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谭嗣同:鲜血昭示于历史(1 / 1)

中国文化史观 谭元亨 950 字 1个月前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是戊戌变法中壮烈捐躯,声言“自古非流血不能变法”的六君子之一谭嗣同狱中的题壁诗,近百年来他激励了不少革命志士前仆后继、英勇献身,去推动历史前进。

谭嗣同临刑遗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八个字,足以概括他这一代有识之士的悲剧。他去世时才33岁,虽说也留下一部(仁学)及若干墨迹,其思想发展线索毕竞不那么长,因此,关于他的历史观就不准备过细剖析了。

他在自然哲学上有不少唯物主义的见解,他的“以太说”,可以说是讲物质第一性的,亦被认为是机械唯物论,较朴素唯物论进了一步。可在历史哲学领域,他同梁启超一样,讲的是“心力”、“人心”,并且有相当浓的佛教色彩,他认为“心力”是历史发展的动力。

大劫将至矢,亦人心制造而成也。西人以在外之机器制造货物, 中国以在心之机器制造大劫。

缘劫运既由心造, 自可以心解之。(《北游访学记))

心之力量,虽天地不能比拟, 虽天地之大,可以由心成之,毁之,改造之,无不如意。(《谭嗣同全集》,第460页)

他要凭借“心力”去冲破封建的网罗,这反映了启蒙时期资产阶级锐意奋进的自信心,他从“心力”,引出了平等观念:

夫心力最大者,无不可为。帷其大也,又适以召队险。盖心力之实体,莫大于慈悲。慈悲则我视人平等,而我以无畏,人视我平等,而人亦以无畏。(《谭嗣同全集》,第357页)

这已把佛学的平等与启蒙主义的平等混为一谈了,以至认为“人力或做不到,心当无有做不到”而自我安慰。

他对君权、对三纲五常的批判是激烈的,以“民本君末”来否定君权的神圣性:

生民之初,本无所谓君巨,则皆民也。民不能相治,亦不暇治,于是共举一民为君。夫曰共举之,则非君择民,而民择君也。……夫曰共举之,则因有民而后有君,君末也,民本也。……(《仁学》)

三纲之摄人,足以破其胆,而杀其灵魂。((仁学))

俗学陋行,动言名教,敬若天命而不敢谕,畏若国宪而不敢议。暖乎!以名为教,则其教已为实之宾,而决非实也。又况名者,由人创造,上以制其下,而不能奉之,则数千年来,三纲五伦之惨祸烈毒, 由是酷矣。独夫民贼, 固甚乐三纲之名,一切刑律制度皆依此为率,取便已故也。(《仁学》)

破“君权”、否“三纲”,为的正是个性解放,提倡民主、“泛仁”,亦可解释为慈悲、博爱。也正是从这里出发,他也同康、梁一样,利用公羊三世说,创立了一个历史进化过程的“顺三世”和“逆三世”说。逆三世,就是一,“‘初九,潜龙勿用’,太平世也,元统也。无教主,亦无君主,于是为洪荒太古,泯之蛋蛋,互为酋长已耳。于人为初生”。二,“‘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升平世也,天统也,时则渐有教主,君主矣,然去民尚未远也,故曰在田。于是为三皇五帝,于人为童稚”。三,“‘九三,君子终日朝朝,夕惕若厉,无咎’,据乱世也,君统也。君主始横肆,教主乃不得不出而剂乎其平,故词多忧虑。于时为三代,于人为冠婚”(《仁学》)。

这便是国家形成、直至君主专制的演变。

刀反三世,则是一,“‘九四,可跃在渊,无咎’,据乱世也,君统也……于时则自孔子之时至今日,皆是也。于人则为壮年以往”。二,“‘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升平世也,天统也,地球群教将同奉一教主;地球群国将同奉一君主。于时为大一统,于人为知天命”。三,“‘上九,亢龙有悔’,太平世也,元统也。合地球而一教主,一君主,势又孤矣。孤故亢,亢故悔。悔则人人可有教主之德而教主废,人人可有君主之权而君主废。于是为遍地民主,于人为功夫纯熟,可谓‘从心所欲,不逾矩’矣”(《仁学》)。

这里讲的是由君主专制至君主立宪,而后再进步为民主共和的历史进程。人们不难看出其中观点与梁启超的几乎一致——如英雄与文明成反比的论点,不过,他更带有(周易)等的东方神秘主义色彩。

他也同康有为一样,托名孔子来鼓吹维新变法,把孔子美化为“托古改制”的圣人。他的理想世界也一样是“天下大同”:

无国则吵域化、战争息、猜忌绝、权谋弃、彼我忘、平等出,且虽有天下,若无天下矣。君主废则贵戏平,公理明则贫富均。千里万里,一家一人,视其家,逆施也;视其人, 同胞也。父无所用其慈,子无所用其孝,兄弟忘其友恭,夫妇忘其倡随。若西书中百年一党者,殆仿佛(礼运)大同之象焉。((仁学))

然而,这在他只是一个虚妄的幻想,惟有他为资产阶级启蒙而洒下的血才是实实在在的,他这位“冲决网罗”的斗士,·用他的鲜血昭示于历史的,是远比他用笔留下的文字要深刻得多、鲜明得多、也沉重得多!