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有机体原则和机械论原则(1 / 1)

所以它的这种能力呢,是一种自行组织的这样一种原则。但是这种原则跟我们通常的对自然界的那种科学知识相互之间并不完全一致。我们知道,自从牛顿物理学以来,我们在科学界占统治地位的就是机械论,就是说万物都是由一种机械的关系凑合在一起的,没有什么有机不有机,没有什么目的。我们已经把目的论赶出了自然界,所以,哪怕是有机体,我们也把它看作是一种机械凑合的一个整体。比如说,机械论把动物看作是机器,甚至于有人说人也是机器。这就是用当时的自然科学机械论来看待人。拉·美特利说过,人是机器。一切都用机械关系来解释,这个当然是符合牛顿物理学的,但是在康德看来呢,并不能够完全解释万事万物,它不能解释有机体。你用这种机械论的观点你是建立不起生物学、医学、生理学的,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用机械论来解释的。当然,医学、生物学、生理学在康德看来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严格意义上的科学他认为还是那种精密化了的机械论。但是他认为这不够。我们在解释万物的时候,除了这种机械论的原则以外,我们还要补充某种有机体的原则。

但是他认为这种有机体的原则呢,并不是自然界本身的一种“构成性的”原则,而只是我们在研究自然界的时候一种辅助性的或者“调节性的”原则,是我们为了把握那种有机体,那种有机体就其结构的本身来说也许是机械的,但是它的那种机械关系太复杂了,我们的理性有限,人的理性有限,所以把握不了。那怎么办呢?我们又不能不把握,所以我们就发明了一种有机体的观点,来弥补我们认识上的不足,弥补我们理性的有限性。康德的自然科学观点很特殊,就是说,他基本上是机械论的,但是他看到了机械论的弱点和毛病,所以他想出一个办法来补充机械论的不足。当然他还是认为如果人具有一种无限的理性,比如人有上帝那样的理性,那么他就可以把万物看成机械的。但是人没有。没有又要去把握它,那么,人的理性就发明出了这种目的论的理念,来帮助我们的机械论,对于某些有机自然物来加以全面的把握。所以在对有机体进行把握的时候呢,我们是采取一种目的论的原则,但是机械论也没有被抛弃。目的论的原则也有它的局限性,它只是一个主观的原则,或者说它只是一条反思判断力的原则。这点它跟艺术的原则一样,它是从艺术原则引申过来的嘛,它也是反思判断力,而不是规定性的判断力,不是规定这个对象就真的有个目的。动物我们还可以勉强说它是有目的的,它们要去寻食,它们要去**,你说它是本能,它好像也有目的性。但是比如说植物,你就很难这样说。我们只能设想它假定有一个目的,这个植物生长是按照这个目的来完善自己,来成长,来传宗接代的。这只是我们的假定,这不是对象本身的一种结构。所以它还是属于一种反思判断力。好像对象有个目的,我在前面讲到,所谓反思判断力呢,就是说,把合目的性看作好像的是属于对象的,但其实是我们自身的一种需要。目的论判断也是,它虽然是着眼于自然界的一个客观的对象,着眼于这个客观对象的一个目的,但是呢,实际上还是反思判断力,并不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知识。

但是这样一个反思判断力跟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知识并不冲突,因为它并没有否定机械论,它是把机械论当作一个无限复杂的结构,然后我们人只能用目的论来把握它。而且,当我们人用目的论把握它了以后,我们还不能满足于目的论的把握,还必须为这种目的论找到尽可能多的机械论的那些支持,那些细节。我们今天已经深入到非常细的地方,比如说基因,基因我们已经破译了,它的那些分子结构,它的那些螺旋,怎么构成的,缺少哪一个环节,人就会得什么病。我们已经慢慢在搞清了。但是在康德看来,这个过程是无限的。你可以不断继续搞清,但是你永远也达不到真正的完全的把握。真正完全的把握还要求助于目的论。我们今天基因学说发展到这一步,很多人就以为目的论就不需要了,我们就可以完全用机械论来解释,人怎么样遗传的,怎么样得病,怎么样健康,怎么样衰老,都可以解释了。在康德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康德活在今天,他还会说,这些仍然只是某一方面,人的理性不可以像上帝一样的无所不知。

所以在康德看来,目的论和机械论的关系呢,是这样的一种关系,就是目的论是我们人的一种反思判断力的理念,它是一个目的,我们要证明它,要正视它,同时要用它来引导我们对机械论的研究。而机械论呢,成为目的论的一种手段。你要解释一个动物的生存,你不仅仅是说它有这个生存的目的,你还要解释它这个生存目的中,有哪些手段来实现这些目的。比如说我们的解剖学,它就解释这一部分它的机制起了什么什么作用,它这个化学物质跟其他的一些化学物质相互之间起一种什么样的作用,然后呢,对外界的营养吸收,等等,这些东西又起一种什么物理和化学作用。但是我们所有这些解释呢,都是为了解释它的目的。我们的眼泪为什么要流出来,这个你可以由物理学上面分析,但是分析完以后你最后还要说,它是为了保护眼球。不然的话,你就把人拆解了。你不说它为了什么,每一部分的功能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没有这样一个维度,那人就成了机器了,动物就成了机器了。所以康德两方面他都要,都不能丢,但是它们处于不同的层次,因此呢,它们并不自相矛盾。相反,它们是互相依赖的。

所以,目的论和机械论的这样一种相互依赖呢,它也是一种诸认识能力的协调活动。在这一方面,在目的论方面呢,它是属于这样一种协调活动,就是人的知性和人的理性自由协调活动。我们对牛顿物理学的机械论的那种理解,是立足于知性的。但是理性可以超越我们有限的知性而把握到无限的东西,那就是目的,内在目的。我们把内在目的当作是对一个对象的无限多的关系的一种总体的把握。那种总体的把握我们用机械论达不到,但是我们可以用理性达到。用理性可以超前地、超越地去达到它,并且用这样一种理性来指导我们机械论的科学研究。比如说西医,西医也不是完全机械的,我们说西医好像是机械论的,其实也不是的。在近代有很长一段时期它是机械论的,在以前有一段时期,特别是像拉·美特利的那个时代,人得了病,就用机械论的原因解释,因为他的热度太高,所以就给他放血。放一点血,他的体温就降下来了,就不发烧了,这个人就好了。这太简单化了。但是后来发现不行,后来发现还是要引进目的论,才能够指导我们的机械论的研究。放血当然也有它的道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道理,它确实还有过效果。但是这个道理不能用机械论来解释,还是要用目的论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