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头一个结婚,依依不舍地从家中搬出去。年复一年,妹妹们一个接一个小鸟儿般地远走高飞了,留下老母亲需要人陪伴,我便从公婆家搬回了娘家。尽管妹妹们在外面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与生活,然而,上海这个家永远是她们的大本营,母亲是司令员,我这个大姐便是她们的参谋长与后勤部长。跑腿儿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联系业务啦、买书啦、寄邮包啦,更有遇上不顺心的事,母亲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有时无法理解她们,于是,悄悄话都要跟大姐说,我义不容辞地要分担她们的忧愁和痛苦,要想尽办法替她们排解,四处奔波、弹精竭虑。有时候,某个妹妹有什么事惹母亲不高兴了,母亲便恨恨地对着我骂道:“养儿养女有什么意思!”我也只能诺诺称是,代妹妹们受过却也心甘情愿。
“姐姐”这个词对我来说几乎是有实无名,二妹三妹四妹从不叫我一声“姐”,向来直呼“小鹰”。姐妹间年龄相差不太大,个头又是我最矮,平常她们对我推推操操没有一点规矩。二妹比我机智,三妹比我随和,四妹比我坚毅,小妹比我有理想。反复掂量我惟一可赖以为姐的是,比她们更有耐心去忍受平淡的单调的琐碎的凡人生活。二妹三妹四妹常常会反过来教导我:“小鹰,你的发型太老式了!”“小鹰,你这件衣服难看死了!”诸如此类等等。只有比我小10岁的小妹总算还尊称我一声“大姐”,叫得我心里充满了要做她保护神的使命感。于是,我经常苦口婆心地对她进行如何处世待人的教育,她总是毕恭毕敬地听,随后又彻底地将我的话忘却。后来,我终于醒‘!吾了小妹对我的’‘阳奉阴违’,并发誓道:“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啦!”然而,事到临头,我总是赞同她们各自的选择并卖力地为她们干这干那。
要感谢现代通讯网络的神奇功力,使我能经常得到遥远的妹妹们的各种信息。每当我收到她们的来信或者电话,这一天阳光就格外地灿烂,如果下雨那雨声也会如同美妙的音乐。有一次,我偶尔听到母亲在与老同事谈话,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个夸奖。老同事说:“都是你教育得好呀!”母亲就说:“是做大姐的带头带得好!”那一瞬间我透彻地理解了“大姐”这个词的涵义并为自己感到庆幸。就连我那刚满两岁的小女儿都知道她有许多阿姨,她常常会指着某件小大衣说:“这是美国的阿姨送给我的。”又指着某件小裙子说:“这是法国的阿姨送给我的。”并念念不忘让北京的阿姨教她弹琴。
每每想到我的4个远在天涯海角的妹妹,我就总觉得地球变小了,宇宙如同家庭一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