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意识呢?意识很明确,意识就是把自己和对象区别开来的一种感觉。我们通常讲,这个人丧失意识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不能区别自己和对象了。他还分得出他的对象,那么这个人还有一点意识,他能够对对象起反应。那么最基本的、最起码的意识就是我和对象之间的一种区分,这是意识的本质结构。首先要区分。如果不区分,那就丧失意识了。很多具有高度意识水平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会丧失意识,比如说在迷狂的状态,高峰体验、艺术欣赏、艺术创作,都属于一种忘我的状态,我们就说,这个人已经丧失意识了。当然实际上还没有。艺术家还没有丧失意识,他还有一种背后的意识在控制,但是呢,这种现象我们可以说,他已经丧失了清醒的意识,陶醉了。
1·感性确定性
所以,自我和对象的最初的区分是最直接的一种区分,那么最直接的区分就是感性的区分。自我和对象有很多层次上的区分,但是最低层次的,就是感性的区分。我感到有个对象。那么我感到了这个对象呢,首先还不是以对象的身份出现的,还仅仅是一个感觉。我感到我有一种感觉,你要抛开一切先入之见的话,你就只能这样说。你甚至于不能够说我感觉到一个感性的对象,你只能说我感到了一种感觉。这是最起码的。经验派最强调这个,休谟最强调知觉、印象,特别是印象,第一印象,这是最基本的。黑格尔也同意,可以呀,你从这里出发也可以,但是你最终会走到我的理性派立场上来,你等着瞧。所以感性的区分是最起码的区分。黑格尔认为,我们做出这种感性的区分呢,不是说我们要把自己跟感性一刀两断,从此就没有来往了。恰好相反,我们区分感性,就是为了保持我和感性之间的一种同一性。这种同一不是谢林所讲的无差别的同一,而恰好是有差别的同一。我在感性中,我意识到了我跟我的感觉是不同的,这就是有意识,这就是有清醒的意识。如果你连这个区别都感觉不到,那你就没有意识了,那就是谢林所讲的无意识的那种绝对同一了。但是黑格尔呢,是主张从意识出发。从无意识出发你怎么出发?它没有一种差别,你就没有办法出发了。
但是意识在这种不同的差异中又保持着同一,我和感性之间,既区别,又同一,这就是意识的结构。意识的结构就是这样一种又区别、在差异中又保持它的同一的这样一种意识,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讲的清醒的意识。我在感性中我仍然保有清醒的意识,就是我意识到这个感性跟我不同,但是我又意识到它是我的感性。我们平常学习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打瞌睡,昏昏沉沉地,差不多有一点物我不分了,想睡觉了。这个时候呢,突然一声响,我惊醒了,这时候我就清醒了。为什么清醒了呢?那一声响,使我意识到,这个世界跟我不同。有的人为了刺激自己学习,悬梁刺股,或者点一根香,香烧到了手上,刚刚要打瞌睡的时候,香烧到了,突然一下惊醒了。就是说,这香是客观的,是实实在在的,是跟我不同的,这就回到了清醒意识。所以,清醒的意识就是,既跟我的感性区别,它不是我。一个东西惊醒了我,我马上闪出一个念头,这是什么?这个香刺激了我,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个痛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我自己点的一根香。这就叫作清醒意识。那么要保持清醒,就是说这个清醒意识不是一闪念呐,你清醒过来你要持续一段时间,才叫清醒。你清醒一下,马上又睡着了,那就不叫清醒了,那是半睡半醒。保持清醒就需要有确定性。所以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讲感性确定性呢,感性如果没有确定性,那它是留不下来的,它也是感不到的。感性如果一点确定性都没有,它是感觉不到的。你必须要在一段时期之内,把这个感性保持下来,使它与你的自我处于一种同一的关系之中,处于既有区别又同一的这样一种关系之中。所以要寻求感性的确定性。
