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们在干甚么?”朱砂听到紫玉的挣扎之声,紫玉由不悦转为了恼怒,愤然道,“你们几个不知好不歹的狗奴才,本宫也是你们几个胆敢碰的么?仔细了你们的脑袋!”
“紫贵人,您还是放聪明点,跟奴才们回去好些。”为首的太监冷笑着,与其他几人一并将紫玉架起。
“放肆!放肆!仔细殿下知道了,要你们的命!”紫玉尖叫起来,“你们可知道本宫而今正身怀……”
接下来的话,朱砂再也听不到了,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紧接着,便恢复了宁静。
朱砂怔怔地坐在地上,双目因为惊恐而睁得很大,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似乎是连知觉都没有了。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之时,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你的错误而受到牵连时,你该做甚么?
一股子强烈的愧疚突然间涌上朱砂的心头,她一跃而起,直冲向外面。
“你要做甚么?你这个傻女人!”白隐去一把将朱砂抓了回来,他的个子是那么高,双手是那么的有力,紧紧地钳制着朱砂,让她便是用尽力气也挣不脱。
“放开我,放开我!”朱砂用力地挣扎着,眼泪簇簇地掉落下来,“这件事情原本是与紫玉无关的,怎么能让她替我背黑锅?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做得出来?如果我不是我,她又怎么会在这会子被捉走了?我岂不是等同害人凶手?”
“害人凶手?”白隐的眼底闪过一抹深藏不露的精芒,他的薄唇斜斜地上扬,道,“你如何会成为害人凶手?”
“我……”朱砂的唇微微地颤了颤,她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道,“我……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我看到……楚云王后她……”
“与人通奸?”白隐嗤笑。
“你怎么知道?”朱砂惊骇地看向白隐。
“还有甚么事情足以让那老女人的内室太监拼了命似的追着你跑?”白隐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又有甚么事情能让那些没长脑子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抓上一个人就往那老女人那儿送?”
一番话说得朱砂却是连反驳之力都没了,她沮丧地低下头去,实在是难以想象那紫玉被带到楚云王后那里会是甚么样子,只要念头轻轻一动,朱砂就会感觉到羞愧难当。
朱砂沉重地叹息一声,眼角眉梢尽是痛苦:“如若紫玉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样沉重的负罪感,是不是会折磨到我一生?”
“那你想怎样?”白隐冷笑道,“现在走过去,让那些人带走你?这样能解决问题么?”
“可是这样至少不会连累无辜的人!”朱砂叫道,“我怎么会这样胆小,竟然让一个无辜的人替我背黑锅!我,我去把紫玉换回来。”
“你这个蠢材!”白隐抓住朱砂用力地一摇,低吼道,“你以为就算不是因为你,那个紫玉就好得了吗?”
一句话,说得朱砂完全愣在了那里。
是了……晚宴上的一幕至今还鲜明如初地印在朱砂的脑海里,楚云王后虽然没有对紫玉有任何的指责,但是她的眼神,却早已然透满了杀意。
“任何挑战皇权的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非你能彻底倾覆皇权,难道身为帝女的你不明白?”白隐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低沉的话语就响在耳边,让朱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你这样巴巴的去了,楚云王后就会放了那个紫玉?然后呢?你心甘情愿的被她折磨至死,连同你们武昭国的臣民全部被大商吞并,为奴的为奴,为媢的为媢……”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朱砂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痛苦地叫,“别再说了,求你……”
白隐住了口,双目深沉地看着朱砂,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将朱砂拥进了怀里。
“忘了今天的事,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甚么事都没了。”
睡一觉,就会忘了一切么?
朱砂闻着白隐身上淡淡的冷香,心里却依旧是止不住的痛苦。
“如果,明天早上醒过来,我还是忘不了这种痛苦,怎么办?”朱砂喃喃地问,“如果我还是忍不住跑到楚云王后那儿换回紫玉,怎么办?”
“如果你真那样蠢,就到本王这里讨一粒药,吃了这粒药,就甚么痛都没了。”白隐的唇慢慢地上扬,扬成一抹温和的弧度,“保你该忘的全都能忘得掉。”
“真的有药可以忘记痛苦么?”朱砂的心念微微地一动。
“有。”白隐微笑着点头。
“好……”朱砂慢慢地点头。
白隐微微侧过脸来,看着朱砂那充满了迷茫的小脸,然后悄然伸出手来,在朱砂的背上迅速地点了一下。
朱砂忽觉两眼一黑,便攸地晕了过去。
“来人……”白隐将朱砂揽在怀里低声唤道,自那灌木丛之中突然窜出了两个黑衣男子。他们的出现是那样的无声无息,仿佛原本便是自那灌木丛中幻化而出的一般,气息,与周围的空气都融合在了一起。
“送她到‘醉芙轩’的门口。”白隐说着,将朱砂递与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接过朱砂,像是拎小鸡儿一样地将朱砂拎在了手中,白隐却微微皱了皱眉,道:“三石,要本王说几遍你才会明白?你怎能将女子有如沙袋般这样拎着?要用抱的,抱,懂不懂?”
