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靖国历年来最大的贪污受贿案件,在三司会审下,很快查明属实。谢云起对一切供认不讳,但却以“不知情”为由,为谢潇华和谢怀远求情。因为案情重大,永嘉帝亲自下旨判刑。一众官员,罪行轻的罢免,罪行重大的或判死刑,或判流放,或判充军。如此一来,三司面临全部清盘的命运,在此案中,做到独善其身的官员少之又少,但好在不是没有。永嘉帝大力提拔一批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在老吏的带领下,掌管全国财政。天靖国财政方面,立刻大有改善。永嘉帝也趁此机会,将财政大权牢牢收在自己掌控之下。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家兄弟三人有免死金牌在手,又曾为天靖国做过贡献,所以永嘉帝对这三人的判决迟迟未下。
拖了没几日,因为年关将近,举国上下忙于庆贺新春,皇宫内也忙得团团转。永嘉帝干脆一句话,将这悬件而未决的事压至年后再判,一切等大家开开心心过了年再说。
秦赏夕和江芷容一直住在皓雪居内,秦赏夕日日上街打听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却始终等不到永嘉帝的最后判决。
随着时间越拖越久,涉案官员都得到该有的惩处,盐价一跌再跌,百姓怨声渐渐平息不少。案子前因后果,一切真相皆被公诸天下,渐渐的,楚城再不闻对谢云起的骂声。
慢慢的,秦赏夕再上街,甚至听到过街边的乞丐在谈论“其实谢公子人挺好的。”“就是,至少过年的时候,会给咱们吃白米饭,白面包子,不会这时候还让有人饿着。”再慢慢的,又有了别的声音,竟然又有人开始后悔自己当日砸囚车的行径。
江芷容眼看着秦赏夕面上一日日有了笑意。
她问秦赏夕:“最近有好事发生么?”
秦赏夕笑道:“天大的好事。我觉得呀,咱们这位皇帝爷,不想从重处置他们。他拖得越久,大家就越能想起云起和潇华的好,这样下去,以后皇上就算轻判,也不会有人有什么怨言。”
江芷容也喜道:“那到的确是好事。”
“所以要庆祝,我上街去买些好吃的来。”
“好啊,眼看着明儿就是大年初一了。”
“恩,等着我。”
秦赏夕这次上街,破天荒的没有换男装,穿了身新买的衣裙,高高兴兴上街去。
她买好了吃的用的,刚走入一条无人的巷子,韩月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赏夕。”
秦赏夕回头瞧去,看是她,笑道:“韩大娘啊,真巧。我刚买了好多过节的东西,你看。”
韩月蝉提着一个竹篮子,一个食盒,上前道:“赏夕,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大娘找我干什么?”
韩月蝉将手里的东西伸向她:“我手都占着呢,你自己打开食盒看看。”
秦赏夕依言揭开食盒盖子,又揭开盖了厚厚一层搌布,惊喜道:“呀,饺子!”里面一个个玲珑剔透形似元宝的饺子,排在白瓷盘子里,勾得人食指大动。
韩月蝉道:“我知道你们北边的人呢,过年都吃饺子,我以前没做过,是新学的,你带回去凑合吃吧。”
秦赏夕接过来,笑道:“谢谢大娘啦,芷容一定很开心。”
韩月蝉又将平底竹篮子放到食盒上:“这里面是我做好的面皮,还有新调好的熟肉大葱馅。这食盒里的饺子都凉了,只能热一热或者煎了吃。这篮子里的,你就自己动动手,包好了,下锅煮着吃。”
秦赏夕又是连连道谢:“让大娘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韩月蝉看她如此开心,面上也有了笑意,问道:“赏夕,你和芷容最近住哪啊?过得好不好?我在街上晃悠好两天了,今儿可算是遇见你了。”
秦赏夕道:“大娘放心吧,我们住得好着呢。”
韩月蝉又道:“赏夕,你再等等,等过了年,你还回大娘那。”
“这怎么行,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韩月蝉道:“你不知道,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生气。还把你爹和你姐姐的衣冠冢都给扒了,可是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夜里又悄悄的把那坟给填好,墓碑也给竖起来了。”
秦赏夕喜道:“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看来,大家的火气都在慢慢平下去,而且觉得自己迁怒于人的行为过分了些。
韩月蝉道:“所以我想着,再过些日子,你和芷容还回来,应该不会再有事了。你们两个年轻姑娘在外面东躲西藏的过日子,我不放心哪!”
秦赏夕点头道:“我知道了。”
韩月蝉握着她手道:“公道自在人心,事情总会过去的。”
“一定会的。”
这一年的除夕夜,秦赏夕在微微夹杂了喜悦的忐忑不安中度过。秦赏夕在酒窖中发现一坛滚在角落里没有破口的“醉颜红”,她便取出来与江芷容小酌了几杯。江芷容不敢多饮,吃了一杯便不吃了,只是看着她一个人喝。秦赏夕用从未有过的耐心细品这“醉颜红”,入口说不出的芳香甘冽,十分醇柔,而且没有什么后劲,多饮也不怕伤身,喝几口下去,能品到淡淡的杏花香的回甘。秦赏夕对江芷容道:“潇华酿酒的时候,加了杏花蕊,所以多喝几口,能品出杏花的香味。我记得云起说过,潇华小时候对几种花粉过敏,能想到用杏花蕊酿酒,真是难为他了。听说他为这个,还让谢川买了城外十里杏花林……”说到这里,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丝纷乱的念头。看她突然蹙了眉,江芷容问道:“怎么了?”秦赏夕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如果是他,他为何从来也不说呢?
正月很快过去。二月二那天,阳光晴好,大地回春,田里的嫩苗抽了牙,在微风中摇摆,似乎在欢迎秦赏夕和江芷容的到来。
谢家的宅子毕竟不能久住,秦赏夕带着江芷容再次住到韩月蝉家中
村人异样的目光自是有多无减,但却不会如去年冬月那般,成群结伙冲进韩家小院找她二人算账!那时,村民太不理智,几乎将她二人也算作了和谢家一起谋算他们利益的同谋。如今,再无这种事发生。秦赏夕偶尔出了院门,还有人与她善意的打个招呼。
如果不是还有谢家三兄弟最后的判定一直悬而未决,秦赏夕几乎要以为,此刻跟她初来楚城时,没什么两样。
待到三月桃花开。边关连传捷报,虽只是小捷,却足以让永嘉帝大喜。天靖国多年来军备松弛,此次也只是凭着足够的供给和数倍于己的兵力,才能勉强抗衡罢了。如今终于有胜利在望的迹象了。毕竟,南疆诸国若是与天靖国长久对峙,首先供给就跟不上。只要再坚持下去,天靖国必然能打赢这场仗,若在加上战时偶尔的几场小捷,天靖国必能保住颜面。
就在举国同庆的时刻,永嘉帝终于将“亲审谢氏兄弟”一事提上日程。
群臣纷纷猜测。三司已经定案,谢云起供认不讳,如今差的只是一个罪名,永嘉帝此时又要“亲审”,不知为的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