感性的确定性是什么呢?感性的确定性,我们找来找去,感性五花八门,变化万千,我们要确定它,很难确定,于是我们找到一个确定性,就叫“这一个”。“这个”,就是感性的确定性。所有的感性,所有的感觉,我们都可以说,“这个”。不管是香烧了我一下,还是一声响惊了我一下,我马上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什么?于是,我们就用这样一个“这”,把感性的确定性加以确定。当然“这一个”很抽象,它适用于所有的“这一个”,所有的感性都适合于“这一个”。我被香烫着了,我可以说“这一个”。我听到一声响,我可以说“这一个”,我出门看见一棵树,我可以说“这一个”。“这一个”内容是常变的,而“这一个”本身是不变的。我可以用“这一个”来描述所有的、变化无穷的这一个那一个。那一个也是“这一个”。所有,这也好,那也好,它们都可以归结为“这一个”。但是,这一个概念是最抽象的,它什么也定不下来。你当然可以用它来定所有的东西,你指着一个东西说,“这一个”,你好像就把它定下来了。但是当你指着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生变化了。你说,这一个大家快来看,结果大家跑来看,它已经不是的了。你就只好解释了,刚才它是那样的,现在已经不是的了。黑格尔举了很多例子,我指着一棵树说,这一个,我转过身来,这一个已经变了,它不是一棵树,是一幢房子。我说,这一个是白天,这时是白天,等一下它就成了晚上,等几个小时,这时就变成了晚上。这里、那里,这个、那个,都具有这种特点,就是,它是最抽象的。看起来好像是最丰富的,感性的东西是最丰富的嘛,但是你一旦要把它确定下来,你就会发现它是最抽象的。它什么也没说。你用手指头指着这个说“这一个”,好像是最具体的了,但是你所说出来的呢,也只是一个抽象的语词。他从你的话里面,丝毫也没有反映出这一个它到底是什么,它的感性的特点何在。所以,感性的确定性一旦进入到确定性,它就变成了不确定性。而它的确定性呢,就变成了一个非感性的确定性,就是语词。语词有确定性,但语词的内容、意蕴是没有确定性的,你确定不下来的。所以黑格尔讲,感性的具体,实际上是最抽象的,我在前面已经讲到,黑格尔讲的具体不是感性的具体,而是概念的具体。只有概念才能真正地具体。感性的具体呢,实际上只能归结为一个最抽象的“这一个”。
当然“这一个”的概念是亚里士多德提出来的,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里面就讲到了,作为存在的存在,作为是的是。什么是作为存在的存在?那就是实体。只有实体,才是作为存在的存在。那么什么是真正的实体呢?就是个别实体,第一实体。个别实体就是“这一个”。比如说,苏格拉底,他是特定的一个人,不可取代的,世上唯一的,只有一个苏格拉底。当然后来也有同名同姓的,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一个人了。我们讲的苏格拉底就是生活在雅典时代的那个哲学家。那唯一的只有这一个。但是你经过这样的解释呢,那当然这个感性的对象就被你确定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命名,苏格拉底并不是一个概念,只是一个名称、符号。当你想用一个单一的概念把他确定下来,那就只有“这一个”,只能说是“这一个”。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所以,亚里士多德的“这一个”是不可说的。当然后来亚里士多德还是想说,说来说去呢,就说颠倒了。真正的实体就不是“这一个”了,就是共相了,就是形式了。他要一说的话,就陷入悖论了,就走向反面了。这个我们先不谈它。
那么黑格尔在这里也有这样一种经历,他描述了这样一种经历,就是说,“这一个”当你想把它确定下来,确定来确定去,它就变成共相了,它就是形式,就是语词。只有语词是不变的,“这一个”这个语词是不变的。而其中的那些感性的内容呢,都在变化之中,都处于赫拉克利特的河流之中。赫拉克利特不是说,我们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万物皆流,无物常驻,它随时都在变,但是语词不变。所以语词在这个里头呢,它具有一种颠倒作用。黑格尔说,语词、语言具有一种颠倒的作用。有什么颠倒作用呢?就是把那种最实在的东西,变成最空洞的东西。而把人们认为是空洞的东西,比如说共相,把它变成实在的东西。这就是一种颠倒的作用,我把它称为“倒名为实”。这是用了中国哲学的术语,名实关系。中国人讲名实关系,通常都是讲名副其实。这是所有的儒家、道家、名家、法家、墨家,各家各派都要承认的。名副其实,实就是实,名就是名。你不能把名当作实,你把名当作实,你就搞颠倒了。但是在西方,从柏拉图开始就有这种传统,就是说,恰好就把共相、把名当作实,当作真正的实在。感性的东西,哪怕你是吃在肚子里吃饱了,哪怕你长了肉,那也不是真实的东西,因为你人的生命都是要消失的嘛,都是过眼云烟嘛,真正的永恒的、不变的东西才是实在的,那就是共相,就是柏拉图所讲的理念、概念。