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夏家从未走出闺房,今天第一次出来,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夏芸深呼吸,不禁感叹,古代的空气确实要比现代化的城市干净。
闺房外是个花园式院落,笔直的木桥下是一条蜿蜒小溪,流水哗哗地朝东流去。木桥边是刚发新芽的柳树,树上飞来几只燕子,嬉戏于柳条之间。木桥两旁还栽了许多红色月季,夏夫人曾说过现在还是春天,而月季花开得正旺,若没猜错,已是四月有余。夏芸信步走在木桥上,忍不住吟出:春山暖日和风,阑杆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走上木桥,传来哒哒的响声,似乎在演奏春天的赞歌。俯视桥下流水,水清澈见底,还能看见几条红色锦鲤顺水而行。却有一只黑色丹顶红逆流而行,夏芸突然想到鲤鱼跳龙门的故事。她浅浅一笑,古代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夏芸就像那黑色丹顶红,偏偏要与众不同。
过了木桥,左边是一个八角亭子,亭子前面是个花圃,百花争香斗艳。亭子那边似乎还有房子,问过雨荷才知道,那边是西阁,所有下人的住房,和客房。右边同样有座木桥,雨荷告诉她,过了桥就是东苑,是老爷与夫人住的寝室和书房。
脚下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沿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朝前走,印入眼帘的是一座木制拱桥,拱桥上面雕刻了大小一致的木狮子,栩栩如生。雨荷指着木桥的东面,告诉夏芸,在那儿有个青湖,院落里的小溪就是自西向东从青湖中流出,又流入青湖。夏家不亏是这苍源中有财有势的人家,连家中设计都这般独特。
过了拱桥,便是夏家的前院,前院中只有一个大厅,是接待来家中的朋友。从大厅左侧向后院走去,便要走过长长的回廊,这条回廊一般是夏家下人或来家中的客人走得多。夏芸兴高采烈地在前面走着,步子迈得不大,因为她知道雨荷走路有点儿困难。
夏老爷与夫人走在夏芸身后,不敢雷迟半步。夏芸回头见爹娘走得慢,跑回来,挤在他们中间,挽着他们的手臂道:“爹娘,女儿好开心哦!病好后,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夏老爷摇摇头在心底叹息,夏夫人侧目望着夏芸,不知道怎么开口。十八年了,她总想找个机会告诉她一些事,但若真的告诉她,她能接受得了吗?算了,能瞒多久算多久吧!夏夫人心里打定主意,盈盈一笑,心里却苦涩无比。今天到场的客人全是夏老爷在生意上的朋友,以及夏芸亲自请来的马五少爷和青楼女子小蝶。
他们到达前厅的时候,该到的客人基本上都已到齐。见夏家主人出现,宾客中引起不小的**。夏老爷的生意涉及苍州各个领域,夏家小姐貌美如花,才貌双全早已传遍苍源。有些宾客前来与夏老爷搭讪,夏老爷一脸笑意,自然而然地与夏夫人一起挡在夏芸面前,希望她不会受到伤害。
“请各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夏管家扯着粗犷的嗓子,下面的人顷刻间鸦雀无声。
夏老爷一脸无害的呵呵笑着,其实他却是只老狐狸。他示意宾客坐下,彬彬有礼地说:“感谢各位抽出时间来参加小女的寿宴,夏某不胜感激!大伙吃好喝好,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夏老爷,您把闺女藏在身后,是怕被人偷了去么?”宾客中竟有人调笑。众宾客一哄而笑,附和声络绎不绝。
夏芸抬头挺胸,今天自己可是主角,怎么能躲在爹娘后面呢。她含笑站在夏夫人身边,打量着刚才说话的男子,第一感觉——大胡子猥琐大叔。她的出现让在场的宾客惊叹,世间竟有这般貌美的女子!虽然听说过夏家女子秀外慧中,现实中一见,除了感叹还是感叹!已过中年的男子恨不得自己年轻几岁,年轻的男子有种占为己有欲望。
夏芸扫视着宴会席,在场的人除了马五郎,皆是陌生的面孔,说不定全是夏老爷生意上的朋友及亲属。马五郎坐在马老爷身边,与夏芸四目相视,震惊不小。以前的夏芸一年四季素服着身,今天却像换了个人,清纯中带着娇艳。他对自己做了那件愚蠢的事情感到后悔。
夏芸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丝讥笑。心中道:我主意已定,你后悔也没用!
“今天除了小女的生日,还有一事。”夏老爷突然说。
下座宾客议论纷纷,夏小姐不是与马家五少爷订婚了吗?难道是宣布成婚的消息?不少想与夏家攀关系的年轻男子垂头丧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认识夏小姐!
“夏老爷,倒底是什么事,您快说吧。”有些人见夏老爷说了一半,没打算说下去,急着问。
夏老爷依旧无害般笑道:“这事还得让小女自己说,必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看来真是成婚的消息。年轻小伙们更加绝望了。也有少数人带着看戏地成份,静静地坐在那儿。“倒底是什么事呀?夏小姐您说说吧!”更多的人确实想知道事情原委。
夏芸始终笑不露齿,听到有这么一说,觉得好戏就要开始了。低声朝雨荷交代了几句,雨荷应声退下。夏芸说:“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芸儿首先要感谢各位大驾光临寒舍,参加芸儿的生日。”她盈盈一拜,微微屈膝,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忽然,大厅传来悠扬的琴声。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宴会上的人侧目倾听,只有马五郎脸色大变。苍源之内成弹奏出如此美妙绝伦琴声,只有红花楼的花魁——小蝶。而她怎么会在夏家?是夏芸邀她来的,还是强迫她来的?
