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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女摄影师的山居笔记——《把日子过成诗》,很是羡慕。一个年轻的女子,忍耐空旷与寂寞,隐居终南山,桃园比邻,山花并肩,挑水、种菜、饮茶、赏雪、寻访,阅读清风明月,阅读虫鸣泉声,又丰富又轻盈,又安静又热烈。
曾几何时,隐居深山,遁走乡村,把日子过成诗,成了一种时尚。
微信里,时不时地看到这样的报道,某某花了几万元,租了一间破败的农房,简简单单地装扮,屋外草绿青青,野花摇曳,屋内家居简单,雅韵十足。一个树桩,一个破旧的陶瓷,甚而农人废弃的石臼都成了家中摆设。有妇,有夫,有一天真可爱的娃娃。一家三口,栽种、蜡染、晴耕雨读,日子过得风吹云动。
这样的文,总是热门的。点赞的人无数,围观的人无数。
村庄、深山、远方,以前所未有的空灵之态出现在当代人的向往中。
细思,人们所追寻的诗意生活,不过是不被打扰的安静,身心舒畅的自由,植物环绕的舒心,原始简单的一瓢一饮。
诗,因为纯粹,而凝练。
生活,因为简单,而诗意。
然而,过自己想要的日子,遵循内心,向着远方出发,有几人能做到?
你行吗?我行吗?他可以吗?
相信,大多数的人,只能摇摇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陶渊明的诗,一语中的。其实,诗意的生活,不仅仅因为远方,更重要的是心态。
心怀诗意,哪怕处在闹市,也能怡然自得。
2
家楼下的邻居,一对夫妇。男的五十多,女的四十多,模样寻常,话语温和。夫妇俩自搬来的那一天起,就在门前巴掌大的空地叮叮当当地忙碌。空地很小,多个人,转身也难。他俩却颇有耐心,不仅筑出花渠,挖出鱼池,甚而搬来茶器,堆砌假山。
小小平台,池水涟漪,兰草芬芳。平台外,两扇木质镂空的屏风,一溜儿月季高高低低,一株憨头憨脑的南瓜藤开花又长叶,一株不起眼的金银花缠绕细细的藤。
小小空间,绿植葱茏,游鱼优哉,自成天地。
男人常给花儿修剪,女人常坐在石凳上织毛衣,或逗小狗。
奶油样的阳光在屏风的花纹里斑驳闪烁,男人与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光阴在他们的脸上镀上祥和宁静的色彩。
整栋楼,被他们隔绝在外;整个小区,被他们隔绝在外;甚而,整座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是最和美的夫与妇,偏安一隅,自得自乐。
每次放学,我总要在屏风外隔门而望。
硕大的南瓜花,灯盏一般,一朵朵月季,娇艳可爱。女主人或摆弄花草或品茗,男主人呢,逗弄一只斑斓的小狗,其乐融融。
人说,那夫妻俩并无小孩。
但这小小的缺憾,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他们与草木为伴,有犬吠鱼游,活得诗意十足。
3
家门口不远,有一家茶社。
茶社倚着一排的法国梧桐,不细看,发现不了。
茶社的主人,四十好几的男人。他喜欢旧时器物,过时的黑白电视机、留声机、手摇电话机以及颇有年月的木板门都从乡间寻来,让它们在茶社的各个角落散发旧时的味道。
原木茶桌、玲珑茶器,葱茏的绿植遍布角落,兼以悬壁而挂的书画,配以袅袅古乐,辅以茶香徐徐,一朵朵的茶叶在沸腾的水中,温馨又雅致。
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嚣,小小的雅室,自有安宁。
与茶社主人的妹妹聊天,得知,此茶社并不赚钱。
为何一直经营?
她淡淡地笑,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多好的答案!
偶尔,我去茶社。每一次,小小雅室,都会有细微的变化。那个男人,燕雀筑巢一般,以无比的耐心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精雕细琢。
年岁越长,茶室越雅。
在车来车往的繁华地带,小小茶室,安静着自己的安静,优雅着自己的优雅。
即便时光会老。
那主人与茶,一定不会老。
因为,他有一颗欢喜的诗心。
4
上班、下班、教学生、陪女儿,是我按部就班的生活。
枯燥吗?厌倦吗?
自然的。即便再单调,再忙碌,我也会告诉自己: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平淡的美意。
厨房里的番薯,忘了吃,发着短短的芽。随手将它丢在花瓶里,看着它却一天天地长大了,是一件有趣的事。累了,看看番薯雪白的根须,密密的叶,眼睛如同触摸清泉,沐浴生动的好。
杭州多雨,一直下,一直下,常有的事。告诉自己不要恼,就着雨声,拢一卷书,灯下阅读,也是乐事一件。
万事万物,辩证存在,以宽容、原谅和善心对待眼前的琐细的烦,便会看到近处的诗。
除了阅读,也喜欢写小文章。
人问,不停地写呀写,累不累?为了赚稿费?
我说,哪能呢,即便真能发表,也换不来多少钱。
人再问,那是为了什么呀?
是呀,为了什么?
我问自己。我想,为了内心的安宁吧。触摸文字的灵魂,得到内心的皈依。
一个人的朝拜,一个人的诗。
诗,不一定在远方。
缺的,只是一颗安宁、干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