概念才是真正的实在的东西。而看得见、摸得着、具体的、拿在手里的东西都是不实在的,都是过眼云烟。这是西方哲学的一个传统,我们把它称为唯心主义。名副其实当然是唯物主义了,所有的概念、共相都是名,都是我来给它命名,这是主观的,主观要符合客观,要实事求是,这是唯物主义啊。当然这种唯物主义是很粗糙的。唯心主义在柏拉图那里也是粗糙的,但是发展到黑格尔这个地方呢,那就非常精致了。所以,倒名为实他认为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就是语言本身有一种魔法,它能够把关系颠倒过来,把不实在的东西变成最实在的东西,把粗看起来是实在的东西变成不实在的东西。我举一个例子,我们看了很多很多的桌子,我们就给它命名为桌子。桌子是个共相啊。当然我们一般说,桌子作为一个共相,它只是个名称,它跟具体的桌子相比,当然比不上具体的桌子那么实在。但是下一次你如果再见到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张桌子,你首先就要用桌子这个概念去衡量它,看看这个桌子像不像一张桌子。如果不像,你就可以否定它,这哪是一张桌子呢,这根本不符合桌子的概念嘛,这“不像话”嘛,这不像我们所说的话。为什么要说不像话呢?就是话可以成为实在的标准,它一旦被抽象出来,它就比实在的东西更实在,它能够用来衡量这个实在的东西是否真正的实在。你说这个桌子是一张桌子,它其实根本就不像桌子,你说错了。所以,感性的确定性也是这样,当我们看到了很多的感性的确定性以后,我们就用“这一个”来概括它。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指着说,“这一个”。但是,“这一个”一旦成立,它就成了真正的确定性。这个确定性呢,它本来是从感性中形成的,但是一旦形成,它就不再是感性的了。
2·知觉
那么,既然不再是感性的了,意识就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了。那就是知觉,知觉是意识的第二层次。感觉、感性是最初级的,那么知觉在心理学上面呢,是比感觉更加有意识的一个阶段。我们通常心理学的教科书上都是这样说的,所谓知觉就是有意识的感觉,或者是意识到了的感觉。知觉当然也是感觉,但是它是意识到了的感觉,就是能够把握共相的这种感觉,就是知觉。“这一个”是共相,但是呢,能够把这种共相把握住,而不是老是把它还原为那些过眼云烟的东西,你能够牢牢地把“这一个”这种共相把握住,然后再用它来看各种各样的感性对象,那么这种意识呢,就叫作知觉。所以知觉呢,是意识到了的感觉。那么意识到了的感觉,它就能把感觉当对象。当然最开始在感性确定性中感觉也是对象,但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根香烫了我一下,我们马上觉得这个感觉是从哪里来的,起码它不是从我自己来的,它是外来的。我就想,“这一个”是什么,这是什么。但是知觉呢,就是自觉地把这样的感觉当对象来考察,把对象当作对象来考察,这就是知觉了。那么由此来考察就形成了一个概念叫作“物”。凡是刺激了我的都是物。那么被这个物所刺激呢就是我,知觉就是明确意识到了物我的差别。这个人有知觉,他就意识到了物我之别。这两者是对立的。与物相对立的是我,物刺激了我。那么我呢,就来观察这个物。在感性确定性的阶段,在前一个阶段,这个我当然也有,我们讲意识本身就是我和对象的区分嘛,但是这个我当时还不是自觉的,它还仅仅是一种意味,Meinung,英文里面是meaning,意思,意味。这个我,仅仅是在这种当下的感觉的状态之下我的一种内心感觉而已。我一方面感觉到对象刺激到我,另一方面感觉到我自己痛,自己有痛感,这个痛感是我的,那个刺激是外来的。但是这个痛感是什么呢?你说不出来。你说痛啊痛啊,人家说怎么个痛法?你说不出来。小孩子得病的时候,大人总是说,你哪里痛啊?怎么痛法呀?说半天说不清楚。当然一般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痛的感觉,所以又是可以猜到,可以体会到。但是你体会到了,你也说不出来。这就是意味。意味是说不出来的,意义是说不出来的,它跟语词中间有一道鸿沟,就像感觉的内容跟感觉的“这一个”有一道鸿沟一样。但是在知觉的阶段呢,我不再停留于意味,而是具有了不变性。意味是五花八门的,各人不一样。同样地感觉到同一个对象,你的感觉跟他的感觉可能不一样,而且呢,每一瞬间可能都不一样,随着你的心情和各种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这个意味是变来变去的。你意味着什么,你认为这个东西有什么意思,那是你个人的,而且随时变化。但是我呢,就已经不变了。在知觉的阶段,我已经成了一个不变的共相,它与物这样一个不变的共相两者对立。在知觉的阶段有一个基本的对立,就是物我对立。物是不变的,我也是不变的,它们都是共相嘛,它们都不会随着感性确定性漂流。感性确定性是一条赫拉克利特的河流,但是在物和我这两个概念上面呢,它们遇到了障碍,物和我再不随着这个河流漂走了。所以知觉的结果就是两个不变的共相,物我相对。这是第二个阶段。
