齐齐惊呼,绿玉有心想要去扶朱砂,却被玲珑一把拦住了。
那白泽刚迈了几步,闻听如此,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瞧见朱砂跌倒在那里,却还拼命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咳嗽得一张小脸通红通红,那挂着泪珠儿的小脸呵,像极了挂着清晨露珠儿的红苹果,那么可怜,那么可爱。
白泽皱在一起的眉动了动,终是叹息一声,走了过来。他扶住朱砂,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又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替朱砂擦了擦眼睛和鼻涕。
朱砂闻到了这手帕上熟悉的味道,心里只感觉到了阵阵的暖意和甜蜜。
“泽哥哥,我都弄脏了你两块手帕哩。”朱砂可怜巴巴地说道。
白泽终是被朱砂逗得笑了出来:“你这丫头!”
“泽哥哥,救救她吧,我求你!”朱砂拉住白泽的手,乞求道,“我知道你能救她,我知道泽哥哥是天底下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的人了,我最最最喜欢泽哥哥了。泽哥哥,好不好?”
千穿万穿都不会穿的马屁啊,再一次发挥了它巨大的威力。白泽几番纠结的表情之后,终于换上了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尽力而为罢。”
“哦!”朱砂立刻欢呼起来,“泽哥哥万岁!”
然而,就在这样的一幕让在场之人都又哭又笑的场面之外,有一个人正远远地望着这边,唇边,慢慢地泛起一缕冷冷的笑意。
“万岁吗?”风吹得他那一头黑发缠绕在脸际,柳叶形的胎记让这冰冷的笑容如魔似魅,那双黑眸像是寒冰般,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些欢笑的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感染。
“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最喜欢……”那薄唇微微地上扬,缓缓低声道,“还真是有趣,呵……呵呵呵呵……”
这几日,朱砂都借口身体不舒服而没有去皇子孰。那皇子孰乃是皇子、公主们读书上学的地方,或有一些皇亲国戚,也有被准许在此与皇子们一起上学的。比如澈玉和澄玉。而今,朱砂却是根本不想那上学的事情,反正她现在也是有理由的,生病嘛!相信这会子的白石和楚云王后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紫玉的身上,所以这会子也没有人来管朱砂上学的事情。朱砂这几日每天所做的事情,便是要么坐在窗前发呆,要么就是焦躁不安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还不住地打发绿玉等人打探那紫玉的情况,折磨得“醉芙轩”里的几个宫人们筋疲力尽。
“我真不知道,为甚么公主殿下这样在乎那个紫贵人。”绿玉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她还不惜向太子殿下请情,这几日,见天儿地茶饭不思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你还好意思说!”璇儿伸手点了下绿玉的脑袋,“若不是你这张大嘴巴,何以教公主殿下听了这紫贵人的事情了去?惹得公主这样伤神!”
绿玉的脑袋瓜儿顺着璇儿的力道摇了一摇,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玲珑姐姐,您觉得咱们公主殿下到底为甚么这样替那紫贵人求情?难不成她们先前是认识的?”鹦女亦不解地问玲珑。
“怎么可能!”绿玉大呼小叫地跳起来,“那紫贵人出身平民,不过是因为点媚术迷住了王,咱们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会认得她!”
“偏你个大嗓门!”璇儿再次点了点绿玉的脑袋瓜儿。
玲珑的面色深沉,她沉默着,不知在想些甚么。
“玲珑!绿玉!”朱砂站在窗前唤,几个人急忙应了,拥进殿里。
“快,再去打探一下,怎么还没有那个紫玉的消息?”朱砂气急败坏地问。
“拜托,我的公主殿下!”绿玉率先叫了起来,“您今儿都唤我们去了五次了,再去恐怕就要有人怀疑咱们的目的了。”
“有那么多次?”朱砂诧异地问。
“公主殿下,您该坐下来,喝点粥。”玲珑走过去,扶着朱砂坐在了椅子上,唤绿玉道,“绿玉,去御厨房端点米粥和小食过来。”
绿玉点头应了,急忙跑下去了,玲珑又转头对朱砂道:“公主殿下,您忘了么?太子殿下已然答应过您会救出那紫贵人,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国储,所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实现。您自不必着急,而今那紫贵人没有消息便证明她还有一线生机,您现在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是不是?”
朱砂坐在那里,一张小脸儿已然瘦成了巴掌大下,只剩下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子听了玲珑的话,倒是句句在理的。她不住地点着头,一边思索着玲珑的这番道理,越想,便越觉得有理,越想,心情便越发地轻松,不由得重重地点了头,笑道:“还是玲珑说得有道理,泽哥哥一定在想办法的,我等他!”