“嗯,果真是红花楼小蝶弹奏的曲子,不错,不错!”坐在马五郎邻桌的一位大叔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边聆听,赞不绝口。
琴声越来越激扬,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如大江浪涛汹涌,有如宁静夜蛙之鸣……一曲终了,宴会上的人竟还沉静在美妙的琴音中,音绕三梁久久未散。过了好一会儿,有人竟然鼓掌叫好。夏芸似笑非笑,伯牙绝弦只为知音,而小蝶的知音便是他马五郎吧!能当花魁,自是相貌不差,还能弹得如此一手好琴,自然能博得马五郎的垂怜。夏芸望着手指上的茧,明明是弹琴弄的,为什么她的琴音就没能吸引马五郎呢?呵!夏芸突然傻笑,以前的夏芸死了,干嘛还要想着以前的事?她替她活着,自然不能放过伤害了她的人!
小蝶随雨荷来到众人面前,她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宴席上的马五郎,嫣然一笑,两只梨涡绝美。小蝶以为夏芸邀她过来只是为她弹琴祝寿,信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夏芸咐在小蝶耳边细说了几句,小蝶娇笑,迷住了在场的男子。两个美人在前,各有千秋,真是养眼啊!小蝶也咐在夏芸耳边说了几句,夏芸笑里藏刀,原来她怀了他的孩子!马五郎似乎真的很在意她和他们的孩子。既然你们这么相爱,自己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只是马老爷能否同意,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能让马家蒙羞,也是种报复!
“各位,今天趁大家来为芸儿庆生,确实有一事宣布,那就是……”夏芸望着马五郎,他的眼中充满了矛盾。再望向小蝶,她自信满满。
夏芸突然停下,看热闹地人不干了,问:“是什么?夏小姐你倒是说呀!”
真的要说吗?自己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吗?为什么在紧要关头竟然说不出口?夏芸,你太懦弱了!你是怎么死的?就是这个负心的男人,若不是他,你也不会香消玉殒!为什么你的心中有一丝不忍心?难道你还爱他?不!我不是你,也不可能爱上他!更何况他不配!
夏芸抬起头,目光决绝,冷冷地说:“我要与马家退婚!”
“什么?”马老爷激动地站起来,狐疑地问,“芸儿,你是不是说错了?”
夏芸对马老爷没有印象,梦中的事情一直在她脑中放映,为了夏家的财产而逼马五郎娶夏小姐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夏芸对他甚至有些恶心,她坚定地再说一次:“我要与马家退婚!”
在古代,女方主动提出退婚的鲜少,而夏芸成了苍源第一人。坐在角落的另一位男子饶有兴致地望着夏芸,她的与众不同吸引着他。
“夏老爷,我马家没有做过对不起夏家的事吧?当初可是说好的,今天怎么说变就变了?”马老爷还是不敢相信,他激动地问马五郎,“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回事?”
马五郎站起来,望着前面的两位女子,一个是爱自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爱的女人。本来可以一起生活,但是她却不同意,如今又整出这出戏!当时没把她弄死,算她命大!当着众人的面退婚,马家颜面扫地。马五郎虽不爱她,但娶她也没什么坏事,只是自己爱的人却是另一个女子,现在还怀了孩子。
现在的马五郎在夏芸眼中与懦夫无异,敢做不敢当!他只是开口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白痴?自己干过的什么事难道还是别人一一道出来吗?他毕竟是夏小姐曾爱过的,自己多少也想给他留点面子,没想到他给脸不要脸!“因为你不忠!”
马老爷怒目望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千叮万嘱叫他别玩出什么祸根,现在倒好!不孝子呀!但在众人面前,还得维护自己的儿子:“夏芸,自古男人三妻四妾,难道都是不忠吗?”
好一张利嘴!夏芸讪笑道:“他可以三妻四妾,但我夏芸绝不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夏小姐……”一旁的小蝶惊讶地望着夏芸,她刚才跟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夏芸的形象在小蝶心中无限放大,女人还是了解女人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忠,难道是你在外面有了其他男人?”马五郎倒打一靶。
宴会的人噤若寒蝉,马家五少爷风流,常进出红花楼人人皆知,没想到他今天却说夏小姐在外有了其他男人!而夏小姐夏芸不但不怒,反而仰天大笑。众人疑惑不解。
夏老爷与夫人冷眼望着马五郎,庆幸夏芸自己看透了他,若真嫁与他哪有幸福可言!
夏芸颔首道:“马五少爷果真慧眼啊,这种事情都被你知道了!对,我是爱上别的男人了!你奈我如何?”
马五郎千算万算,没料到夏芸如此回答,问:“他是谁?”
他是谁?意外中的意外,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呢!不过这事难不倒自己,她环顾一周,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男子。男子内穿写意花纹的浅米色圆领长衫,外披圆领宽袖白纱褙子,前襟及袖口绘有水墨兰竹,白纱的飘逸和水墨的雅致完美结合。
“就是他!”纤指一指,所有人转头望向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不会吧?怎么会是他,他可是……这个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夏老爷与夫人当然知道夏芸指的人是谁。
男子见夏芸指着自己,悻悻一笑,坐在角落也能夺美人侧目,还真是幸运!他站起来,缓步走到夏芸身边,低头贴在她的耳边问:“你确实要拿我来当挡剑牌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夏芸目测他的高度,将近一米八零。而自己最多一米六五,在他面前自己显得更加娇小。夏芸不好意思地轻声说:“这位大哥,救急如救火,你的大恩大德夏芸没齿难忘。”
宴席上传来唏嘘的声音,因为他们两现在的动作极暧昧,如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