3·知性
第三个阶段就是知性。什么叫知性呢?知性就是康德所讲的Verstand,就是一种认识能力,这种认识能力不能脱离经验和感性。什么叫认识呢?就是一个对象摆在面前,我对它有一个观念,能够与这个对象相一致。我要追溯这种一致何以可能,追溯它的根源。追溯到哪里呢?一方面追到了物本身,追溯到物自体。物自体我不能认识,但我知道物自体刺激了我的感官,才使我产生了感觉嘛。另一方面追溯到我自己,我摆在我的面前,我也要追溯我的根源,我的根源在哪里呢?先验自我意识。先验自我意识的根在哪里呢?还是物自体。先验自我意识是一种统觉的能力,是一种自发性,那么这个自发性的背后当然有它的根基。比如说自在之我在后面起作用。自在之我是什么,它如何起作用,这个我不能认识,我只能看到它所起的作用,那就是它的统觉能力,它有一种能动性。所以物也好,我也好,我们要追溯它们本身,这就是一种知性的态度了。要追溯它的原因呐,就是认识的态度了。亚里士多德讲,科学就是要追溯一切事物的原因嘛,我们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嘛。要知道它在那里,还要知道它何以在那里,它何以可能。但是按照康德的说法,即使我们知道认识来自于物自身和我自身,我们也不能认识它们本身,只能认识它们对认识主体所造成的刺激和影响,这些刺激和影响都可以归结为“力”。如果去掉物自身这个累赘,就只剩下力了。
所以,认识何以可能呢?是由于某种力。这就是知性的认识态度,特别是近代以来的,伽利略、牛顿以来的物理学的态度,就是把一切归结为一种力。在哲学上也是如此。我们之所以知道有自在之物,是因为它刺激了我们的感官。那么刺激我们感官的是一种力呀。它如果无力,它怎么能刺激我们的感官呢?我们的先验自我意识之所以有能动性,也是因为它具有一种力,有一种统觉的能力。所以真正说来只有力是知性的观点,对此在康德那里是没有贯彻到底的。康德说物自体是刺激我们感官的一个原因,但是他拒绝把力、运动、因果性、实体性这样的概念运用到物自体的身上。不管是我们对象的那个物自体,还是我们的自我意识的物自体,他都反对运用到它们身上。但是黑格尔看出来,既然如此,那就用不着设定物自体的存在了,只需要承认我们的感官受到一种力的刺激,自我意识统觉也是力,一切都是力在起作用,就行了。所以康德讲现象和物自体之分,在黑格尔看来呢,其实没有什么物自体,一切都是由力所导致的现象。世上万物,不管是对象,还是自我,都是由力所导致的一种现象。所以一切现象都是力的表现。力和力的表现,这就是认识的观点、知性的观点。康德实际上也是这样做的,从力的表现去追究它后面的力。力已经表现出来了,它后面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那么我们就要去对它加以认识了。所以万事万物、什么东西都是力的表现,都是由力表现出来的。我们通常讲运动嘛,我们唯物主义讲物质世界都是表现为运动的,这个运动后面有一种动力。那么追溯到这个力呢,就追溯到万物现象底下的本质了。力是本质,力的表现是现象。而追溯到本质呢,就得出了一种规律性的东西。所以从力和力的表现呢,我们得出了规律这个概念。在自然科学中,我们就是要寻找规律,寻找规律我们就寻找到了原因。规律就是本质,那么这个本质它和现象是对立的,一方面是力,另一方面仅仅是力的表现而已。
这样一说呢,力和力的表现就对立起来了。怎么对立呢?现象是一个五花八门的世界,不断地变动,是一条赫拉克利特河流,而本质规律的世界呢,是一个静止的王国。规律是不变的,静止的王国是不变的,本质是不变的,现象变来变去,是处于这样一种对立之中。但是这种对立是相对的,黑格尔通过他的辩证思维揭示出来,其实,现象尽管变来变去,但是每一种现象不是随便变来变去的,每一种现象底下都有它变化的规律。我们通常要寻找一个事物的本质规律的时候,我们把那些偶然的现象撇开了,只去寻找其中的本质的现象。比如说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公式,每秒加速度9.8米,在地球上是这样的。但是你实际上去做实验的时候,它不是这样的。