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圣瓦莱里。
这座因风景秀丽而引人入胜,但已在两年前的松姆河战役中变得残破不堪的城市,虽离两军对峙的大战前线不足30英里,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战时繁荣景象。大批物资通过铁路、水路、公路夜以继日地运到这里,再转运到前线。
松姆河大桥、公路、大街上,车辆如梭,喧嚣、嘈杂,尘土飞扬。
从列车上下来的最后六个营3000多名华工整队进入圣瓦莱里城内。路上的行人赶紧让开道,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庞杂的军不军民不民的队伍。他们有的光着头,更多的戴着奇形怪状的帽子,身上却一律穿着式样统一的黄卡其布服装,背着沉重的背囊,军用水壶,扛着一式的来福枪和毛瑟枪,走起路来浑身上下“咣啷咣啷”乱响。
街道两边的房屋弹痕累累,有的还明显遗留着战火焚烧过的痕迹。杂驳斑斓的商店招牌却林林总总地麇集在黑墙破壁上,所有的招牌上都写有英、法两国文字。
路边一家酒吧突然响起杯盘破碎的声响,紧跟着两个浓妆艳抹的法国姑娘仓皇地跑了出来。可是没能跑出多远,就被一群紧追出来的印度缠头军人抓了回去。
何玉中咧嘴笑了:“金苹果酒吧,嘿,弟兄们看见了么,那是洋妓院!”
队伍穿城而过,顺着松姆河谷往上游走了大约三四英里远近,前面蓦然开阔,依山傍水的一大片林中空地,用铁丝网围了起来,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栋屋顶上涂有山地隐蔽色的长方形木头房子。
木栅栏大门口,依然有英国士兵守卫。
只有靠河的一面没有铁丝网,傍河岸边搭起几座供取水洗衣用的木板架子。几艘满载煤炭和粮袋的轮船鸣响着汽笛,正往下游的圣瓦莱里码头驶去。波浪击打着河岸,摇动得枯萎的芦苇“唰啦啦”作响。
吃过晚饭,在昏蒙的夜色中何玉中独自沿着铁丝网溜达了一圈。他发现和努瓦耶勒比起来,这里的守卫形同虚设,除了大门口,其他地方再无值勤的卫兵。靠着山林一面的铁丝网有一段歪倒在地,用来固定铁丝网的木桩子早已被雨水沤得发黑朽烂。
他大着胆子出了营地,在操场上兴致勃勃地踢球的几个英国兵竟没有喊住他。
他在陡峭的山林中钻了一段路,又返回了大营。
正巧,精神焕发的多佛伦纳与西萨古兴冲冲地迎面走来。
“何翻译,愿意同我们进城去玩玩吗?”身材矮小却结实健壮,嘴角蓄着两撇油光滑亮的黄胡子的多佛伦纳热情地用英语招呼他。近段时间,他正在向何玉中和鲁芸阁学习华语。
“我能出去吗?”他溜了一眼门口的卫兵,先自虚怯了。
“行,我们带着你,没问题。”
长得像只大猩猩的西萨古向他眨眨眼:“难道你没有看见,金苹果酒吧的法国女郎有多么迷人。”
何玉中豪爽地说道:“只要你们能带我出去,今晚的费用,全由我来付。”
“啊噢!”两人响亮地叫了起来。
何玉中跟上一白一黑两位副官,惴惴不安地向大门口走去。
果然,他被守卫挡住了。
“不行,华工一律不准外出。”
“何先生不是普通华工,他是翻译,是华工翻译。”多佛伦纳大声嚷嚷。
“我们负责送他回来。”西萨古也叫起来。
“华工翻译也不行。中国人一律不准外出,这是驻地司令官的命令。”守卫铁面无私,不容通融。
何玉中犹如劈面挨了两耳光,脸上烧得发烫,他不堪这种羞辱,愤然转身离去。
“何先生,对不起!”两位副官叫道。
他不回头,加快脚步走了。
他到河边的一株柳树下坐了下来。寒气袭人的操场上已空无一人。月亮升起来了,夜色弥漫的河面上雾气袅袅,银粼闪闪。这柔和冰凉的夜,终于熄灭了他心中的怒火。可是另一种异样的冲动却勃勃涌**,这熟悉而神秘的冲动曾无数次在体内**又无数次被他用手上功夫痛苦地强压了下去。……3月?还是5月?半年?自广州登船以来,他再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身体。罗小玉,他即使在欲火难抑的时候,也从未在她面前放浪半分。他在小玉身上苦用心机,他要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感恩戴德,百依百顺。他苦熬着,等待着时机……可是,在这月辉皎洁的夜晚,在这轻纱如烟飘袅的夜晚,在这心灵遭受践踏的夜晚,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他需要女人!女人!女人!