玲珑的唇边泛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便点了点头。彼时绿玉却慌里慌张地奔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儿通红,进门便扑向朱砂,急急地道:“公主!公主殿下!紫贵人,紫贵人她……”
“紫玉她怎么了?”朱砂霍然站起来,瞧着绿玉的这般模样,倒唬得朱砂的心都悬了起来,她紧紧地捉住绿玉,圆瞪着双眼,仿佛绿玉一张口,便有噩耗传出般。
“紫贵人她,有救了!”绿玉终于一口气说全了话,让朱砂攸地放松了下来,她像是虚脱了般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这死蹄子,说话怎地大喘气起来!”鹦女恨得牙根痒痒,使劲儿地掐了绿玉一把。
“哎哟,姐姐别掐我啊,我这不是刚儿听了风声,赶紧就跑回来报信儿来了嘛!”绿玉挨了掐,也不敢喊疼,只得自己给自己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嘟着嘴巴委屈道,“明明是好消息,怎地不赏人家,反倒用掐的。”
“赏!”朱砂突然暴发的叫声唬得绿玉差点没跌坐在地上,众人都怔怔地朝着朱砂望过去,但见朱砂的一张脸上婉若绽放的明艳桃花儿,笑得灿烂无比,“赏你们每人一件好东西!玲珑,去拿,拿来让她们挑!你自己也挑个好的!”
玲珑动了动嘴巴,无奈地挤出一抹笑容,道:“公主殿下,那些各宫小主儿送来的东西每一样都珍贵得紧,就更甭提王和王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和太子殿下送的了,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消受得起的?”
“那我们有银子吗?”朱砂问。
“有,每个月会有月钱的,前儿‘执玉府’的公公刚送了来的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白银,说是与两位王爷的月钱是一样的。”玲珑恭敬地答道。
“每人十两白银,去取来。”朱砂命道。
包括玲珑在内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瞧着朱砂,朱砂则望着这些大眼瞪小眼儿的宫女们不解了。“你们瞧本宫做甚么?玲珑还不快去?”
“这……”玲珑的脸上出现了挣扎之意,最后终被绿玉拉了拉袖子,几人一并齐齐跪了下去,道,“谢公主殿下恩赐!”
“公主殿下,您是天底下最慷慨最好的主子,您要知道,在这皇宫里面,没有哪位主子给奴才们赏过超过五两银子!何况,何况是刚发下的头一个月月钱!”小太监连喜感激零滋地说道。
“这有甚么,”朱砂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只要您们真心对本宫,本宫给你们的何止这些!”
“奴婢们愿意终生追随公主殿下!”几个人感激地叫道。
“下去罢,都下去罢,只绿玉留下。”朱砂笑眯眯地挥手唤他们下去,又单独留下了绿玉,“说说,那紫玉后来如何了?”
这绿玉因自己的一句话而获了大笔的赏银,脸都兴奋得涨得红了,这会子又逢朱砂单独留下了她,便急忙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楚。却原来,是那楚云王后原本要将紫玉赐死的,后来在太子白泽的请求下,决定查一番原委,以告诫后宫所有的妃嫔。谁想竟查出了那紫玉原本在民间便与一个叫萧文山的男子订了亲的,成亲的日子都已然定了。后来恰逢选秀,当地的官员为了贪污赏银,强行将紫玉凑上人数送进了宫中,从而使得良人各在一方。这紫玉进了宫,偶逢白石,封了贵人,却依旧念着昔日的情人。这萧文山也思念自己的未婚妻子,便托人进宫做了侍卫,两个人悄悄地见了面,书信来往。然而紫玉怀有孽种之事,却纯属是谣言,乃是那丽珠儿唯恐事情暴露而编出来的谎话,这丽珠儿和给紫玉把出喜脉的御医现已经处死,这紫玉本应处以死刑,但终究乃是因下面的官员的贪念的牺牲品,不好定论。当下便与那萧文山一并脸上刺字为奴,发配边疆了。那些官员交由顺天府察办,而选秀的制度则在太子白泽的干预下由一年一度改为三年一度,秀女的人数也减少了五成,对于民间来说,完全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朱砂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经白泽的手竟然办得如此漂亮!当下便坐在那里,满心欢喜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要说咱们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个贤明的太子呵!”末了,绿玉还禁不住地连连感慨,“奴婢完全可以想象,大商的未来,在太子殿下的贤明治理之下,会有多么辉煌!”
“说得好!”门外响起一声大笑,唬得绿玉差点一溜烟儿钻到朱砂的身后。但见站在门口的却是白泽的近身太监木茗!
“木公公。”朱砂欣喜地站起了身来,“你却是甚么时候来的?”
“回公主殿下的话儿,奴才刚才便来了,刚儿到了门口便听得绿玉这丫头在感慨,一时产生了同感,便应了一句,但愿没有吓到公主殿下才好。”瞧瞧,果然是人家白泽宫里的人,连说话都这么得体体贴!
朱砂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急忙唤绿玉看座上茶。木茗却摆了摆手,笑道:“公主殿下不必忙活了,奴才不过是传太子殿下一句口信儿。他说,今晚亥时三刻,在御花园的冼莲湖边相见。”
冼莲湖吗……
朱砂的心攸地温柔了下去。
再一次的……约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