你从飞机上跳伞下来,每秒9.8米你不是摔死了,但是他有伞撑着,有别的东西,所以伽利略可以解释,那是有别的原因,那个现象我们可以撇开不计。你把一块石头从楼上丢下来,跟你把一片羽毛、一片纸从楼上丢下来,它们下降的速度远远不一样。即算是一块石头,在不同的纬度、不同的气候环境之下、不同的外部条件之下,它的下降速度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空气的密度不一样啊,空气的阻力啊,突然吹来一股风啊,都会影响它下降的速度。但是伽利略认为,这些都是偶然因素,可以忽略不计。或者说,你可以把它和另外一种规律综合起来看。比如说跳伞,你可以和空气的阻力啊等等这些问题,把它综合起来考虑。所以,你之所以能够从现象里面抽象出一个本质规律,你不管任何情况你都断言,一般说来,在地球上自由落体的下降加速度是每秒9.8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撇开了大量的偶然现象。你从现象里面区分出来,有些现象是本质的,另外一些现象是偶然的。但其实现象都是偶然的,这个时候没有风,是偶然的,有风也是偶然的。所有的现象都是偶然的。你把它都撇开来,那你这个本质就成了抽象的东西了。你要追求一个必然的本质,这个本质是一个静止的王国,一个抽象的东西;但是它如何能够表现出来?肯定离不开那些偶然现象。只是你主观地把某个适合于表现这一本质的现象定为本质的现象,而把其他那些都作为偶然现象排除掉了而已。
但是实际上,每一种偶然的现象,都有自己必然的规律,包括风吹来,或者大气的密度、纬度、高度等等,都有它自身的规律。所以,你要是不停留于某一个规律,而是把这个规律扩展开来看,那么一切现象都是规律。你能指出哪一个现象没有规律吗?所有的偶然现象都是有规律的。所以我们讲这个东西既是偶然的,又有它的必然性。为什么呢?因为任何偶然的东西都不是完全无规律的偶然的,它还是有它的规律,只不过它跟你所要探求的那个规律不相干,所以你把它忽略了。你说它没有规律,你说它是偶然的,但是实际上它只是没有你所要的那种规律,它自身还是有它自身的规律。那么你把它打开来看,所有的现象都有规律。那么规律的王国就不再是静止的王国了。规律的王国就要随着现象的变化而变化。这种随着现象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眼光和观点,就超出了一般知性的观点。一般知性就是要追求一个对象的原因,那么你要追求一个对象的原因,就必须把其他的东西撇开,你要把这个对象孤立起来考察。牛顿物理学、伽利略物理学就是这样,分析地考察对象,把一个对象孤立起来,其他的偶然的东西都撇开,我就这个对象的纯粹的形式来考察它。我要去做实验,我到比萨斜塔上面丢一个球下来,我要选择一个无风的天气。为什么要选择无风的天气?有风就不行吗?有风就会干扰嘛。所以,一般的知性,追求力和力的表现呢,都是孤立地看待一个对象。但是你如果把这个对象打开来看,你就会发现,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那种纯粹孤立的现象,所有的现象都是交织在一起的,所有的规律都是互相影响、普遍联系的,你不可能孤立地、静止地来看待一个对象,万物都处于运动之中。从这个眼光来看呢,那么你就找到了一条更高的规律,新的规律。什么新的规律呢?就是转化的规律,对立面的转化。万物都在变化,在万物的变化中,对立面往往是互相依赖、互相转化的。比如说前面讲到的谢林的两极性观点,就在这里派上用场了。两极性的观点,互相转化的观点,互相对立统一的观点,形成了一种新的规律。黑格尔称之为第二种规律。
应当说,这里前一种规律是知性的规律,第二种规律是理性的规律。前一种规律是孤立的、静止的、片面的规律,这一种规律呢,是辩证的规律。所以,前一种规律虽然已经超越了感官世界,黑格尔把它称为超感官世界,但是呢,第一个超感官世界还只是超越到了知性,第二个超感官世界才超越到了理性,就是辩证法,它超越到了辩证法。辩证法的规律是第二个超感官世界,它能够把握对立统一和矛盾的关系,万物在现象界所表现出来的对立统一和矛盾,只有根据辩证法才能够完全把握住。根据知性把握不了变动不居的现象界,它只能够把现象界切割一部分下来,然后孤立地去研究它的原因,但是整个现象界的普遍联系,知性是无能为力的。只有理性,只有辩证法,才能够把握住。那么,到了理性,我们的意识就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了,那就是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