他突然跃起,大步走到一座透出闹哄哄声响的木房前,叫道:“袁四道,你出来一下,鲁斯顿上校有事找你。”
旋即,袁澄海闻声出了房门。
“啥事呀?何师爷,我手气正顺哩。”
“拿着,一块真正的西班牙金币。袁大哥,多余的话,不用我再说了。你去把罗小玉悄悄叫出来,我在那边林子里等他。”他用手指了指方向,“那边的铁丝网倒了,能出去的。”
“啊,何师爷,你吩咐了就是。”袁澄海笑得鼻子眼睛挤成一堆,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罗小玉就来到了何玉中身边。
“跟我走,小玉。”
罗小玉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他心中犹如万柄鼓槌乱擂。刚才袁澄海把他叫出屋,他刚欲问,袁澄海在他脸上猥亵地摸了一把,色眯眯地邪笑道:“你小子靠上财神菩萨了,去吧,何师爷在铁丝网那边的林子里等你,今晚你好好伺候着何师爷快活个够吧。小相公。”
担心了这么久的事,终归还是来了。一瞬间,犹似惊雷击顶。罗小玉痴了——袁澄海,竟把我当成个供男人玩乐的相公!
出了大营,他随着何玉中钻进了山林。
越往里走,林子越密。树叶已被寒冬无情摧尽,枯焦的枝条像干瘦的手指一样拽扯着他的身子,抓挠着他的脸。看着何玉中那心急火燎的样子,袁澄海说的果然当真……天呐,这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呐?
他蓦地跪下,抱住何玉中的双腿哀哀叫道:“何师爷,你饶了俺,饶了俺吧!”
何玉中回过身来,眼光在罗小玉脸上注视良久,倏地蹲下身,捧起罗小玉的脸蛋,急急说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我一个孤男,配你一个寡女,不正……”
“何师爷,别这样。”罗小玉大叫道,“俺不是……不是女人!”
何玉中猛然一震:“啥?你——不是女人?”
罗小玉哭道:“何爷,对不起,俺骗了你。可是,俺不这样……没法呀!”
何玉中气极败坏,猛地将罗小玉掀翻在地,疾速地伸出手去,在他裆部**。
“何爷,何爷,你放手!”罗小玉竭力挣扎,凄惶地叫着。
“哈哈,你还能骗过何爷么?”何玉中大笑起来,“何爷我眼瞎,看不出男女,难道还摸不出男女么?小玉呀小玉,何爷为你,没少操心,只要你死心塌地地跟上我,有你的好日子过。合同满后,我们再不回中国去了,到英国、美国、瑞士,或者就在这法国找个好地方,买上栋漂亮房子,你给我生儿育女,快快活活地过日子。钱,何爷我有的是。”他撩起衣裳,从腰间解下一条沉甸甸的袋子,“小玉,你摸摸,这里面全是值钱的玩意儿,够我们享用一辈子的。”
“何爷啊!”罗小玉一声惨叫,顿时泪如雨下。
何玉中趁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脸上、唇上狂吻。
忽然,近处有什么异样的声响惊动了何玉中,他扭头大喝:“谁?”
一串声响猝然去远了。
两人吓得一怔,慌忙跳起来。
一阵山风,摇下满天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