“王爷,属下可没您那样怜香惜玉的神经。”那男人干巴巴地说着,声音里也透着股子石头般的单调。
“四木,你抱。”白隐无奈地对另一个男子道。
“王爷,属下不敢。”那四木虽然蒙着大半个脸,眼睛里却透着笑意,“谁都看得出王爷对这个小少女感情不薄,四木哪里敢抱。”
“放肆。”白隐沉下脸来,“抱她送到‘醉芙轩’门口,一路上小心。”
那四木这才点头应了,将朱砂接过抱在了怀里。
“去罢。”白隐瞧了朱砂一眼,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去,道,“可曾将那人抓住了?”
“回王爷的话,抓住了。那阄人怂得很,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四木笑嘻嘻地道。
白隐点了点头,两名黑衣男子躬身退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夜色越来越浓了,白隐一身白衣,衣袂轻扬。他抬起头来,望向天际。天边一轮明月徐徐生辉,光芒宁静而又温柔,婉若那张笑脸,足以抚平心中的一切浮躁。
“本王也不想你为世间的尘埃所沾染,”白隐缓缓说道,“可惜……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我……”
便是这一天,玲珑又弄丢了自己的主子。她急急火火地唤人去寻,寻遍了御花园也不见朱砂的身影,等到精疲力竭地赶回到“醉芙轩”之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主子倒在门口边的门廊上呼呼大睡。
这几人又好气又好笑地,交去扶朱砂,却赫然发现朱砂的身上烫得很。
“坏了,坏了,公主殿下发高烧了,”绿玉惊叫,“这可如何是好?”
鹦女原本便担忧朱砂,这会子又经绿玉这通大呼小叫,便也有些乱了方寸,急忙将朱砂扶起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许是夜里多饮了几杯,喝得醉了,又吹了凉风了罢?”好在还有玲珑这么个压得住事儿的,道,“连喜快请御医来,咱们扶公主殿下进去休息。”
众人点头,急忙将朱砂扶进了寝殿,放她在**,替她宽衣解带,盖上了被子。
这边朱砂迷迷糊糊的,一张小脸儿红彤彤的,却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经御医诊了脉,也说是染上了风寒,又因酒气所扰,恐是需要休养几日方才得了。开了方子,便离开了。玲珑等人又是煎药,又是喂药,折腾得好不热闹。期间蕨桑临行前来了一回,见朱砂这番样子,心中疼惜不已。但终是因着知道她而今肩负着整个国民的重任,再不能当是从前的小姑娘那般娇宠了,只得是坐在朱砂的床边叹息了几回,方才走了。而白石闻得病了,当下又是唤御医,又是赐补品,好一通忙活。白泽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他自己也来过两次探望,其殷勤程度大大满足了玲珑、鹦女等宫女儿们替主子高兴的虚荣之心。楚云王后却是淡淡的,只差人送了些补品,又传了旨,令朱砂好好养病,待到病好了再与白华、澈玉等一并上学。
而朱砂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一直昏睡,直到醒来之时,却已然是四天之后了。
“你有没有听说,那紫贵人……”
“紫贵人”这三个字传进朱砂的耳朵里,让她的耳朵像猫一般条件反射地动了一动。眼睛慢慢地睁开,朱砂只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
“水……”朱砂轻轻地唤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
|“公主?”绿玉欣喜地叫起来,闪电般地冲到了朱砂的床前,“公主殿下醒了!”
“公主殿下?”
“殿下,您终于醒了!”
一时之间,朱砂的眼前挤满了脑袋,朱砂睁开眼睛,将这些脑袋挨个儿地瞧了一遍,奇怪地问道:“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本宫要透不过气来了。”
这些人都“嘻”地笑出了声,纷纷散开了。玲珑端来了水,将朱砂扶起来,慢慢地喂她喝着。
“我喉咙好难受哦。”朱砂指着喉咙对玲珑道,“疼。”
“我的公主殿下,您都昏睡了好几天了,能不难受吗?”鹦女在一旁说着,按过了绿玉递过来的热手帕,替朱砂擦了擦脸。
“我睡了那么多天?”朱砂奇怪地问。
“是呢,御医说您是染上的风寒,还当是那几杯酒惹的祸的。”璇儿道。
“这么一说,是觉得有点头疼。”朱砂嫌玲珑喂得慢,索性接过了碗来自己喝,又像想起了甚么似的问道,“你们刚才说紫贵人,紫贵人怎么了?”
“您说紫贵人啊……”绿玉在一旁接话道,“唉,要说这贵人真可怜,说是她私通宫内侍卫,连孩子都有了……这会正被王后娘娘审了,交往宗人府呢!”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手中的碗砰然坠地,发出“哗啦”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