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默不作声的男人把她吓到了。午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他就睡在自己身侧,她有一种被人遗忘在荒凉海滩的感觉。
“抱抱我吧!”
虽然有那么一段时间,一波又一波的柔情蜜意笼罩着她。但她却被这个把自己禁锢在瓶子里的陌生人弄得心神不定,这个男人冷硬的额骨下隐藏着无人知晓的梦。她侧着身子俯在他的胸口,感受得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像海浪般起伏有致,也带着海洋涌动般的焦虑不安。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肌肤,听得到他的心脏在强劲地跳动,像一台转动的马达,又像是钳工的锤子在敲击。她每说一句话之后暂留的沉默都会让他进入另一个梦境。她数着彼此一问一答的时间,就像在暴风雨中数着闪电和雷声之间的空隙——一……二……三……他早已神游远方了,远远地离开了这片土地。他闭上双眼,她用双手捧起他的头,沉重得像死人的头颅,像石头一样沉重。“我好伤心啊,我的爱!”
真是奇怪的伴侣!两个人伸展肢体,紧挨着躺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生命,像一条河流,从他们的身体里流过。身体,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不着边际的状态,像漂流在这条河里的独木船。
“几点了?”
真是奇怪的旅行啊!这个男人似乎必须要标刻出精准的位置才罢休。“哦,我的爱!”她紧紧地贴住他,头向后甩,头发凌乱,像是刚刚从水里拎出来似的;一缕头发紧贴着眉毛,神情很沮丧;沉睡中的女人或刚刚经历过**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
“几点了?”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时间流逝,就像各个省份火车站的时刻表——午夜零点,一点,两点——被遗弃在身后,永远地消失了。有些东西从指缝间滑落,就像无法挽留的沙子。徒增齿岁,一无是处。
“我多么希望,等到你头发变白的时候,我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你旁边,像个朋友一样。”
徒增齿岁,一无是处。令人厌倦的这一刻,就是刚刚虚度的这一刻。有一份安静会永远地延迟,直到下一份安静来临,它才会被推开,就像推开一块石头。
“给我讲讲外面是什么样子吧?”
“外面……”
贝尼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城市、海洋、国度,它们全都是一样的。有时候,你会飞快地瞥一眼某些东西,你只是对它进行猜测而不是了解。因此,这些东西是你无法说清楚的。
他用手抚摩着这个女人的肋部,这个部位毫无防御之力。女人,生就了活色生香的肉体和温润如玉的肌肤。他想到了那种能够让生命变得鲜活的神秘力量,就像太阳一样温暖——那是他自己体内的气候循环。在贝尼斯看来,她既不温柔,也不漂亮,只是很温暖。但是隐藏在她体内的泉水之源与他的并不相同,她的源泉是活着的,还带着心跳。
他想到了先前的那种快感,它曾在他的身体里短暂地号叫了几秒钟,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奋力地拍打着翅膀,然后死去。但是,现在……
窗外,天空正在恢复生机。**已经结束。她躺在这里:可怜的女人,**着身子,臣服在男人的欲望之下,又被抛弃在冰冷的星空下。这个男人心中的景象变化该有多快呀……他穿越了欲望的河流,柔情的河流,烈火的河流,然后站了起来。他的内心既纯洁又冷静,脱离了肉体。他,高昂着头,像一艘船,昂首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