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芸阁重新回到了小街上。
口袋里揣着大把大把法郎票的各国劳工几乎全都拥进了这条商店云集的街道。
鲁芸阁向碰见的每一个14营的弟兄微笑招呼。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大惑不解的惊异。他知道自己长时间的冷癖孤傲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很不友好的印像。
但是,他现在正用自己的行动来重塑自己的形像。
他在城堡上想得很多,也想得很乱,但总算有一个具体实在的想法使他倍受鼓舞,他意识到只要照自己的想法干下去,他的生活必然会因此而充实起来。
在紧挨着“山鸡酒吧”的一间开设轮盘赌的屋子里,他看见袁澄海和十几位弟兄正围在一起大呼小叫,赌得正起劲。
他径直走进了“山鸡酒吧”。
由于今晚是周末加上劳工们刚刚发了薪,“山鸡酒吧”显得拥挤不堪。人们摆谈着、喧嚣着、欢闹着,柜台角上的手摇唱机播送的居然是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给这一团热腾腾的声浪里注入了一股柔和浪漫的情愫。
“鲁芸阁,快过来。”艾米丽热情地叫他。
他走过去,不自在地坐下。
张登龙、李胜儿、罗小玉和王五儿正在听何玉中摆龙门阵。
鲁斯顿上校多喝了几杯,两片脸颊变得像褐色的杉树皮。
何玉中向女招待招招手,问鲁芸阁:“来杯什么酒?”
“我喝过头了……呃呃,来杯木哈咖啡吧。”
王五儿的烟抽光了,他掏出一张法郎票,去柜台边买烟卷。
谁知他刚把烟卷接过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烟卷夺了过去。
王五儿回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有着雄狮般大胡子的印度锡克人。
他尖声嚷道:“你干吗抢俺的东西?”
大胡子手一扬,将烟卷扔到了紧靠柜台边的一张桌子上,围坐在一起的十几个锡克人全都咧着嘴笑起来。
何玉中冲上去用英语质问道:“你凭什么抢他的烟卷?”
大胡子鄙夷地盯着他,也用英语问道:“中国人?嗯嗯,你们是中国人?”
何玉中回道:“是的,我们是中国劳工。”
大胡子鼓眼吼道:“中国人,你们丢了所有劳工的脸,应该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何玉中大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胡子沉下脸来,一对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何玉中,憋住气,身子使了使劲,陡地,他飞快从裤眼里掏出**,对准何玉中身上“唰唰”地撒起尿来。
中国人“哗”地站了起来。
锡克人也全都冲了上去。
“哈哈,你们中国人全都是怕死的东西!我们已经在报纸上看见你们在战场上的狼狈相了!你们这群强盗!”
大胡子的吼声刚落,他已经惨叫一声倒了下地。
那是张登龙干的,几个锡克人立即向他扑去。
“中国人,他们在侮辱你们!打,打死这群野蛮的畜生!”鲁斯顿上校吼叫着冲上去,和锡克人打在一起。
双方人马一齐动手,打成一锅粥。老板和三个女招待缩在柜台里瑟瑟发抖。
张登龙打翻了两个,可是更多的锡克人将他死死抱住,使他难以施展。
艾米丽抓起桌子上的盘子、酒瓶、刀叉连珠炮似的向锡克人掷去。
一个锡克人不顾死活地冲去抓住她,把她按倒在了地板上。
顾客们尖叫着扑爬跟斗地向门外跑去。
鲁芸阁挨了两拳,被打得晕头转向,他看见锡克人太多,忽地冲出门向赌馆飞跑。眨眼工夫,他便带着袁澄海一大帮兄弟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鲁斯顿上校抵抗着锡克人的重击,头上身上已经挨了不少重击,可仍在拼命嘶吼:“袁四道,关上门,关上门再教训这帮该死的印度猴子!”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满地桌椅破烂,杯盘狼藉。十几个锡克人一个不剩地倒在地板上挣扎滚动,哀声呻吟。所有的人都是鲜血淋漓,鼻青脸肿。
张登龙揪住大胡子的衣领,在他下巴上猛击了一拳:“妈妈的,让你们尝尝中国人的厉害!”立即,血水顺着大胡子的嘴缝不断地往外渗出。
鲁斯顿上校捂着受伤的额头,在一个锡克人的脑袋上猛踢了一脚,吼道:“快把口袋里值钱的东西掏出来,赔偿酒吧的损失!”
没有一个锡克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鲁斯顿头一扬,喊道:“把门打开,让他们一个个像狗一样四蹄着地爬出去!”
“不,鲁斯顿上校,”何玉中叫道,“叫他们站起来,一齐喊中国人万岁!”
“好主意!应该这样教训他们。”
在凶神恶煞的中国人的拳脚下,十几名锡克人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喊中国人万岁!”
“快喊!快喊!”
华工们一齐乱叫。
“中国人……万岁。”锡克人有气无力地喊着。
何玉中嚷道:“不行,大家一齐喊,要喊得整齐有力,要不,再打!”
“中国人!万岁!”
声音整齐,有力。
“滚出去!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