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李大钊: 向唯物史观的转变(1 / 1)

中国文化史观 谭元亨 1212 字 1个月前

最后完成唯心史观向唯物史观演变的,当首推李大钊先生——他也以鲜血来完成了自己。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举出陈独秀、鲁迅、郭沫若、瞿秋白、李达以及毛泽东等名字。不过,较早地完成这一转变,并较早确立现代史学的,并有系统论著的,也还是李大钊,他的《史学要论》内,包含有丰富而深邃的历史思想,后来,他又专门发表了(唯物史观在现代史学上的价值)等一系列史学论文,开唯物史观指导下的现代史学之先。所以,我们在此仅以他一人为对象,对现代史观的源头加以评析,以飨读者。

李大钊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又是“五四”时期声震神州的《新青年》一刊的主笔者中的一员,是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和中流砒柱,代表了这个运动反帝反封建的最激进的方向,最后英勇捐躯。

在他还是个激进的民主主义者之际,就已经猛烈地抨击了历史循环论,对怀念“三代之治”的“怀古派”,他斥之为“丧失未来”的可怜虫。历史是往前发展的,哪怕说是循环,“这个循环亦是顺进的,不是逆退的,只是螺旋的进步,不是反复的停滞’(《时》)!他高擎“打倒孔家店”的大旗,指出孔子不过是“数千年前之残骸枯骨也”、“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也”(《孔子与宪法》), 自从尊孔以来,一部中国史只是大盗与乡愿相勾结、狼狈为奸的专制制度的历史。

在《民彝与政治》一文中,进一步提出了反对一切专制政治,实行人民民主政治的主张。彝指彝器,是古代帝王统治权威的象征,他提出的“民彝”思想,则是要树立民主的、大众的统治权威:

兹世文明先进之国民,莫不争求适宜之政治,以信其民弃,彰其民弃。吾民于此,其当鼓勇奋力,以趋从此时代之精神,而求此适宜之政治也,亦奚容疑。民弃的实质,“则帷民主主义为其精神”。

从反对君主专制出发,他要扫除个人迷信、英雄崇拜。他认为“离开众庶,则无英雄”,所谓英雄,“乃以代表众意之故而让诸其人之众意总积也”。“离于众意总积,则英雄无势力焉”。把英雄无限提高,足以使人民“失却独立自主之人格,堕于奴隶服从之地位”。

然而,他却认为,“历史者,普遍心理表现之纪录也”(《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并在上述(民彝与政治》中说:“盖文明云者,即人类本其民彝,改易环境而能战胜自然之度也。”把“民彝”当做“理”,以胜制度之“法”:

群演之道,在一方固其秩序,一方图其进步。前者法之事,后者理之事。必以理之力著为法之力,而后袄序为可安;心以理之力摧其法之力,而后进步乃可图。是秩序者,法力之所守;进步者,理力之所摧也。

所以,他把历史的推动力仍视之为“心理”、为“理”,是“理”与“法”的冲突——这同民主启蒙主义者反对封建专制所依据的理论可谓差不离。但在反英雄史观上迈出了一大步。

十月革命之后,他完成了向唯物史观的转变,在他所著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上,着重介绍了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一切社会上政治的、法制的、伦理的、哲学的,简单说,凡是精神上的构造,都是随着经济的构造而变化。我们可以称这些精神的构造为表面构造,表面构造常视基础构造为转移,而基础构造的变动,乃以其内部促他自己进化的最高动因,就是生产力,为主动,属于人类意识的东西,丝毫不能加他以影响,他却可以决定人类的精神、意识、主义、思想,使他们必须适应他的行程”。“生产力一有变动,社会组织必须随着他变动。社会组织即社会关系,也是与布帛寂粟一样,是人类依生产力产出的产物”。当然,他还讲到了上层建筑的反作用。

由此,他在《史观》一文中指出,过去的历史观只是“伟人的历史观、圣贤的历史观、王者的历史观、英雄的历史观、道德的历史观、教化的历史观,均与神权的历史观、天命的历史观,有密切相依的关系”。只是“权势阶级愚民的器具”。

后来出版的《史学要论》,则对历史观作了科学的解释。他指出,历史不是陈篇故纸,不是印刷呆板的东西,而是“人类生活的行程”,“社会的变革”。过去的史籍,只是“历史的材料,而不是历史”,“不是这活的历史的本体”。历史学要全部、真实地反映历史,则在于治史学者的历史观:

历史观乃解析史实的公分母,其于认事实的价值,寻蜂其相互连锁的关系,施行大量的综合, 实为必要的主观的要因。

他认为史观也是要发展的:

一时代有一时代比较进步的历史观,一时代有一时代比较进步的知识;史观与知识不断的进步,人们对于历史事实的解喻自然要不断的变动。而史观的形成,则“半由于学问知识的陶养,半由于其人的环境与气质的趋倾”。

在其唯物史观的指导下,他提出了历史的“重作”与“改作”,他说:

今日历史的研究,不仅以考证确定零零碎碎的事实为毕乃能事;必须进一步,不把人事看做片片段段的东西;要把人事看做一个整个的、互有连锁的东西去考察他,于全般的历史事实的中间,寻求一个普遍的理法,以明事实与事实间的相互的影响与感应。

这已提出了治史的根本原则。

他的一系列理论著作,首次在中国历史哲学史上,完成了唯心史观向唯物史观的转变,其贡献是突出的。他未能整理出版的《史学思想史》中,更从16世纪法国的鲍丹、鲁雷、意大利的维科、法国的孟德斯鸿到圣西门的历史思想讲起,一直讲到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形成,是颇有史学价值的。

他运用唯物史观的原理对中国古代、近代历史的分析,也很是中肯与精辟,亦可谓“为天下之先”。可惜,他未能完成自己庞大的历史理论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竞牺牲于北洋军阀的绞架之下,实在是中国历史上一大损失。中华民族的一大损失。

唯物史观为中国所接受,正是以李大钊的血为标志、为开端的。像是早已预言自己的捐躯一样,他曾在《牺牲》一文中就说过:

平凡的发展,有时不如壮烈的牺牲足以延长生命的音响与光华。绝美的风景, 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音乐, 多是悲凉的韵调。高尚的生活,常在壮烈的栖牲中。

唯物史观的接受与发展,也同样与他的生涯一样,在现代的中国走了一条不寻常的、血与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